青川旧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梁语澄
上官妧颇意外,挑了挑眉道:
“珮姐姐这是,已经站在了祁国一方,要策反我么”她展颜而笑,仿佛此一句策反纯属玩笑,“我真的很好奇。咱们这几位个个有嫌疑、个个不让君上省心的他国夫人,其中以姐姐最危险,最不让人省心。而短短不到一年,突出重围,俘获君心,甚至将大祁第一美人、当朝相国之女、君上青梅竹马的瑜夫人都比下去的,也是姐姐你。”她再叹,
“我常感艳羡,姐姐究竟是怎样神仙人物,让沉笃审慎心思深重的当今君上就此点了灯。想必天下人与我一样好奇。”
自然没法回答。更无周旋必要。阮雪音不接,静静等她完成显然有备而来的全套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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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心相许,此生极(下)
顾星朗已是沉沦至陷落。
他听到了这句话,但完全不想回应,寸寸往下,寸寸陷落,直至某刻一吮激得身下人一声嘤咛。
她羞于发出任何声响,昨夜到底没忍住,今夜看来也是徒劳自控。但酥麻和微疼同时挑动了神经,她再次拉回些理智,伸手推他,
“你听我说。”
她先前出了声。他更加停不下来。
“顾星朗。”她越发觉得艰难,一字一顿,尽量唤得郑重。
该是用了平生所能尽之全力。他止了攻势,停在当场好半刻,气息难平,而终于撑起来些许扬眸看她。
“说。”
他眸中星光已经全然碎裂化作浓重夜色。他声音喑哑,同浓重夜色搅动起巨大漩涡隐而将发。
“你不怕了么”她问。气息也不平,面色比桃花更艳。
“什么”他脑力尽失,火气蹿腾,只能反问。
“我是阮佋送过来的。他日如果,”她灼灼然看他,顿在这里,觉得无须讲明,“你不担心了么”
时间流逝,重回起点,此一项为原罪。怀璧之罪。
他没有立时答。似在恢复脑力。
半晌。
“担心。”他道。
阮雪音眸中水色动了几动,继续看着他。
“我喜欢防患于未然。喜欢将风险扼杀在摇篮内。”他再道,“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依然会是。这些年下来与其说我解决了很多问题,不如说我阻止了很多问题。”
身体仍在叫嚣,但脑力逐渐回归。一上一下,一俯一仰,他直视她,语意沉沉,
“二十年来我决定要犯的险,明知是大险还是全盘接下的,不过一个你而已。”
阮雪音心下戚戚,戚戚而百转千回不可名状。
“为什么。”陈述句,却分明是一道问。
“我昨晚告诉过你了。”
朝思暮想,相思成灾。自然记得。想忘也忘不掉。
“这宫里有很多人。都惊为天人。”又半晌,她道,不是讨论比较,只是陈述事实,甚至某程度上是劝他也劝自己,
“以后还会有很多人,或许一个比一个更出色。你这一生,不缺美人相伴,无须一心一意,更没有执着的必要。”
“她们都不是你。”他道,“已经走进来的,我无法再让她们出去,因为我的出身,因为这里是皇室。但以后不会再有人走进来,这是我的承诺。”
又为何要作此承诺呢为难旁人,也为难他自己。她戚戚,心脑缠斗,惶然不知进退。
“至于一心一意或者执着,”他深深看她,眸中星光依然破碎,却是七分笃定,三分委屈,“好像不是我能选择的。你已经来了。”
已经来了。
她心中重复这一句。已经来了的,不止她一个。纪晚苓存在于他生命里已经整整二十年。如今她也在宫里,也是如此身份,他永远不会冷待她,永远会照顾她,他这颗心永远不完整,此为死局。
但相比于他为她迈出的这一步,决定去犯险的这份情,以上诸般,又真的重要么她想不明白,难于定论,只再次看到了咫尺间他眼中那抹委屈。
为了喜欢的东西而不得不吃痛挨打那种,孩童般的委屈。
“如果某天我叫你失望,”她再道,“站在了祁国对面,”她停顿,“你怎么办。”
“我既甘愿受险,便有化解之法。差别只在,所有应对绝境的办法也都太过决绝,比较惨烈罢了。”他微微一笑,“但我已经没有退路。我不能放弃你。”
她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办法。事未至,所谓办法不过是某种思路。她猜不到他思路,但以他先天下而后己之为君哲学,无论何种思路,都一定是保顾家、保大祁、保生民。
而不吝舍他自己。
她心中苦涩,如钝刀挫磨,有些疼,偏那刀刃上又像抹了蜜糖,绵绵密密,入骨的甜。
“我不会。”她抬
第二百五十七章 心相许,此生极(上)
已入亥时,顾星朗进了折雪殿大门。
前庭依然花木满栽,在十二月寒夜里释放出并不真实的春意。正殿廊下一方略显突兀的天青色瓷盆,里面插着一截光秃秃枝干——
顾星朗挑眉。他对草木花植一向不敏锐,但如此明显逊色于园中其他品种的,品种,还摆在如此莫名其妙的位置——
真够不讲究的。也没人管
他不置可否,继续往殿内走。前庭如初,正殿也如初,如初清简,毫无改变。他有些欣慰,又觉不对,转而向云玺道:
“今日没人送东西来”
一如既往,除了晨起和晚间入睡,云玺不大在寝殿伺候,故而圣驾一至便能即时相迎。
“回君上,很多。从晨间到午后,各司陆续有人来,送的皆是上品。”她抿嘴,妥帖而含了笑意,“奴婢们光是在库房收纳归置,便耗去一大下午。好在夫人对这些全无兴趣,也不看,我们分门别类存放好便可。”
都是些宫廷沉浮数年几乎成了精的家伙,又怎会落后于人不赶这一趟潮他摇头,又莫名畅快,环视正殿一圈再道:
“来了这么多东西,总有摆件怎么像是一样也没摆出来。”
“夫人不让摆。嫌吵。”摆件无声,不过动眼睛看看,又怎会吵然云玺跟随阮雪音已经有日子,约莫明白此一个“吵”字的含义。
顾星朗也明白,觉得完全符合她性子,却没由来有些失落。
“她一个人在寝殿”
“是。刚洗漱收拾停当,该是在看书。”
她没在看书。
顾星朗独自往寝殿来,殿门半掩,刚好能看见东侧窗下棋桌——
十日前的深夜,将雪而未雪,他们对坐谈心,便在此处。
而时移事易,如今人是他的了。本来也是他的。
一张脸就要荡开,他自觉有失水准,按住了,顺棋桌放眼再往寝殿更深处看。
湖色纱帘后面是书架,那个乱七八糟的书架。阮雪音正立在架前仰着头,不时伸手拿下一册书,张望片刻又将其放回,像是在——
整理书架
他好笑,暗道这人总算有些觉悟。
遂抬步进去,殿中一如他初进那日景况,入眼皆是白色枫木柜架和湖色纱帘床帐,清淡以至于冷淡,极简以至于空旷。
却更衬书架前少女之绝色,绝色而香软可餐。
她穿了件浅绯色寝裙,极浅近乎白,只行动时荡出隐隐的绯。面颊也有霞色,也淡,恰如那件寝裙之绯,此前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
昨夜第一次。今夜为第二次。却是极衬,冷暖相映,如四时流转。
他抬步过去,她正扬手拿书,腰肢展在空气中,他从后环上去。
阮雪音一个手抖险些拿不稳那册书,被触及腰肢的瞬间下意识挣脱再转身,便对上那双星光涌动的眼。
“你——”
只是人在受惊时的下意识一挣,没怎么用力,环在腰上的手不放,便更加挣不出去。
“你怎么来了”
已经完全领教过对方之无赖,她不打算硬碰硬,便让他环着,绷紧了嗓音挤出一句问。
环了腰肢,两下相对,距离自然近。顾星朗认真打量一番她两颊绯色,颇觉满意,
“不能来么”
来是能来,但昨晚刚——
刚见过。她默默替换掉措辞。今夜不用来吧
“我听说,”思忖片刻,阮雪音冷静下来,“君上去各殿都以十日或半月为期,昨天才刚,”她噎住,沉一口气继续:“才刚见过,国事繁忙,君上在挽澜殿处理完政务也该顾着休息。”
她目光东游西荡,不知该往何处放,总之不能就着此般距离直视他眼睛。
顾星朗闻言,初时一怔,以为她在介怀那些殿宇那些人,旋即明白过来,眸中星光一黯,看着她似笑非笑道:
“你知道我过来做什么”
阮雪音也一怔,脸上绯色迅速加深,终于忍不住要挣——
此人无赖,无赖且厚脸皮,接二连三下来她终于确认此判定无误。
自然挣不动。
“你先别这样。”她道。
硬碰硬没用。她再次提醒自己。
“哪样”他目光灼灼看着她,依然似笑非笑。
阮雪音心下措辞,没有立时回答。顾星朗瞧她紧张而强行淡定,面色绯红而绞尽脑汁自救,更加稳不住心神,俯身偏头往她唇瓣上一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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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同心永结香(万赏加更谢瑧瑧)
雪后晴天总是明亮,明亮而盛光倾覆,以至于刺眼。祁宫中各主要殿宇皆坐北朝南,故而前庭朝南,又格外亮些。
阮雪音蹲在东侧廊下,背着光,一方天青色瓷盆,一杆小而健壮而貌不惊人的枝干,叶稀且无花——
但像是有一些会开花的豁口。
枝条已经插入新盆新土中,土已经压实,她正在浇水。
“这树枝儿需要这么多水嘛”云玺去了库房安排晨间所收一应物品,众人皆在帮忙,庭中寂寥,棠梨从外间回来,正看见阮雪音手持小壶照着那盆新土猛浇水。
“扦插移栽,土要实,水要透,以后也需日日保持湿润,不到两个月该会发根,到时候再分栽定植。”她一笑,“这盆树我来打理,你们不用管。”
棠梨眨眨眼,颇觉好奇,也走近蹲下打量那树枝,嘿嘿一笑:“恕奴婢直言,夫人,这树枝儿,不好看啊。怎么您像是宝贝得很”
阮雪音也微笑:“这是结香,崟国常见,祁南和白国也有,确实不稀奇,也不算好看。”
棠梨再眨眼,暗道夫人此趟出宫是回了母国还是去了祁南或者白国终是不可能开口问,只嘿嘿再笑:“那夫人为何带了回来,还悉心培育”
阮雪音浇水毕,放了壶,凝神看那枝条。其实她也不明白,临走时老师为何切下这么一段让她带回来栽种。蓬溪山珍稀花木繁多,那株结香算是相当普通,且此树易寻,自己若真想栽种,找来种便是,何须大老远从蓬溪山往回带
想不通,也无人可共讨论。她心下摇头,随口答:
“结香冬季开花,叶子落尽才开花,花朵明黄,枝干柔韧,也是有些特别处的,值得一栽。”
“这树会开花”棠梨看向那光秃秃枝干,一脸不信,“枝干柔韧是什么意思还能打结不成”
“能。”阮雪音答,“只是现在刚换了地方扦插,我不能让你掰它,待生了根、长大了、稳定些,到时候让你打结。”
“还真——”棠梨下意识去碰,手伸一半转脸问阮雪音,“行吗”
“最好别。”
棠梨赧笑,看着那光洁枝干又道:“结香。名字倒好听。这花很香吗”
“其实没那么香。但传说很香过。”
很,香过
棠梨再次眨巴着两眼看她。
“不知道是哪一朝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青川的事。据说曾经有一对恋人,身在宫廷,极为相爱,却因为阶层身份之类的问题不能在一起。他们决定分开之前,在结香树上打了个结,以喻就此了结。不曾想打过结的枝条上开出的花,香气浓郁远胜其他,且香及万里,经久不散。宫中人人谈论这桩奇事,直至有一天传到当朝国君那里,”
她也去看那光洁枝条,黑乎乎的,无花也无叶,确是其貌不扬,
“国君认为这是神灵预示、上苍旨意,于是破例赐婚,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崟国南部就有在结香树上打结许愿的风俗,我一度怀疑这是崟宫里的故事,”她一顿,觉得扯远了,笑笑道:“今冬扦插,要开花得等到第三年。此树香与不香,到时便能见分晓。”
“结香许愿,”棠梨喃喃,脸上流露出少女痴惘,“如何许法”
阮雪音一怔,想了想答:“说法很多。有一种是,如果你想梦见某个人,可以在树前许愿,然后摘下结香花,临睡前放在枕下,那个人便会出现在你梦里。珍夫人说白国也有**,好像未出阁的少女会先将枝条打结,然后对着树结许愿,能遇到心上人。”
思绪散开,她想到很多事,很多传说,很多风景,“崟国南部有些老人们说,如果经常做噩梦,可以把结香花朵放在枕下,噩梦便会解掉;早晨起来,再去树上打个结,将有意外之喜。如果夜里做的是美梦,晨起去树上打个花结,梦境会成真。所以结香又叫梦树。”
棠梨完全听呆,出神半晌道:“这是什么厉害的许愿树。”遂转向那黑不溜秋枝条满脸敬重,“结香结香,竟是喜结连枝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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