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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旧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梁语澄

    慕容峋摇头:“所以她入祁宫,多半能收了顾星朗。阮佋竟养了这么一枚好棋,始料未及。”他蹙眉,“顾星朗这般钟情她,你从霁都回来为何只字不提”

    我在霁都时还没到这步。

    竞庭歌暗忖,气不打一处来。短短几日,急转直下,她在祁宫嚼的那些舌根都白费了。

    而她和顾星朗究竟谁收了谁,难于定论。这类事情那丫头没经验,多半是顾星朗主导。偏偏那个男人底子绝佳,实力又强,如此攻势,直接点灯——

    是个姑娘都招架不住。

    她也摇头,将此长他人志气之思绪撇开,沉声道:“阮佋不足为患。以他们父女二十年来的关系,有朝一日若起国战,那丫头一旦下场,我宁愿相信她是帮顾星朗。”

    慕容峋一脸不信:“你是说,他日崟国与祁国冲突,阮雪音会帮夫家而不帮母国”

    竞庭歌一脸不屑:“你们这些俗人,惯会拿血浓于水、家国之义来要求所有人。别说蓬溪山中立多年,我们国别意识都弱,就算她是崟国公主——整整二十年,她何曾被当作公主对待过她和我一样,住在山里,过最普通不过的日子。阮佋对这个女儿的不喜更是世人皆知。如果是你,对这样的家国、这样的父亲,又有什么感情而顾星朗却为她点了一百年不亮的听雪灯,相当于昭告天下,这是他最爱的女人。你是她,你怎么选”

    慕容峋再次无言以对,“阮佋怎会如此短视他既送了她上蓬溪山,便是打定了主意有朝一日要用她。既然要用,为何不打理好关系哪怕只是表面功夫”

    “和你一样呗。”竞庭歌冷笑,“都以为再怎么不好,终归血浓于水,终归是自己女儿,终归是这个国家的公主,总不至于与家国对立。说不定阮佋还觉得,送她上山是栽培,是恩典呢。”

    “所以你此刻在告诉我两件事,第一,阮雪音入祁宫不是做崟国内应,以后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夜宿挽澜殿(五)
    相比霁都城内,祁宫反而醒得晚些。

    最早开始喧哗的是分布于室外各处的巡逻兵。以各种理由溜去,或者干脆直接全队行至挽澜殿附近,堂而皇之,互为照应。

    然后是值夜宫人。各殿阁中长夜独醒那些人。其中又以距离挽澜殿最近的披霜殿宫人反应最快。

    小婢子轻叩寝殿门唤醒了蘅儿,蘅儿被子夜明光震得目瞪口呆,又急急去唤纪晚苓。

    纪晚苓尚在梦中,初闻怔忡,旋即清醒,也不着急下床,一双杏眼漾了波澜正对上窗外若隐若现的莹白盛光。

    半晌。

    “她回来了”

    蘅儿已是震惊无语,闻言更加不明所以:“谁”

    纪晚苓幽幽轻叹,那叹中也酿了千般情绪,“还能有谁。”她自语,并不对蘅儿解释,径自下了床,举步便往门外走。

    蘅儿忙忙拿了斗篷去追,好歹赶在出门前将人裹上了。纪晚苓默默站在寝殿外廊下,翠色寝裙翠色斗篷,让满庭飞雪也沾了春意。但她瓷白的脸出奇的白,白过飞雪,白得血色全无,不知是冻的还是光海照的。

    “如果太子殿下——”话至一半,蘅儿噤声,旋即改口,“先太子还在,这灯,一定是为小姐而亮。”

    纪晚苓重重看她一眼,自然是警其慎言,然后将声量压至不可闻,幽幽道:“如果是先太子,这灯不一定会亮。”

    会不会呢她难下定论,心乱如麻。顾星磊出事时她十四岁,她与他的相处,是仰望倾慕,是怜爱照顾,是宛如兄妹的亲密和超越兄妹的情愫。是未婚夫妇的命定感。

    但顾星磊会不会为她点灯,斯人已逝,此一项,已经永远不会有答案。

    “我原本以为,”蘅儿声量更低,“哪怕是君上,这灯如果要亮,也一定是为小姐。”她盯着那些光芒,颇感失落,但更觉震撼,“会是谁呢”

    自然是她。纪晚苓心答。初夏时节她迈入披霜正殿,那时候她就知道。她都没看清她的脸。只是听见那轮盘转了。

    无形的轮盘,存在于每个人对周遭人事经年积累的第六感中。

    但听雪灯会因此亮起,百年传奇会由此重续,这些,她没有料到。十来岁时她问过父亲关于听雪灯的问题,纪桓说,这种故事轮转的周期是很长的。世事轮转,漫长光阴里大多数事情其实都在重复发生,有的一年一次,有的十年,有的百年,有的千年。

    听雪灯之传奇,在于庙堂中情与规则的博弈,自由与压制的妥协,美梦与现实的冲突——

    而最终落于人心。动心动情,霎那抉择。而人之多样多变,每朝、每代、不同时局之下,情形都会不同。那些霎那抉择背后,是几十甚至上百个因素交织叠加,少一样而结果迥异。

    如此结果,不过是大祁第四朝国君迄今人生的一道选择。二十年世事沉浮、所有因果叠加之必然。

    历史重演,人间百年。

    纪晚苓站在廊下,灯色烺烺,耳边心畔尽是十几岁时父亲所言种种。相比纪平和纪齐,她在实用层面所学技能其实很少,二十年来父亲对她的教诲,似乎翻来覆去只围绕一件事——

    认清本质。时间的本质。世事的本质。人的本质。

    而明达。而不为一切所困。

    她没能做到。一个封亭关困了她整整七年。她甚至为此自请入宫定了终身。

    往后几十年,又当如何呢查出封亭关真相,然后呢

    簌簌歇歇,雪竟下得大了。煮雨殿亮起来,紧接着是采露殿。广袤天幕之下,祁宫内建筑一圈圈向外扩散,渐次掌灯,层层明亮,结构精巧而全不规则,俯瞰如浩渺星空。

    星空之中,唏嘘赞叹之声迭起,也包括最早获知消息那队十人巡逻兵。

    “大人不也饮多了水此时此夜,不多饮些水如何对得起此番运气。”

    挽澜殿正门向外约一里处花台边,十个人列队工整,正遥望殿顶那圈明暖光晕。

    领队大人没管住腿,终是加入了如厕大军,此刻自知理亏,只得狠狠白了那多嘴兵士一眼。

    云玺被告知不用继续相候,明早再过来。

    但她没有立即离开。

    大雪纷飞,迷了冬夜景致。她站在大门内廊下,远远看着涤砚与一众宫人立于庭中,听雪灯已经亮起来有一阵了,但没人挪动,没人转头,这些离灯火最近的人们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目不转睛,一直仰面凝眸。

    可惜她不会作画。如此画面应该有人记下来。至少用文字写下来。

    她在挽澜殿顾星朗跟前侍奉了五年有余。年初去往折雪殿,跟着阮雪音也已近一年。这一年的尽头,祁宫点了灯。

    毫无征兆又理所当然。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有些她清楚,有些被埋葬成秘密,而它们都已经成为往事。

    今夜也一样。

    君上和夫人这段终将也成为往事的故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夜宿挽澜殿(四)
    听雪灯绕挽澜正殿檐顶一圈,东南西北四道殿檐之上各有二十五盏,共一百盏。百年前太祖顾夜城定下后妃不宿君王殿的规矩,一年后明夫人入宫,再一年后听雪灯出现在挽澜殿顶——

    规矩依然为规矩,但不是绝不能破。一旦有后妃夜宿挽澜殿,听雪灯须得全部亮起,以告天下。

    于后妃不宿君王殿这一项,世人多少理解,百年下来也基本有公论;但点灯以告天下之举究竟出于何种考虑,是警示君王还是警示后妃,又或两者皆有——

    该当是警示一类,而不太像某种荣耀之昭。却是至今无人敢定论其所以然。

    而即便如此,因着那被经年渲染的长夜盛景,因着祁太祖和明夫人不见正史但广传于世的烂漫故事——

    无论听雪灯于当事人而言是否压迫,对于祁国乃至于整个青川的民众来说,此一项宫闱盛事都堪称青川盛事。

    太祖一朝听雪灯频亮那几年,除了各城郡祁人常来霁都碰运气,其余三国前往霁都观光游历的民众也大大增多——

    听雪灯亮,一项起于皇室的严明规矩,竟成了一国一都可遇不可求的传奇景观,引得当世人竞逐,后世人向往,此般事态发展,亦为顾氏宗室多年来乐道唏嘘。

    将入子时,挽澜殿以东御花园外侧,整个祁宫第二圈一段九曲回廊之上,人声骚动起来。

    确切些说,人声低而稀,只有间歇一两声争执,真正骚动的是脚步声。

    脚步声克制、轻巧而略显凌乱,浩浩荡荡,窸窸窣窣。一队十人夜巡兵士闻得响动,循声察看,便见回廊之上约二三十名宫人正小步疾行,推推搡搡。

    推搡并不明显,得细看才能分辨。而长队后方,每隔小段距离,仍源源不断有新的宫人快步跟上,加入队伍,然后不动声色试图超越前面的人,再次无声推搡起来。

    如此状况,罕见以至于离奇,像是出了大事,却又不像坏事。一队十名兵士面面相觑,怪道此夜深静,初雪纷然,没什么事啊。

    “这是做什么”总算待最前面几名宫人下了回廊经过身边,领队巡逻兵赶紧抓了其中一人问。

    “哎呦大人您快别挡着小的了!先到先得,我这衣服都没穿两件儿冻得半死好容易跑到前面的!”

    那宫人说完便猛一个撒手继续跑,领队兵士怔在原地,回味片刻最后那句长得叫人记不住的话,转身问其他几名同伴:

    “你们听懂他说什么了吗”

    另外九名兵士干瞪了半晌眼,齐齐摇头。

    更多宫人从回廊上下来,哪怕匆忙行进,仍是在经过巡逻队伍时向众兵士行了个标准礼。

    如此规矩,好几个熟脸,其中一名巡逻兵眨了眨眼,“好像是挽澜殿的人。看着面善。”

    那领队兵仔细看了看,颇感认同,顿时紧张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再拦下一人:“出什么事了”

    “点灯了大人!点灯了!”

    那人说完,再次如前面所有人般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

    领队兵松下一口气,暗道点个灯而已,还以为挽澜殿出了事而自己当值竟不知道。

    却见其他九名兵士接连变了脸。

    “都愣着干什么还有一个时辰才换班,都打起精神来!”

    “大人,点灯了。”其中一名兵士小声道。

    那领队没反应过来,依然黑着脸。

    “点灯,不是掌灯。大人。这么几十号人,这个时辰赶去挽澜殿,还非抢在前头,说要点灯。”

    领队大人终于如遭雷击。

    “意思是,要点灯了”

    其他九名兵士也尚未从震惊中缓过来,哑口无言,只能点头。

    半晌。

    “那大人,咱们现在是——”

    “是什么现在咱们当值,自然继续巡逻。”领队兵摆一摆手,“都给我列队排好,听了两句闲话背都挺不直了是吧”

    空气持续安静。

    “报!”

    “讲。”

    “大人,属下需要如厕。”

    领队兵蹙一蹙眉,“速去速回。”

    “大人,属下也。”

    “属下也是!”

    领队一张脸更沉:“巡逻前少饮水,当值时不得擅离职守,全忘了是不是!都给我快些,一盏茶功夫不回来,扣半个月月俸!”

    “是!”

    便见那三名兵士撒腿就往御花园方向跑。

    “大人,他们这如厕方向不对啊。”

    领队大人满面森然,冷声道:“宫里当差的人,这么点儿眼皮子。从此处到挽澜殿附近,一去一回至少大半柱香时间,真要等灯亮,怕是一炷香都回不来。这个月的月俸,看来是都不想要了。”

    “那个,大人,”余下兵士中其中一名再开口,吞吞吐吐,不知是否雪天冻的,“只是扣一个月月俸吗”

    那



第二百五十章 夜宿挽澜殿(三)
    只是一啄,唇瓣分开,而他没有退回原位。

    鼻息相接,鼻尖近乎相抵,他箍着她的腰,看进她眼睛,而阮雪音将将从那瞬天旋地转的突袭中醒过神来。

    醒过神来,旋即震惊,大脑强行运转,指挥她再次起身离开。

    依然不成功。腰间那只手箍得更紧,分毫不得动弹。她徒劳后退,徒劳推拒,他再发力再收拢,两个人几乎贴上,鼻尖完全碰到,气息交缠,双唇只剩咫尺。

    “你走了十日。”他说,声音有些喑哑,灼热气息扑过来,似乎要将那些话迫进她肌肤,“我每天数日子,怕你不回来。朝思暮想,相思成灾。这宫里没了你,像是没了四季。所以放不了。也不想放了。”

    她也根本没来得及消化这几句话的意思。

    如草木如深海的冷冽馥郁再次覆上来,初时浅啄,进而碾转,再而轻吮,最后全然涌入口腔,带起涟漪四起渐渐如漩涡深沉。

    阮雪音觉得整个人也都被搅进了漩涡。跌落漩涡,几近溺水,双手在深海中摸索试图抓住哪怕半朵浮萍——

    皆是海水,浮浮沉沉,无依无靠,无所逃遁,只能用力去推那面堵她在漩涡里的高墙,那抹灼热温度,那片坚实胸膛。

    推得越狠,箍得越紧。她全无退路,抵挡不得,渐渐失了力气,被那愈加暴烈的漩涡一路往海底至深处拉扯。

    而再次失了重。

    他翻身压她在榻上,漩涡至深,空气稀薄,又忽然起了凉意。

    肩头发凉,然后被灼热寸寸覆盖,凉意往下,该是半截胸口也露在了空气中。

    好在是暖阁。只是凉意,并不觉冷,但阮雪音还是开始颤,止不住轻颤,脑中轰鸣,呼吸难继,心跳惶然如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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