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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旧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梁语澄

    那恳切之意有如深沉入海的巨礁,扎实凝重以至于无比——

    真诚。

    哪怕是裹了厚厚伪装的真诚,明晃晃诛心的真诚。

    竞庭歌仍觉头疼。

    情有独钟。

    就算她对世间情爱揣着一万个看不上,此四字被这般铿锵有力地讲出来,还是颇具振聋发聩之效。

    尤其当它被用在一位君王身上。

    一个无论从身份到逻辑都不需要也很难做到情有独钟,的人身上。

    这与通常帝妃间出于责任义务建立起的关系,或是遵循雨露均沾一类原则的那种恰如其分的喜欢,已经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这已经无比接近,那些她从来不看但在苍梧五年不得不入乡随俗偶尔看一看的,戏本子情节。

    显然上官妧要诛的,也正是这样一番道理:

    来自一位君王的情有独钟对一名少女所能构成的杀伤力。哪怕冷淡如阮雪音这样的少女。

    便是祁太祖独宠明夫人,也不是置后宫三千佳人于不顾的。

    所以,此刻关于情有独钟之说若确实存在,那么无论真心还是策略,顾星朗都非常厉害。

    而无论真心还是策略,就阮雪音今日在诸多细节上的反应——

    这丫头怕是都中了招,至少,不是完全无动于衷。

    “竞先生与珮夫人多年相伴,感情深厚,他日若为着各自在意之人事而对立,而正面交锋,甚至兵戎相见,”上官妧语声再切,颇有些感同身受意味,

    “便是这么想着,我亦替你们师姐妹可惜。更何况,我与珮姐姐往来不算多,但仅有的这几次谈话,其心智能耐已是叫我拜服。若当真有此一日,她铁了心要站在大祁一方,于蔚国而言,于先生一展宏图之愿,也都是威胁。彼时于情于理,单是同你师姐周旋便要耗去大半心神,先生又如何辅佐君上,一统青川呢”

    她长出一口气,幽幽再道:

    “防患于未然。以先生的才智,这番道理,想来无须我提醒。”

    竞庭歌不介意与阮雪音对立。至少不是那么介意——

    相比所谓鸿鹄之志,任何有的没的都可以放




第二百一十章 休叫故人误故国
    她不喜欢。

    不知何故,阮雪音直觉得她在撒谎。

    这份判断也在往后的蓬溪山岁月里逐渐得到证实。

    但她没有改。竞庭歌这个名字,被她一直带到了苍梧,最后声动青川。

    而她再也没叫过她“小雪”。

    前庭内布局与盛夏时已不大相同了。

    出得正殿,殿门于身后关闭,阮雪音来到庭间,终于能堂而皇之打量那些花圃盆栽。看枝条形态,东侧花圃中应仍是马鞭草;西侧却由犬蔷薇变成了——

    像是紫枝玫瑰

    依兰常绿,两棵高树倒还葱郁,不显颓萎;东墙边那排曼陀罗花架已经不见了;西墙下几个青花瓷盆尚在,但里面不是迷迭香——

    该是紫堇。

    又一种全草药用的植物。

    当然是正常药用,清热解毒,止咳润肺一类。

    她颇觉诧异,哪怕换品类,上官妧也实在堪称“执着”啊。还是说她熟知的花植都是具备明显药用功效的

    因习药理而识花。或许这才是理解此项的正确逻辑。

    “你的药理是上官夫人教的四姝斩也是”竞庭歌目光明晃晃的亮,直射在对方脸上有种利刃出鞘的锐,“今年秋猎像山午宴,我见过令堂一次。奇怪,早先看你画像,我以为是笔墨描绘总有出入;今日见到真人,你生得和你母亲不算太像。”

    除了眼睛。

    这跟阿姌彼时在冷宫的说辞,关于她像父亲而上官妧像母亲那句结论,并不一致。可惜竞庭歌既没听过阿姌的话,也没从阮雪音那里获得此一道信息。

    而最前面两句毫无征兆的突袭已经足够叫上官妧措手不及——

    不算非常不及,她表情尚稳,只眸光赫然凝了锋芒向那扑面而来的锐迎过去:

    “先生说什么”

    反应不错。

    竞庭歌灿然笑起来,“瑾夫人莫怪,我也是今日入宫听师姐说了些怪事,随意关联,随口一问。”

    随口一问会指向如此明确

    自然是经了讨论的结果。

    而竞庭歌的风格,的确比阮雪音更激进,也更大胆。

    “我以为珮姐姐不会对先生说她救治君上之事。”上官妧想一瞬,盈盈然开口,“祁君陛下负伤染病,对先生而言,想来不是坏事。”

    轮到竞庭歌意外。而她不是能将表情管控得滴水不漏之人。

    “原来你不知道”上官妧抬了声调,比说书更精彩的描摹故事之绘声绘色再次扬起,“七月里家姐对君上用了四姝斩,是珮夫人及时出手,救回君上一命。君上对珮姐姐自此大不同,先是御辇夜夜接送出入挽澜殿,整整一个月未停;再是开祁宫最矜贵的一道库门送了八大箱稀世珍品入折雪殿,此等隆恩,连瑜夫人也未曾享过;而夕岭之事,方才也已说了,竞先生——”

    她欲言又止,那止之停顿时长明明刻意,却还是在听者那里激起不小的涟漪,

    “怎么看,珮姐姐都是有可能承袭明夫人之路,成为大祁史上第二位名垂青史的宠妃的。你觉得呢”她顿一瞬,又补充:“连居所都是同一座殿宇,大祁立国百年至今,就只有她们俩住过折雪殿。你说这是否就是,所谓命运”

    竞庭歌万分明确自己今日来煮雨殿的目标。

    她相信上官妧也明确。

    此刻她们突然开始针对另一件事各怀心思,各据一词,完全因为竞庭歌开了个不好的头。

    而对于双方来说,那个原本的目标,那件似乎已经尘埃落定之过往,那个于竞庭歌而言陌生又于上官妧而言别扭的人,远不如当前交锋来得有趣。

    但凡结果,皆为过往。竞庭歌想。来自阮雪音言简意赅的表述,已经足够让她获得阿姌事件的结果,唯一的问题是



第二百零九章 且将新火试新茶
    较之早先,这煮雨殿总像是哪里不同了。

    穿过前庭时上官妧一直看着她们,阮雪音没好意思往庭间两侧打量。而此刻入了正殿,那种异样感依然没有消失。

    不是摆设布局上的不同。她确定自己记忆精准。那么是,气氛

    “神交已久,竞先生,总算见面了。”

    竞庭歌挑一挑眉,对这句“神交已久”不太想苟同,终是受了些方才自我警醒的影响,扯了个笑容道:“此前看过瑾夫人画像,今日得见,倒比那些笔墨描摹更为生动。”

    她用的“更生动”,而不是“更美”,连客套话都说得这般一言难尽,诸事无所谓如阮雪音也忍不住动了眉心。

    上官妧却似并不在意,不紧不慢斟出三杯茶,分别轻推至二人面前,自己拿了最后一杯,至鼻边轻嗅片刻,复看向阮雪音:“这茶是两日前御赐的,姐姐试试,品级如何。”

    整套茶具从壶到杯都呈半透明状,浅碧色,想来是琉璃制。也因此,阮雪音自坐下便看到了壶中茶叶——

    两叶一芽,嫩绿魁伟,比多数茶叶个头要大,此刻已然泡开,如欲放之白兰。

    太平猴魁。

    少数不嗅不饮光凭外形就能一眼分辨的品类。

    她亦端起浅碧琉璃盏至唇边,茶汤清透,气息幽冽,小口轻啜似乎味淡,落杯回味,却有太和之气袅袅弥漫于齿颊间。

    “无味之味,方乃至味。此茶甚好,可称极品。”

    上官妧闻之一笑:“我也这么觉得。君上赏赐的东西,总归都是最好的。只是深秋饮绿茶,究竟不合时宜。想来君上所赐,其实是‘时宜’二字。姐姐你说呢”

    阮雪音暂不知她打的什么算盘,不置可否道:“茶就是茶,赏就是赏。秋尽冬将至,万物蛰伏,瑾夫人也自安宁些,无谓多思。”

    “我是不想多思。我也想置身事外。可惜啊,身不由己,命不由人。”

    阮雪音不意她今日竟敞亮更胜从前,大有些明人不说暗话之势,一时无言;竞庭歌却对此一番情形甚为满意——

    开门见山,最是省时省心。

    “既如此,还请瑾夫人言明事情始末,我也好回去向令尊交差。”

    上官妧不疾不徐,缓缓再饮一口茶,方抬眸道:“此事始末,珮夫人比我更清楚,知道得也更多。我以为来煮雨殿之前,竞先生已经了解得很详尽了。”

    竞庭歌闻言尚平静,只不动声色瞥一眼阮雪音——

    东窗事发,受牵连最多的自然是上官妧。阮雪音就算机缘巧合参与进去,又怎会比前者知道得更多

    这丫头果然不老实。

    “竞先生还不知道吧,珮姐姐同君上的情分,便是瑜夫人也比不了。上个月夕岭秋猎,珮姐姐在君上的秋水长天住了三天三夜,某程度讲,已经是破了大祁后妃不宿君王殿的规矩。这要是在挽澜殿,早就轰动青川了。”

    此言一出,竞庭歌终于无法继续不动声色:

    那守宫砂怎么回事三天三夜,白日里便算了,夜里怎么弄两个人躺一张床上——

    聊天

    哪怕于这些事情尚无经验,毕竟入世五年,又成日与男子打交道——

    她理解无能,越发觉得阮雪音问题重大。

    心里这么想着,终是忍不住彻底看了对方一眼。

    此一眼非常彻底,阮雪音接收到了,心下摇头,继而反应过来上官妧此刻在做什么:

    她要让竞庭歌觉得,自己很可能已经有了全新的立场,甚至已经选了阵营——

    最不济,至少要让对方生疑。

    在她们师姐妹间制造嫌隙,或者猜忌,短期看并没有实际作用,但自古同心方能成事,离心多只坏事——

    放些疑忌进去,总比看你们相安无事要强。

     



第二百零八章 自古逢秋悲寂寥(求订阅)
    直到此时,阮雪音才明确纪晚苓半路杀出的原因——

    或也有替其父会竞庭歌之意,但究其根本,主要是为了,或者说始终是为了,封亭关疑案。

    自己答应了对方要查,这几个月忙着看那三本宇文家帝王册,又莫名被拉扯进阿姌之事,进度停滞不前;一朝入了寂照阁,又因学水书和揣度老师的问题而散了大半精力,更无暇顾及查案——

    而其实自己得入寂照阁,条件之一也是答应了顾星朗要探封亭关之真相。

    怎的那人竟也不催就这么带她进去了

    长相思兮常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脑子里蓦然跳出这两句话,她一个激灵,拒绝将原因归结为此项。

    而纪晚苓与竞庭歌正入戏于各自盘算中,蓦地被阮雪音一个激灵带来的气息波动破了功,两人齐齐望过去,以为她是在提醒——

    或者说强行打断当前对话往来。

    双方对她此举各有理解,亦都觉合理,一时不再多言,再次见礼暂别。阮雪音二人携一众宫人往煮雨殿去,纪晚苓主仆仍立在原地。

    “这便是少爷一心倾慕之人。”蘅儿极目追那道烟紫色背影,语声喃喃,似嗟似叹。

    纪晚苓一怔,方想起来还有这桩被长久忽略的公案,转脸向蘅儿神情复杂:“你啊,如此时局,便不要趟这浑水了。”

    纪齐也最好不要。她默默想。竞庭歌来了霁都,还不知那小子会否闹出动静。趁今晚大哥与月姐姐入宫,还得将此事嘱咐了。

    这边厢纪晚苓开始担心纪齐,那头竞庭歌再次被方才对话淹了一头雾水。

    “我说,你查封亭关的事,是因为答应了纪晚苓”

    这是为什么缘故夫人之间的,友谊她猛一个寒战起,颇感震惊。

    “此事说来复杂。”回想起最初找纪晚苓谈战封太子案的初衷,为了解除对方与顾星朗嫌隙从而让他们重修旧好、以此讨人情之类,阮雪音也甚觉无语,“总之如你猜测,确是我入寂照阁的条件之一。”

    竞庭歌想一瞬点头:“如此条件,倒勉强能匹配寂照阁。只是——方才纪晚苓之言甚是一针见血,此案之所以复杂,正因为事涉三国,很可能各自都有所隐瞒,故而导致线索不齐,经年不决,你拿查明此事做交换,要何年何月才进得去”

    阮雪音不想告诉她自己七月里救了顾星朗一命,也懒得交代雪地印记已经解了顾星朗在纪晚苓那里的嫌疑——

    这些都是人情,都是交换条件,而自己已经进过一次寂照阁。

    “一步步来吧。总归老师对河洛图有兴趣,是为了探究曜星幛和山河盘之来历。既无功利目的,也便不急在一时。”

    “我若是你,便找机会回一趟蓬溪山,弄清楚老师到底急不急。”

    话一出口,她顿生悔意,而阮雪音于顷刻间理解了对方意思。

    早先在寝殿那番无关老师只是解惑的话,双方都不过在自欺欺人。日月无私照,一时片云遮,那些多年来因着师徒情分或者某种奇异氛围,以至于一叶障目甚至被视若无睹的问题,老师和她的神秘,那两件神器和举世无双的蓬溪山药园——

    已然被这场对话突然翻呈至日光之下。

    而她都还没告诉她寂照阁内情形与她们各自手中重器的惊人联系。

    阮雪音默然,并不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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