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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旧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梁语澄

    “太贵重了,”她一壁说,下意识往后让,却让不得,腰后便是那方高几。

    而锁骨间突然温凉。

    他倾身过来,那枚玉莲蓬贴上了她肌肤;又探至她颈后,撩开一头青丝,像在将那细链——

    打结锁扣

    那坠着白玉的细链尽头是分开的。她之前仿佛看到了。

    这是什么奇巧匠艺

    顾星朗结束动作,退回来,盯着她锁骨间玉坠与肌肤浑然相映,很觉满意。

    “这样明晚筵席时便能戴着了。”

    自然不会在筵席上戴。根本也不想收。她抬手去摘,“我不喜欢佩戴饰物,你知道的。便先放在你这里,他日——”

    “拿不下来了。”

    “什么”阮雪音再怔,手停在半空。

    “此为死扣。匠师打制这细链时我特意吩咐了。一旦扣上,再也解不开。所以跟你说,很费了些功夫。”他再笑,颇得意,像恶作剧得逞的孩子,“这玉莲蓬轻巧,时刻戴着也不妨事,你如今只是不习惯。日子长了,渐渐适应,根本感知不到其存在,更不会觉得累赘。”

    不是嫌累赘。她受不起。更不想他日需要拿下来时却拿不下来。

    “很不喜欢么”他观她沉默,又细察她眉眼间神色,半晌问。

    她亦回观他神色,三分期待,三分紧张,三分失落又不甘心。

    “喜欢。”遂道,抿嘴笑了笑,“只是你下回,比如戴上了便拿不下来这种事,至少提前告诉我。”

    “告诉你你又理由借口一堆。方才不就想拿下来”顾星朗答,颇严肃,“只此一次。我也再没送出过第二件这种不能反悔的东西。”

    纪晚苓左腕上那只碧玉镯呢她蓦然想到。看起来亦是名贵非常,凡物所不能及。或也是定惠皇后之物

    玉镯戴得久了,同样不易摘下。

    “小雪。”

    “嗯。”

    “你还是不放心。”

    “什么”

    “不放心我。不放心世事。不放心承诺。”

    比上次更直接。

    阮雪音不知该作何应。华灯碍月,飞盖妨花,世事随流水,流水到天涯。

    天涯尽头又有山高水阔人长久么

    “放心或不放心,该放或不该放,时间自有答案。”答应了要尝试,那她便试试,“时间知道一切。对吧。”

    时间知道一切。顾星朗认同。也便听懂了这句话。

    “对。”他答。

    第二日是三十。

    景弘六年的最后一天。

    午膳时分,顾淳风、顾星漠、阮雪音前后脚到了挽澜殿。

    “夜里有宫宴。午膳随意用些,便算是今年最后一顿家常饭了。”顾星朗道。

    日光正盛,挽澜殿偏厅格局通透,四人围坐,一桌子红红绿绿的菜式并无新意,顾淳风却看得欢喜,莫名生出些圆满之感。

    自景弘一朝始,宫中冷清。随着顾淳月下嫁,顾星延封王出宫,好几年来不过他们兄妹三人在这锦绣笼中相依为命。放在民间戏本子里,甚至是一个颇凄凉的故事。

    而皇室之锦绣掩盖了这种凄凉。

    长久以来她觉得是九哥一个人在苦苦支撑这虽算同心却天各一方的家。尽管经过这一年她愈加明白,所谓皇家,不过就是同心而天各一方的家。甚至在很多时候,同心也会渐渐走向离心。

    她从来就不该




第二百八十五章 灯未央,不见度年年(上)
    谢年宴在当晚酉时三刻。宴前有祭祀。

    由国君携皇室核心成员于鸣銮殿前,三拜九叩,祈福来年;又点香燃灯,酒斟三巡,焚化锭帛,以祭祖宗。

    如此规矩,自青川有载流传至今,各国虽在细节上有所出入,基本步骤大体相同。祭祀毕,于宁枫斋作谢年宴。虽是宫宴,但在座皆为顾家人,只是礼制讲究比普通家宴隆重些罢了。

    信王、宁王、拥王皆携了王妃入宫。纪平自然也在。酒过两巡,韶乐暂止,场间女眷皆有些酣意,唯顾淳月面色如常,竟半分不像饮了酒。

    “长姐今日怎的这般豪气,饮完两盏,全无反应”顾淳月不算擅饮之人,淳风东张西望望到她脸上,不由得称奇。

    顾淳月抿嘴一笑:“为姐今日滴酒未沾,两回皆是饮茶。”她转而向正北席上顾星朗,“淳月擅自以茶代酒,未请君上的意思,还请君上责罚。”

    顾星朗展颜,颇具兴致,“其中自有道理,否则姐姐不会如此行事。”

    几乎可称家宴的宫宴,称谓上也随意些。眼见淳月笑而不答,他更来兴趣,转而向同样含了喜色的纪平,“这是有好事啊。”

    “启禀君上,”纪平笑意更浓,起身一拜,“公主有喜,上月已经诊脉确认,但按老祖宗说法,不足三个月不便往外说,便是瑜夫人近两次回府,也被蒙在鼓里。未能及时禀奏,还请君上恕臣欺君罪过。”

    此言一出,众人大悦,宁王抚掌,淳风惊喜出声:

    “我这是要当姑姑了啊!”又回头向身侧阿忆,“是该叫姑姑吧”

    阿忆抿嘴,连连点头。

    “如此喜事,”顾星朗亦喜形于色,“何来责罚。”再看向淳月,“姐姐方才祭礼还三拜九叩分毫不错,实在不该,万一有什么闪失,要朕如何同相国府交代。”

    “哪里就这么娇贵了。”淳月亦笑,盛光盈面,“已是过了三个月,大夫说一切稳妥,素日里起坐行动,都无须太过紧张,反而不利孩儿生长。”

    “确定妥当么还是着御医照料,每隔几日去一回相国府便用崔医女吧,也方便些。”

    淳月但笑摇头,“君上记挂,淳月谢过。只是诞育孩儿为妇人天职,遵医者嘱咐稍加注意,自当无碍。君上且放宽心。”

    “九哥未为人父,没有经验,自然是瞎操心。”淳风接口,又豪饮半盏,嘻嘻哈哈。

    虽似家宴,到底是宫宴。满场皆“君上”,只淳风一人没规矩。顾淳月看她一眼,后者当即明白,却不收敛,继续没正行。

    “现如今宫内热闹,四位夫人皆品貌冠青川,淳月看着,亦是高兴。”管淳风不住,她懒待纠缠,复又向顾星朗,“今夜一过便是景弘七年,宫中许久不闻婴啼,待君上的皇子公主们相继出世,才是真正大喜。”

    顾淳月擅言不是新鲜事。同样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永远和气满满而无半分弦外音。这一点同纪晚苓很像。而前者又更高明些。

    因故此刻这句,怎么听都是真心企盼,作为姐姐、亲人、甚至长姐为母的昭昭愿望。

    场间气氛却骤然微妙。

    珮夫人之盛宠乃至专宠,莫说祁国皇室,大半个霁都皆已传得沸沸扬扬。自点灯第二日始顾星朗便下了旨意,严禁过度议论并妄加渲染。

    但人群聚处便是山海江湖,如此盛事,岂有不谈论不外传不愈演愈烈之理口口声声,声声入耳,你来我往,进进出出,短短一个月,折雪殿独承君恩之说由宫内至宫外。

    霁都知而祁东知,祁东知而离举国知不远;举国皆知,也就离喧哗遍青川不远。

    自古专宠无善果。就是百姓们乐见,皇室也不乐见。

    顾淳月在暗示一件家族事。亦在提醒一件国事。提醒顾星朗,警示阮雪音。

    几位王爷或饮酒或夹菜,无甚波动,仿佛此刻入耳的仍是普通家常。

    上官妧面无表情。



第二百八十六章 灯未央,不见度年年(中)
    “本宫当日是不赞成君上亲近折雪殿的。此事不是秘密,夫人也一定晓得。”顾淳月亦缓了步态,抬眸向月华之下宫阙深处,夜色浅淡,难辨虚实,“个中缘由,你知我知,众人皆知,哪怕到今日,我们仍是隐忧萦怀,但君上已经做了决断。”

    我们,自然指顾家人。或也包括以纪家为首的祁国朝堂

    阮雪音静静听她说,缓步徐行,盯着地上同样缓移的长影。

    “君上做了决断,身为臣子,我需得服从,身为亲姐,我只能支持。”她停下,转身面对阮雪音,“支持,并且相信他判断,也相信那些我已经许久没在他脸上看到的,”她一顿,“生气。”

    生气盎然的生气。活着的生气。生的生气。春风得意马蹄疾。

    她依旧柔恰着语意,温和着声量,她的讲话方式自始至终没有变过,但就是这一刻,这两个字,阮雪音确定自己听到了些旁的什么。

    难于用任何对错逻辑分析的温度。

    “君上待珮夫人以真心至情,淳月希望,夫人你也是一样。”她看着她,月华落在两人眼睛里,格外透亮,以至于空明。

    那枚羊脂玉莲蓬也空明。

    绝品羊脂玉是不大透光的。故如凝脂,故称羊脂。

    “我方才在席间就注意到了。只是不确定。”顾淳月移了目光,对方锁骨间玲珑实在叫人忽略不得,“这枚羊脂白玉莲蓬是我母后之物,珮夫人知道吧。”

    阮雪音轻点头。

    “原本是要给我的。”她一笑,颇感慨,“确切说,我们三个都喜欢,但我是女儿家,他们俩不得不让着我。”

    他们俩,自然指顾星磊和顾星朗。

    “母后当初答应,日后我出嫁,这枚白玉莲蓬便作为陪嫁随我出宫。没过多久父君指婚,晚苓成了准太子妃,母后知道星朗难过,便同我商量,将这玉莲蓬给他,以作安抚。”她悄无声息改了称谓,仿佛真只是在述家事过往,

    “前两年我还在想,早晚,这小物依然会落到晚苓手里,尤其她去年入了宫。”她凝眸向那枚与肌肤浑然一体的坠子,由衷赞叹,

    “如今想来,那时候父君将晚苓给了三哥,母后将玉莲蓬给了星朗,这般交错,已经注定这块玉的主人不会是晚苓。珮夫人,它很衬你。若非知道内情,连我都有些错觉,这原本就是你的东西。”

    阮雪音不料今夜谈话走向会是如此。她考虑片刻,又片刻,

    “这枚白玉极美,且珍贵非常。但我本不想收。”

    顾淳月重新看向她,意外皆藏在眼底,“为何”

    “长久之物,当赠予长久之人。我不确定能在他身边多久。”这些话说与旁人听原来并不困难。除了他。或者也因为对方是顾淳月

    “为何”后者再问,微挑了眉。极擅控制表情的顾淳月也挑了眉。

    阮雪音明白此间意味。

    “长公主莫要误会。雪音此言无关时局立场,无关你们忧虑防范那些事。正如殿下早先在席间所说,他是国君,当绵延子嗣,恩泽后宫,此一项,”她顿了顿,原来面对顾淳月,难的是讲出这句话,“抱歉,雪音不是大度之人,不愿与人分享夫君。”

    顾淳月莫名松了口气。这个答案也不是她爱听的。但相比时局立场、隐忧萦怀那些事,此般问题,要容易太多了。如果对方现下不是在用障眼法。

    “珮夫人是说,他日君上移情,又或除你之外还喜爱了其他人,你便不会继续留在他身边”

    “是。”

    这句答可以理解为自私。也可以理解为真心。全然纯粹的心意与情意,原本就是自私的。所谓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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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灯未央,不见度年年(下)
    这场枫林对话是何时、怎样结束的,阮雪音已经不甚清晰。

    酒意像是上了头,她从宁枫斋一路走回折雪殿,越发觉得冷,冷且混沌,鼻子被夜风吹得微酸。

    进了殿门,灯火通明,满庭冬日花枝皆掩在光影之中。她稀里糊涂回到寝殿,便见顾星朗已经换了寝衣,正坐在东窗下弈棋。

    自己跟自己对棋,一个人同时用黑白子。是他日常游戏。他坐在那里,像漫长时间尽头唯一确切而温暖的灯色。

    “被长公主叫走了”听到动静,他抬眸,并不起身,含了微笑遥遥看她,一颗白子尚在指尖。

    以她心性定力,淳月也奈何不得。他并不担心。

    她却不应。亦不动。站在原地也遥遥看他,鼻尖发红,脸颊也红——

    是吹了风他暗忖。今夜风小几近无。

    酒劲还没过吧。筵席上她饮得不少,他大约瞧见了。

    而神色不太对。

    遂起身,抬步过去。阮雪音也抬步过来,走得有些,踉跄。

    当真是喝多了。他再忖,加快迈了几步,两人至寝殿正当中归于一处。

    “为难你了”

    阮雪音依旧不答,也不看他,而突然上前再半步将他抱了个满怀。

    纤细双臂环过来,整个人钻进来,酒气和温香同时上升没入鼻息,顾星朗措手不及,被此一番前所未有之主动震得心下失序。

    他习惯性抬臂也拥上她,半晌再半晌,总算憋出一句问:

    “怎么了”

    “顾星朗,”

    你怪我么。

    她心道。终究没能问出口。

    为数不多几次她直呼其名的情形里,没有哪次是这种语气。顾星朗思忖一瞬,

    “是孩子的事”

    阮雪音心下一跳,继而狂跳,越发不能抬头,沉沉埋在他左襟。他的心跳声也入耳,蓬勃如春日轻雷,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这般好看的人,连心跳声也是好听的。

    “早晚要被责难。”他道,似带了笑意,“我以为你已经准备好了。不是说过么,此事无先例,只能慢慢摸索。我是不怕的。”他捏一捏她下巴,太熟悉,不用低头,抬手即中,“长公主一席话,受影响了方才又跟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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