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梁语澄
上官妧微挑眉,也转身直面她,“姐姐你呢祁还是崟”
阮雪音静观对方片刻,“如果瑾夫人方才不是玩笑。那么我和你一样。”
上官妧秀眉再挑,相比先前,有些刻意,“这般果断。我的理解,姐姐是认为祁崟两国至少近几十年内不会起冲突无冲突,风凉话也可随便说。”
此几句话里有话。阮雪音暂且收了,不作判断,“瑾夫人另有看法”
上官妧面上微讶,“看来你真的不知道。”
果真有话。且故弄玄虚。阮雪音不接。
“姐姐,崟君陛下在位至今二十三年,做成过许多大事。东宫药园只是其一。”
对方主动提了东宫药园。阮雪音凝神。
“如今看来,东宫药园就像一个开始。那地方虽已经焚毁多年,却留下了些不为人知的后患。”
后患可以是人,也可以是事。论严重程度,人比事要厉害得多。
“极少听瑾夫人议论这些。”阮雪音道,“看来是有意告知。何不推窗说亮话”
“此事不该说。有离间邦交之嫌。”上官妧再莞尔,“但前尘再起,旧事翻涌,如今祁、蔚两国后庭内人事交错,反而一直隐于暗处的崟国无事一身轻。姐姐不觉得奇怪么”
这一段表述太泛。明显有伏,却又因为表述问题叫人不得不往前探。
“奇怪什么”
“我母亲是崟国人。”
突如其来。早不说,偏生在今年此时。不算惊喜,盖因蜜糖凉糕已经有所指向。竞庭歌说上官夫人肤白似南边三国人,也早成疑点。
阮雪音看着她,等下文。
上官妧也看着她,等反应。
半晌。“瑾夫人准备今晚对我交底么”
“我和上官姌的药理是母亲教的。”她不答,自说自话。
也不惊喜。
时至今日,这本就为一项心照不宣的几乎定论。
所以皆是实话。
“瑾夫人接连提了三件事。东宫药园,令堂国别,以及药理。三项叠加,似乎只能
第二百九十一章 亡羊补牢,旧瓶新酒
“这个故事,”阮雪音望着城中灯火,“有些老套。”
上官妧会心一笑,也正对那些长夜光亮,“终归无论我说什么,珮夫人都不大会信。故事还没完,何不听完再定论”
风不止,油终尽,灯火难长明。阮雪音心下叹气,想与不想,从今往后怕是都要听上一听了。
“那个少年郎是崟国人。”上官妧继续,“珮夫人你明白吧,我姐姐这么一个自幼于感情上匮乏又始终揣了希冀的人,是很容易为点滴明暖赴汤蹈火的。”
你这时候知道如此剖析上官姌了。是吃一堑长一智,还是有人传授话术
“她曾经帮那少年做过一件事。”对方再道。
阮雪音浅动眉心。“瑾夫人为何告诉我”
已经不用再听下去了。
上官姌杀了谁。
大花香水兰杀了谁。
就是这件事。
“因为君上已经知道了。”她答。
呼蓝湖。阮雪音心道。“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上官妧听懂了这句话。“珮夫人完全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
阮雪音转脸看她。
上官妧也转脸,“那在太医局当差的少年确有其人。你若去问君上,他也必有印象;总归这些年每一次撒网捕细作,都是君上亲自动手。至于那少年与我姐姐究竟有否往来,无人能证实,毕竟连君上都未发现。”
自然未被发现。否则阿姌不会好端端长留祁宫数年。
而最难被发现的事情通常只有两种:
一,所有痕迹被抹得一干二净,从人证到物证;
二,根本没发生过。
前者难度过高,因为百密总有一疏。所以更可能是后者。
这个故事是编的。
为了更改判断,重写局面,解救或已被顾星朗挽弓瞄准的苍梧城。
“是谁。”阮雪音问。
“祁定宗。”
群星扑闪,霁都风起,万家灯火忽都显得飘摇。清风朗月水殿浮光的他的脸上,凛与狠,默与燃,呼蓝湖水的暗涌和不见星子的长夜,全都有了答案。
一个过分合理毋庸置疑的答案。
“瑾夫人今夜告诉我的这个故事,”阮雪音再道,“是上官姌帮助崟国细作谋害了祁定宗。而上官家并未参与,甚至事先不知情。彼时蔚君陛下就更不知情。”
更像在确认对方说辞,而非确认事实。
“不错。”
“手段。”
“大花香水兰。定宗陛下肺疾缠身经年。”
无误。阮雪音再忖。至于祁定宗是否身染肺疾多年,很容易确定。如果此一项也无误,那么对方今夜关于事实的所有表述皆为真,与自己长久以来的猜测完全重合。
唯一问题是源头。
阿姌与那个少年郎的故事之真伪。
关于这件重大旧事的最重大真相。
蔚还是崟。
过分像亡羊补牢。句句在此地无银。
“是上官相国的对策”
“珮夫人一定要将之视为对策。”上官妧第三次莞尔,“有失公允,也非蓬溪山作派。方才我已经说了,那个少年郎确有其人,至于我姐姐与他究竟是何关系,这件事幕后黑手是蔚是崟,”她顿,
“我执一辞,君上目前,该是执的另一套判断。但有争议就有余地,此事关系重大,直接作用于时局,想来君上和整个顾氏也不愿错放此恨,错报此仇。倘若真相确如我这番陈辞,祁国却将矛头对准蔚国,鹬蚌相争,得利的是渔翁。珮夫人,崟国太安静了,而你父君是否安分之人,你比我们清楚。”
“瑾夫人这套陈辞,为何不直接去对君上说。”
上官妧眼底神色在遥远灯火和近处月光间显得有些晦暗。或因灯火与月光皆不够亮,阮雪音无法确定那是全然的真情流露,还是真假参半,又或纯粹作戏。
她对顾星朗还有情意么
“如今我说什么,君上恐怕都先入为主抵触。”上官妧答,“呼蓝湖家
第二百九十二章 春寒好还家
此章节?
第二百九十三章 把酒论雪腴
此章节?
第二百九十四章 遥对弈,破且立
此章节?
第二百九十五章 飞鸟令,绣纱倾
顾星朗瞥她一眼。
我那套也不是依样画葫芦就学得会的。
多半她父亲教的。
怎么教这宫里还有谁
阮雪音亦同此感。尤其后半段。若说前面那个故事拙劣,强改局面意图明显,那么后面关于纪桓一项,哪怕上官妧早早就知道,也不一定懂得在这时候、以这种方式用。
这是一步真正意义上的棋。上官妧段位还不到。就算到,非其父允准她不敢擅作主张。
“煮雨殿,你依然盯着么”她问。
自然。哪儿哪儿都盯着。你的折雪殿也是。
我们的折雪殿。顾星朗心情复杂。“嗯。”他答。
“她怎么传信收信”
“问题就在这里。得先解决这一项。”
“不大会是人的问题吧。”
“应该。祁宫自去年起便彻底清静下来。但万事无绝对。素日进出煮雨殿的宫人,尤其她带过来那个细芜,”他移目光向东窗外,“看来要再筛一遍了。”
“鸽子或雁就更不可能吧。”
“嗯。除非意外之再意外,否则不会漏网。”
“那便没什么其他路径了。”
顾星朗正欲点头。
忽然眉心再动。
旋即回转头看她。
阮雪音初时莫名,盯了他半刻方反应,“我的鸟只听我的。”
“竞庭歌的鸟也只听她的。”他接。
是。
“上回被我撞见之后,它还来过么”
“嗯。”来要四姝斩,回复《广陵止息》和上官夫人那边进度。再以某种很值得探究的措辞问上官姌生死。
还问了一个莫名其妙关于白纸藏墨的问题。
白纸藏墨。她亦浅动眉心。
“何时”
“数九那日。”因是数九开始,她记得格外清楚。
“早中晚”
“夜里。那天你回来得晚,就在你回来前不久。大概刚入亥时。”两只同时抵达,一前一后相隔不过瞬息。
粉羽流金鸟的动静他也是留了心的。尤其知道竞庭歌那只也会来之后。只是难度太大——
那鸟飞得高,且速度快。在天上时瞧不见,尤其夜里;倏忽降落又因为太快,很不容易判断到底落在了哪儿。
除非运气好凑巧撞上。
“它们好像总是夜里出没。”顾星朗道。
“也不是。”阮雪音想一瞬,“但确实都在白日高飞赶路,中途挑僻静山林降落休息,夜里方在人群集中处停留。极偶尔会在天还亮着的时候招摇过市。”
顾星朗点头,“看到过一次。”
阮雪音眨了眨眼。方想起来去年春末有一次,自己的鸟儿晌午降落过折雪殿。
“你那时候,倒没打它的主意。”那时候她入宫不久,他防她极甚。
“我打它什么主意”
“比如抓下来看看,是否有我与锁宁城的通信。”
“粉羽流金鸟不是你们师徒三人的信使怎会传锁宁城的信。”
“这你又放心得很。”明明对大部分人和表象都戒备森严。
“直觉。”他道,“最主要还是抓不住。本来就难抓,还昼伏夜出,更抓不住。”
阮雪音听得想笑。
“如果竞庭歌那只趁着来找我,”她道,“而顺道经过煮雨殿扔下只言片语,大夜里,很难被发现。”
顾星朗也作此虑。“但你不是说,此鸟虽懂人语,除你们师徒之外却没人懂其鸟语。”
阮雪音点头,“所以如果是它传话给上官妧,必定靠书信。”
便又想起那个问题。白纸藏墨。
“往回是查不了了。”顾星朗再道,“最多盘问一遍数九那晚的巡夜兵士。”多半无果,倘若有人看到,早来挽澜殿报了,“还得看之后。”
有一次便有下一次。
如果当真是粉羽流金鸟。
“你知道它们的速度吗”似突然想起来什么,阮雪音问。
“什么”他没太听懂。
“比如从苍梧到霁都,以粉羽流金鸟的速度要飞多久。你有数么”
顾星朗一挑眉,“都说粉羽流金鸟快如闪电,甚至快过日行千里的良驹。”又再思忖,“比日行千里还快,那是日行两千里五千里”遂摇头,“不好确定。苍梧到霁都,走陆路单程近六千里,飞行也差不太多。如果是日行五千里,一日基本足够;如果是两千,得两三日吧”
他也不确定。阮雪音结论。说明这世上没什么人知道
第二百九十六章 流年春之祭
立春这日,皇室成员并满朝文武至祁宫以东二十里的春场,行春祭。
芒神亭与春牛台皆是顾氏立国后重新设计修建的。照青川南部传统,祭祀台前依然是东设芒神,西设春牛。时辰到,百官皆着朱色朝服,襟前簪花以迎春;待君上率一众皇族祭祖叩拜毕,以彩仗鞭打泥塑春牛像,是为打春。
春牛像破,满地碎片,众官退朝时纷纷捡拾碎片归家,以求一年吉祥顺遂。如此规矩,民间亦然,塑牛打春,只是不如皇家隆重。
而皇室春祭实属国之盛事,盖因芒神像与春牛像都从正阳门出,由内史领队走城中主道一路前往春场——
沿路之欢腾热闹自不在话下。百姓们皆以得观宫内芒神春牛像而有幸有荣,深信哪怕远远一眼,短短一瞬,亦是沾了喜气、接了祥瑞。
“咱们大祁春祭,果然两般风貌。”
照岁过后,上官妧活了过来。仿佛流年晦暗皆被一夜灯烛亮了个消散,春来早,她的绛紫宫裙上重新绣满了玫瑰,精巧繁复一如最初。她依然声如银铃,语出玲珑,只是抑扬顿挫之意削减下不少,恰如被流水磨去棱角的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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