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梁语澄
未必能如今日在蔚宫般占着这么大一份荣宠。
还是中宫位。
竞庭歌了然。“是偏心,也是审时度势。”她冷笑出声,搁了筷子,“祁宫是个修罗场,仅仅精通后庭存亡道是不够的。”且后庭之争就那么回事,小家子气,她和阮雪音都很瞧不
第三百章 阳春三月,有心插柳
阮墨兮究竟什么路数
三月初五这日,竞庭歌的粉羽流金鸟再落折雪殿窗台。居然是清晨,刚入卯时,阮雪音尚在梦中,被一阵极轻而急促的推窗窸窣吵得发懵。
“夫人”阮雪音正趿了鞋云里雾里往东窗边去,如此敲法并不寻常,她隐有所感,加快了步子,便听云玺声音在寝殿门外响起。
自然是先于她听到了动静。
“没事。”她扬声应,“起来喝水,碰着了东西,我还要睡一会儿,要起再唤你。”
想是君上起身夫人也醒了,顺道爬起来喝口水云玺暗忖。
顾星朗刚走,也就小半刻前。
于是不觉有异,答一声“是”,转身回了外间。
天色初明,阮雪音一个手快将鸟放进来。“怎么这个时候来。不怕碰上生人了”
-我听见他走才敲的窗。
粉鸟答。颇委屈。
-天不亮就到了,巴巴伏在窗下等了好一阵。
又道。
阮雪音听得想笑,“你若不想同他照面,以后须戌时内来。白日惹眼,入夜后到了亥时他会回来。”
却是越来越麻烦。粉鸟低鸣,抱怨连连,他自己没床么为何总要来你这里睡
这可。阮雪音颇无奈。太难解释了。只作没听见。“是上官夫人那边有进展”
粉鸟不答这句,劈头盖脸问出另一句:
阮墨兮究竟什么路数
阮雪音眨眼。心道此问耳熟。半晌方想起来数月前在纪桓府邸,那丫头也问过,顾星朗究竟什么路数。
此人不是谋士么识人乃谋者基本功,总来问自己做什么。
遂反问:“怎么了吗”
粉鸟自然不知,只负责复述。话带到了,又进入下一题:
二月末终于至蔚南见了上官夫人一面。相较像山初印象,对方面色有些差,想是少了脂粉遮盖要说身体不好,多年抱恙,确像那么回事。
至于四姝斩和药理。对方未直接回应,只说疑心惢姬是昔年故人。少年时一起研习医术药理的故人。因此去年七月间嘱了女儿试阮雪音。
自然指上官姌出手伤顾星朗那次。
倒像实话。
但不太对。
自己初入祁宫那几个月根本没展露过与药理相关的任何手段。此疑从何而生
涂脸佯装肤黑的凝黛膏
凝黛膏与四姝斩不同,不是绝学。够不上叫人生疑。
唯一解释,此疑诞生在更早之前。
她下山入祁宫之前。甚至竞庭歌下山入苍梧之前。
远在苍梧的上官夫人多年来怀疑名动大陆的惢姬大人乃旧时故人。
这是什么道理
上官夫人为崟国人。这是上官妧说的。竞庭歌又知道么如果一月十九明光台上句句为棋,那丫头多半知道。
所以今日她的鸟儿过来,也经了煮雨殿
“你是直接来的我这里没在其他地方逗留过”
粉鸟一呆,眨两下眼,猛摇头。
看来是了。她且叹且失笑。动物与人不同,再是有灵、能行人令,终学不来虚伪至逼真的唱戏功夫。
“回去替我告诉她这几句话。”遂道,“一,上官夫人是崟国人,上官姌于七年前用大花香水兰杀了祁定宗,这其中还牵扯一位早年藏于祁宫太医局的崟国少年,此役或与锁宁城有关,以上皆为瑾夫人告知,我认为九分可信。二,上官姌生死仍未核实,但我总觉得,她还活着。”
第一句是为将计就计。照方才粉鸟反应,那丫头分明同上官妧在联络。那么此局确为竞庭歌与上官朔联手。上官妧那晚对自己说的,那丫头全都知道。
她打算
第三百零一章 何事共剪西窗湖(上)
“讨论如何罚之前,先讲一件事。”阮雪音答,“然后你的罚法,可能会变。”
顾星朗眨眼,暗道此人何时竟接得住这种话了还接得这般——
游刃有余,毫无羞恼色
反应片刻,方眯眼笑回:“这罚法嘛,大同小异。万变不离其宗。”
“就怕你听完,兴致全无,连罚的兴致都没了。”
顾星朗再眨眼。这是脸皮磨厚了啊。半点没讨到开心,他撇嘴,“大上午的,什么坏消息这般扫兴。”
阮雪音瞧他一脸小孩子闹脾气样,暗忖此人当真夙兴夜寐近忧远虑么根本春来万事足,频叶软杏花明,双浴鸳鸯出绿汀啊。
什么双浴鸳鸯。诗词乍入脑,她一个寒战起,下意识去看窗外呼蓝湖。三面窗户皆大而透亮,从近横梁处一直开到了地面,随便一转眼皆是湖光天色,溶溶二字诚不欺人,呼蓝之名也是应时应景。
“在看什么坏消息不说了”
她突然望湖发怔,他好笑,也循其视线往湖面上看——
鸳鸯一对正当中,泼蓝缀碧,你侬我侬。
“对吧如此春醉袭人,实在不适合坏消息。”他再道,眉眼弯弯。
适合不适合,春雷已动,强捂了双耳亦能听得分明。
“那只鸟晨间来过了。”遂道。
自然指竞庭歌那只。
“嗯。”顾星朗应,站起来伸懒腰,缓而惬而赏心悦目。
“你知道”
“不知道。你不正在说”
阮雪音瞧他一副成竹在胸模样,有些摸不着路数,总归也无甚兴趣摸他路数,于是继续:
“我让它传话回去,说上官姌可能还活着。”
顾星朗第三次眨眼。原以为她要讲竞庭歌的新花样。
“是有可能啊。”遂答。
阮雪音瞪眼看他,“我无意打探。”想了想又觉不够准确,“说半分不好奇是假的。但你不愿说,我便也没那么执意问。”
顾星朗不言,只是淡笑,又去看湖。那笑意自她今日见他便一直漾在脸上,春闲远山黛,并没有因为方才对话发生任何改变。
“那时候呼蓝湖家宴,”她只得继续,“淳风言行所指已经相当明确。”如果不是唱戏。自然不是。在她看来,顾淳风的眼泪与脾性至少到今日为止,还没有改变底色,“现下无论瑾夫人又或竞庭歌言行,都是以阿姌身死为基底的。”
阿姌身死,所以顾星朗会报父仇。
是这个逻辑。
所以才要篡改故事。或者扩大故事,至少多拉几家下水。
“什么了不得的局,”他终于开口,转脸看她,“叫一向事不关己的珮夫人也忍不住出手搅和。”
无恼,倒是浅笑依旧。一句珮夫人不轻不重,不像有嘲弄意思。
“心血来潮。”她答,略过意不去。又补充,“她先打我的主意,也算礼尚往来。”
顾星朗一挑眉,“原来只是气不过遭师妹算计,随手打击报复,”似笑非笑,仍是没正行,“还以为你看为夫一人辛苦,终于打算帮帮忙。”
“你哪里需要我帮。”阮雪音也一挑眉。真需要还瞒得这样紧。
“搅便搅了。小事。”他道,“且这么一搅,若锁宁城那边真有参与,也是个试探之机。”
阮雪音亦作此想。崟国若有角色,上官妧那故事若多少有些真实成分,那么除了上官家和慕容家,阮家也想确定阿姌生死。
既然事发,那么不怕动静大,就怕动静还不够大,传不到该知道的那些人耳朵里。
锁宁城太安静了。阮雪音默默想。上官妧所言其实在理。
安静过头,要么是全不知情,要么是装聋作哑——
不反应,也便少风险。
一切话术,哪怕明知为棋,终都是有作用的。她心下叹气。就像此刻他与她已经不自觉将阮家放进了盘面。
“你究竟,”本不想问,但话已至此,却是难于不问,“作何打算”
“什么打算”顾星朗坦坦再看她,云淡风轻。
如何报仇。何时。何地。怎么行动。已经在筹谋甚至推进了么。
她
第三百零二章 何事共剪西窗湖(中)
“同感。”阮雪音接口,“就像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
尽管上官夫人是她们要访。师门是她们想查。
她想查。确切说。为了东宫药园。
但线头是对方露出来的。如果说上官妧身上的气味是无心插柳。那么上官姌用四姝斩必须是有心栽花。
“也许是要等你们长成吧。”顾星朗道,意态闲闲,似乎随口。
“谁们”
“你,还有竞庭歌”疑问而非反问,只是猜测,“你有你的特殊,你的出生时间,公主身份,你的母亲,”他不动声色看她一眼。母亲二字他们之间轻易不提。还好,她表情没什么变化,“所有这些,足以让人等你长到二十岁然后动手做些什么。”
谋些什么。比如下山入祁宫。他避免太直接。
“但竞庭歌,”再道,窗外波光粼粼,春日香气被湖风熏然吹进轩内,“她是什么来路出生在哪里,父母是谁,她的身世也特殊么”
不特殊,也特殊。阮雪音心答。
不特殊——
竞原郡名不见经传。那间客栈平平无奇以至于草率。她无父无母,被不知具体始末地卖给人小小年纪做工。一个过分常见的孤女故事。
特殊——
那年她们下山,直接而确切去了那间客栈。不是往某个目的地而途径,不需要住店,她跟着老师迈步进大门,竞庭歌踮脚在小板凳上往横竿间晒几件正滴水的衣服。
那时候她还不叫竞庭歌。庭歌是自己起的,竞是老师给的,居然就这么定了。年纪也不确切,老师以医者经验判她与自己同年。连生辰日都是上蓬溪山后随意定的。
算是随意吧
-人人有生辰,老师。我就不能有一个么
第也许一百零一次,她叨叨。
-十月初三吧。作你生辰。
老师答。
十月初三。不知老师怎么就灵光乍现定了这么个日子。而竞庭歌这人就像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又像从云层里掉下来的。
她的性子与对生而为人的愿景,以及绝望——
阮雪音从不这么说,但一直这么想,愿景与绝望并存,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总叫她想到这句话。
“不能说么”顾星朗凝她走神,抬手捏一捏她下巴。
“有点长。”她答,“改天吧。”又转脸看西窗外湖水,“你的意思,无论是谁,或者无论她们是谁,有人在等我们,等时间过去又到来,扯一段旧事,谋一个终局。”她早就这么怀疑了。所以同竞庭歌达成共识,所以去冬回蓬溪山。此时重复,一再重复,不过强推了自己往前走。
“上次回蓬溪山所获,你讲得简要,很多细节没说。”顾星朗也转脸看湖,极远处湖岸上隐有人声嬉戏,凝眸再看,像是有风筝展在空中
的确。阮雪音心道。十二月那晚只讲了个大概,实在因为坐在他腿上脑力不济。有些状况真不是仅靠意志力就能克服的。她汗颜。
“我问了老师四个问题。”遂道,“头一个关于曜星幛与山河盘,它们的来历,以及同河洛图的关联。后面三个,都关于东宫药园。”
她继续看湖,顾星朗回头看她。
“我问她,东宫药园发生之时她在哪里;同上官夫人是否故交,又是否与东宫药园有瓜葛;蓬溪山药园,是否就是东宫药园。”
顾星朗眨了眨眼。
半晌。
“你们是这么说话的”
一句莫名其妙的应对,完全不关论题,阮雪音转头,“什么”
“这么直接”他瞪着眼,难得瞪眼。如此大事,张口就问,客套话都没两句更别说斡旋。
他一直以为她回去是寻蛛丝马迹,重新看待那些从前没注意的细节,顺带套话。惢姬那些应对,他总以为是她套出来的。
“老师睿智,察言观色之力为大部分谋者所不能及。且对我们太过了解。甚至我们分析探查事件的方式,从思路到各种话术,都是她教的。很难。”她答。
 
第三百零三章 何事共剪西窗湖(下)
上官姌是易了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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