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孑三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既云胡

    仿佛是赞同老兵的话,那两具尸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笔直地向他们走过来。

    昨日那个小鬼不是慌不择路跑到这里来的,而是有目的地到达这里,原本想利用这些诡谲的东西反败为胜,可惜失败了。

    一声号角响起,远处城墙的烽火台燃起火光,敌人夜半来犯,周围渐渐嘈杂起来。

    汝三水心念一动,不想此时就解决这两个东西,而是想利用起来。

    汝三水周身萦绕出淡淡的魂雾,她轻声斥退那两具尸体,它们停了下来,却并不后退,仿佛在犹豫着些什么,汝三水再发斥退,想让它们带她去找堆尸地。

    两具尸体挣扎了几下,几乎要把缝接的线崩掉,最后没有遵从汝三水的命令,叫了一声,快步向汝三水冲过来。

    汝三水一跃,后翻到尸体背后,本想拿出怀里骨埙。它们找不到目标,改变了方向,眼看就要冲到老兵跟前,老兵注意力此时被烽火吸引。她只好转手从腰侧抽出软剑。

    一剑将两颗头颅都断开,它们倒在地上,溅了一地的浆。是新死不久的尸体,还没成枯尸。

    汝三水看了一眼软剑,没有被腐蚀,无毒。就在尸体的衣服上擦了擦,收剑回鞘。

    不受她控制,证明受了其他人更强烈的控制。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觉得,控制尸体的人,与她可能师出同源,要说具体哪里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这也是那夜神教的手笔

    不用她费心思考该怎么找到尸堆,她就已经听到了尸群此起彼伏的低吼声,在这烽火角号的混乱中,也许别人听不到,但绝对逃不过她的耳朵。

    不到百米高的小山包,整个山包上都是立着石头的大大小小的土堆,可能是为了防止头七时尸变,没有统一堆埋,而是分了很多穴坑,一一入土。这对于每天还要应对战争的人来说,就是平白多了很多繁重的负累。

    山脚的一处营地里,扎起了一个两




58、落莲
    一晃又过去一年有余,汝三水不再定居于洞庭湖畔,而是开始四海周游。

    除了救人,她也杀人。在追寻夜神教的沿路,汝三水剿灭了很多乱世占山的贼寇。

    要说他们是无恶不作,又确实是被年岁所迫,汝三水有的时候也很难判断哪些人该死,哪些人又无辜。

    阿饼给汝三水打探到的讯息,是在天目湖西侧的一个叫做落莲村的地方,曾经有过夜神教教徒驻扎的痕迹。

    但当时白家人晚了一步,到达落莲村的时候,夜神教的人已经全部离开了。

    现在出了一个大问题,早些年汝三水深居简出,只是用孑先生的名头救人,虽然那些修仙世家知道有她这么一号人,也不知道她的路数。

    最近一两年她到处行走,见到她和她的手段的人变多了,一传十十传百,谣言真的已经把她和夜神教给联系在一起。

    一般的人说她是夜神教的一员,暂时还没有把她和夜神教的祖宗“南宋的妖女”联系上。

    因为汝三水的体质被居人的药物调养得好,以阴形状态于夜间行走数日,身体并不十分劳累。

    她虽然并不太需要休息,但是天刚刚暗下来,这种贫穷的小村庄,没什么通宵达旦的大户人家,家家户户都即将熄灯入眠,这时候想打听些什么也打听不到,白白搅扰了别人。

    她思前想后,就靠在落莲村口的老井口,坐下来闭眼等天亮。

    坐了半晌,她睁开眼,朝井里看了看,初升的月亮倒映在井水里,明晃晃什么都没有。

    这井水,地底下应该是和旁边的河是通的,她把桶丢下去,淹了大概半桶水,就转轮轴转上来,手鞠着喝了一口,吐掉了。

    叹了一口气,还是选择不多事,又把水桶丢了下去。一路过来,这些东西见多了,管不过来的,要想彻底解决,只有一个办法,剿灭人心中所有的恶念。可是这谈何易事。

    汝三水走到旁边的一排老树底下,挑了一棵最粗的靠着,戴上兜帽,把自己藏进树冠的阴影里。闭上眼没多久,她轻轻皱眉,又睁开眼。

    她听见有三四个年轻人的脚步声,不近也不远,伴随着窃窃私语。

    “处理的干净不干净”

    “当然了,都以为他嫌贫爱富,丢下老母奔着城里达官贵人去了。”

    “确定不会被发现,连大哥也不会知道,二哥放心。”

    “那就好,谁让他挡老子财道。他的老相好你们绑哪去了”

    一阵难听的坏笑声过后:“还不是老地方,那个肥地主家的废地窖,就等着二哥了。”

    “哼,你们溜须拍马的时候最会来事。“

    人走近了,是四个小流氓,高矮不齐,倒是一水的破烂衣服,走路都一个样,八字腿抖着溜达。为首的人咬着个剔牙签子,嘴里滋滋啧啧不停。经过汝三水,走了过去。

    又倒了回来:“什么龟孙,大晚上跟这儿坐地上,跟个鬼似的。喂!说你呢!”

    汝三水站起来,走出阴影,压着声音:“过路人,借贵地歇脚,望不为难。”

    旁边一个小喽啰突然伸手推了一把她,她抬起脸,长发从兜帽边缘散出来。

    “二哥!是个丫头片子!穿着男装没注意,还挺漂亮的嘞!”

    “哟”被喊作二哥的流氓头头突然来了兴致,搓搓手。

    汝三水默默往反方向退了退:“还请不要为难。”

    “外乡丫头,一个人走夜路,没人跟着,遇到我们,不要为难你哈哈哈哈杀了你也没人晓得你死在哪。谁叫你找事呢你不出门不就没事了。”

    “反之你们今日不出门,也不会遇到我。所以,不是我的错。”汝三水回道。

    “恶念,便是恶念,没有机会,也照样会找机会作恶。”

    那人呸掉牙签:“什么东西,乱七八糟,今天你肯定是要从了我的,要是听话,就留你一条命回家,不听话,就和之前那个兔崽子那样,淹死算逑。”

    汝三水:“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今天你要让哥哥们开心开心。”

    “后一句。”汝三水放下兜帽,静静地看着他们。

    那流氓啧了一声:“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反正你也跑不掉了。”

    她举起手,朝自己身后,轻轻招了招:“那么,谅解我,今日再次杀生。”

    流氓头子还在色眯眯的盯着她的脸,向她逼近,后面喽啰拉了拉他,他不耐烦地朝喽啰指的方向看去。那是村口的饮水井,在冰冷的月色下,井口弥漫出黑色的烟雾,极快就贴着地面流



59、业火
    “真麻烦啊……”汝三水叹气。

    她还没来得及打听夜神教的事情,就被这些“正派”人士找到跟前了。

    汝三水向后一倒,身形如无骨,足下一点便略出五米开外。几道一闪而过的黑色略影过后,这些人便个个动弹不得。

    这是将魂雾凝成细小尖锐的针状,只需穿过人体,在魂体上留下极细小的创伤,就可以在一盏茶的功夫里,让他们失去意识,僵直在原地。

    汝三水点点头,对自己的新把戏非常满意。

    有一个人被制住的瞬间动作幅度有些大,停住之后摇摇欲坠,汝三水眼睁睁看着他倒向一边,一个撞倒两个,两个撞倒五个。

    汝三水噗呲笑出来,她背着手,大摇大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等他们恢复意识,她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悠哉悠哉地晃着,汝三水在僻静无人处一个坡地上,寻到一片平坦的野草地,便在这片草地上躺下来休息。

    午时阳光正好,光线从一颗参天的老栗子树间漏下来,青色里偏着金色,细细碎碎。

    汝三水眯着眼睛,忽的有什么动静,她睁开一只眼睛用余光一瞥,原来是自树上掉下一颗不知什么果子,接着蹦下来一只小松鼠,正机警地瞅着她。

    它的存粮从窝里掉下来了,想捡回去。汝三水心下好笑,便一动没动。小松鼠歇了良久,一点一点挪过来,抓起它的果子塞进腮帮子,嗖地一下又窜回了树上。

    汝三水准备继续睡,又听到一些异样的响动。像是纷杂的人脚步声,又不太对。

    如果在集市的纷杂环境中,她不一定能分辨出哪些声音有问题,可是现在是在荒郊野外,除了鸟兽动静,其他一切动静都是异常。

    为了防止是那些人找来,她叹了口气,坐起来,翻身一跃坐到树梢。

    那松鼠本来以为自己安全了,没想到树下躺着的人居然追上来,猛然一惊,后腿慌慌忙忙地蹬着,窜到树洞里去了。

    汝三水把自己遮掩好,向远处看,利用自己双目双耳超于常人的感知力,辨认那远处小道上的队伍。

    五个人,穿着玄色袍,衣边缀着墨绿的藤蔓,腰间配着青叶锦坠,看上去应该是哪个世家或者宗派的人。但是做的事却实在不像是见得光的。

    他们手里拿着铜钱剑,驱赶着四五个连体枯尸,有的两具成一个整体,有的四五具一个整体。枯尸扭曲走动,咯咯作响。

    那几个赶尸人闲聊着,汝三水都听了个大概。

    “什么糟心事情就轮到我们来做,他们试巡游尸,就要我们给他们赶失败品。也不焚毁,就硬要留着,留着干什么,吓唬后山没用的村民还是充到前线去做肉盾”

    “唉真臭……算了算了,赶紧赶过去,早点睡吧。别再走散弄丢了。”

    有个人闹别扭:“从前俺放牛赶羊,不弄丢是为了自个儿,现在来赶这个,为的啥”

    “拉倒吧,被宗主知道你们这么多话,饷钱拿不到就算了,我们也都要变成这个东西。”

    汝三水心想,终于找到了。还有什么宗主,教派底下还分宗派,规模的确是不小。

    等那些人走远些,她跟在那些人后面,和那些人走的路几乎平行的方向,有一条更加僻静的小径。

    这一跟,跟出去三里地,进了一个小山窝。江南什么东西最多,就是低山丘陵,随便一个山窝里都能藏东西,还易守难攻。

    汝三水一直跟到老巢里,那是个天然的坑地,周围又人工砌了围墙和瞭望塔。坑内的尸首比汝三水从前任何时候见到的都多。

    有单个尸体的、数具连体的、连着婴孩的、挂着残缺肢干的、互相撕扭的、咬食着骷髅的……或枯槁青白、或全身紫黑尸斑、或浮肿生蛆、或腐烂翻出粉色的肉,散发臭气。

    等赶尸人离去,她登上瞭望塔,视野越来越宽,几十……上百……千百之众。若以一具尸体一算,她粗略估计,则约有四五千。这是屠尽一座繁华之城,才能凑够的数量。

    从前流血漂橹,已经是人间地狱。她从没想过,战乱,还能以这种更加惨烈的方式呈现在她眼前。

    近两年天下初定,战事已经逐渐平息,小范围的冲突也越来越少。她不知道夜神教究竟是怎么做到一具一具收集来,又疯狂地一次一次试练,最后丢弃堆积,



60、信州
    等到那三百余人全部围到坑地边缘,汝三水才站起身。她的声音在还未消散的热浪中传开,从她口中说出,却如同鸣钟击磬,环绕周天。

    “宵小鼠辈,如此兴师动众,莫非还以为能瞒过我的耳目”

    汝三水也不明白那诡谲的火焰究竟来源自哪里。只是在失去意识后,于纷杂乱象之中,她只想燃尽那些噪音与邪念。

    于是在这个念头出现之后,天地清明,她睁开眼,又回到了真实的人间,回到她真正应该面对的世界。

    “以杀止杀,在无数个轮回之前,就早已是我的宿命。”

    第一个带刀砍上来的人,被黑色的魂刃削断了脖颈,血溅出来,燃起火焰。第二个,第三个,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下场。

    从她接连杀了十余人开始,外围便开始有逃兵出现。血液燃起的火焰诡谲如舌,舔舐着创口,蔓延入体内,将尸首从内部焚毁。

    他们不止此行如此凶险,原本就没有丧命的心理准备,面对双眼如鬼神的汝三水,他们两股战战。如此横尸二十多人之后,已经跑了大半。

    汝三水眼中的世界全都蒙着一层火焰的颜色,她一步一步稳稳向前走着,一步都没有停滞。三十二人命丧之后,已经没有人再进前攻击,全都四散逃离。

    汝三水没有放任,一股魂雾如龙,直奔那个领头的周宗主,把他如同拎狗一样拎了回来。

    此时汝三水眼中的火色才稍稍黯淡下去,她偏头看着这个吊在空中的狗抱着自己肩膀直蹬脚,看得不耐烦,便把他手脚也都捆起来。

    “想活”

    周宗主又挣动了两下,实在挣不开,哭丧着脸点头。

    “你在夜神教中的地位如何”

    “除教主之外,我在宗主里是第三位……啊……未曾见识您的神通,想要借您稳固自己的地位,成为教主真正的左右亲信……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才打了这个歪主意,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汝三水掏掏耳朵:“好啊,那你告诉我你们教主常年在哪,我就放了你。这缕‘神通’可知你灵魂的真伪面目,如果说谎,顷刻毙命。”

    见他为难道:“这这这……这个我真的不知情……教主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连姓名都不知……”

    魂雾紧紧锁住了他的喉咙,他面色发紫,挣扎着,断断续续地说:“其他……其他两位宗……主……我……知道……在哪……”

    钳制一松,他咳嗽半天,还没稳住气息,就忙不迭地边咳边说:“咳咳两个据点,一个在,在信州南咳咳咳……一个在湖州……我们彼此不联系,只是为宗主练一些走尸,再多我也不知道……您就放了我吧……”

    鲜血噗地一声炸出他的胸膛,他抖了抖,翻了白眼。汝三水将他扔下:“比起对立者,我更瞧不上叛徒。”

    汝三水离开这里,一路向南,向信州进发。身后的尸首渐渐被业火烧为一样的黑色灰烬。

    羲和走向虞渊,在天边留下赤红的火烧云。

    信州一直是在他人口中被提及,她没有真正来过。她以阴形足足烟行五日,最后翻过一座山就到了。

    这山林间松柏最多,云雾缭绕,好像从下向上“落雨”,潮湿沾衣,而且看不清路线。汝三水再走到山腰处,才走出白茫茫的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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