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孑三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既云胡

    一楼的人还在聊:“哎不过你说,那江家,从北疆举家迁过来,人生地不熟,可是才这么点时间就站稳脚跟了,是不是跟白家交情颇深……”

    “是啊是啊,好像祖上两家就有结亲的。而且你不知道江家和‘上面那位’的一个儿子,有点交情。不然怎么能让他们还慢吞吞收拾收拾好了,安逸地迁




64、颖州
    汝三水低头瞧,一楼大堂的台子上换了个人,又说着书了。正说着什么佳人才子的,小姐为了穷小子离家出走,当垆卖酒。

    说完书又唱戏,说一老儿临去,眼前一出走马灯,见儿时所恋邻家女,戚戚然,不愿就木。

    汝三水随口道:“我也曾经在濒死的时候看到走马灯,人有时,不到绝路,总想不通当初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最放不下的人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些事情可以说给他听。

    沈容膝:“既然是走马灯都能看到的人,都那么喜欢了,为什么不争取呢”

    汝三水摇摇头:“因为,就是真的太喜欢了,所以不会再给他一次拒绝我的机会,那真的很难受。我能清晰地看到结局,我怕疼,所以我不骗自己去跳。再说了,都是过往,现在也不再爱恋那人,多思多虑,于今无益。”

    阮鸿阙之于沈容膝,何尝不是一眼看见结局。但是沈容膝明知道前面是南墙,是把南墙给撞塌了也要向前。他是理解不了汝三水的。沈容膝和汝三水都倔,只不过倔的方向南辕北辙。

    也应该都只能倔得自己心痛,倔不出什么好结局来。

    “旁人都有自己的过往,可这世间没有我的情爱故事。”

    听了一会儿戏,沈容膝笑眯眯地说,眼睛似个月牙儿。

    “如何没有”

    “我是断袖,可我爱的人不是。就算阮鸿阙也是断袖,他会愿意承认,会愿意抛弃一切陪我吗族里太奶奶让我收心回去娶妻,就不计较这些。那他的家人呢会接受吗看见我这有家不能回,人见人喊打的怂样了没这代价太大了。”

    沈容膝啧啧嘴,又摇摇头:“他又没有深入骨髓的思念折磨,他不会的。”

    沈容膝咬着牙签,猴子似地蹲在了长凳上,抱着腿继续听说书。

    汝三水瞧着他,前世未曾细看,其实他的容貌端整,眉目清朗,也当是翘楚。

    想起以前梁易安的种种,他是个顶无情无欲的人,可沈容膝倒是富于感性。即使知道断袖之恋为世不容,也不曾藏着掖着。

    理解是一回事,选择又是另外一回事。他理解世人的偏见从何而来,仍选择爱他所爱。她理解他情不自禁的爱意无法收回,却不能为他做些什么。他的家人即使永远都不能理解他,但他们却依然选择试着接纳他。

    可悲的是,即使他们选择接纳他,也永远不可能理解包容他对男子的爱意。

    汝三水见天色实在太晚了,没有等宴席的另一个主人回来,便起身作别,要回自己的厢房去。

    刚迈出一步,她突然一个回身,把那雅座的双层纱布帘子一拉,又坐了回来。

    沈容膝莫名其妙:“怎么了”

    汝三水将食指抵在唇间,示意他安静,沈容膝便没再问,只是从帘子缝向外探头探脑地看,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看到有几个白衣的人在楼下,一桌一桌地找人,没有收获,接着又上了楼来。

    沈容膝猜出来,大概是来找她的。他眼见那些人连雅座也一个一个闯进去看,知道要不好。

    汝三水倒不太紧张,真的被发现了,就解决了他们,直接走人。

    可是她突然捂上眼睛,低声问:“你做什么”

    沈容膝居然扒拉开自己的衣裳,袒露胸膛,一边道一声“对不住”,一边坐到汝三水这边来,把她往怀里一揽。

    汝三水一惊,却靠在沈容膝肩膀上没有动作。因为她听见此时那些人已经到了门外。

    帘子被掀开的一瞬间,沈容膝大怒骂道:“什么人!滚出去!”

    汝三水听这声音,大有**被撞破,恼羞成怒之意。不禁腹诽:“我现在还穿的是男子衣裳啊……得,反正他本来也是断袖……”

    这两声骂过,那些人果然慌忙退了出去。帘子落下,沈容膝放开汝三水,背过去整理自己的衣物。

    汝三水坐在原地,实在不知道这种场面应该说些什么。这世间总能遇到一些事情,不断地挑战她的措辞能力。

    沈容膝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现在我们扯平了,以后就是互不相欠的朋友。不过我还要请你原谅我唐突,毕竟你是女儿身,我是男儿身。”

    他整好衣服,回过头,看见汝三水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他两条长胳膊猛地把自己一抱:“你你你,不会想着被我唐突,要以身



65、安阳
    那官兵一瞅,又是个非富即贵的,车里也的确没有女子,也不敢再细查细看了,忙点头:“能过,能过……您请……”

    汝三水放下了帘子。车马终于进了城。她还侧耳朵听着身后的官兵的话。

    听声音好像是吵起来了。那人责骂起那些“民役”,大致说的是什么白家越俎代庖,现在竟然敢代行官家职务,越来越无法无天。

    白家……追杀她的是白家,不是江家

    说是一同游历颖州西湖,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一个没有等一个,全都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他们进了颖州城,一样是在客栈下榻,随后去做什么,汝三水也不清楚。

    而汝三水来到颖州的第一件事,是给自己换了一身装束,接着自然就是到处打听夜神教。

    她知道这两次能躲过追查搜捕,实在是侥幸,下次碰到真的认识她的人,不管她打扮成什么样,也是不管用的。

    但有什么办法她必须得找到夜神教的那些窝点,一个一个全部捣毁掉。

    中午饭点,她找了一家店打尖,刚刚迈步进去,正巧看见沈容膝从后门进到正堂来。她深感这缘分不浅,分开了还能碰上。

    沈容膝往桌子上放了两罐子酒,看见汝三水,招呼她坐下来,然后就去算账的伙计那里点菜。

    “好酒啊。”汝三水闻着味儿凑过去,拿起一罐儿在手里掂量。

    沈容膝一个回身又扑过来:“哎嘿,喂,手拿开,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媳妇归南的。”

    喊鸿阙就算了,背地里还一口一个归南,肉麻得不行。汝三水把酒罐丢进沈容膝怀里,嗤了他一声:“多稀罕哩。”

    “归南昨天一夜没睡,早上睡了一觉,现在在沐浴,这小酒给他提提神。”

    等小二把菜上齐了,正好阮鸿阙沐浴毕,换了一身素些的衣裳出来,三人一桌用餐。

    沈容膝打开酒罐,倒了一碗,喜滋滋地递给阮鸿阙。阮鸿阙品过,点点头:“醇柔。”

    沈容膝向汝三水得意扬眉,汝三水翻了个白眼。

    汝三水觉得是时候道别了,于是饭后特意向阮鸿阙一礼:“早上多谢阮兄相帮,便到此别过吧。”

    “喂喂喂,谢谁”

    沈容膝掐腰挂脸子:“嘿,累死小鬼不夸好,闲着神仙还烧高香。”

    汝三水也给沈容膝一作揖:“谢过沈小鬼。”

    沈容膝一傻眼,阮鸿阙先笑了:“恐怕还不得分开,昨日我听沈容膝说起,三水兄似乎对于整治走尸有些心得,还曾想和他一同前去如果真是这样,我还希望能仰仗你的能力。”

    汝三水迟疑了一下,觉得反正自己最后总得去解决这些东西,与其分开走,倒不如就一起去算了。她也不打算隐瞒什么,到时候个人顾个人。

    他们骑马出行,从小路出了城,向南行。

    这一路上阮鸿阙和汝三水说明了情况,他是朝廷任命,四处镇压“战火遗留问题”。这本是绝密,所以没有授职,只是给了个行事方便的虚衔。奈何这乱世刚刚平息,人心还莫测,如果没有各地地方官员的配合,他是决计无法畅通无阻的。最后这便成了官员们之间公开的秘密,他每到各处,都会得到配合。

    一直以来,碰到的都是零零散散的行尸走肉,但是最近他们找到了一些迹象,表明这些东西有人工制造的痕迹,顺着一路追查,查到了夜神教的存在,因此还结识了一些懂得此道的世家。

    昨天他们先是剿灭了一些零散在颖州西湖附近的走尸,以为这次的事情就解决了。结果稍晚些时候岗哨来报,说在城外发现了夜神教的踪迹。

    阮鸿阙连夜追查,果然在颖州城外,遭遇一个小的团伙,只有约三十人,但是对方路数过于诡谲,他们没法招架,让那些人跑了。现在能确信,那些人就逃到南边的安阳山,在山中盘踞下来。

    阮鸿阙的人已经把三座山头的必经之路全部把守住。今天进城,是和颖州衙门通报,好借调人手,援兵午后便启程。

    到达安阳山是午时未时交接,这片山地并不大,也没有形成山脉环抱的低洼茂林地区,就是三个简单的山头。

    抓他们不得,他们也逃



66、篪音
    不知何时弥漫开的黑雾,如丝帛又如索带,将他们团团包围。汝三水如流烟一般,诡谲地落下来,注视着他们的那双眼睛,漆黑一片,没有眼白。

    他们心中顿时有一种极度的不安,如同动物见到天敌一样,本能后退,却被那丝丝缕缕的黑雾裹挟住,举至半空。

    “现在才想跳崖可惜我已经不想这么便宜你们了。”

    沈容膝走了一下午山路,鞋底都快磨透。看太阳都只剩个弧了,知道晚上更不好抓人。差役是吃明朝俸禄的,又没他的份,于是嘟囔了两句。

    嘟囔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来。明明刚才皎月初升,而黄昏的日头还没有落下去,天上是一幅日月同辉的景象,忽然被浓云笼罩。

    有人喊道:“怎么回事!天突然暗了!日月都不见了!”

    众人纷纷环顾,果然天上斜日与初月都消失不见。

    阮鸿阙说:“被云雾遮蔽的不是日月,是我们。”

    沈容膝看着四周,除了围山的人圈之外,还有其他地方,陆续出现怪影幢幢。

    这些差役是阮鸿阙临时从颖州衙门抽调出来的,都是雇佣民役,而非抵罪的囚役,实在不好让他们犯险。沈容膝放弃了前行,喊道:“拔刀!后退!”

    到处都是拔刀的声音,却没有人退,沈容膝是没这个权力指挥的。

    阮鸿阙高声道:“后撤!”他们方往原路退去。

    那些歪歪斜斜的影子,随着他们后退,仿佛受到鼓舞一般,更快地向他们逼近。四下顿时惨叫声一片。沈容膝低声骂了句倒霉,自己也拔出佩剑。

    “鬼啊!有鬼!”……“孑三娘来报复了!”……

    “救命啊!”……“后面也有!”……

    这样混乱的喊叫声中,阮鸿阙挥剑砍向一个惨白扭曲的鬼面,那鬼魂被剑风抖散,又渐渐聚到一起,更狰狞地扑上来。

    沈容膝抢步向前,那鬼魂这次居然避过剑尖,一口咬在沈容膝右肩上,除了刺痛之外,一股阴冷之气瞬间传递到他的四肢百骸。

    诡异的笑声在沈容膝的耳边回响,竟然如何用力也甩不脱。

    阮鸿阙再次挥剑,驱散另外一只鬼魂,回过头再砍沈容膝肩上那只,这次剑锋虽然也是轻易划透了那东西,却有了阻力,它吸了阳气,正在变厉。

    它再度被砍,面目扭曲地张开嘴,嘶叫起来。沈容膝后退几步,捂住肩头,脸色惨白。同时,更多的鬼影向他们袭来。

    此时一阵沉稳的乐声传来,悠醇而文雅,仿佛天落暖流,煦风抚过。混乱中,却莫名让人有心静之感。

    鬼影被驱散,一缕缕化作无形,那森冷的阴气也渐渐退却。月光撒了一地白。

    太阳早就落到地平线以下,众人却能感到一股暖意。

    树梢上轻功飞掠的男子,一身白衣,光风霁月。他稳稳落地,向着阮鸿阙远远作了一揖。

    阮鸿阙亦回礼:“江珩兄。”

    沈容膝虽然不认识此人,还是跟着阮鸿阙一起回了一礼。然后好奇心使然,又凑上去看江珩刚刚吹奏的乐器。

    这东西底部封闭,围约三寸,长约四寸,寸三分处,有个突出的吹孔,上翘一寸余。是横吹的,似笛非笛,方才听来,音虽低,十二律都能全。

    沈容膝:“这什么”

    江珩:“篪。”

    “匙哦。”

    沈容膝无所谓地耸肩,然后突然咬牙:“嘶——我这肩膀怎么办”

    阮鸿阙:“不知道一般伤药能不能解决,请问江兄他这情况……”

    沈容膝:“你给我吹一吹,亲一亲,就好了。”

    于是沈容膝另外一个肩膀又受了掌伤,两只手都废了。

    他们清点人数,受伤不严重的带着受伤严重的下山。其余人整顿整顿,靠着月色继续往山上包围。

    他们很快搜到了山顶,却见到那些人已经横死在悬崖上,面如枯藤,很像先前受到走尸攻击的差役的样子。

    汝三水见沈容膝两只手都无力地垂着,一边还缠着布:“你怎么了”

    沈容膝:“敢爱敢恨的代价。”

    “脸色也这么白,是被吸了阳气。还好不是特别严重,但也够你喝一壶了,回去至少躺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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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泉石
    一臂石拱于高处横过,似天然的门扉,其上略有些苔藓。还有不知何处渗出的泉水,自上点点滴滴,成为半幅玉珠帘幕。

    汝三水跟着水声走,走到一处高树较少,灌木较多的开阔地。碎石铺就的斜坡上,清冽的山泉汩汩流淌,水宽约八丈,不深,可见圆润的基石。

    阳光入眼,形成五彩的光圈,斜落于水上。

    汝三水坐在水畔,真诚夸赞:“你们家后山风景倒是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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