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孑三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既云胡

    薛瑾妤是会骑马的,甚至自小习武,若单打独斗,梁家渠的同龄人里大概是没有谁能打得过她,或许梁乾那个野路子能招架一二。休沐日去天门山,她和梁乾以及那些男孩子们并驾齐驱,就汝三水一个人坐着马车在队伍后面。

    三水心一横,去求梁易安教她骑马。梁易安的马算是温顺的,可第一天马只是漫步,她就摔了七八次。梁易安说:“别人先学怎么驭马,你应该先学怎么摔马比较安全。”

    她就真的先学了几天该怎么摔马。诀窍是缩起胳膊腿,背部落地,不要伸手,容易摔断,或者被马踢到。如果可以做到的话,下落的时候要尽量离马前进的方向远一点。

    凭着自己精湛的被摔技术,她借来梁易安的马,硬是自己练了两个多月练会了骑马。梁易安也是真的心大,完全不怕她自己一个人会出什么问题。

    那些小子们听说她会骑马了,来围观她,因为她差劲的姿势又笑了她两天。最后是梁乾帮她纠正了一些毛病,才算真的能和马和平相处。

    八月初,天气正炎,学堂因为暑热已经休课半月。

    北疆传来消息,因为不堪侵扰,汝三水的大舅舅梁璟决定一次出兵剿灭边境流寇,以绝后患。不料中了金兵的计策,受到早有预谋的伏击,梁璟力抗不敌,战死边疆。

    梁琰与梁珏自请代替大哥镇守边疆,梁老爷子允了梁珏,以重新延续子嗣为由回绝了梁二爷梁琰。于是梁珏上书朝廷,得到了朝廷任命,替代梁璟之职,镇守庐州城。

    此事自然小一辈也是清楚的,梁易安因为此事据说和老爷子起过争执,但是当时二人闭门私聊,只知语气激烈,无人知道他们争执的内容。

    梁乾向来喜欢行军打仗的学问,也是受到其父梁珏的影响。八月末,朝廷任命梁珏的诏令下达至梁家那一日,梁乾也当即表示,愿与其父梁珏一同前去北疆保家卫国。

    梁老爷子对梁乾的决定极为赞赏。虽然朝廷依旧以主和派为上风,梁家的子弟却一直是支持主战派的。早些年的绍兴议和在他们眼中,就是卖国的耻辱。

    此后族内便一直有人请愿。梁老爷子于是在宗祠召集全族适龄的男子,不是本家梁姓也一样可以。时俊负责执笔记录,愿意从军去往北疆的,此时一并应允。

    “梁亦鹤愿意同往。”“梁新愿意同往。”“苏启愿意同往。”“二叔!时康年愿意同往。”“梁瑞愿意同往。”……

    汝三水走进祠堂内,一身干练的短打,似乎是刚刚下田地里做完活计回来。她站在一堆年轻男子之间,格外显眼:“先生,三水愿意同往。”

    时先生放下笔,略惊讶地看着她:“你不是怕这些打打杀杀的吗”

    “汝三水愿同往。”她重复道。

    时俊习惯于照顾女孩子情绪,不好太直接驳她,便说:“好,那便记下你一个。但你必须告诉你云舒姊,和她好好商议。出发前如有反悔,可以再来找我。”

    他觉得梁云舒会劝阻她的,毕竟养在深闺里、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女孩子家,上前线是要吃尽苦头的。

    那之后梁云舒果然来劝她,她来的时候,汝三水正在为自己打磨一把路上防身用的匕首。

    “我听时俊他说,你要一同去庐州。边境不比这边安稳,你可确定”

    汝三水一只脚踏在石板上把它踩稳,一手在匕首上淋水,一手捏着匕首侧面,用力均匀地在石上打磨:“阿姊,三水确定。”

    “我知道你也许心里依然有结,不愿面对。但是你可以回汝家小住,或者我同时俊商量,让你去时家做客,都好。何必要……”

    汝三水放下手上的事,手腕蹭了蹭额头的汗:“我八岁就到了梁




16、庐州
    绍兴二十九年九月初,自愿跟随梁珏梁乾征军庐州的子弟,凡五百三十一人,征马二百又十五匹,记名造册,列队出征。

    汝三水穿一身雪青色的男装,牵着家爷为她在梁家马场挑来的马,马上担着她简单的行囊。忽听见梁云舒着急的呼喊:“三水!”

    她听见云舒阿姊的这一声唤,突然满心愧疚,脚步也随着停了停。她长叹:“阿姊,三水有恨,无碍初意。三水有情,无碍挂念。”

    她义无反顾地登马,随着队伍离去。

    梁云舒又跟了一段路,远离了梁家渠,跟到附近的凌云山。她走上这座不高的小山包,伫立眺望,直到眼见着队伍出了姑孰,变成风尘中的渺渺芥子。

    此行去庐州,预计大约需耗费十余天。汝三水骑马前行,两天下来,大腿被马鞍磨破,垫了衣物依然收效不大。实在疼的时候她就下马步行,让没有马的人坐她的马休息一段路。

    这样骑马步行交替,又行了三天路。本来是没什么时间睡觉更衣的,第五天晚上,梁珏看出部分不做劳力活的年轻人有些吃不消,终于决定修整一下。下午住进驿站,等第二天一早再出发。

    晚上汝三水奢侈地叫了一壶热水,冷水掺一掺变温水,囫囵洗了澡。更衣的时候,她看见自己的大腿红彤彤一片,结了红痂的地方反复又被磨破,摸上去像是树皮一样,麻麻赖赖。脚底的水泡也破了,个别水泡还在流血,好在很快就止住了。

    洗澡的时候碰到水也很难受。也许是好一点的床榻让身体得到舒缓,紧绷的神经松弛些,导致夜里反而格外觉得伤处疼。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感叹,人果然贱皮贱肉过不得好日子,有好日子反倒难受起来。

    不知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她半夜因为太困,迷迷糊糊也睡了一段时间,梦见小阿宝捧起她的脚说:“阿姊疼不疼,吹吹就不疼了。”

    第二天一早上再看自己的腿脚,居然至少好了一半。她诧异不已。

    别人腿脚的磨伤和水泡在每日积累,可是汝三水在那天之后,每夜睡一觉,醒来时白天的磨损就会恢复五成。长途跋涉依然让她有些吃不消,总比别人好太多。虽然她无法理解这种特殊处境,略微有些不安。

    第九日在路上,有不少人水土不服。汝三水也不太舒服,面色有些黄。晨间醒得早,胃里犯恶心。

    她靠着树俯下身干呕的时候,口中突然呕出黑色的烟雾。

    她受到惊吓,猛地直起身。

    那烟雾缥缈如轻纱,在空中流转却不散去,她试着用手触摸,它在指尖萦绕,片刻之后消失了。她后退两步,甩了甩手,但是再也看不见它。

    难道是又被自己的身体吸收回去了……汝三水惊疑不定地盯着自己的手,突然想起那日在龙山上,梁乾问的话。

    “那天你从祭台上掉下来的时候,背后出现的那股黑色的烟是什么”

    她那时还觉得梁乾莫名其妙,到如今自己也亲眼看见这黑色的烟雾,终于知道自己错怪了他。

    她也想问,这到底是什么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在她的身上这些天她腿脚的劳损好得这么快,也和这东西有关联吗

    和汝三水一样醒得早的人找到一处水潭,边捞水洗脸边开始聊天:“虽说西南环境困苦,可如今南疆的差事和北疆比起来,其实都还算安逸的。”

    “说起西南,你们可知道绵州那位孙道夫是为什么被贬”

    另一个人接话:“听说是主战派和主和派的党派之争?”

    “哪有这么简单,他原先是贺金正旦使,二八年从金朝回来时就已经上报过朝廷,说金主完颜氏迁都开封,就是在谋划南侵,但是圣上认为是无稽之谈,加上主和派的挤兑,直接把他贬到了绵州。等到今年贺宋正旦使来朝,言下之意就是完颜亮一定会撕毁和睦协议,圣上还是将信将疑。到如今边境布防依旧松弛。”

    那些人从汝三水身边经过,还在唏嘘感叹:“金军的主力南迁开封,刀尖都快贴到咱们脸上来了,圣上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



17、城防
    庐州城的营地分为练兵区,城防区,主将府。

    练兵区有三个大型的演武场,以及两片扎营点。城防区就是庐州城城墙与护城河周边,成环状包围,主要兵力防范北方。汝三水跟随梁乾父子住在主将的督军府。这原本是庐州府衙,单辟出了半个宅子。

    前三天,梁珏将带来的子弟根据能力全都做了职位安排,大多数都是普通士兵,毕竟都不是什么兵将出身,也没有过行军打仗的经验,他们还是得从最初的训练开始进行。

    梁乾被他爹套上了一个参谋的虚职,看上去好像和权力中心挺靠近的,实际上说话能不能被采纳还是看梁珏的判断。而且梁乾的训练也同样一日没落下,只是不和其他士兵一起演习,但是强度没有区别。

    汝三水没被安排任何职务和训练,最初她很不服气,觉得自己像局外人,跑来做一朵花点缀草丛用。于是她也向梁珏申请一起训练。

    梁珏不是很善于解决和女子相处的问题,既觉得她体力肯定跟不上男子,又拗不过她,最后把梁乾的训练强度折了一半变成她的训练强度,把督军府内部的事务也交到她手上,因为他习惯性地觉得女子还是适合管家的方面。

    汝三水觉得在学堂中,所有人所学都是一样的,凭什么就要认为男子和女子适合做的事情不一样,除了体力确实普遍要弱一些,头脑并没有什么差别。但是得了府衙内的事务,她也没有再提出异议。

    因为她也认为内外工作一样重要,没有后方安定保障,就没有前方的有条不紊。再加上,她觉得自己如果这些事做不好,也就没有资格证明自己能做更多的事情。她想得到证明,自己不再是懦弱无用的家养金丝雀。

    早上经过日常的长跑训练之后,汝三水就开始打理府衙事务。下午梁珏和本地的将领交接城防事务,对一些问题提了异议,汝三水和梁家子弟们在一旁听着,当做了解和学习。

    庐州应该是半个边境线,离最边缘还有一点间隔。但是一旦开战,这个间隔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等同最前线。所以守城不能有丝毫松懈,流寇、间谍、刺客、内应,放进任何一种人,都是灭顶之灾。

    听着听着,梁乾突然打岔:“你们刚刚说我大伯是因为想解决流寇问题才出兵压制,但因为金兵认为宋军是冲金兵来的,最后设了伏击,大伯中了伏击战死。可是你们从来没有把两个问题连在一起看吗”

    说话的时候被儿子私自打断,梁珏并不生气,很耐心地反问:“如何连在一起看”

    梁乾挠着后脑勺:“是三水妹妹之前说的话点通了我,她说这些乡野流寇是害死大伯间接的原因,但如果他们一开始就向着金朝,那他们就是直接的罪魁祸首了。所以我更深地想了一层,如果这些流寇,从一开始就是金兵伪装的呢他们不是向着金朝,而根本就是金朝的子民,这些谋划,为的是挑起争端,有兴师讨伐大宋朝的借口。”

    梁珏露出满意的表情:“很好,那你说说,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

    梁乾没想到会被提问,一时有些懵。但是既然已经提出问题,却自己满足了,不再想着解决问题,确实是不应当的。他想了一会儿:“封锁城门。”

    “好,封锁城门就不会再有流寇进入。那需要进出城门去谋生计的百姓该如何军营需要的粮草物资又当如何”

    “这个……”

    梁珏:“你愿意认真看认真想,这是好事,但你看到的还不够全面,想到的还不够准确。我们先议事,你的想法我们过后单独再聊。”

    与守城的将领事务交接结束之后,趁天色还早,汝三水出去了一趟。原



18、跬步
    庐州引金斗河之水入城,修筑护城河。前些年曾被叛降伪齐,绍兴十一年被收复,如今下辖于巢县。梁珏此来庐州是督军职,承袭了大哥的正六品,御授左武大夫。

    跟随同来庐州的子弟为了熟悉整个庐州城的地形,由本地的将领带着巡视主城区,为了节约脚力调配了一些马匹,一或二人骑一匹马。

    梁乾和汝三水一起,让三水坐在马上,他牵着走。

    集市上小贩吆喝得好玩,梁亦鹤也不清楚喊得是什么意思,就跟着一起学,学得不像,阴阳怪调的,惹得其他人纷纷大笑。

    梁乾中途跑去买了五六个橘子,往回走的时候挨个丢进他关系近的几个兄弟怀里。梁亦鹤接过橘子之后,还不忘深情款款地感谢道:“我知道你对我不薄,可是我喜欢的是女孩子……”

    梁乾踢了他一脚:“喜欢你奶奶个腿。”

    梁亦鹤掐腰:“嘿放肆!我奶奶那也是你的三奶奶!”

    梁乾找到汝三水的时候,手里的橘子还剩两个,这两个都塞进了她的手里。继续牵马向前。

    领着他们熟悉地形的进义校尉在最前面领路,介绍着不同的坊市区划。

    汝三水剥着橘子,突然问梁乾:“梁家一直以来不是有很多志怪传说的书吗我记得你除了军事,也很喜欢看那些传奇故事。”

    “确实,就连梁家家史都带着一种奇幻的感觉,族里长辈不还总是说我是梁家的‘仙鹿’转世吗”梁乾在脑袋上比划出鹿角的样子,又耸耸肩。

    “你有没有看过,类似于鬼气、黑气什么的记载”

    梁乾奇怪道:“为什么问这种东西,好像……没有吧。”他又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确信地说:“没有看过。”

    汝三水斟酌一会儿,又问:“那类似邪气侵体呢活人妖魔化”

    梁乾:“你不会是还在为阿宝的事情耿耿于怀阿爷不是说了,龙山清明大祭的时候,遇到罗刹,破了梁家的运势。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难过自责,也不必成天沉湎其间。你……”

    汝三水打断他:“我知道。不是为了那件事。你就帮我想想有没有类似的记载”

    队伍走出集市,进入坊间。梁乾在屋脚随手拔起一只发黄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真的没有什么邪气之类的……梁家养马驯兽为生,所记载大多与灵兽有关,而且多为祥瑞记载,并无什么妖邪之说。”

    汝三水伸手拿掉梁乾嘴里的狗尾巴草,把剥好的橘子递给他。梁乾一手牵马,一手吃着橘子。

    “若硬说有什么波折坎坷,也就只有从家谱开始修订起,所记载的第二任家主的时候。梁家有一个子弟欲争夺家主之位,失败后恼羞成怒,捣毁了当时梁家的藏宝阁,还想烧毁每任家主传承的东西。结果他遭到天谴,光天化日之下魂魄离体,当场身亡。”

    汝三水正剥着另一个橘子,听见这话,手顿住。她想问,每任家主都会传承的东西,是指《阴阳集论》吗可她不敢开口,这本书的存在不是每个人都清楚,知道的人也不知道细情。

    如果自己出现的问题是因为《阴阳集论》,似乎就说得通了……那股黑色的烟雾,是她的魂魄吗为什么会是黑色

    ……

    每一日,梁乾和汝三水都会根据训练的要求,长跑或扎马步,射箭或反复地挥剑。

    挥剑最初要求是按固定的角度左砍一百下,右砍一百下,上挥一百下,下劈一百下,训练五天之后要求就增到了各三百次。汝三水的训练量是他们的一半。

    梁乾这样早上挥剑已经是第十天,原本发酸发麻的胳膊,也渐渐习惯了。

    但他还是边挥边抱怨,语气非常不耐烦:“这样真的有用吗那些管练兵的,没有点什么制敌招数可以教,就成天让人挥剑、挥枪、跑步、蹲马步、齐步列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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