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侯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幽篁小筑
南泽姣赶紧往前走了几步,她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场所,只觉得又新鲜又厌恶。
“姣姣!”谢狂心大喊了一声,南泽姣才如梦初醒一般地追了上去。原来她在不经意间停下了脚步,看起了台上的表演。
她贴着扭动的人群往谢狂心的方向挤去,眼睛却又忍不住到处乱瞄起来。这个夜店不算特别大,但看得出是用心装潢了的。大厅正中间是几何形状的吧台,外面的环形长廊便是舞池。天花板和地面上的灯圈、灯泡都隐藏起来了,只能看到华丽多变的灯光。在最靠外的墙壁两侧,有一些半开放式的卡座,外侧竖立着精美的玻璃幕墙,这既保护了卡座客人的隐私,又保证了卡座客人的视野。
“跟紧点。”谢狂心等南泽姣走近之后,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这里人很多,你要是走丢了,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这句训斥不知为何让南泽姣感到一阵甜蜜,她暂时忘记了失去亲人的痛苦,变得开心起来。“狂心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你走慢点。”
谢狂心叹了一口气,“再坚持一下。”
这时,南泽姣发现身边的一些年轻人有个共同点——他们的眼皮上贴着一排极小的灯泡,会自动循环地闪烁,乍一看就像是光彩夺目的“跑马灯”。这些年轻男女本来就化着夸张的妆容,有些还带着水晶和镶钻的鼻环、唇钉,再配上这种多彩的眼皮灯,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她毕竟是小孩子,立刻就被吸引住了。“狂心哥哥,他们眼皮上贴的是什么啊?好好玩啊!”
“我帮你问问。”谢狂心拉着南泽姣走到了一个打扮得像是摇滚歌手的男孩身边,在其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男孩会心一笑,从包里掏出一个很小的盒子,塞到了谢狂心的裤兜里。
谢狂心道了声谢,拉着南泽姣走到了墙边。“给你弄到一盒双眼皮贴,你需要镜子吗?”
“这里有镜子?”南泽姣张望了一下,“是不是得去洗手间?”
“笨呢,我帮你贴不就好啦?”谢狂心打开了小盒子,“拿着,我来贴。”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南泽姣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听着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她能感觉到谢狂心的呼吸轻柔地扫在她的脸上。
“他喜欢我吗?会不会在这个时候亲我一下?”南泽姣的脑子里涌出了无数个乱七八糟的怪念头。
但谢狂心只是轻快地贴上了双眼皮贴,“好了,试试看。”
南泽姣心情复杂地睁开了眼睛,“哇,我能感觉到眼皮上面好闪!”她笑嘻嘻地说,“是不是很像吸血鬼?”
“这跟吸血鬼有什么关系?”谢狂心哭笑不得,“倒是像个小妖怪。”
“狂心哥哥,你也贴一对吧,好不好?我们等下可以合影!”南泽姣兴奋地说,“等回国以后我要跟造型师说,弄一个这样的造型!”
谢狂心装作没听清她的话,“跟我来,走这边,快到了。”他牵着南泽姣,一直走出了舞池,来到一个卡座前。
南泽姣这才想起来今晚出来的目的,她小脸一垮,心情又变成灰蒙蒙的了。
卡座的脚下有两个由彩色玻璃拼成的数字装饰,“4”和“7”。南泽姣想起了那个“红配绿”的大汉说的话,“难道这里就是能见到去世亲人的地方?”她不解地看着谢狂心。
而谢狂心已经大踏步地走了进去,“南瓜姨,让你久等了。”
万国侯传 第二百六十八章 滴血之祈
卡座的最里面坐着一个高加索女人,她身材干瘦、肤色很深,但仍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她那一头夸张的麻花辫,让南泽姣莫名想起了在电影里看过的美丽狂野的吉卜赛人。她的麻花辫上缠绕着许多金色和紫色的缎带,带子上印着奇特的花纹;她穿着一套绛紫色和砖红色搭配的纱制长袍,上面也缠绕着许多缎带,带子的末端还系着小小的铃铛;她把双手平放在桌上,宽大的袖子就像两个鼓满了风的灯笼。
“南瓜姨,这是我的朋友。”谢狂心热情地用英语介绍说,“姣姣,这位就是南瓜姨。”
南泽姣连忙向南瓜姨点头致意,但那女人却只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南泽姣,几秒之后,她才将嘴角向上弯了一下,算作回礼。
“姣姣,南瓜姨不能讲话。”谢狂心继续用英语解释道,“但她听得见。”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敬重和畏惧,“南瓜姨是个祈灵者,她可以让你见到你外公。”
“怎么可能呢?”南泽姣不假思索地说,“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我们老师说过了,一切装神弄鬼的都是在骗人!”
南瓜姨忽而一笑,露出了两排包裹着亮闪闪的金片的牙齿,吓了南泽姣一跳。
“你试试看嘛,反正你又没什么损失。”谢狂心好脾气地说,“我也是偶然听说这位南瓜姨,虽然我没见识过她的本事,但我认为值得一试。”
南泽姣失望极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谢狂心竟然会带她来见一个神婆。她很想立刻就转身回去,但一看到谢狂心那满含希望的双眼,她就失去了挪动双腿的能力。
“不管怎么说,狂心哥哥总不至于骗我、害我。”想到这里,她安下心来走进了卡座,在南瓜姨右手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在三张长椅中间,摆着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桌子上盖着紫黑色的丝绒桌布,上面绣着古怪的符号。桌子中央摆放着一个玻璃盆,里面盛着看似密度极高的绿色液体,浓稠得几乎像是固体。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谢狂心在南泽姣对面坐下,“你看我们仨坐的位置,像不像一个‘门’字?”他有意逗了逗南泽姣,希望能让她放松一些。
南泽姣好奇地看着南瓜姨,问道:“她听得懂中文吗?”
“当然听不懂。”
“那我刚才说她装神弄鬼,她干嘛要笑我呢?”南泽姣不满地问道。
“她是祈灵者,这点本事不算什么吧?”谢狂心不以为然地说,“而且听不听得懂中文,重要吗?”
南瓜姨这时已经拿出了一个皮质的小箱子。她将箱子放到桌子边缘,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南泽姣。
“姣姣,你确定要参与这个仪式吗?”谢狂心问道,“南瓜姨在等你确认。”
南泽姣有点紧张,“确认……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等谢狂心将这句话翻译成英文,南瓜姨就点了点头。她打开箱子,掀开盖布,取出了两把造型怪异的“短刀”。
说是“短刀”,其实更像烙铁。这两根“烙铁”长约一拃,一头有手柄,另一头连着十字形金属。南泽姣定睛一看,十字形金属是由两枚纤薄的短刀片组成的,在灯光的照耀下,寒光闪闪,看起来颇为吓人。
“这是……什么?”南泽姣慌乱地问道,“狂心哥哥?怪可怕的。”
南瓜姨将这两根“烙铁”分别握在两只手里,示意谢狂心和南泽姣接过去。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应该是祈灵用的法器。”谢狂心舔了一下嘴唇,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快拿吧,姣姣。”
当两人接过法器之时,南瓜姨忽然站了起来。她个子很高,骨架也比一般女人要大一点,看起来几乎像个女巨人。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又全神贯注地盯着南泽姣了。
南泽姣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狂心哥哥,她……为什么那样看着我啊?”说完她又想起南瓜姨可能听得懂她说的话,顿时有点尴尬。
“南瓜姨应该是在等你准备好。”谢狂心解释道,“你要在心里默念你想见的人。”
“哦,好的。”南泽姣慌里慌张地坐直了。
南瓜姨伸出两只手,分别按在了谢狂心和南泽姣的头上,而后轻轻拍了拍。谢狂心抬起头,见南瓜姨指了指法器,于是,他会意地说:“姣姣,你该用法器了。”
“啊?怎么用?”南泽姣盯着手里的法器,“我没用过……”
“我也没用过。”谢狂心哭笑不得,“南瓜姨,这个该怎么用?”他用英语问道。
南瓜姨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两人的掌心,做了一个在玻璃盆上方握手的动作。
“一定要这样?”谢狂心脸色一沉,“南瓜姨,我之前不知道祈灵是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能用别的办法吗?”
南泽姣见谢狂心脸色难看,连忙站了起来,“狂心哥哥,算了,不要这样,是我们求人家祈灵的,别凶巴巴的……”
南瓜姨微微一笑,像是对谢狂心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她好整以暇地站着,露出一副“我无所谓”的表情。
谢狂心长叹一声,“姣姣,我事先真的不知道要搞这些,我以为跟霓虹国的祈灵差不多,就是念一些咒语什么的,没想到要血祈。”
“南瓜姨不能说话呀,也许这是她的独门绝招呢?”南泽姣反过来安慰着谢狂心,“试一试也没多大损失。”
谢狂心为难地看着她,“姣姣,你怕疼吗?”
“怕,怕极了。”南泽姣在心里想,但她不愿被谢狂心看扁了,便嘴硬地说,“我胆子很大的,才不怕疼。”
“那就好。”谢狂心似乎松了一口气,也站了起来。
这时,南瓜姨比划了几下,谢狂心很快看懂了她的意思。“我们要划不一样的手,这样等下才能握在一起。”他用不太灵活的左手握住法器,对准了右手掌心,“我先来。”
“一起吧。”南泽姣做了一个深呼吸,“也就跟抽血差不多。”她故意做了一个鬼脸。
但突如其来的疼痛还是让南泽姣倒抽了一口气,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已经出现了一个十字形的伤口,鲜血正慢慢地往外涌。她忍住痛,眼泪汪汪地对谢狂心说:“然后呢?狂心哥哥,现在握手吗?”
南瓜姨像听懂了南泽姣的话似的郑重地点了点头,同时举起了手臂,像是要开始仪式了。
谢狂心伸出同样在流血的右手,与南泽姣十指相扣。
南泽姣立刻感觉到了一股热腾腾的力量,她紧握着谢狂心的手,眼睛则紧紧盯着南瓜姨。鲜血慢慢地顺着两人的手臂往下流淌,落入了玻璃盆中。红色的鲜血缓缓融入翠绿色的液体中,就像门口那彪形大汉的脑袋。
俄顷,南瓜姨示意两人坐下,但要求他们保持握手的姿势。南泽姣和谢狂心只得别扭地将手臂放在桌上,动也不敢动。
南瓜姨在狭小的空间里舞动了起来。她的动作幅度并不大,但举手投足间充满着诡异的气息,这让南泽姣感到有些不舒服。
南瓜姨突然将头往后仰去,脖子后折的角度简直像是断了一般。而她的双臂却向前伸着,一会儿如蛇般扭曲,一会儿又变得僵直;她袍子上的小铃铛“叮叮当当”地四处乱响,听了只让人觉得寒意森森;她的喉咙发出了嘶哑难懂的怪声,既像是苦笑,又像是啼哭;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而头颅后仰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一种绝望而又悲哀的气氛充斥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与热闹的大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南泽姣忽然想起了她为参加演讲比赛而背诵过的一段诗。诗词的意思,她并不十分理解,但此刻她却莫名觉得异常心酸,几乎要随着南瓜姨的“哭喊”落下泪来。
就在南泽姣要哭出来的一瞬间,南瓜姨忽然停止了舞动,抬起了头。她用那对深陷在眼窝中的眸子扫向南泽姣,后者与她对视一眼,顿时打了个哆嗦。“这女人的眼神太凌厉了,就像是两条鞭子!”南泽姣心想。
最终,南瓜姨的视线落到了玻璃盆上,接着,她的脸色一变。
南泽姣顺着南瓜姨的目光看向玻璃盆,不由得惊呆了——不知从何时起,盆中出现了一个单词,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英文单词:destiny。
“命运。”南泽姣在心中默念,这是她为了出道而准备的英文名。她还记得,在正式出道之前,她曾拉着外公的手,在外公的手心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这个单词。陶无法当时对这个名字十分不以为然,说又长又不好记。
想到这里,南泽姣只觉得心中一痛,她咬了咬嘴唇,尽量忍住想哭的冲动。她盯着那个由血迹形成的单词,隐隐感受到了一种恐惧。
“姣姣。”一个低沉、含混、发音不清的声音忽然出现。
南泽姣吓得大叫了一声。
谢狂心略带责备地瞪了她一眼,她这才想起,自己本来就是来见外公“最后一面”的。她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南瓜姨,同时抓紧了谢狂心的手。
卡座外,聒噪的音乐不曾间断,卡座内,三个人却一声不吭地坐着。
南瓜姨闭着眼睛,沉默着。谢狂心无奈地用力握了一下南泽姣的手,示意她提问。南泽姣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南瓜姨现在可能就是她外公!她充满疑虑地打量了一会儿南瓜姨,然后期期艾艾地开口问道:“是外公吗?”
“是。”那个低沉的声音又出现了。南泽姣不敢置信地看着南瓜姨的脸,而后者双目紧闭,嘴巴也没有动,双手也都放在桌上。她看向谢狂心,谢狂心也是一脸惊讶。
“您为什么……突然离开我们了?”南泽姣说完这句话,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一声叹息。
沉默了大概一分钟后,南泽姣才后知后觉——陶无法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她带着哭腔说道:“外公,我想您!爸爸妈妈也都很想念您!”
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南泽姣流下了眼泪。不一会儿,她忽然问道:“您是不是被人害了?”
“不。”简短有力的回答。虽然发音依旧是模糊的,但那语气让南泽姣感到无比亲切。
“您能出来让我看看吗?”她鼓足勇气问道。
“不。”
南泽姣失望地垂下了眼帘,几秒之后,她又问道:“您不想出来看看我吗?”
陶无法的叹息是如此地沉痛和无奈,以至于南泽姣立刻就大哭了起来,“外公,您怎么了?”她哭得太厉害,差点就把手从谢狂心的掌心里抽了出来。好在谢狂心牢牢地攥住了她的小手,才没有让仪式中断。
“您没办法出来?”南泽姣终于想到了这一点。
“是。”
“那……外公,我有好多话想跟您说,您能多待一会吗?”南泽姣哭哭啼啼地问道。
沉默。陶无法没有回到这个问题,但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南泽姣看着南瓜姨,想起了一个在她脑海中纠缠了很久的问题。“外公,您离开的原因,不会是……跟小外公一样吧?”
她原本做好了不会得到答案的心理准备,想不到却听到了一个粗声粗气的回答,“是。”
南泽姣的眼皮上闪着多彩的灯光,但一眨眼就被眼泪模糊成了光晕。她用力闭上了眼睛,直到眼泪释放得差不多了,她才重新睁开,“那么,是有人逼您这样做的吗?”
“是。”
这个简短的回答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斩钉截铁。南泽姣感到茫然和困惑,“是谁?”
陶无法又沉默了。
南泽姣胡思乱想了一阵,随后看向了目光忧虑的谢狂心,同时脱口而出,“难道是您不方便说的人?”
万国侯传 第二百七十三章 务实主义
一缕清幽如雾的香气飘来,南泽雨恍然想起了京都的九条大宅。在大宅那古韵悠然的院子中,有一个总是生机勃勃的池塘。每逢盛夏,池塘里都会开满各色娇艳的睡莲花,香气飘荡,常令他流连忘返直到他长到18岁,去往中国读大学。
尽管南泽雨非常想报考东京大学,但他却不敢开口提这个想法。他深知九条晴臣希望他能在中国一展身手,因为那里可能有不仁社需要的一切。
一双冰凉的手为他盖好了被子,并拂过他的脖颈。南泽雨心中一动,“母亲?”来不及多想,他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只手。
但那人轻盈地挣脱了他。他正失落,一声低沉的男人笑声传了过来。
南泽雨吃力地睁开了眼睛。房间里的灯光十分柔和,实木色的天花板和颜色稍浅一些的象牙色墙壁组合出了不刺眼的协调环境。烟灰色的窗帘上有大段的红色横幅坠饰,这使得房间看起来不那么沉闷冷漠。
他一时判断不出时间,便心生急躁,不等看清房间里有哪些人,就急切地问道:“几点了?”
“6点,下午6点。你睡了15个小时了,南厅长。”万国侯的声音响起,说完就来到了南泽雨身边,“感觉好点了吗?”
南泽雨看到万国侯,想要坐起来,但刚一起身,一阵强烈的眩晕就袭来,他不得不躺了回去。“还行,侯爷。”他这一动,天灵盖也隐隐作痛,这让他回想起了自己撞向房门的瞬间。“这不是我的房间?”他看到墙边有张小圆桌,上面摆着一本打开的硬皮书,一个铜制的狮子摆件。那狮子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就像此刻有气无力的他。
“昨晚点左右,你昏倒在卧室门口了,是南夫人发现你的。月总管第一时间叫了医生过来看你,给你打了针,现在你只需要多休息就可以了。”万国侯拉过一张圈椅,在床边坐了下来,“这是另一间客房,医生建议你先和南夫人分开休息。一方面便于观察,另一方面也可以免于打扰南夫人。”
南泽雨这才想到妻子,“白荷人呢?”
“南夫人正在餐厅用餐,需要我去请她吗?”回答的人是月漱落。
南泽雨的脸有点发烧,他想起自己刚在半梦半醒间抓住了对方的手,不禁有些羞愧。好在月漱落神色坦然,像是没有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他心情复杂地说:“算了,不用了,她昨晚肯定也没睡好,就不要吵她吃饭了。”
“南厅长,你有严重的头痛啊?抱歉我事先不知道。”万国侯严肃地说,“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
南泽雨茫然地眨了眨眼,“早些?”
“你应该注意到了,我家中每个房间都有鲜花,而且每天都会更换。”万国侯穿着深棕色的三件套西装,内衬湖蓝色的丝质衬衫,深色领带上的花纹不知怎地让南泽雨想起了奈良的小鹿。
“这些鲜花原本只是为了装点房间,但对于有头痛的人来说,花的香味却有可能引发头痛。假如南厅长早些告诉我,就不会发生昨晚的事情了。”万国侯的眼中闪过一丝歉意,“让客人生病了,是我的疏忽。”
“您不必这么说。”南泽雨慌忙解释道,“是我的问题,我很久没有头痛了,久到我自己都忘了。”
“月总管,你去打电话催一下裁缝,我有件衣服这两天应该要做好了。”
“是。”
月漱落关上房门后,那种梦幻一般的莲花香就消失了,南泽雨很想问问月漱落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但他最终忍住了这个冲动。将月漱落错认成他的母亲已经足够狼狈了,万一再让万国侯误会他对月漱落有什么想法,那就糟糕了。
万国侯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冲南泽雨轻轻颔首,“南厅长,关于头痛,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我能帮上忙,请直言不讳,我的医生一定会尽全力。”
南泽雨苦笑了一下,“侯爷费心了。这也不算什么难言之隐,老毛病了。”他躺了十几个小时,腰椎都躺得有些酸胀了,便挣扎着慢慢坐了起来。万国侯见状,起身帮他垫高了靠垫,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万国侯坐回了椅子上,“我的医生说,你这个不是偏头痛。”
“嗯,不是。”南泽雨长出了一口气,“属于神经性头痛的一种,我很小的时候就有这个毛病了。”
“真不幸。”万国侯同情地说。
“还好,不发作的时候,我也没什么感觉。”南泽雨不愿被万国侯看作弱者,便急急忙忙地说,“您看,我能通过选拔,成为警察,不正说明了这不是什么大毛病么。”
万国侯微笑了一下,“我刚到魔都的时候,就听说了不少关于你的故事。在见到你之前,我也一直认为,你是一位神勇的警界精英。”
“您这话好像有潜台词?”
万国侯笑着摇了摇头,“当然没有。你的确是我见过的最敬业、最年轻有为的警察,没有之一。”他稍微欠了一下身子,“我怕我再说下去,就要变成给你唱赞美诗了。”
“好话永远不嫌多。”南泽雨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的头痛已消,心理负担也就小了许多。
“南厅长,如果你不嫌冒昧的话,我想跟你谈谈关于陶老先生的赔偿问题。”万国侯收起了笑容,“虽然理论上应该让南夫人到场,但我觉得,这个问题还是由我们男人来谈比较好。”
“因为女人容易感情用事。”南泽雨自嘲似地笑了一下,接着又无奈地说,“白荷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我岳父又一直没有再娶,父女俩相依为命,感情很深。这几天她说了很多不礼貌的话,我替她向您赔个不是。”
“我理解。”万国侯说,“人之常情。”
“但我个人其实并不在意赔偿。”南泽雨说着,调整了一下坐姿,“人都不在了,金钱这类东西又有什么意义。更不用说,我跟白荷并不缺这个钱。”
万国侯的嘴角极轻地抽动了一下,像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笑意,“我当然明白,南厅长选择投身警界,自然不是奔着高收入去的虽然我相信你的薪水并不低。”
这句恭维话说得恰到好处,就像是用一片轻柔的羽毛挠动南泽雨的脚心。南泽雨愉快地笑了起来,“公务员,不敢提薪水,尤其是在您面前。”
“但我还是要说,这个赔偿并不是看南厅长是否缺钱,而是公平起见。”万国侯淡淡地说,“虽然这并非医疗事故,但毕竟是在我投资的医院里发生的悲剧,我又是推荐人,我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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