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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丞妆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思焉如烟
闵素筠满意地点头。
梁书页却恭敬地答道,“这是一定的,父亲还说,舅舅是从国外回来的,一般的席面怕是不合心意,因此说要去法租界那边新开的西餐厅呢。”
丈夫看重自己的弟弟,闵素筠也觉得有光彩,听了笑着说,“哟,那地方只怕不便宜,不过庭柯难得回来,也是该放他一次血的。”
梁书页笑了笑,没有接口。
闵庭柯道,“快和你父亲说,我在国外几年,如今就惦记着中国菜,那些刀刀叉叉的碰也不想碰,倒要浪费了他这番心美意。”
梁书页点头道,“我早该想到的,既然舅舅这样说,回头我去寻一家老字号的酒楼定个包厢,我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正该这样。”闵素筠十分高兴。梁书页就趁机向母亲使了个眼色,“妈,车子还在外等着,父亲的意思是要您回去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就走。这边若是没别的事儿,咱们就走吧。”
闵素筠答应了一声,“庭柯,我们走了,你好好歇着吧。”闵庭柯坚持亲自送到门口,看着母子二人上车,这才折返回了客厅。张嬷闻声走了出来,“小少爷,大小姐走了吗”
“是的。”闵庭柯道,“你有事找她吗”
“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饭菜做得多了。她若走了,只怕要剩,有些可惜罢了。”张嬷说完,闵庭柯就道,“怎么会剩宅子里还有这么多人,叫他们一起来吃。”
张嬷惊讶地说道,“那怎么行我们都是做下人的,可糟蹋不得这样的好米好菜。”
闵庭柯笑道,“剩了岂不更是可惜”
等晚饭时,他每样菜只留了一碗,剩下的都让张嬷分了下去。张嬷无比感动,心中暗想:小少爷到底心善,这样好的人物,不知将来要寻个什么样的妻子
吃过晚饭,闵庭柯坐在客厅里听音乐。从前闵家时常举行舞会,所以留声机是一定要有的,只不过许久不用,唱片都蒙上了灰。闵庭柯找了两张音乐舒缓的旧唱片播放,美妙声中,他靠在沙发上,禁不住想到六哥那张消瘦的脸。
不过四年而已,六哥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他甚至还能想到从前六哥在老宅里来来回回的身影,总是那么的优雅得体
一首曲子没放完,电话铃打断了闵庭柯的思绪。他以为是姐姐不放心,又要交代什么,顺手接起来,客气地说道,“你好,这里是闵宅。”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是闵先生吗”
声音十分熟悉,闵庭柯仔细一回想,竟是唐氏兄妹中的妹妹唐新夏。他连忙答应道,“没错,是我。唐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儿可是遇到了麻烦”
唐新夏笑着道,“没想到闵先生还记着,我以为您早就忘了呢。船上偶然结交,得您照顾,原不该再有所求的。只不过我和哥哥到了举目无亲的上海,认识的人也只有您了,实在没有旁的办法,少不得还要求您。”
闵庭柯忙道,“你不用见外,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了,只要我能帮的上忙,一定会不留余力的帮你。”
“我和哥哥原是要去汉口的,如今船票难求,想问问您,可有办法买到船票”唐新夏说完,又笑着补充道,“我知道闵先生是急公好义乐于相助的好人,我们求的冒昧,您千万不要怪罪。若是买不到,也不用强求,我们另想办法就是了。”
闵庭柯才回上海,认识的人有限,这件事肯定是出不上力的。不过三哥闵庭析如今在政府部门工作,如果求他,倒是还有可能。他想也没想地答道,“我来尽力想想办法,但也不敢保证就能办到。”
唐新夏道,“您没有一口回绝,我和哥哥已经很感激了。”
“你们现在在哪里落脚我有了准信怎么找到你们”闵庭柯问完,唐新夏就说,“老城厢这边有家同民会馆。小地方,门面也不大,却不知道您清不清楚”
就算闵庭柯不知道还有福生那小子,大姐既然把车交给他,福生肯定是认路的。他嗯了一声,“那你们先安心等我的消息吧。”
唐新夏好一阵感谢,挂上电话,冲着公用电话亭一旁的唐新培笑道,“怎么样我就说该拜托闵先生吧他想都没想的答应了,早知如此,就该先打电话的,何苦让我白跑了许多趟。”
唐新培一脸尴尬,“我们相识不久,怎么好舔着脸去拜托人家”
“谁与谁是生来就认识的人与人交往,就是个过程罢了。没人往前迈一步,都成了街上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了”唐新夏还要再说,唐新培已经嫌啰嗦的认输,“是你对,全是你对,这总行了吧”
唐新夏嘿嘿一笑,得意极了。





晚丞妆 〇〇玖◇烦恼
闵庭柯挂断电话,急忙叫来了福生,问他知不知道三哥的电话号码。福生见他问的急,以为出了什么要紧事儿,片刻都不敢耽误的找来了记着闵庭析电话号码的牛皮纸小本。
闵庭柯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两个号码。他想都没想的照着第一个拨了过去,没多久就有个听差口气的人接了起来,异常客气地问道,“您好,这里是周宅,您找哪位”
竟然打到了三哥的家里。
闵庭析当年因为和父亲的关系交恶,出走从军,退伍回来后进入政府部门工作,极受上头器重。闵庭析的顶头上司姓周,也是军人出身,战场上枪林弹雨摸爬滚打了几年,几次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但膝下的两个儿子却没那么好运,都死在了战火硝烟之中。他打拼一生,所求的不过是给儿子们拼出一条好走的通天大道,如今儿子没了,不免心灰意冷,干脆退伍去了上海。凭着中校的身份,直接就进了政府。之后又把生活在老家的妻子女儿接了过来,虽然没有儿子继承家业,但好在还有个幺女,也算后继有人。他见闵庭析为人仪表不凡,行事一丝不苟,颇有几分自己年轻时的风采,就起了招赘之心。
闵老爷当时听了,自然不愿意。自己的长子怎么能给人当上门女婿去
不过闵庭析当时一心想要离家,越远越好,当即答应了下来。他如今住的宅邸也是岳父去世后留下给他的,家里的仆人都是从前服侍周老爷的,也没有换,所以还保留着当年的旧俗,自称周宅,并没有改口。
闵庭柯急忙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又说要找三哥闵庭析。听差语气更是殷勤,“原来是九爷,您请稍后,小的马上就给您通传。”
“辛苦了。”
“不敢当。”听差说完,电话没有挂断,脚步匆匆地找人去了。没一会儿功夫,一个女子的声音透过话筒传了过来,“是庭柯吗”声音清脆嘹亮,十分悦耳。
闵庭柯立刻反应过来,是三嫂周君兰。
周君兰自幼跟随母亲在老家生活,家里没有男人,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时间久了,难免有些风言风语。更有那胆子大的明着面欺负她们母女,还有不要脸的登徒子见她母亲姿容不错,出言调戏,半夜翻墙等等。周君兰在这种环境中长大,养成了泼辣的性子,行事只怕比那一般的男子还要强上许多。因此当初她嫁给闵庭析为妻,闵老爷无论如何也看不上眼,但她却对上了闵素筠的胃口,姑嫂关系十分要好。
闵庭柯惊喜地叫了声三嫂。周君兰口气十分热络,“庭柯,你是哪天回来的我前几日向你三哥打听,他还蒙骗我说要下周才到。这老东西,竟然连我也瞒着,难不成我是那吃人的妖精,会把他宝贝一样的弟弟给吞了”
“三嫂说得哪里话。”闵庭柯有些尴尬,急忙替三哥解释起来,“原本是要下周才到的,后来拖了许多关系,提前买到了票,那时我已经准备出发,也来不及写信告诉家里,所以手忙脚乱的,也不怪三哥没有说明白。”
周君兰嫁到闵家时,闵庭柯才十几岁,瓷娃娃一般精致的面容配上老实温厚的性格,谁见了都喜欢。说她是看着闵庭柯长大的,一点儿也不为过。她和闵庭析虽然恩爱,可如今眼看着就要四十岁的年纪,偏还没个一儿半女,她近几年常为这件事烦心。听了闵庭柯的话,周君兰母爱泛滥,忍不住笑道,“你别为他开脱,回头我肯定是要和他吵的。对了,你找三哥有什么要紧事儿”她清楚闵庭柯的性子,如果不是急到不行,是不会唐突打电话的。
闵庭柯只好说,“没什么要紧事儿,只想求他帮个忙。”
“你们自家兄弟,说什么帮忙,太见外了。”周君兰还如从前一般,性格爽朗,也不兜圈子,直言道,“他不过是在政府里当个小官,和别人神气也就算了,关起门来却始终都是一家人。他这两天正为了法租界那边的事情烦心,这个点儿还没有回来,怕是又被叫去开会研究对策了。你要是着急,就往他的办公室打电话,你知道号码吗”
闵庭柯照着本子上记着的另一个号码念了一遍,周君兰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个。若他不在办公室,你就留言给他手下的人。”
闵庭柯答应了,周君兰又说,“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知道你回来,我少不得要做东请你吃个饭。届时叫上大姐一家,我们好好热闹热闹。”提也没提闵庭桉的名字。
闵庭柯忙道,“大姐随大姐夫回了乡下,只怕有些日子才能回来。等见到她,我让她联系你。”
“那倒不急。”周君兰笑着说,“我从前就说你命里是个有福星罩着的,赶巧这两天家里刚换了个厨子,做得一手地地道道的潮汕菜,我没见过什么世面,自然不知真假,全凭他们胡吹唬人。庭柯是留洋海外的人,正好抽空请你过来尝尝他的手艺,帮我分辨分辨。免得将来宴请贵宾,再丢人现眼。”
这几句话说得十分漂亮,也给足了闵庭柯面子。
“三嫂真是太客气了,若您还算没见过世面的人,我们岂不都成了井底之蛙分辨是帮不上忙的,但帮着吃饭吃菜却是可以,只是要叨扰三嫂了。”
闵庭柯说完,周君兰就笑着接口,“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若说叨扰就太见外了。你三哥下头虽然还有几个弟弟,但唯独对你最是关爱。你出国这些年,也时常念叨你的安危,唯恐你年轻,不知珍重身体,如今见你平安回国,他也能松口气了。”
闵庭柯笑了笑,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周君兰哎哟一声,后知后觉地叫道,“瞧我,和你唠叨起来就没完,你有事情要找他,还是赶紧打电话去吧,回头闲了再和我说话。”
闵庭柯答应了,说了再见,这才挂上电话。他又拨了号码,等了几声,电话那头传来闵庭析低沉的嗓音,“喂”口气隐隐有些不耐烦。
闵庭柯急忙说,“三哥,是我。庭柯。”
闵庭析一愣。
上次见面不欢而散后,依照闵庭柯的脾气,肯定不会主动打电话找自己。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可不信闵庭柯在国外短短四年时光,就能改变骨子里的执拗。他有些不解地问道,“是庭柯呀,你怎么来了电话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办”
闵庭柯见他开门见,也不好多绕。简单直接地把唐氏兄妹的请求拜托给了他。闵庭析听完,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弟弟还真是喜欢管闲事。
他嗯了两声,没怎么往心里去,“这件事儿我记下了,回头就去找人问问看。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船票难求,许多贵人太太们想要出门,也要提前几个月就定下来才行。这么赶鸭子上架的,希望渺茫。”
闵庭柯也明白,他嗯了一声,“情况我是知道的,只是那对兄妹实在求路无门,这才找到了我。他们出门在外很不容易,三哥若是能帮忙,请务必出力。”
闵庭析忍不住哼了一声,“你尽管放心,我虽不知道什么糖啊咸的兄妹是谁,但你却是我亲弟弟,难得和我张了回嘴,我无论如何都会为你想办法的。”
闵庭柯高兴地答应了。
闵庭析想了想,忍不住问,“那天我走后,大姐可把话对你说明白了”
闵庭柯一愣,想了片刻,轻轻地嗯了一声。
闵庭析听他的口气十分不好,也知道弟弟素来骄傲,如今要沦落到入赘为婿的地步,说什么都不可能答应。他叹了口气,声音透着几分疲惫,“庭柯,这件事儿提出来只是和你商量,愿意不愿意的,全靠你自己拿主意。我也知道,用你来挽救闵家实在有些自私,只是眼下情况就是这样,你也是闵家唯一的希望,若是这件事儿不成,闵家也就完了。不过你不要觉得有压力,我和大姐已经商量过了,若是闵家真到了那个地步,就由我们出钱,再送你回国外。你好歹在那边生活了四年,风土人情生活习惯也都清楚了,你在那边生活,我们也不必担心。”
闵庭柯听他这么说,心里乱的不行,闷闷地答应了。
闵庭析又道,“我也知道这件事说了,必然要惹你不高兴,不过但凡还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庭柯我”他犹豫了片刻,最终什么都没有说,“算了,我这边还有工作,不啰嗦了。船票的事你就安心等我消息好了,买到与否,我都会打电话告诉你的。”
没等闵庭柯说话,闵庭析已经利落地挂上了电话。
老旧的办公室内墙壁已经发黄,桌子上还摞着厚厚的文件等着他处理,闵庭析站起身,从窄小的窗口向外看去。暮色慢慢浮上上海滩的夜空,街道上的路灯已经亮起,灯下还站着卖花的少女,积极地向来往的太太小姐推荐自己娇艳的玫瑰,可惜路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嫌恶的加快了脚步。
如今的世界就是如此,想要活着,就要将所谓的尊严踩在脚底下,毕竟尊严是不能当饭吃的。
他点燃一支烟,有些伤神地闭上了眼。
闵庭柯坐在闵宅的沙发上出了会儿神。
在国外四年的求学生涯中,他一直积极进取,每一分每一秒都没有浪费,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能有这样的机会,是十分得来不易的。每每午夜梦回每每难以支撑时,他都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再咬咬牙,再坚持坚持。
他为自己设计了美好的未来。
他会带着丰富的学识回到上海,然后当一名教书育人的教师,将自己辛苦得来的知识倾囊相授国内的学生。国外人常说如今的中国是东亚病夫,只有国民强大了,国家才会强大。而知识,绝对是这一切的先驱条件。
到那时,他会娶一位和自己惺惺相惜的女子,她或许出身并不高贵,却自然干净,懂他所想,是真正的精神伴侣。
可这一切,都在回国后变得模糊而遥远。
闵家如今的情况已是高楼倾塌的瞬息,他当然可以自私的不理会,反正也不会有人责怪他。可是他真的能做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族在上海滩芸芸众生中销声匿迹吗
这里有他的全部回忆,是他最最珍惜的所在。
在国外冰冷的房间内饱尝人情冷暖时,只有记忆中的家无声的支持他走到最后。
可是要他去做别人家的上门女婿,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妻子吗,他也真的做不到。更何况,没有爱情的婚姻和从前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何区别
他找不到方向,在美好的想象与残忍的现实中彻底迷失。
张嬷快步走了出来,见他脸色深沉,有些担心地说道,“小少爷,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闵庭柯冲她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张嬷这才松了口气,“晚饭准备好了。鸡汤刚刚熬出来,趁热喝最好了。”




晚丞妆 〇〇拾◇船票
闵庭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长到他分辨不出这是梦还是现实。
在梦中,闵宅回复了从前热闹的模样。家里正在开舞会,人来人往中,他被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召唤着走上楼梯,一步一步,最终来到自己的房门前。他轻轻推开门,在一阵耀眼的白色光芒中看到了母亲。
她的笑脸依旧慈蔼无比,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温柔地伸出了双手,等着他投入怀抱。
可当他兴奋地跑过去时,母亲却陡然消失,他扑了个空,仿佛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身子坠入无边黑暗。
闵庭柯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东方的曙光刚刚褪去幽森的夜色,朦胧的光影从窗进来,柔和的落在他的脸上。闵庭柯睡意全无,换了衣服洗了脸,放轻了脚步走下楼。可还是被守在楼下的丫鬟阿喜听到了,她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惊讶地问道,“九少爷,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可是有什么需要”
闵庭柯摇了摇头,“没有,昨晚睡得早,今天自然醒得早。”
没等阿喜说话,张嬷已经快步从厨房跑了出来,腰间还扎着围裙,“小少爷醒了,可是饿了早饭才开始张罗,恐怕要等一会儿才好,要不我先给你蒸一碗鸡蛋羹”
“我还不饿。”闵庭柯走下楼梯,“我四处转转,你们不必管我,都去忙自己的事儿吧。”
张嬷有些担心地打量起了闵庭柯脸色,“小少爷,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或许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这些关心令他多少有些手足无措。
闵庭柯笑得十分无奈,“真的没事。”
张嬷还是一脸担忧,闵庭柯拍了拍她的肩膀,脚步轻松地出了大门。
他回家之后,一直都陪着闵素筠说话,许是船坐得久了,精神一直不好,还没有静下心来看看闵宅的变化。他围着别墅转了两圈,发现有些地方的墙皮已经剥落,后花园虽然种了不少花草,却没有人精心打理,长得十分茂盛,失了美感。倒是攀爬在荫凉里的蔷薇,已经爬上了房顶,阳光下绿油油的光影,让人看着异常舒服。
别墅建成时由父亲亲手种下的两棵梧桐树已经枯死,大概被砍了,只留下了两个碗口粗的树根半埋在碧草之中。
草坪中摆着两张藤椅,沐浴在一片晨曦之中。
闵庭柯走过去坐下,深深吸了口泌人心肺的空气。真的好安静啊这和闵庭柯想象中的闵家差距极大,让他忍不住猜想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福生快步寻了过来,小心地问道,“九爷,张嬷打发我过来问您有什么需要”
闵庭柯转过身,只见福生头发凌乱,衣服的扣子系得乱七八糟,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想必是张嬷怕他有事儿不肯说,急忙把福生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闵庭柯本能地就要摇头,但看着福生真诚的双眸,只能说道,“你去书房里帮我拿一本书,然后再让张嬷泡一壶茶送过来。”
福生得了吩咐,十分高兴地转身就跑。没多久就送来一本厚厚的书和一杯热牛奶,“九爷,我不识字,围着书架转了两圈,这本书最厚,足够你看一会儿的了。还有这牛奶是张嬷的主意,她说早晨空腹喝茶对身体不好,让你喝了牛奶垫垫肚子,厨房那边正热火朝天的准备早点呢,听说张嬷要给您炸油条。”
闵庭柯笑着接过书和牛奶,“行了,你下去做事吧,我这边有需要再叫你。”
福生嗳了一声,机灵地跑了。
闵庭柯静静地在坐在晨光中读书,才看了十几页,张嬷又打发福生过来叫,说是早饭已经好了。闵庭柯只好放下书,乖乖去了餐厅。油条炸得金黄,又配有豆浆和牛奶两种饮品。闵庭柯见张嬷忙得额头上全是汗珠,心疼地说道,“油条去外面买就是了,何必辛苦自己呢你如今年纪大了,有些事能放手就放手吧,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了。”
“我们这些粗人劳累惯了,若让我们歇着才真是要了命。何况家里做的油条干净些,哪是外头买来的东西能比的”张嬷一脸笑容,“我听说洋人都是喝牛奶的,不知道小少爷喜不喜欢,所以只热了一点儿,若是爱喝,我明儿多热一些。”
早饭才吃了一半,一个听差跑了进来,“九爷,三爷打发人过来要见您。”
什么事儿会这个时间派人过来
“请进来。”闵庭柯急忙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快步去了客厅。
听差领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穿着一身旧西服,却烫熨得格外板正,裤线笔直。他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一双漆黑的眼睛显得十分精明,一见闵庭柯,脸上立刻堆满了笑迎上来,“这位就是九爷吧果然一表人才,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我是闵庭析闵局长的下属,名叫陆家真,您叫我小陆或是家真都可以。”
闵庭柯客气地笑道,“那怎么行您年纪比我大,我就叫您一声陆大哥吧。”
“这可不敢当。”陆家真笑得格外谦虚,“我不过是闵局长手下的小小科员,哪里当的起这声大哥”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船票递了过来,“听说九爷有朋友要去汉口,闵局长拖了几十个关系,好容易弄到一张票,让我赶紧给您送过来。即便是这样,也只买到了一周后的船票。”
闵庭柯接过来,有些为难地说道,“我有两个朋友要走,如今只弄到一张船票可如何是好”
陆家真道,“世道乱糟糟的没个太平,船票最是金贵,常常是千金难求,即便有钱,找不到人也是枉然。您既然抬举叫了我声大哥,我少不得要啰嗦几句。依我说,好容易搞到票,先让你的朋友走一个人,回头让闵局长再帮您留心,想必不出一个月,总能再买到票的。若是失了这次的机会,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上。再说了,哪有那样好的机缘,一出手就能买到两张票呢倒是一张票更容易买些。”
眼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闵庭柯笑着点了点头,“陆大哥说得有理,我先代我朋友谢过了。”
陆家真连忙客气地摆手,“我哪有那样的本事,都是闵局长出的力,我不过是帮着跑跑腿罢了,哪里担得起九爷这句谢”
“大清早的烦劳您跑一趟,这份情谊我是要铭记在心的。”闵庭柯在国外四年,场面上的话也说得非常漂亮,“陆大哥用过早饭了没有厨房刚炸了油条,您要不要用一点儿”
“我哪有那个福气,上头还有一堆公务等着解决。船票交到您的手里,我就要告辞了,回去晚了,只怕要遭殃。”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向闵庭柯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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