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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丞妆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思焉如烟
等见了闵庭柯后,乔其庸只把他当做普通的世家子弟。
穿着得体,场面话也说得非常漂亮。像这样的人,在偌大的上海滩就宛若夜空中的一颗星,多如牛毛,根本不算什么。
得知闵庭柯留学回来后,又听他说了这样一番话,不禁欣赏起他来。他是个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当机立断地说道,“既然这边的事情已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我的小学参观,也让闵先生认个门,下次来好找。”
他又说起了小学的运营情况。“名叫向阳小学,是我毕业后任职的地方。学校不大,只收容周围贫苦人家的孩子,一日上两节课,上午下午各一节,也没什么新花样,只语文数学两门功课。现在有几十个学生,没得什么收入,学费都用土豆地瓜一类的农作物抵算,也都用在午饭中了。上任的老校长有个女儿,也在学校里教书,老校长去世后,我就成了名义上的校长,也不过是多跑些腿多做些事罢了。”
闵庭柯听了很感兴趣,连问了用什么教材,共分几个班级之类的。
乔其庸见他问得详细,知道他刚才所言不是夸夸其谈,索性道,“你去见了就知道,学生们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一个个乖巧可爱,让人见了就喜欢。”
唐新培插嘴道,“闵先生还不知道,其庸虽然任职校长,却没有分文收入,不仅如此,还要做几份工,分担学校的开支,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乔其庸很不习惯这样的赞扬,不太自然地摆了摆手,“一如闵先生所说,不过是出点儿力所能及的力罢了。”
唐新夏在一旁笑道,“说得我都恨不得插了翅膀去见见了,哥哥,咱们赶紧收拾东西走吧。”
唐新培和乔其庸见闵庭柯没有反对,取了行李出门,笑着出了会馆的大门。
刚走几步,身后传来伙计的吆喝声,“小贼,白住了几天房还敢偷东西走人还不把脏物还回来”





晚丞妆 〇拾叁◇奸商
四个人正说到兴头上,突然听到叫声,都以为出了什么事儿,不约而同地停下步子回头去看。只见会馆的伙计身后跟着一个掌柜打扮的男人领着三个打手模样的家伙追了上来。
闵庭柯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
唐新培等人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伙计脚步最快冲在头里,追上来一把揪住唐新培的衣领,指着他的鼻子叫道,“掌柜的,就是这小子。扮猪吃老虎,面上装得人模狗样,骨子里却是个偷鸡摸狗的赤佬鬼,白住了几天店不说,还胆大包天顺走了店里的东西。”
唐新培听了脸色一变,一把挣开他的手,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说什么谁拿了你的东西”
乔其庸也气得够呛。他一个学贯中西的文化人,从未见过这样颠倒黑白的场面,舌头都不利索了,“你你把话说明白,空口白牙的往人身上泼脏水,这是哪家的道理你们还想做生意不想”
会馆掌柜年约五十,又瘦又矮,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听了乔其庸的话,不紧不慢地说道,“客官别恼,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有理不怕说,这么气急败坏的,让别人见了,还以为是做贼心虚。”一番话说得阴阳怪气,听得唐新培与乔其庸火冒三丈,但他们都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不会与市井商人拌嘴吵架,气得胸口不住起伏,却讲不出半个字来。
会馆掌柜慢悠悠地转过头,问一旁的伙计,“房里都丢了什么,你可细细的检查清楚了别是放错了地方忘了,冤枉了无辜的人。人家虽是外地来的,在上海滩没根没底,但既住进了我们会馆,就是最尊贵的客人,你想好了再说话。”
闵庭柯在一旁听了,心底一阵冷笑。
这哪里是问话,分明是变了法的给伙计壮胆,告诉他唐新培兄妹没有背景,不用惧怕。
伙计贼精贼怪,哪里还听不明白,当即说道,“掌柜的放心,若非有十足的证据,就是再借我几个胆子也不敢说这样的话。房里别的没缺,唯独少了几样摆设。两个花瓶一个瓷壶,还缺了一对喝茶用的茶盅。别的也就算了,两个花瓶却是万万丢不得的,那是从前您在北平淘回来的官窑制品,听说是早先宫里贵人们用的呢。”
会馆掌柜连连点头,“那的确是件稀罕物,确实是少不得。”
唐新夏再也忍不住,狠狠往他们脸上啜了一口,“青天白日的,你们就算扯谎也要寻个正经理由,什么宫里贵人的古董花瓶,我们见也没见过。自打住进店,屋子里统共就那么几样东西,喝茶用的茶具一看就是便宜的地摊货,那茶叶都发了霉,你们也好意思要钱。我们不说,也是给大家留些脸面。你们竟然反咬一口,别的不说,就你们这破店,哪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会馆掌柜冷冷一笑,没有接口。伙计却跳出来和她辩道,“破破家值万贯,你一个黄毛丫头见过什么世面知道我们店里哪个是珍玩哪个是古物”说到这里,他抱起胳膊冲唐新培兄妹一顿打量,“嫌我们店破就不要来住,哪个去求去请你们了浑身上下没几个子儿,口气倒是不小。也不知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说是兄妹,谁知是不是真的保不准是从哪里领了跑出来的小姘头,到这里耍威风来了”
这句话就很难听了。
唐新夏勃然变色,双拳紧握,肩膀抖个不停。
“你说什么”唐新培听不下去,走上来就要理论。那伙计泥鳅似的,飞快躲到了三个打手身后。打手们各个凶神恶煞,都是附近的地痞流氓,三座大山似的拦在唐新培身前,一个粗嗓子的人低吼道,“好好说话,动什么手”一拳头捶了过来,怼得唐新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唐新培的气势顿时弱了下去。
会馆掌柜见状,笑着做起了和事佬,“你们外来是客,又难得来一次上海,没见过什么世面,见到了喜欢的东西也是正常。别的东西也就算了,那两只花瓶却是一定要还回来的,趁事情还没有闹大,你们赶紧交出来,咱们好聚好散,犯不着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双方都没有好处。”
这时小巷两侧已经围了几个人,伸着脖子看好戏。
乔其庸怒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们拿的”
“这个简单。”会馆掌柜的眼睛闪了闪,阴险地瞄了几人一眼,“东西又不会凭空消失,既不在店里,一准儿在你们的身上,你们若是没拿,就让我们的人搜搜,正好趁机洗脱嫌疑。要真是清白的,我亲自向你们道歉。”
唐新培自命行得正坐得端,浑然不惧,“搜就搜。”把手里的行李往地上一丢,坦然自若地说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搜吧”
会馆掌柜狡诈地笑了两声,“这样就最好了。”冲伙计和打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去搜。
伙计眼疾手快,一步上前,就要解开包裹。
闵庭柯突然叫道,“且慢”他原本站在几个人的身后,这时才闲庭信步地走上前来,一把扣住伙计的手腕,嘴角微微一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你急什么”
伙计脸色一变,“你你干什么不干你的事儿,快放开我”
唐新培也说,“闵先生不用阻拦,我和妹妹问心无愧,不怕他们搜。”
“我知道你们不怕。”闵庭柯说完,一手紧紧抓着伙计的手腕,一手飞快从他袖口里掏出两个白色的细径花瓶。花瓶不大,但纹理细腻,一个绘着兰花,一个绘着红梅。闵庭柯提在手里,冲唐新培道,“怕就怕有人栽赃陷害,让你们有口难言,有理说不清。”他轻轻叹了口气,“这种手段几年前就有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竟然还有人用。”
乔其庸怒不可遏,指着伙计和掌柜骂道,“奸商十足的奸商,竟然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还要不要脸”
唐新夏冷笑几声,“怪不得一口咬定是我们拿了东西,原来你们贼喊捉贼,一心想要冤枉人。大伙都来瞧瞧他们恶毒的手段,以后路过这家会馆的大门,最好也绕着走,免得脏了自己的鞋底。”
伙计见事情穿帮,身子抖筛子似的颤个不停,有些不安地瞄了掌柜的两眼。
会馆掌柜只在最开始时露出略微惊讶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镇定自若,指着闵庭柯道,“这位小哥使得一手偷天换日的好本事,竟然把赃物嫁祸到了我们的身上,不知江湖上怎么称呼恕小老儿眼拙,不认得这样的大佛。我们这家同民会馆经营了十几年,可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我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们既然找事,那就赶紧报了警察厅,让他们来主持公道。”
这种事情他们不是第一天做了,和附近的警察厅早有勾结,自然不怕。
伙计听了,如获大赦地松了口气,扯着嗓门嚷起来,“快快去报警这里要杀人啦我的手腕我的手腕要断了”干脆倒在地上耍起赖来。
闵庭柯自小到大,还没见过这样的无赖,眉头一皱,不怒自威地吼道,“站起来好好说话”
伙计原本杀猪般叫闹着,听了他的声音,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鬼使神差般地站了起来,缩着肩膀躲到掌柜的身后。
“如今人赃并获你们还要巧舌如簧的狡辩,果真警察来了,谁知你们还有什么话说谁又知警察是帮你们还是帮我们”唐新夏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你们是这里的地头蛇,哪里是我们惹得起的”
会馆掌柜闻言冷笑道,“小姑娘胆大包天信口雌黄,你们抹黑我也就算了,难不成连政府也不相信”对一旁的一个打手道,“你赶紧去报警,让他们来抓人。”
打手司空见惯,脚步飞快地跑了。
会馆掌柜深恨闵庭柯坏他的好事,又冲另两个打手示意道,“只怕别的脏物也都在这人身上,你们去搜搜。别怕,出了事儿自有我兜着。”
两个打手听了,凶神恶煞的奔着闵庭柯走了上来,想要给他点儿教训。
乔其庸和唐新培怕他吃亏,一齐拦了上来,一个口中嚷道,“还有没有王法你们讲不讲理”
一个喊道,“就算我们犯了事,自有警察搜得,你们凭什么搜身还有没有人权”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两个打手哪会理他们,撸胳膊挽袖子的推搡起来。
正撕扯着,只听一阵嘹亮的警哨声传了过来。一个嘶哑难听的嗓子粗鲁地吼道,“艹你娘的干什么都不要命了光天化日的,闲着没事儿到老子的地盘上撒野闹事,你老娘的,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都该一枪毙了,省得整日狼哭鬼嚎的。”
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一身酒气的围了过来。
会馆掌柜像是见了救命稻草一般迎了上去,“孙警官,您可来了,再晚来一步,我就要被这些人活活吃了。”
那姓孙的警官歪带着帽子,喝得脸色通红,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衣襟的扣子也是乱七八糟。他打了个酒嗝,大大咧咧地嚷道,“赤佬鬼,老子喝口酒也不消停,一群刁民,都关起来飒飒威风,饿他们三天就全都老实了。”
唐新培吓得脸色一白,不安地看了乔其庸一眼。
乔其庸鼓起勇气辩解道,“警官,这件事儿和我们没关系”一句话没说完,只见孙警官提着警棍一棒子敲了下去,乔其庸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猛然向后倒下。幸好一旁的闵庭柯与唐新培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便是如此,额头上也被砸出一个老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唐新培嚷道,“凭什么打人”
“打人”孙警官瞪了瞪眼睛,“在老子的地盘,别说打个人,就是打死你也使得。”又提着警棍作势要打。
只听巷子口传来一阵尖锐的车笛声,紧接着福生从车里飞快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闵庭柯身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关心地问道,“九爷,没事儿吧”
他在车子里等了半晌不见闵庭柯回来,知道一准是被粘皮糖一样的唐氏兄妹粘住了,刚巧又赶上今早他在睡梦中被张嬷拖了起来,哈欠连天,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没成想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九爷就被那对烦死人的兄妹连累出了事儿。
他心急火燎地看了看闵庭柯的情况,一脸担忧,“九爷,受伤了没有”
闵庭柯摇了摇头,“没有,但我的朋友被他们无缘无故打伤了。”
福生这才皱着眉头打量了几个警察一眼。
孙警官见他开得是辆好车,知道是户惹不起的人家,酒意顿时醒了一半。
这种进口车当下属于有钱也未必买得到的奢侈品,全上海滩最大的商行加在一起也进购不了几辆,没有十足的人脉,是想都不用想的。
他有些不安地扫了一旁的会馆掌柜两眼,只见他也一脸始料未及。亏得他脑筋转得快,急忙收起警棍,正了正警帽,赔着一脸的笑,“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灌了几口黄汤子,不知这位是哪家的公子”
福生板着脸,“这位是外交部副部长闵庭析的弟弟,你是什么人”
孙警官一听外交部,吓得腿软,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我”磕磕巴巴的说不全话。
福生不解地向闵庭柯问道,“九爷,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如今洋人势大,外交部又和他们来往过密,是谁也惹不起的。虽是副部长,但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他们脑袋搬家。孙警官这会儿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一脑门的冷汗,咬牙切齿地瞪着会馆掌柜。
龟孙子,给老子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这不是拿烧火棍去桶老虎的屁股吗
会馆掌柜也吓得六神无主。今日之事就算善了,只怕孙警官以后也不会放过他,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想了半天才眼珠一转,急忙跳出来说道,“误会,完全是一场误会。”话音刚落,甩手就是一巴掌招呼在早就失了魂魄的伙计脸上,“你这猪油蒙了心智的狗东西,偷了店里的东西不说,还想栽赃给客人。被人当场抓了现行,你还有什么话说”又对孙警官道,“人赃并获,我们都是证人,请孙警官严惩犯人。”
伙计瞬间反应过来掌柜的这是要弃卒保车,他刚要开口,已被一旁的两个打手捂住了嘴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孙警官只担心得罪了外交部的人,连连向闵庭柯告罪求饶。
唐新夏正拿着手帕捂住乔其庸的额头伤口,不忿地说道,“你们平白无故的打伤了人,这要怎么算”
孙警官眼里哪会有她,只对闵庭柯谄媚地请示道,“闵九爷,您说该怎么办我是个粗人,怕办错了事儿惹得您不高兴,您说个话,我好照着做。”
闵庭柯皱着眉头,“我的朋友被你们打伤了,你们赶紧派人送他去医院医治,至于这边的事儿”他瞄了会馆掌柜两眼,只见他缩着肩膀,恨不得寻个地缝藏身,“你自己做主就行了。”
会馆掌柜被他看得发毛,以为今日之事不得善了,听了他后面的话,忍不住松了口气。凭他和孙警官多年的关系,只要舍得钱财打点自然无事。
孙警官连连点头,“是是是,全照您的意思办。”当即就吩咐了两个手下带着乔其庸去医院治伤,唐新培和唐新夏本来就要投奔他,自然要一同前往。唐新夏不舍地望着闵庭柯,“闵先生,您不跟我们去吗我们对这里不熟”
没等闵庭柯回话,福生已经一脸不耐烦地抢着道,“你以为谁都是大闲人,整日东奔西跑陪你玩吗我们九爷还有别的安排,去不得。”
唐新夏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强笑着道,“等闵先生得了空,就来乔大哥的小学来玩。”
乔其庸被打得昏昏沉沉没有精神,鲜血沿着脖子流了一衣襟。唐新培担心他的伤势,匆匆向闵庭柯告辞,这才和妹妹随着警察去了附近的西医医院。
等他们走了,闵庭柯才叹了口气,“我们也走吧。”
这地方,他再也不想来了。
福生嗯了一声,护着他出了巷口。
孙警官陪着笑,将闵庭柯亲自送上了车,甚至狗腿地帮忙关好车门。等车开远了,这才一脸不高兴地对会馆掌柜吼道,“你个龟孙子,专给老子惹麻烦。你知外交部是什么地方那是你我能惹得起的老子的饭碗差点儿被你砸了”
会馆掌柜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递了过去,“我的爷爷,我哪知道这四个人里有贵人能和外交部搭上了关系我看他们衣着普通,还以为是外来的乡下人,想趁机敲上一笔孝敬您老,谁知好心办了错事,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孙警官不耐烦地扯过钱,骂骂咧咧地走了。
等人都散了,伙计才吭吭唧唧从地上爬起来,掌柜的一肚子火没处发,一口气打了他十几个耳光,将他当场解雇了。




晚丞妆 〇拾肆◇三嫂
回程的路上闵庭柯一直沉着脸。
福生从倒视镜里偷偷瞄了几眼,有些不安的关心道,“九爷,您没什么事儿吧”
闵庭柯摇了摇头。
福生知道他被刚才的糟心事影响了心情,安慰他说,“老城厢这边就是如此,鸡鸣狗盗什么龌龊手段都有,您哪里见识过这里头的黑暗依我说,以后还是少来这种地方,没地污了您的眼。好在今日平安无事,要不然三爷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闵庭柯没了好心情,一路没怎么说话,车子开进闵家大门,别墅正门口竟然停着另外一辆黑色的轿车。
福生认得车牌号,“是三爷家的车,难道是三爷来了”整个闵家他最惧怕闵庭析,听了他的名字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一看到他的车,吓得转身就要跑。
闵庭析家的司机知道他,见他一副慌不择路的模样,笑着出声道,“你小子年龄都长到了狗身上,跟着主子里出外进也见了不少世面,怎么还是这般不成器放心吧,老爷没来,是我家夫人听说九爷回来特意过来探望。”又走到闵庭柯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九爷,我是周家的司机,从前跟着夫人来过府上,不知九爷还有印象没有”
福生听闵庭析没有来,这才如获大赦地松了口气,趁机道,“你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不成我家九爷满脑子都是学问,哪有空隙记着你你是比别人漂亮还是怎么着”
闵庭柯却是记着他的。名叫喜贵,因为人本分,很受三哥的器重,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他居然还在周家当差。闵庭柯客气了和他打了个招呼,喜贵一脸意外,他不过是逗乐子随口一说,没想到九爷竟然还记着他。
他笑得更加热络了。
闵庭柯进了客厅,只见张嬷正在客厅里招待客人,一脸的笑意,言谈举止非常客气。坐在沙发上的女子身材纤细,穿着一件米黄色的旗袍,没绣什么花样,只用豆绿色的锦缎布料沿着边角镶了一圈,脖子上围着一条墨绿色的丝巾,上面绣着的两只蝴蝶振翅欲飞,活灵活现。说到有趣的地方,女子更是发出一阵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张嬷听到脚步声,急忙转过身来,一见到闵庭柯,立刻笑着迎上来,“小少爷可算回来了,三少奶奶已经等你半个钟头了。”
周君兰站起身,热情地冲他笑道,“庭柯,快让我瞧瞧。”围上来细细打量了一番,心疼地皱起眉头,“果然瘦了不少,你在国外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也学人家勤工俭学来着家里虽不像从前了,但也不差你那几个钱,怎么不张嘴和家里要可不要仗着年轻就不当做一回事,若败坏了身子,到老了后悔也来不及。”
闵庭柯见她性格一如从前那般爽利,未语先笑,言语间给人十分亲切之感,只是眼角眉梢还是生了许多皱纹。他任凭周君兰前前后后地检查了一圈,这才拉着她的手坐在沙发上,“我在国外还好,虽也有参与打工,但都非常轻松并不辛苦。只是我不大吃得惯那边的食物,因此脾胃一直不好。所幸有很多国内的同窗十分亲近,隔三差五组织聚会,倒有许多手艺好的人争抢着下厨。一有聚会,我必参加,只当改善伙食,有次吃饺子,我一口气吃了二十五个。”
在周君兰眼中,只把他当成孩子,因此笑着说,“你爱吃饺子,回头我亲自包给你,别说二十五个,就是二百五十个也成。你喜欢吃什么馅的”
小丫鬟阿喜送来一壶热茶,张嬷趁机请示道,“三少奶奶,您难得来一趟,中午就留在这边吃饭吧,三爷头前儿送来的蔬菜还没吃完呢。”
周君兰摆了摆手,“你不用忙。我来是要接庭柯去我那里的,那边的厨房一大早就开始张罗准备了。这位未出国前就不爱出门应酬,如今留洋归来,只怕更金贵了,等闲的人请不动他。我不亲自来揪他,他必不肯乖乖就范。”又亲近的对闵庭柯道,“今早你三哥出门前我还特意交代他,要他中午赶回来吃饭,你们兄弟好好说会儿话。”
张嬷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周君兰稍坐了一会儿,就心急地拉着闵庭柯往外走,“不早了,去我那里坐着说话。”又对张嬷和福生几个下人交代道,“让庭柯坐我的车,你们不用送了,下午我再让车送他回来。放心吧,保准平平安安的把人送到,不会少一丁点儿皮肉。”
“有三少奶奶在,哪里还不放心呢”张嬷和福生送他们出门上车,目送着车子出了闵家的大门。
周君兰的视线片刻不离闵庭柯,赞叹着说道,“庭柯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除了个子高了些,这模样还和从前一般,白玉雕出来似的,一掐都能出水。”
闵庭柯羞涩地垂下头,“三嫂近些年可好,都在忙什么事”
“我有什么可忙的不过是围着家里那见方的地儿乱转罢了。”周君兰笑得十分爽朗,“倒是你三哥越发辛苦了,如今政府的事儿层出不穷,没个安生时候。他年纪大了,我真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要他戒烟,他怎么也不肯。我是没办法了,回头你帮我劝他。”
“他连你的话也敢不听,只怕更不会理我了。”闵庭柯说完,周君兰就嘿了一声,“怎么会放眼整个闵家,你三哥眼里也就只有你了,别人的话不听,你的话却是皇上的圣旨,他是一定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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