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形骸
樱娘沉思时,偏崔林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阿姊,那裴宣机究竟向其父知会了没有我何时才能落个一官半职”
“你催什么。”樱娘没好气道:“待我进了裴府,能短了你的好处不成”
对樱娘,裴宣机与其说是喜爱,不如说“没拒绝”更恰当。
尤其最近,樱娘试探着让裴宣机帮几个“小忙”,其一就是去裴矩那儿美言几句,给她弟弟崔林升一升官儿,其二是借一笔钱,打发无赖未婚夫,其三是给她找一处小宅安置下来,她还住在安固家,总偷偷摸摸出来与裴宣机幽会,有诸多不便。
让樱娘气结的是,裴宣机满口答应,却没有任何行动。
崔林自是觉出了姐姐这边遇了阻力,忙道:“我有两计,或对姐姐有所助益。”
“哦你快说。”
“其一,那裴矩常年为官,定有不少贪墨,裴宣机亦常为非作歹,不如暗中搜集裴家父子违法之罪证,以此为要挟。”
“要多久”樱娘问道。
“这……”崔林挠头道:“我身份低微,能打听到的消息毕竟有限,若能有个一官半职,必能事半功倍。”
得,还是变着法儿地讨官儿,樱娘已懒得反驳弟弟,只问道:“那你的第二计呢”
“第二计,”崔林眯了一下眼睛,表情一下变得阴郁,是超乎了其年纪的阴郁,“若裴矩那老东西挡姐姐的路,咱们就想个法子……”
崔林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樱娘没答话。
杀人她是不怕的,可眼下问题并不是出在裴矩身上,而是裴宣机本就未将真心赋予她。
两相比较,樱娘的心又倾向了闫寸。
虽说闫寸只是个五品官儿,可自己做官总比萌祖上的荫好,裴家有什么不过靠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子强撑,等裴矩一蹬腿儿,后继无人的裴家定要没落。
裴家就像一团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夕阳,而闫寸才是那颗初升的朝阳。
不行!得回头!
问题是,闫寸已被她耍了一次,以怎样的姿势回头,才能让他接受自己
要不……
河南道,谯郡,城父县。
张秀才的古董铺子。
卢倾月又将脑袋向前凑了凑,再一次配合张秀才营造出的神秘气氛,并在心中吐槽道:好好说话能死吗
营造了足够的悬念,张秀才这才满意道:“当初樱娘姐弟劫富济贫,就有一户姓孟的富庶人家着了道。”
“哦”
“听说孟家对下人奴仆很是苛刻,常常将人打死。樱娘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弄得孟家……不说家破人亡吧,至少也是元气大伤。
之后官府剿灭本地帮派,樱娘姐弟东躲西藏,我敬佩他们姐弟俩,便收留了她们,让姐姐来家里做了婢子,弟弟就在我这古董铺子里做伙计。
城父百姓很快将他们从前那点事儿抛到脑后,可孟家忘不了,于孟家,他们姐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一次趁他们姐弟一同出门,孟家找到机会,将他们抓了起来。
我带着人去救的时候……哎!已迟了。
当时的惨状我实在不忍描述,总之,姐弟俩是被那群畜生虐杀致死的。
他们虽死了,事情却并未结束。
在城父,还有一对流民姐弟,姓沈,叫什么我已记不清了,反正后来他们一直用着樱娘姐弟的身份……”
“就是现在我所见过的樱娘姐弟”
“不错。”
“沈氏姐弟为何要假冒他人身份。”
“国之初立,户籍混乱,冒名顶替之人还少吗”
知道卢倾月要问的不是这个,张秀才摆摆手,示意对方别急,他又啜了一口水,继续道:“要说这沈氏姐弟,跟樱娘姐弟可是颇有渊源。他们曾受过樱娘姐弟帮衬,说是有救命之恩也不为过。
樱娘姐弟死后,我十分气愤,可孟家也不是好惹的,为了报复樱娘姐弟,他们豢养了许多无赖地皮,我……哎,我是有心无力啊。
但沈氏姐弟比我更有决心,他们找到我,日夜筹谋,终于有了一个报仇的法子。”
“什么法子”卢倾月问道。
“说来也简单,放火罢了。那场大火……你随便跟一个本地人打听,就能跟你聊上半天,那火直烧了两天,几乎将孟家老少主仆尽数烧死……”
“等等,”卢倾月打断道:“火势大,烧个几天,这我能理解,可是那些人……他们不会跑吗”
“孟家护院所饮的酒中被下了迷药,放火前姐弟俩潜入孟宅,将那些被迷昏的人尽数锁在了屋内,放火时在深夜,孟家人已睡下了,屋门亦被他们锁了起来。”
“原来如此,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许多隐情。”
“大仇得报,之后沈氏姐弟就一直用着樱娘姐弟的身份,一来因为他们自己并未在官府登记身份,二来也是想要铭记恩人。”一番总结后,张秀才不安地捻了捻唇边的一缕胡须,道:“我知道此番沈氏姐弟冒名认亲做得不对,可……他们是与樱娘姐弟最亲近的人了。他们不过是想见一见樱娘姐弟的亲属,让亲属莫受哀思逝者之苦,沈家姐姐从未想过代替樱娘履行婚约,因此……”
张秀才紧张道:“您此番来查探,是要追究他们姐弟的冒名之罪吗”
这番解释倒是帮卢倾月理清了一些事,怪不得樱娘对婚事的态度模糊闪烁,但他并不敢给出承诺,只道:“我不过是受人之托,来将事情来龙去脉打探清楚,如何处置,是否追究,还要正主儿定夺。”
“原来如此。”张秀才忙拱手道:“沈氏姐弟也是可怜之人,还请您帮着美言几句……”
“我懂我懂,我能说的定不吝言辞,老丈放心。”卢倾月亦拱手还礼。
张秀才又道:“那您的印还刻吗咱们有缘,我送您几方印吧。”
“这怎么行……”
张秀才摆手,打断了卢倾月道:“此乃我的心意,请小友一定收下。”
“如此,我便不推辞了。”卢倾月道。
“还是吴关、卢关、樱娘这三方印吗”
“是。”
“好,两天后,晚间,还是这个时候,小友可来取印。”
“那便有劳了。”
走出张秀才的古董铺子,天已黑了。
卢倾月难掩得意之色。可真是出师大捷啊,只走访了一个人便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能有谁比他效率更高甚至,卢倾月产生了一种屈才之感。
原来我所擅长之事乃是查探消息,根本不是什么经商……
回来的路上,卢倾月的思绪越飘越远,待到了邸店,他甚至已将自己想象成了大理寺卿,每日驰骋在皇宫之内,专为皇帝察访秘案,关键是,吴关又成了他的手下。
画本读多了。
不过这些想象还是带给了卢倾月一些勇气,用后世的话来说,是中二气。
凭着一股中二气,他去敲了燕子的屋门,见燕子不开门,他还嚷道:“我已查清了情况,你快出来,咱们聊聊……”
话至此,卢倾月又开始觉得后脖子发凉。
疯了吗去招惹那个一言不
一九七 闫寸:祝这对新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这天早上起床,吴关看到闫寸枕下露出了文书一角,便好奇地将那文书拽了出来。
原来不是什么文书,而是一张请柬,裴宣机请闫寸吃酒。
洗完脸进屋的闫寸看到吴关已发现了请柬,不满道:“你这人……怎乱翻别人东西。”
“要不我让你看回来”说完,吴关掀开了自己的枕头。
他的枕头下也有东西,换下来的亵裤、袜子。
“哎哎……你这人……”
闫寸抿着嘴,黑着脸,不断在心中劝自己:大早上,不宜动怒,动怒伤肝……
见闫寸吃瘪,吴关兀自嘿嘿笑了一阵子,又道:“那你到底去不去赴宴”
“不去。”闫寸回答得十分干脆。
“为啥啊”
“你没看请柬上的内容他要带樱娘赴宴,且希望我能当面准许他们。”
吴关耸肩,“你不是已准许过了吗再准一遍又不会掉快肉。”
“但是感觉……反正感觉很怪。”
“我明白,是有点尴尬,”吴关点头道:“可你想想,眼下咱们正在调查樱娘姐弟,总不好躲着他们吧,你去赴宴说不定还能旁敲侧击一些消息。”
“倒是这个理儿。”闫寸低头沉思起来。
转而他又抬头问道:“你去吗”
“不去,”吴关往榻上一歪,故作郁闷状,“咱官阶低微,人家可没将咱放在眼里,又没邀请咱……”
“你别生气啊,裴宣机带了伴儿去,我也可以带啊,我带你去就是了。”
“人家带着女伴,你带下属你是不能不想还是……不行呵呵……别,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闫寸被他问得一愣,等他反应过来时吴关的车已呼啸而过,他人也已起身下榻,走到了院中。
“我练功了,你莫在旁鸹噪。”
闫寸:玛德大早上就想打人怎么办
这天晚上,闫寸还是去赴了宴,临出门还被吴关叫着仔细嘱咐了一番,他穿上了最体面的玄色长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戴了冠。
用吴关的话说,去见前任嘛,当然要精神利索,怎么帅怎么来,最好立马让前任后悔,后悔了还没法表示,只能忍着,那才爽。
阴暗。闫寸一边在心里如此评价吴关的做法,一边任由吴关将自己拾掇得人模狗样。
宴席设在宣阳坊的青雪阁。
青雪阁的姑娘以弹唱舞蹈见长,卖艺的多,卖身的少,是朋友小聚、赋诗听曲儿的好去处。裴宣机选在此地,想来是为了照顾樱娘,毕竟酒色意味太浓的地方,并不适合良家女子。
闫寸到地方时,裴宣机和樱娘已到了,还有裴宣机的一班狗腿,闫寸大眼一扫,发现两三个熟悉的面孔,似在官场上打过照面,都是些趋炎附会试图巴结裴家的小官儿罢了。
裴宣机专门给闫寸留了主位下手的位置,紧挨着樱娘。
一落座,闫寸便发现樱娘低着头,紧张地绞着手,手指上雪白的皮肉被指甲掐出了红痕。
再仔细一看,樱娘的眼圈是红的,一侧面颊竟微微肿起。
旁人自然都看出了樱娘的异样,但她是裴宣机的女伴,她的事自然就是裴宣机的事。
谁也不想多嘴过问裴宣机的事。
别人不敢,闫寸却是敢的。
“你怎的了”闫寸指着樱娘的脸颊道。
樱娘头更低了,嘴唇几乎要被她咬出血来。
“无事。”她低声道。
闫寸转向裴宣机,有些不依不饶道:“她怎的了”
裴宣机嘿嘿一笑,眼睛眯成了阴险的一道缝儿。
“闫老弟莫气,是我失手了,但这女人也的确可恶,竟撒谎挑拨闫老弟与我的关系,我原想打杀了她,可又一想,不行啊,说到底这可是闫老弟你的人,怎么也得知会你一声。”
闫寸心里咯噔一声,吴关预料得没错,这恐怕是一、场鸿门宴,有人要整幺蛾子了。他的手在袖内握紧了一张纸,脸上依旧云淡风轻。
“哦裴兄你可把我弄糊涂了。”闫寸道。
裴宣机执起樱娘一只手,一边缓缓地摩挲,一边道:“樱娘昨日对我说,她那未婚的夫婿竟是闫老弟你,你说说,这不是挑唆咱们的关系吗”
一瞬间,宴席上彻底安静了下来。
樱娘的一只手被裴宣机握着,她吓得肩膀不住地颤抖。
陪坐的张三李四们目光在闫寸和裴宣机之间来回逡巡,看这意思,大佬裴宣机要把闫寸按在地上摩擦啊,血可千万别溅我们身上……众人闪开目光,商量好一般都决定做闷葫芦。
“原来如此。”闫寸点点头。
似乎对闫寸的淡定不甚满意,裴宣机又追问了一遍:“不会是真的吧”
“嗯,真的。”
刚低下头的张三李四们又齐刷刷抬头,看向了闫寸。
闫寸已自袖内掏出了一纸婚书,“有婚书为证,如假包换。”
裴宣机接过婚书,他想要强压嘴角的笑意,可那笑意太倔强,搞得嘴角都有些抽搐了。
哈哈,太有意思了,欺负一下父亲的下属,让他们敢怒不敢言,这是裴宣机的一大乐趣。欺负闫寸的话,乐趣翻倍,谁让他不仅是父亲的下属,而且在当今圣上那儿也很得宠呢
早在听父亲与同僚聊天,提起闫寸和吴关,并为手下多了两个风头太盛的得力干将而喜忧掺半时,裴宣机就产生了想要打压一下闫寸的想法。
上次出城狩猎,闫寸和吴关不让他吃熊珠子,更是惹得他十分不爽,只不过清河王与两人要好,不好当面发作,裴宣机才忍了下来。
不要紧,君子报仇。反正樱娘在他手上,既然闫寸是樱娘的远房大哥,只需玩完了便将樱娘狠狠抛弃,自然就是对闫寸的羞辱了。
可没想到,樱娘昨日竟哭唧唧地向他坦白,说她婚约的夫婿正是闫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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