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形骸
于是闫寸往典吏衙西侧末端的屋内添了一张睡榻,临时给吴关住。
那本是县令偏袒闫寸,而给他划拨的一间住房,平日查案若是晚了,闫寸便在里面凑合睡一觉。
闫寸自己其实置办了一个挺不错的小院,以后娶媳妇用得上,但人总有惰性,有了这个几步路的落脚处,就懒得回家了。
如此,每次回家都要打扫落灰、蛛网,实在麻烦,闫寸更不爱回家了,小院就此空置下来。
吴关看着从牢房搬到西屋的睡榻,郑重对闫寸道了谢。
闫寸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你少给我惹麻烦,比什么都强。”
“是是是。”吴关有些讨好地给闫寸捧了一杯水,“现在能说说了吧究竟怎么拿玄远挡箭”
安固也关心答案,便坐在吴关榻上,想跟着一起听。
谁知,他刚一落座,那睡榻就发出一声哀鸣,眼看就要一命呜呼。
“不是吧……”安固手忙脚乱地起身,睡榻总算没被压垮。
不过,原本好好的睡榻,现在只要坐在上面挪一下屁股,就会发出声音。
吱钮——吱钮——
吴关哀怨地看着安固。
闫寸有点想笑,低头绷着。
安固则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胖子的恶意。
他不满地朝那睡榻腿上踹了一脚,道:“肯定是虫蛀,这睡榻在牢房里,天天让老鼠、蛀虫磨牙,有些毛病实属正常。”
他刚从吴关这边抬起屁股,顺势就想往闫寸榻上坐,反正胖子站着都嫌累。触到闫寸警告的目光,他决定还是乖乖站着吧。
小插曲结束,闫寸开始回答吴关的问题。
“什么挡箭不挡箭的,吓唬吓唬他。我跟县令商量着,玄远刺杀秦王的事儿不能上报。”
“这是对的。”安固点头,“上意难测,别到最后太子和秦王一派兄友弟恭,屁事没有,倒是咱们这些知道真相的人被拿来开刀。这年头,官不好当啊,提着小心总不会错。”
“是这个道理。所以,有关刺杀秦王的事,调查说明里一概瞒了下来,而只是提到‘疑似应国公冒充太子劫持院阁女子,有损太子名誉’。
跟刺杀秦王相比,这罪名可太轻了。
当然了,上头的若有本事,能查出刺杀之事,可跟咱们无关。
这就算是卖给魏徵和应国公一个人情。
若大家有这个默契,一起瞒下刺杀之事,那之前对魏徵的得罪,还有烧掉了应国公府三间房子,他们只能忍着。
若他们要发难,好啊,人证、口供都在咱们这儿,穷奇能证明魏徵雇凶杀人,而玄远能证明应国公试图要挟他刺杀秦王——反正杏花的死已牵扯出了应国公府,而杏花正是用来要挟玄远的工具,无论要刺杀秦王的是不是应国公,他都洗不清。
做人留一线,谁都别搞鱼死网破的事儿。不过,他们要是敢来硬的,咱们也不怕。”
“真是……让你和县令费心了。”安固道,“不过,已经快要水落石出的案子,就这么捂住了,你能甘心”
“别想了,这回没戏。”闫寸惋惜地叹了口气,“储君之争,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这可不像对付几个浮浪子,实在不行就武力解决,先斩后奏。”
安固伸出一只胖手,笑呵呵道:“我倒不关心这个,就是咱们那打赌,你可输了,萧丙辰这下是真的白死了。”
闫寸掏出钱袋,数了十枚铜钱,放在安固手中。
安固刚要缩回手去,闫寸又道了一声:“你再等等。”
“呦,这么大方”
看着闫寸继续数钱,安固嘴都要咧到耳根子上了。
“不是给你的,昨日询问叫花
三十九 碾压
「注:重读上一章发现一波硬分析不明所以,是发书以来写得最差的一章,于是中午大改,该删的删。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回头看看,没兴趣就甭管了,那些修改并不影响接下来的。」
再次回到卢府,被人唤作“卢关”,吴关心中有些许感慨。
他对这个家的感官是模糊疏离的,除了最初的隐忍、设法逃脱,以及真正逃脱后松了一口气,便再没有其余的情绪。
连恨都没有。
闫寸就在他身边,他本可耀武扬威一番,却又觉得没那个必要。就像一场赛跑,他已超过了他们一些,何必耗费体力折返回去,羞辱在起跑线上给他制造麻烦的对手。
卢家人看到吴关,表情各异,有惊诧的,有嫌恶的,有防备的,闫寸粗略扫了一圈,没发现一个友善或者羞愧的。
或者有却不敢表现出来,成了异类以后怎么在家族丛林中生存呢
闫寸有些担心,这少年可别受什么刺激。
吴关给了他一个“我稳得住”的眼神,叫他放心。
他看到了被儿孙、奴婢簇拥的卢夫人,卢员外一死,这个家就由她做主了。
卢夫人并非吴关生母,他的生母不过是个婢女,且几年前已过世。
“我来取些东西。”吴关道:“寻着个差事,回来住不太方便,日后逢休沐之日再回来探望您。”
除了未称呼“母亲”,吴关的话可谓谦逊有礼。
卢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敢相信了,难道旧事真能一笔勾销
但此刻他们无心顾及此事,因为他们注意到了一个词——休沐。
那是官吏对假期的称呼,百姓并无休沐一说。
不会吧……难不成……
卢夫人原本绷着脸呈观望态度,见吴关有礼有节,便端出笑脸,迎上前来:“哎呀,关儿这下可出息啦,不知关儿寻了什么差事”
说话时,她的余光不断瞟向闫寸。她清楚,这个没出息的疯癫少年能脱胎换骨,一定是闫寸做了什么。
被她看,闫寸便大大方方答道:“他在我手下当差,县衙例银足够吃穿用度了,就是还没有单独的住所,只能暂且与我同住,今后就不劳诸位费心了。”
一个小吏的差事,没有品级,说白了就是在衙署内打杂,卢家并不稀罕,可是能跟县尉同住,就说明找到了靠山。
有了靠山,小吏想要通过考核,转为九品官儿,还不是花些钱的事儿。
他竟成了同辈中最有出息的孩子!
“这不……”
卢夫人下意识地摇头,想说这不可能,她无法接受这个婢女生出的野种比她亲生的孩子优秀,她甚至偷偷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
掐完,赶忙改口道:“好事啊,好事,那……关儿莫忘了我这当娘的,以后常回来看看。”
“一定。”
吴关意味深长地一笑,抬脚向自己从前的住处走去。
众人不敢多问,由卢夫人带头,统统跟在后头。他们都想看看,吴关究竟要拿走什么。
吴关的住处位于后院西南角一间单另的房间。
不能算单另,因为其左边是个茅厕,右边有个水坑,奴仆每日在那水坑里洗刷各房的尿桶,味道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对于这个带着侮辱意味的住处,吴关并未表露出过多的厌恶,他只是奋力挪开了屋门口不远处的一口破水缸,拎起靠墙立着的铲子,在那放置水缸的地方挖掘起来。
闫寸凑上前去,想要帮忙,只见吴关已挖出了一个布包袱,他伏身,以手将浮土扒开,提起包袱时吴关没费多大力气,看来不太重。
与闫寸相比,卢家人更多的是不甘心,有人觉得,吴关一定拿走了什么值钱东西。
四十 是个好东西
卢家人默契地让出了一条路。
吴关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继续对卢夫人道:“跟卢从简关系要好的刘员外,就是那个在做丝帛生意的,也没了,咱们这边派人去吊唁了吗”
直到吴关第二次直呼卢从简的名字,卢家人才察觉到他的严重失礼,但无人敢说什么。
因为吴关不仅不傻了,还变得十分精明,怼人专往痛处怼,举重若轻,一招毙命。
这个笑嘻嘻的年轻人,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好说话,或许,卢家的苦日子就要来了。
卢夫人答道:“家里乱成了一锅粥,刘员外的事……他们倒是送了讣告,但还未顾得上咱们家便出事了。”
“那我去。”吴关征求卢夫人的意见道:“您说,我能不能代表卢家前去吊唁”
“当然,当然,你是卢家的孩子,家里随时欢……”
“好,那就告辞了。”
不等卢夫人说完,吴关便迈步向大门口走去。
临出门,他回头看了一眼停在灵堂里的卢员外的棺材,在心中默默跟这个虽然待他很差但好歹将这副身躯养大的人说了几句告别的话。
卢府众人一同将他送到了门口,这是吴关从前从未受过的礼遇。
“回去吧。”吴关客客气气对他们一拱手。
待两人转出街角,吴关已是满脸淡然。
“我还以为你要找他们麻烦。”闫寸道。
“你也太小瞧我了。”吴关笑道。
“怎么说”
“我若对他们发一通脾气,或者真将卢倾月弄去充军,说不定会激起他们的抱团反抗之心,最不济,大不了举家迁往江南,反正卢家的生意多在江南一带。
那还有什么意思
此刻他们已明白,我虽现在没有讨债,但我已有能力向他们讨债,这岂不是更让他们寝食难安
再说,贬损他们并不能使我获益,利用他们才能。”
“你真损。”
“这种评价你都是当着人面说的吗”
“对啊。”闫寸理直气壮。
吴关笑笑,继续道:“不是要查刘夫人被惊马所撞的案子吗,我趁吊唁的机会去探探底,你看如何”
这就算是向闫寸报备了。
闫寸点头,“不错,我正愁找不到突破点,以公差的身份去,刘家人必有防范之心,不过……你自己去,行吗”
“有何不可,我去吊唁死者,光天化日,他们能将我怎样。再说,我在你手下当差的事,还没几个人知道。”
“好吧。”闫寸指了指吴关背在身后的包裹,道:“你这东西……藏得挺深啊。”
“你想看”吴关大方地解开布包,只见里面有几本账籍。
“就这些”闫寸兴趣索然,他对文书类的工作向来没什么兴趣。
“这些账籍上有卢从简偷漏税金的证据,手里握着点他们的把柄,我心里踏实。”
说着话,吴关将一个趁闫寸不注意偷偷握进手心的金属圆球藏进了袖内。
藏好东西,他大喇喇地将包裹挂在了马身侧。
他所骑的,依然是闫寸那匹黑骏马瘸腿。闫寸嘴上严厉,说着再也不给吴关借马了,却更清楚他腿脚不便,需要一匹听话的坐骑。
吴关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太阳快落山了,今日肯定赶不及,我明日一早就去刘府拜访。”
“好。”
“吊唁需备些什么礼,我完全不懂,你帮我挑挑可好”
“去西市吧,你日常用度还缺什么,一并买了。”说着话,闫寸左牵缰绳,向西市而去,瘸腿驮着吴关,老老实实跟在后头。
“对了,明日你去刘府吊唁,我带人在外接应吧。”
这毕竟是吴关首次独自执行任务,闫寸可不希望任何一名手下出事。
“接应就不必了,就是……帮我找辆马车吧,我乘马车去。”
“你不会骑马”闫寸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只是自然而然地一问,并不惊诧。一个痴傻了十几年,刚刚恢复两天正常的人,自然没时间学习骑马。
“我可以学。”吴关道。
他似乎从不会说“不能”“不行”“不会”,仅这一点,吴关就比县衙内大部分小吏好出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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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小姐姐
“你想要”闫寸问道。
吴关挠了挠头,只觉得头发里面十分油腻,甚至隐隐闻到一股酸味。
如此热的天,稍微动一下就是一身的汗,而他已经五天没洗澡了,其中两天还待在县衙牢狱那个味道本就不怎么样的地方。
“拿它做个浴盆,应该不错。”说完,吴关又摇摇头,“算了,不知鱼腥味去不去得掉,咱们的住处也放不下。”
闫寸没再多言,巡视一圈,简短叮嘱了守门的皂吏几句,便带着吴关离开了。
回到县衙,一夜平静,除了两人合力赶走了垂涎美酒的安固,便再无什么事发生。
第二日一早,闫寸雇来一辆可靠的马车,跟车夫说明地点,吴关带着礼品奔赴刘府了。
到了地方,他将两翁美酒留在车上,并嘱咐车夫在门口等候。
送了礼,签礼单时发生了一件尴尬事。虽说吴关连夜练习了礼单签法,但他毕竟是个新手,写出的字跟礼单上其它或飘逸或俊秀的字相比,简直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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