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形骸
“杀。”
果然,跟死士是无法讲理的。
说出这个字的同时,凶徒首领已抬起了手中的刀,下一瞬那刀就会砍在长孙无忌的脑袋上。
就是现在!
楚牧箭一般窜了出去。
他没有兵器,他的佩刀被闫寸拿走了。因此他只能用拳头。
他的拳头砸向凶徒首领的腰眼。
那是人身上少有的几处脆弱,像蛇的七寸。凶徒首领只穿着粗布衫,并无铠甲,这一拳砸得结结实实,直将他砸出了一个趔趄,擒在手中的长孙无忌自然也挣脱了。
“跑!”
楚牧冲长孙无忌喊出了建议,他实在无暇顾及他,因为凶徒首领的刀已砍了过来。
此刻,他不仅要躲避攻击,还要想法子救下房玄龄和褚遂良。
房玄龄两手勉力抬住用刀砍向他的那条胳膊,一个书生要抬起那样一条粗壮的胳膊,已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他瞪着眼珠,鼓着腮帮子。
危难确能激发一个人的潜力,但一力破十会,在对方压倒性的优势面前,房玄龄顶多还能坚持一弹指。不能再多。
褚遂良的情况一样危急,他已滚在了地上。
有人拿刀砍他,他只能靠笨拙地打着滚儿躲避。他已滚了至少三圈,狼狈极了。最要命的是,他的白衣上已沾了血,似乎伤到了后背。
他口中哀嚎着,爹啊娘啊地乱叫。事实证明,无论平时多么儒雅的学士,求生欲都差不多。
幸好,一条末端带钩的铁链缠上了砍向褚遂良的刀。
一拽,刀脱了手,一甩,铁钩正打在凶徒鼻子上,瞬间那凶徒满脸鲜血,目测鼻骨断裂,牙齿也得掉上几颗。
这可不是唐军的制式兵器,至少据楚牧所知,秦王府兵之中无人使用如此怪异的兵器。
他看向了锁链的主人,下一瞬,他破口大骂。
对他的反应,闫寸充分理解。他什么也没解释,只是摘下了腰间佩刀,扔给楚牧。
“接着,你的兵器。”
楚牧抬手接住了刀,瞬间陷入与凶徒首领的苦战,只能暂且闭嘴。
另一边,赵参军也冲了上来,他浑身蛮力,像一只疯牛,横冲直撞,所向披靡。闫寸看到,他只一拳,就能打断一名壮汉的肋骨,让对方倒地,口吐鲜血。
此刻,赵参军已接替房玄龄,架住了执刀下砍的手臂。不仅架住,他还就势扭断了那条手臂。
两个弹指间,三名人质皆均已获救。
仗着人数优势,府兵对凶徒展开了围杀。围杀总是惨烈的,任何一方碾压另一方的战斗,都是惨烈的。
身处战役之中的人却觉察不出,他们被你死我活的砍杀、躲避占据了全部精力。
待闫寸回过神来,一切已结束,尸体横陈,除了那名凶徒首领。
他大嚷着:“来啊!来杀我啊!”
没人搭理这个已被五花大绑的人,府兵们已接到赵参军的命令,留下凶徒首领的性命,他们还得想法从他口中问出秦王妃的下落。
那在大门口被擒的老者也上前来,对凶徒首领道:“你不必死,咱们都不必死,秦王妃在咱们手上,咱们仍有筹码。”
“什么!”
凶徒首领想要追问,却被那老者挡下了话头,老者喊道:“杀了我们,谁也别想找到秦王妃!”
赵参军并未搭理两人,他正在调兵遣将,围杀西跨院的凶徒。闫寸却将两人的交流看在眼里。
看见了,却来不及表态,因为楚牧的刀已指向了闫寸。
“他乃凶徒同党!”
楚牧有这样的猜测,并不稀奇,闫寸并未解释,只是看向了赵参军。
赵参军挡在两人之间,刚要解释,只听一个声音从文学馆后传来。
“不好啦!遭贼啦!我的衣裳呦!我的银钱呦!秦王妃给我做主呦!”
 
六十一 清河王:好开心,这一章全是我的戏份
秦王府正门。
门房值更的小屋内。
清河王被捆住手脚,堵住嘴巴。
但他绝不会任人宰割。
一个人有着清河王的地位和财富,就绝不会甘心做案板上的鱼肉,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活着何其美好。
因此,他很快想到了一个脱身的法子。
他努力滚动身体,滚到了矮几前。
矮几上有一盏油灯,其内有半盏油。
他小时候曾见过母亲自手上取下镯子。那玉镯子太紧,无论取还是戴,手上都得涂一层油。
这一招或许能用来对付捆他的绳子。
清河王滚到矮几旁,努力扬起脖子,在付出舌头暂时失去知觉牙齿也几乎崩坏的代价后,他叼起了油灯。
他颤颤巍巍地地歪过脑袋,将盏内的油倒在了地上。
“放下”油灯时,灯底座一角磕在地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嘡”。
清河王保持着现有动作,侧耳倾听,确定并未引起屋外人的注意,他开始了新一轮的扭动。
他的双手终于沾上了油,变得滑不溜秋,一番咬牙忍痛,李孝节生生将一只手从麻绳圈内抽了出来。
他拽出口中的脏布,大口呼吸几下,同时挣开其他绳子,解放了全身。那只最先抽出来的手蹭掉了一层皮,火辣辣地疼,但李孝节已顾不上这些,他面临的下一个难题是:如何从这屋子里出去。
显然,屋外的三名门房身手矫健,心狠手辣,硬闯绝不是好办法。
李孝节站在门后,手握灯盏——那是他能找到的唯一的兵器。
他静下心来,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后门和西跨院的偏门亦在咱们手里了。”
“辛苦赵参军。”老者道:“眼下万事俱备,只等上头下令。”
那被称作赵参军的人道:“今日如此炎热,午后守卫必然松懈,我还可削减守卫班次,就在午后动手,如何”
老者道:“是个好主意,赵参军有心了,可是……那位的意思是,待秦王到了骊山,鞭长莫及,咱们再行动,毕竟是秦王啊,小心些总不会有错。”
“只怕夜长梦多啊,”赵参军叹了口气,道:“好吧,就听那位的。”
“事成之后赵参军必是首功。”
“我现在只求莫要节外生枝……不说这些,你们来看吧,这是天策上将府的布防图,有几处暗哨,动手之前你们需先想办法清理。”
说话之声明显变小了,李孝节觉得这是个机会。
他偷偷将门开了个小缝,只见门后阴凉处站着四人,他们的目光齐齐落在一张厚宣图上。
似乎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李孝节深吸一口气,将门开大了些。
他弓腰踮脚,悄无声息地摸出了值更的小屋,合上门,又轻又快地贴墙挪了几步,转过值更小屋一角,强压下呼之欲出的兴奋之情,向着内院奔去。
太可怕了!
正因可怕,脱离险境后他激动得双手都发着抖。
激动只持续了半刻,很快清河王就意识到,他离摆脱困境还远。秦王府三处出入口均已被占领,如何出去况且,他还打算带着秦王妃一同出去。
这信念鼓励着清河王。平日里他并不敢对秦王妃有什么非分之想,但若这个大便宜白白掉在他头上,也没有不伸手去捡的道理。
内院。
秦王府管家刚才明明看到清河王已出了府,见他又转回来,赶紧迎上前来。
清河王摆摆手,道:“忙你的去,我扇子落王妃那儿了,取了就走。”
管家躬身行礼,不再多言。皇室成员之间的交际,可轮不到一个下人窥探。
凭着皇室成员的身份,清河王一路毫无障碍地来到了王府后堂。
秦王妃正在后堂看书,抬头正看到清河王进屋,诧异道:“你怎又回来了”
“大事不好了,嫂嫂可知,有人想要伏击秦王……”说着话,清河王已凑近了秦王妃。
他环视一圈,发现屋内唯有秦王妃和一名婢女。
“你也来。”清河王冲那婢女招了招手。
婢女看向王妃,得到首肯后,便也凑到了近前。
清河王的话已吸引了秦王妃的全部注意,丈夫的安危向来是最令她揪心的。而且,今日也不知怎的了,丈夫率兵离开后,她就一阵阵地发怵。
 
六十三 吴关:让我看看你想干啥坏事
宣阳坊,清河王的一处别院。
他选在此处建别院,因为这里与平康坊仅一街之隔。平康坊是院阁妓馆汇集之处,清河王平日基本都是在这一带醉生梦死的。
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将依旧昏迷的秦王妃放在矮塌上。
此刻,兴奋已渐渐平息,不知所措占据了上风。
那个平日只可远观,偶尔说上几句话都要仔细把握疏离感的女人,他已得到了。
然后呢
按照事情的发展惯性,他该占有她,或者再等等,待她的丈夫、亲族在这场政治斗争中陨灭,待她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再去向她伸出援手,接纳她,爱护她,到那时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事情应该会这样吧,清河王想着,但他为何恐惧
因为秦王吗
今日他还曾见到秦王,与他交谈,被他提点关爱,那种似乎来自长辈的深沉的关爱,压得李孝节喘不过气。
万一那是帝王之气呢
恐惧骤增,李孝节不愿再想下去了,但他又止不住。
万一秦王就是逃出了死局呢万一他就是那个天命所归呢
李孝节又想到了父亲。
就在昨晚,父子俩商议如何应对这趟骊山之行时,父亲李神通曾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为父戎马半生,败仗吃了不少,胜仗也打了一些,但那些胜败一点都不重要。
咱们这种人天生不必攻伐,但一定要会守,守住性命,就什么都有了。”
此刻,李孝节才明白父亲的意思。那是大半生的经验,是雄鹰向雏鹰传授的独此一份的捕猎技巧。
李孝节二十三年的人生中,头一次感觉到了生死危机。好像他这条命就要守不住了。
婢女端来清水,让李孝节净脸,还殷勤地想要为他处理手上的伤,被他粗暴地赶出了屋。
往脸上扑了几把凉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李孝节开始盘算两全其美的对策。
事已至此,他要秦王死,只有秦王死了,他才能安心。
但太子都做不到的事,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烦躁间,婢女又来了。
“让你滚!听不懂!”李孝节暴怒。
婢女都快哭了,却还是壮着胆子道:“有……有客人。”
“让他滚!”
“他说……来探望秦王妃,还说……”
婢女还说了什么,李孝节已听不清了。
他从不知道危机竟会这样步步紧逼。
“我不见!”
嚷完,李孝节又立即道:“不,让他来。”
婢女不知这位小王究竟要搞哪般,定在原地,直到李孝节又嚷道:“快让他来啊!聋了吗!”
婢女飞速跑开,不多时便将吴关带到了屋门前。人一带到,她又飞也似的躲开了。
“又见面了,清河王。”吴关道。
李孝节已换上了一副淡定从容的神态,他从前很佩服那些临危不惧面不改色之人,觉得他们胆识绝佳。
他一直想试试,今日终于如愿。这苦撑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李孝节道:“你来此作甚”
“跟来的,从秦王府一路跟过来。”吴关答非所问。
李孝节当然明白他话中所指。
吴关继续道:“我来得算及时吧你还没把秦王妃怎么样吧”
“你不怕我杀了你灭口”李孝节凶狠道:“我记得咱们只有两面之缘,还未亲近到你可以对我指手画脚的程度。”
“灭口你的婢女没说清楚吗万年县不良人倾巢而出,已将你这儿围了,你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劫持阿嫂,还杀死知情者请便。”吴关两手一摊,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李孝节的气势矮了一大截。
吴关继续道:“至于指手画脚,若你觉得救你的命是指手画脚,那就是吧。”
“你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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