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形骸
长孙无忌挥挥手,让府兵继续用刑。
“等等,让我先问完吧,”闫寸突然道:“我怕他受不住了。”
对闫寸这个不速之客,众人纷纷侧目,但长孙无忌允许了,他们便也等着闫寸问话。
“我问你。”闫寸道:“今日可有一名衣着华丽的郎君求见府中之人他的马头上有玳瑁摸额。”
“有。”
 
六十七 闫寸:爷不伺候了
秦王府第五进院子,东南角,演武场旁的竹林后。
秦王世子李承乾指着一根青竹道:“就是这根。”
青竹上有新鲜的攀爬痕迹,不会超过一天,今日有人从这里爬出去过,而且,竹身上还有半枚浅浅的女人足迹。
闫寸对李承乾一拱手,“多谢世子。”
他抬手就要攀出院墙,却被拽住了衣袖。
李承乾打量着闫寸,有点摸不清这陌生人的来头,但还是开口道:“你要去找我阿娘我跟你同去!”
“行。”
李承乾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闫寸答应得这么快。
“赵参军早已派人,快马加鞭去追你父亲了,至今仍无消息,你父亲那边的情况随时可能传回秦王府,若你跟我在外奔波,可就是两眼一抹黑,什么消息都没法得知了。”
果然,他不可能这么痛快。
“世子想清楚,还去吗”
李承乾只犹豫了一瞬。
“去。”
这回换闫寸诧异了。父母均在危难时刻,他不坐镇信息汇聚之地,却要跟着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在外奔波。
这个七岁的孩子是否太过天马行空了
“我和阿耶都是男人,阿耶不在,我得保护阿娘。”
“行。”
带走秦王世子当然有极其严重的后果,但闫寸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秦王府或许真要出事了。
真正可怕的并不是潜入王府的匪徒,而是秦王本人杳无音信。若秦王真有什么不测,离开王府反而安全。
“走吧。”
说出这两个字时,闫寸已攀上了墙头,正欲观望一下围墙外的形势。
嗖——
他刚露头,就有一支弩矢飞射而来。闫寸一缩脖子,弩矢穿过了他的发髻。跌落的瞬间,他的头发披散了下来。
他人也从围墙上跌了下来。
“谁!”李承乾上前去扶闫寸,闫寸摆手拒绝,自己爬了起来。
“出不去了。”闫寸道。
围墙外也传来喊声:“谁在越墙!”
这是警告,而不是询问。从这一刻起,外面的人会盯紧天策上将府的围墙,谁都别想出去。
“看铠甲,非左右卫莫数。”闫寸低声道。
“宫里的兵马”李承乾道。
他年纪虽小,见识却非常人能比。
“他们这是作甚”
李承乾并不指望闫寸回答,他已快步跑向了王府正堂。
正堂门前,院子当中,一名身着锦袍,腰佩金饰剑的老者正在下马,长孙无忌为他牵马,十分恭敬。
李承乾跑上前去,亦抬手搀扶老者。
闫寸站在不显眼的地方观察着,他已猜到了老者的身份。没有胡子,是宫里人。
能率领天子嫡系军队围了秦王府,又能让秦王世子、私臣如此逢迎,自然不是普通宫人。
将宫人扶下马,李承乾并不撒手,就势拽住那人的袖子,道:“齐公救我。”
被称作齐公的老者,怜爱地在李承乾头顶摸了一把,又故意板下脸,道:“为何要人救莫非惹怒了你阿娘”
“因为有人要杀我。”
“哦”
“不信你问赵参军。”
齐公并不需要询问旁人,因为李承乾又继续道:“今日有数十名悍匪混入我家,三处府门尽数被他们把持,若不是赵参军及时发现,此刻齐公只怕……怕只能来给我等收尸了。”
“什么!竟有这事”齐公一把将李承乾揽入怀中,那是下意识的保护姿态。
齐公看向赵参军,赵参军点头肯定了李承乾的控诉。
齐公低头沉思片刻,又在李承乾头上抚了一把,道:“去做功课吧。”
李承乾行了礼,听话地离开。
长孙无忌引着齐公进了正堂,只有他们两人,旁人皆在院内等候。
一刻后,两人出屋,长孙无忌再次为齐公牵马坠蹬,齐公飞驰而去。
六十八 李承乾:我还是个孩子,为啥给我调成炼狱难度
李承乾率先发话道:“你敢管我”
“我管他,”赵参军看着闫寸道:“我不能让一个偷偷潜入王府的人离开视线,更不能让世子与他独处。”
“他这就要走了,你不必再盯着了。”
“世子要与他一同离开”
“你会阻拦吗”李承乾问道。
赵参军再次看向闫寸,“你还欠我一个承诺。”
“如何入府,我现在就可告诉你。”闫寸指了指后园的湖,道:“我是从那儿来的,也会从那儿离开。”
“龙首渠!”
“是。”
“你们俩要一起走水路离开”
“是。”
“会淹死人的。”
“若操作得当,就不会。”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闫寸与李承乾对视一眼,李承乾道:“我不想舅父担心,若他发现我不见了,请您向他转达,我必须去救阿娘,府内一应事务,舅父自行处置。”
“好。”
“舅父或许会迁怒于你。”
此刻,李承乾觉得这个肯为自己分忧的赵参军真不错,因此他也设身处地为对方考虑起来。
“我认为出府对你的安全更有利,所以不拦你,我将为我的选在负责。”说着,赵参军让开了路。
“多谢。”
李承乾率先走进后园,闫寸紧跟其后,赵参军也跟了上来。他既不阻拦,两人便也不再避讳。
有赵参军在,倒省去了一些麻烦。也不知他跟后园湖边巡逻的三队府兵说了什么,就将他们全部支开了,闫寸和李承乾顺利入水,避开了所有耳目。
闫寸找到了藏在岸边草丛内的潜水设备,给李承乾背上,并让他将潜水设备上的野兔肠子含入口中。
李承乾皱起了眉头。他锦衣玉食惯了,哪儿受得了生肉腥味——其实那玩意儿在水中泡了半天,早已没什么肉腥味了,但天太热,它隐隐有了一股腐臭味,加上粉嫩嫩的视觉冲击,更加令人作呕。
但李承乾忍住了。
他含住野兔肠子,吸了一口气,确认装置正常,又问闫寸道:“我用了你的装备,你怎么办”
“我已有了经验,不用那东西也能出去。”
“那走吧。”李承乾道。
“最后过一遍要领。”闫寸道:“无论如何都要咬紧这东西,绝不能松口,它能保命。”
“嗯。”
“莫用鼻子吸气,若你忍不住,就拿手捏住。”
“嗯。”
闫寸调整着方向,使得两人能更好地借助水流的力量,“莫怕水,只需随水流进入地下暗道,片刻就出……”
话没说完,闫寸隐隐瞥见了一道寒光。
他的视线内满是湖面的波光,他十分确定,那道寒光与水面的波光不同。
那是剑光。有过杀伐经验的人总能瞬间判断出一道剑光中的杀意。
杀气腾腾,下了死手。
闫寸鱼跃而起。
李承乾只觉得身上一沉,闫寸在他上方闷哼一声。
他不明白闫寸为何要扑向自己,将他整个人都按进了水中,差点呛到。
“走!”
闫寸只交代了一个字,双臂发力,猛推李承乾一把,将李承乾推到了水下更深处。
李承乾看到了红色,是血,血在水中晕开,从降红变为浅粉,几乎将闫寸包裹起来。
他不敢多看,一咬牙,随水流漂远了。
借着推李承乾的力,闫寸也弹出去了一段不足一丈的距离。
他的后背有一道又长又深的刀伤,若不是他挡着,李承乾的脑袋怕已被砍掉了。
浮出水,闫寸盯着岸边的的赵参军道:“内应是你。”
“是我。”
闫寸看向世子脱逃的方向道:“真遗憾,你的计划又落空了。”
“未必。”赵参军突然扯开嗓子喊道:“悍匪余党!围堵悍匪余党!”
眨眼间就有一队府兵自后门影壁墙后转出,
六十九 安固:你们都不玩了,要不我当主角?
昇平坊,清河王别院。
李承乾果然在此见到了母亲。
他不知母亲为何逃到这里,只是听闫寸提起了清河王,所以来试试。
安固花了不少时间,才查找到清河王这处别院。他非常乐意帮助李承乾,只有找事情填满自己,才不会去想闫寸。
那个本已经历过九死的人,难道老天忍心将他拼来的一生也夺走
母子团聚,安固没空关心秦王妃为何到了此处,他对清河王道:“万年县衙有一名白直,名叫吴关,跟您有些渊源,他可曾孤身前来见您”
“来过。”李孝节大方答道。
“他人可还在此处”
“早回去了,说一位同僚身陷险境,不放心,走得可匆忙呢。”
安固紧皱眉头,“他大概什么时辰离开的”
“未时快要过完,但还没到申时的样子。”
“多谢。”安固拱手,“既然清河王肯为秦王妃母子提供庇所,下官想与秦王妃说几句话,还请您行个方便。”
谁说要给那小子提供庇所了
这话清河王只敢想想,他侧身,请安固进屋。
不待安固开口,秦王妃却先一拜,并道:“多谢安主簿将我儿带出虎口,安主簿的恩情,我全家感激不尽。”
“不敢。”安固回礼,“王妃刚才说秦王府是虎口,纵如此,下官还是斗胆恳请王妃入一趟虎口,救救我的同僚。”
安固将闫寸的情况说明,并继续道:“此刻,我那同僚生机渺茫,但若他还活着,下官恳请王妃回府救他,莫让他被歹人所害。”
说出这个恳求,安固眼前发白,快要昏厥过去了。自闫寸遇险,他一直处于急火攻心的状态,向秦王妃提出这样的请求,又需要莫大的勇气。
安固本就胆小,又焦急又害怕,就快将他折磨疯了。
但他还是勉力劝说着秦王妃。他使劲闭了一下眼睛,让自己镇定下来,继续道:“根据世子所说的情况,不难推测,赵参军必然还有阴谋,长孙学士等人仍身在危险之中,只有王妃回去,揭穿赵参军,才能化解危机。”
秦王妃沉吟片刻,道:“我相信闫寸绝非歹人,但赵参军亦是随我郎君多处征战的老人,或许他只是在坚守职责……”
“等等……”清河王突然插话道:“你府上有几个姓赵的参军”
“就一个。”
“那他就是叛徒!绝不会错!我从门房更屋逃出来时,亲眼看到一个被称为赵参军的人拿着秦王府布防图,给悍匪指点暗哨所在之处。”
秦王妃开始在屋内踱步。她有一张活泼的圆脸,一双杏眼,眉眼俊秀,她看着一个人时,很容易令人产生光明磊落稳重大气之感,她思考难题时喜欢抿着下唇,这又让她有了女性的柔美。
她思索了半刻,终于拿定主意。
“我不能回去。”
安固已料到这样的结局,他没说什么,默默拱手,示意自己要离开。
“但我不会放弃恩人。”秦王妃道:“还有一个人,同样可帮到闫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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