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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形骸

    被告,清河王李孝节,李神通之子。

    李神通乃是当今圣上的堂弟,身份有多尊贵不必多说,关键他不是那种只知道花钱享乐的草包王爷,他是少有的亲自上过战场的李唐贵族——当然,胜败暂且不说。

    要用一句话形容李神通,那就是:出身比你好,还比你努力。你说气人不

    有这样一个老爹,儿子自




十 李
    “……那日,接走杏花的是一名女子,她戴着斗笠,斗笠外有纱遮面,完全看不出面貌,只能听见声音。

    女子来这院阁之地,也算一桩奇事,仆役报我,我怕是哪家的夫人寻来闹事……虽然罕见,但从前别家院阁确实出过此类情况。

    于是我亲自接待了那名女子。

    她气质绝世独立,定是来自大户人家,她说是主人命她来接杏花姑娘,且她一出手就是两块银铤,十分阔绰,我便知道,这位的主人一定十分显赫,说不定是不方便露面的王宫贵胄。

    但我也记得,清河王长买了杏花姑娘,挡下其它客人乃是小人的本分,亦是此行规矩。

    因此,小的说明了情况,请对方另选她人。

    结果,那女子亮出了一块玉佩……”

    “什么玉佩”县令问道。

    “一枚……刻有李树花的玉佩……”

    在大唐,李代表什么,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阁主继续道:“那女子见我迟疑,便又说了一句……她说……”

    阁主怯怯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李孝节。

    李孝节冷哼一声道:“说你的,看本王作甚”

    倒好像审案的是他。

    阁主赶紧卖乖道:“那女子说:‘难不成,清河王比东宫那位还要尊贵’这不就挑明了吗,东宫那位不就是……”

    阁主的话留了一半,他噤了声,伏身,将头埋在膝上。

    李孝节接话道:“太子殿下乃是本王堂兄,旁人不知道,本王却清楚得很,殿下向来勤勉,专注军国之事,从不留恋女色……”

    他斜睨了阁主一眼,问道:“本王的父亲、兄弟,现在就可入宫,与太子对质,你敢拿脑袋担保吗”

    阁主抖成了筛子,声音也发着颤,但他还是勉力解释道:“诸位贵人,小的不过经营一方院阁,哪位都吃罪不起,更不敢撒如此弥天大谎,这……对小的有何好处啊若接走杏花的不是……不是那位,那小的也被骗了啊……请县令明察。”

    县令捋着小胡子,沉吟片刻,终于道:“暂且不管是谁接走了杏花。”

    众人一起长舒了一口气。

    县令继续对阁主道:“你只说清河王到环彩阁之后的情形。”

    “哎哎,”阁主抬起头来,继续道:“杏花被接走约莫一个时辰,清河王来了,小的知道此番坏了规矩,陪着一万个小心,还提前为清河王选了个姿容、艺技均不输杏花的姑娘。但清河王……”

    李孝节向阁主走了一步,抬脚想踹,想起父亲叫他莫再生事,便收了脚,只骂道:“本王会在乎一个院阁女子本王在乎的是皇室脸面。于公于私,本王都要将杏花搜出来,为太子殿下正名。”

    李孝节应对堂审的策略已经明了。他要死拖东宫下水。

    无论杏花是否被太子接走,太子都不会承认。只要污蔑太子的罪名坐实,皇室出于爱惜羽毛,一定会大事化了,萧瑀的侄儿又如何能跟太子的名誉相提并论介时萧丙辰只能白死。至于环彩阁这条池鱼的生死,李孝节才不在乎。

    听话听音,环彩阁阁主明白了李孝节的意图,眼泪登时淌了下来,他知道,此番自己怕是凶多吉少。

    萧伯自然也听出了端倪,他直接自椅子上滑着跪到了地上,指着李孝节道:“你……分明就是公报私仇,我看你才是打着太子旗号行凶作恶之人。”

    萧伯转向县令,诉苦道:“我儿被人活活打死啊,这是在我心头挖肉,您给我做主啊……”

    县令冲萧伯摆手,示意他先别激动。

    萧伯哪儿管这些,再也受不住声。

    衙役只好将他扶坐起来,递了茶,又好言相劝几句。

    天本就热,看着萧伯脸上黏黏糊糊的鼻涕眼泪,县尉只觉热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得了,原告被告一开口就要炸,他实在吃罪不起,还是继续审证人吧。

    “阁主苏旺,本县问你,死者萧丙辰当日在环彩阁是何情形”

    阁主擦擦眼泪,答道:“萧郎有个相好,是本阁的秋华姑娘,他常来跟秋华饮酒作诗,那日亦是如此。

    我知道清河王跟萧郎素有过节,就怕两人打照面,好拦歹拦,却……哎!清河王闯进房间时,屋内只有萧郎和



十一 胡服女子
    安固的小眼睛转了转,“我明白你的意思,说到底,此事的关键在于杏花。找到她,就能真相大白。”

    “是。”

    “可偌大的长安城,上哪儿去找这块浮萍”安固摇头,“此时难办啊。”

    “也不一定非要找她,我昨日还打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

    “杏花有个弟弟,是名僧人,或许能向此人打听消息。”

    “僧人”安固惊诧道:“弟弟是僧人,姐姐却是院阁女子,这……”

    “不稀奇,”闫寸道:“人总得想法子活下去,饭都吃不上的时候,什么营生不能干”

    闫寸看了一眼屋外的日头,喃喃道:“时候差不多了,我要再去一趟牢狱,安兄同去吗”

    “不了不了,”安主簿连连摆手,酷热的天,他一刻都不想离开装着凉水的陶瓮,“我就在这里……呃……祝你马到成功。”

    县衙牢狱。

    闫寸依次走过了吴关和李孝节的牢房。

    吴关在睡觉,呼吸均匀,额前的汗将一缕头发粘在了脸上。他受伤不轻,确实需要多多休养。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他眼皮下的眼珠转动,睫毛轻微呼扇着。

    李孝节似有用不完的精力,他赤着上身,只穿一条裈裤,正在打拳。

    闫寸经过时,他饶有兴致地停下动作,道:“喂,你可知道有个姓闫的县尉”

    闫寸一愣,问道:“您听说过他”

    “听狱卒说起,他单枪匹马杀了虎牙帮帮主,是条汉子。”

    “那清河王可知他为何杀人”

    “为何”李孝节向前凑了一步。

    “还是留着狱卒讲给您听吧,他们总能将一件事讲得起伏转折,我就不行,讲什么都无趣得很。”

    说完,闫寸一拱手,告了辞。

    他此行的目的是再见一见环彩阁阁主。

    与两人相比,阁主的居住条件差了许多,牢房内没有床榻,只有一堆茅草。各色虫子围着茅草堆飞来爬去。

    前后不到一天,阁主像变了个人似的,那双贼溜溜总打着转的眼睛仿佛干涸了,灰暗无光,那张总挂着笑的嘴,嘴角弯成了向下耷拉的弧度。

    看到闫寸,阁主缩了缩脖子,双臂护在自己身前,道:“别打我,我什么都说。”

    “还真有事问你。”闫寸蹲下身,平视着阁主,“杏花有个弟弟,你知道吧”

    阁主虽受了惊吓,却也不傻,知道有人继续追查杏花的去向,自己就还有希望。

    他连连点头,“对对对,是有个僧人弟弟。”

    “详细说说。”

    “好……杏花是自愿入环彩阁的,逃难,实在吃不上饭了。

    刚到环彩阁时,她确实带着弟弟——那孩子太小,五六岁,只能带在身边。这是杏花入环彩阁时唯一的条件。

    我看她小小年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艳压群芳,这桩买卖只赚不赔,便答应下来。

    杏花确与别的姑娘不同,闲暇时分,别的姑娘靠嚼舌根打发时间,杏花从不参与,只是教弟弟识字读书。

    她的首饰、细软几乎都买了书籍——对了,您昨晚休息的房间,正是杏花的。她年纪已不小了,在这行可算不上年轻鲜嫩,但恩客的喜爱不减,只因她不仅博学,还十分善解人意。

    她弟弟也十分聪慧,我亲眼所见,那孩子六岁读佛经,七八岁可与佛家名僧论道,颇具慧根,九岁被一位佛家大能收做弟子。

    现在算算,那孩子该有十**了。”

    “你就不怕”闫寸道:“杏花这样不爱钱财的女子,弟弟既然有能力安顿她了,哪怕日子清贫,她必不会留恋院阁之地的纸醉金迷。”

    “我是怕的,”阁主道:“但自从弟弟被带走,姐弟俩就不来往了。是杏花不认那个弟弟。她认为弟弟好不容易出泥沼成青莲,有了大好前程,两人的缘已尽。

    杏花守口如瓶,无人知道她弟弟究竟拜了谁为师,在哪处寺庙修行,法号是何,姑娘们很快就忘了那离开的小子。”

    “姑娘们忘了,你能忘”

    阁主露出一个“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神,继续道:“杏花偶尔独自外出,我猜她是去探望弟弟了,有一回我派了仆役跟着。

    仆役回来报,确如我所想,但又不太一样。

     



十二 成也和尚,败也和尚
    闫寸略一迟疑,决定观望一下。

    他放慢速度,眼见胡服姑娘下了天街,转入丰乐、安业两坊之间的横街。

    几名浮浪子不远不近地跟着,那姑娘似有警觉,不时回头张望。浮浪子首领是个穿短打的壮汉,一只眼睛受过伤,总眯缝着,使他的面貌看起来狰狞可怖。

    独眼首领怕跟踪被姑娘发现,对手下人嘀咕了几句,只见**个浮浪子四下散开,各自混入人群中,竟隐隐对那姑娘形成了合围之势。

    闫寸调整方向,只跟住那独眼首领。

    走了约莫一刻,姑娘拐进丰乐坊。

    浮浪子们跟进偏僻小巷,见时机成熟,立即有四人堵住小巷头尾。

    姑娘察觉出不对,掉头就跑,被紧跟在后的独眼头领撞了个正着。

    “小娘子这是去哪儿”独眼首领一伸手,擒住了姑娘的手臂。

    “你放开!”

    姑娘向后挣脱,后背却正好撞上一名浮浪子的胸膛。

    “哈哈哈……”

    浮浪子们压低声音奸笑着,独眼首领伸手去揭那姑娘的面纱,口中说着荤话:

    “如此白嫩的小娘子,姿容必不会差,我来瞧瞧。”

    他的手刚碰到面纱,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独眼首领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僧袍的光头手执小半块青砖,而另一名陌生男子以手捂着头顶,鲜血顺着手指缝淌了下来。

    闫寸心里苦啊。

    这和尚哪儿冒出来的

    他本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倒了巷子一侧的两浮浪子,又悄悄摸进了巷子。

    眼见围住胡服姑娘的只有三人,他已想好了救人的计策,偏偏这时一块青砖从天而降,正中他天灵盖。

    闫寸一阵头昏目眩。他伸手撑住了巷子一侧的高墙,短暂闭目,让自己别晕过去。

    “贼匪,你在巷口伤人,贫僧可都看……”

    和尚一开口,闫寸就觉得十分鸹噪。

    好在,和尚很快又闭了口。闫寸稍稍躬身,和尚便看到了受困的胡服姑娘,也明白了闫寸不是伤人,而是救人。

    “呃……”和尚将复杂的情绪化成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都什么事儿……

    闫寸在心中对那和尚来了一套拳法,他也确实向和尚伸了一下手。

    伸手,捞过和尚手中的青砖。然后闫寸充分发挥了人狠话不多的孤狼精神,一个箭步,扬手,一砖正拍在独眼首领面门。

    噗——

    啊——

    独眼首领向后趔趄一步,双手虚空狂抓,似乎这样能缓解疼痛。

    胡服姑娘慌忙后仰躲避,人躲开了,面纱却被独眼首领的手指勾到,扯了下来。

    面容姣好。这是胡服姑娘给闫寸留下的印象。她低了头,似乎不想被人看到面貌。

    闫寸已顾不得这些细节,因为一名浮浪子向胡服姑娘伸出了手。

    看样子,他想掐住胡服姑娘的脖子,以此要挟闫寸。

    “小心!”

    喊出声的同时,闫寸手中的青砖已丢了出去。

    这一刻,闫寸只想感谢常年练习射箭的自己。

    角度、准头都没问题,唯一的问题是对方会躲。

    青砖并未砸到那浮浪子。

    闫寸意不在此。

    趁对方一躲的瞬间,他的拳头已招呼到了另一名浮浪子喉头。

    一记锁喉,又快又狠,打得浮浪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直翻白眼。

    “和尚,制住他。”闫寸道。

    说话的同时,他已来到了刚刚躲过砖头的浮浪子面前,将胡服姑娘挡在了自己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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