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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形骸

    衙役班头一边思索一边道:“我觉得那边猎户少,倒是渔夫多,靠河吃河嘛。”

    “是了是了,”皂吏班头继续道:“我记得前朝时,丰水河里还出过一个祥瑞,就是一块上面写了字的石头……写的啥可记不清了……

    皇帝还颁了敕令,说要敬河神,不许百姓在丰水河捕鱼,弄得沿岸几个渔村民不聊生……好像还有几个偷偷捕鱼的被杀了头吧”

    “哎!可怜见的。”

    “如此说来,”吴关指了指鄂县南的山丘图形,道:“这里倒是更好的藏身之处。”

    “你的意思是……”

    “这……”

    两名班头一同陷入了沉思。

    吴关继续道:“无论劫走闫县尉的是魏徵的人马,还是其它势力,都需要一个保险的藏身之处。若是我就会选这儿。”

    吴关抬头看看周围,继续道:“咱们现在所在的林子,虽也人迹罕至,但毕竟离长安不过二三十里,进山的樵夫、猎户、药师还是有的。

    不仅如此,林子边儿发生了劫案,被劫的是圣上点名要押入长安的要犯,朝廷必会派人来查。

    如咱们这般,还没拿出搜山的阵仗,不过跟着模糊线索探一探周围,便已深入到了这里,可见藏在这片林子并不安全。

    若渡过丰水河就不同了,你细想想,咱们很难关注到河对岸的区域。”

    “可是……”皂吏班头搓着额角,道:“我觉得你说的有理,可是……好像有哪儿不对劲儿。”

    “我知道。”衙役班头道:“丰水河可不浅,要想过河得用船,魏徵等人仓促出城,哪儿来的船。”

    “他们没有船,渔民却有。”吴关道。

    “难道……可……”

    两名班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先是诧异,因为吴关的想法太过天马行空,接着又是感慨,怪不得吴关能得到秦王召见,人家想问题确实跟咱不一样,最后是服帖,还能怎么样,就听他的吧,脑子不够用啊。

    于是两人又一起看向吴关。

    吴关继续道:“今天那渔民所说的,我一直想不通,魏徵究竟为何要偏离目标打扫战场,我实在找不出一个理由。

    于是我重新梳理一遍,发现了一个问题。

    如果是提供消息的人撒了谎呢”

    吴关的眉头深深拧起,他抿了抿嘴,“不过这只是个推测,全无根据,所以我想去对岸看看,一来再探探那渔民的口风,二来牛首山确值得一搜。”

    “可咱们人手太少了,就凭县衙这几个人,这儿都搜不过来呢。”

    吴关自衣襟内掏出了圣旨,“它该派上用场了。”

    他将圣旨递向皂吏班头,道:“准备回长安吧,明日一早城门一开,您就立即去大理寺借人。

    负责押解王力的大理寺丞生死未卜,他们也该出点人找一找。

    若怕他们刁难,不妨请县令出面,想来他们会给县令几分薄面。”

    皂吏班头接圣旨的手有些颤抖。

    做为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公差,他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能够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圣旨。

    还没接上,他又缩回了手。

    “等等。”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在衣角使劲擦了擦手,才接过圣旨,“我定不辱使命。”

    吴关看他如此郑重,觉得自己把圣旨随便往怀里一揣,搞得汗津津湿乎乎温吞吞,更应该不好意思。

    不过他此刻顾不上这些。

    交出圣旨后,吴关转向衙役班头道:“该交代的我已交代过了,劳您挑选几个得力人手,与我一同过河,先去对岸的渔村查探一番。”

    “六个人够吗我选五个,再加上我自个儿。”

    “您得留下。”吴关道:“我去河对岸,张大哥拿了圣旨,顶多再停留两个时辰就要往长安赶,您得留下带着大家继续搜山。”




九十五 吴关:我被问住了……
    无人讲话,河风吹拂着岸边的芦苇。

    沙沙沙——

    丰水河不算宽,也不算窄。

    从河岸一边渡到另一边,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

    这恰到好处的时间,足够让人生出许多联想。

    至少,船家老丈是有一些联想的。

    因为他先开了口。

    “几位过河,是为了查案”老丈问道。

    “是。”吴关依旧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他冲船尾笑笑,他知道隐在黑暗中的船家能看到他笑。

    “真有人犯被劫了”老丈又问。

    “是。”

    “难道匪徒逃到我们这边了”

    这次,吴关沉默了。

    他在等待,等待着船靠岸。

    现在,船已靠了岸,他却并不下船。

    吴关道:“这片水域只有您一艘船,匪徒有没有过河,您最清楚。”

    “你怀疑我与匪徒是一伙儿的”老丈放下撑船的竹竿,摊手,又抬起一只脚抖了抖,“就我这个老东西”

    “您误会了,我就随口一说。”吴关道:“匪徒总要有个藏身之处,附近的村落,还有鄂县,我们得去搜一搜。请问最近的村子怎么走”

    “村子啊……”

    老丈被吴关的收放自如弄得很是无奈,他口吻明显故意温和了许多,以免再次显得自己敏感过度草木皆兵。

    这后生年纪不大,倒挺能唬人。

    “你们沿河向北走,不多时就能看到村子,这是最近的一个,然后折返回来,向南还有两个村子,以及一座废村。”

    “废村……是您所在的村子”

    “是。”老丈伸出一只手,向南指了指,“或许你们应该先去鄂县。”

    “哦”

    “那儿有大把的邸店,商队云集,是最好的藏身处。他们只需扮作押镖或赶车的队伍,没人会起疑心。”

    “您说得在理,那就先去鄂县。”吴关突然岔开话题道:“忘了问,您怎么称呼”

    “姓曹,曹增子。”

    “增添的增”吴关道。

    “是,多添些孩子,父母希望家里人丁兴旺。”老丈自嘲地笑笑,“有啥用有阵子是挺兴旺的,全村几十户人家,我有三个兄弟,还有三个儿子。

    后来打仗,没完没了地打。打一次就少些人。最后只剩我一个。

    你说,将孩子生下来,是为了让他们受苦吗”

    这属于历史遗留问题,吴关没法回答。

    “我刚才听说了一件事,”吴关道:“前朝时丰水河里曾出过祥瑞。”

    这次,换老丈沉默了。

    沉默许久,吴关听到了一个简短的声音。

    既像冷笑,又像冷哼。

    这已足够表明他的态度。

    “几位不下船吗到了。”

    “下。”吴关牵马走向一侧船舷,“您这两天一直在船上吗回去时恐怕还得劳您帮我们渡河。”

    “放心,我哪儿也不去。”

    “您的船,很好。”跳进河边的浅水区域,吴关一边往岸上走,一边夸赞道:“载了七个人六匹马,我看吃水还不算深……您这船可不小。”

    “这不是我的船,”老丈道:“村里大户花钱造了这条船,后来大户家里死绝了,船就是我的了。”

    “那我得向您学习,熬到最后总能捡些好处。”

    六人上了岸,吴关冲老丈一拱手,“咱们后会有期。”

    “好,我就在此等你们。”

    六人翻身上马,朝着鄂县的方向赶去,衙役一边催马疾驰,一边扯开嗓子闲谈。

    “鞋袜裤腿都湿了,可真难受!”

    “忍忍吧,到了鄂县,咱们先找间邸店,将鞋子烤干。”

    “烤什么,一路驰过,风吹也吹干了。”

    吴关插话道:“那也要找间邸店,先补个觉再说,没精神怎么查案。”

    “是了是了……”

    “哎呀跟着吴郎就是好,吴郎最体谅我等了。”

    ……

    船上的老丈目送几名公差离开,直至他们消失在目力所及之处,他低头沉思片刻,反身回到拱形船舱,戴上蓑帽,溜着船舷下了水,像只泥鳅。

    泥鳅泡在水中,又朝着几名官差所在的方向观察倾听片刻,确定周围无人,终于悄无声息地上了岸,向着西边牛首山的方向跑去。

    呱唧呱唧——

    湿了水的草鞋踩在地上,声音很有特点。

    不远处,吴关和几名衙役躲在一片树林边缘,向着渔船的方向观望。

    “还真走了。”有衙役道。

    其余几名衙役正往马蹄上裹布。

    他们将上衣撕成碎布,裹住马蹄,如此人马行走起来便可悄无声息。

    裹完了布,有衙役道:“咱们跟上”

    吴关点点头,“跟上瞧瞧。”

    牛首山。

    若杀回马枪监视老丈只是常规操作,那确实跟踪到了吴关重点怀疑的牛首山,就是意外收获了。

    有夜色掩护,跟踪还算顺利。先是进入一片树林,不多时,脚下的路有了缓缓向上的坡度。

    上山了。

    一个渔夫上山并不稀奇,可大半夜跑进山里,换成谁都很奇怪。

    不得不说,老丈身体素质真好。跑十多里路,脚步不虚大气不喘。

    跟踪的几人呼吸却开始加重,他们预感到跟着这条上钩的鱼,或许能找到整个鱼群,不由有些激动。

    其中吴关的呼吸声最重。

    他已在极力克制。

    没办法,体力差是硬伤。

    此刻他仍伏在马上,由那安慰过他的衙役牵着马。

    “应该快到了。”衙役还想安慰吴关,却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吴关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把,意思是请千万别勉强。

    只剩沉重的喘息。

    吴关觉得头痛眼花,四肢无力。

    根据从前的经验,这是发烧了。但他没告诉别人,以免影响跟踪。

    他从衣襟随便扯下一块布条,将水囊里的水淋在布条上,又将湿布条扎在头上,希望这样能降降温。

    这样昏昏沉沉,不知走了多久。吴关好几次觉得天边已有了亮光,太阳要升起来了,定睛一看,却仍是一片漆黑。

    病着还要艰苦奔波,这可太折磨了,吴关甚至生出了“不会要死在这儿吧”的想法。

    好在,前方的老丈发出了声音,吴关的注意力被吸引,不必深想下去了。

    “刘将军——”老丈低声呼唤着:“有人吗我来见刘将军,请守卫的兄弟通报一声。”

    刘将军是谁看称呼是一名军队统帅,看姓氏,又不是魏徵的兵马。

    吴关强忍头痛,仔细思索着,确定魏徵所率的人中,没有姓刘的将领。

    等了约莫半刻,一个人影自前方转了出来。

    “你有何事”那人影问道。

    “官差来啦!我来报个信,那官差头子……”老人迟疑了一下,思考着该如何形容吴关,“我看不透他……刘将军还是早做打算吧。”

    “官差已过河了”

    “过了,乘我的船过河,来打前站的。”

    “不会有人跟着你吧”

    老丈忙摆手,“咱们交情不是一两天了,刘将军知道,我死也不会为官府办事……”

    “知道了,你回去吧。”那人影打发起人来,毫不客气。

    老丈也不多言,一拱手,转身就走。

    吴关朝身边衙役比划着手势。

    两名衙役领会,待老丈走出一段距离,又跟了上去。

    吴关指了指黑影所在的方向,“咱们跟着他。”

    其余三名衙役牵马,带着吴关向牛首山更深处走去。他们一边前进,一边留下记号。

    天黑极了,天上的星星月亮仿佛都不见了。

    在荒野中熬过夜的人会知道,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星星月亮仿佛一群不耐烦的守夜人,已迫不及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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