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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形骸




九十六 闫寸:自从你来,我好像经常被问住
    “刘将军。”

    与吴关对峙的两个身影单膝跪下,一手握拳,抵在胸口,十分恭敬的样子。

    吴关尚来不及反应,就有一只大手自山洞内伸了出来。

    大手一下子揪住了他的衣襟,一拽,吴关就被扯进了山洞。

    他的下巴磕在一条壮实的手臂上,咬到了舌头,很痛。

    他此刻正需要疼痛,因为这一拽,让本就强撑着站立的吴关眼前冒出一堆小星星。

    随着疼痛逼退眩晕感,其它的感觉也在慢慢回归。

    首先是嗅觉。

    吴关闻到了一股浓重的体味。

    这体味让他想到了臭袜子。

    踢了一场球后换下来的臭袜子。

    第二天穿上它继续踢。

    如此几天后,袜子就能自己立起来了。

    此刻吴关闻到的体味比立起来的臭袜子还要浓个几倍,简直就是人形毒气弹。

    传说中的刘将军,真是“气场强大”,吴关迷迷糊糊地给出了评价。

    他挣扎着自己站稳,尽量离那副散发出体味的躯体远些。

    那是一具十分壮硕的躯体,说话都是带着混响的,听到他的声音,你就能想到一个结实饱满的胸膛。

    “丁茂向你通风报信的”刘将军问道。

    啊

    吴关愣住了。

    老天爷,为什么偏要赶在他脑子不好使的时候,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丁茂是谁跟刘将军什么关系为何要向自己通风报信

    他表面平静,但心里的一个小人儿已经抓狂地以头撞墙了。

    “是。”吴关大着胆子答道。

    “嗨——”刘将军愤懑地长叹一声,一拳锤在洞壁,震得洞顶的土灰扑簌簌地往下掉,“叛徒!”

    紧接着,他又提起了吴关的衣领,快步向山洞深处走去。

    有亮光,这次不是病痛带来的幻觉了,转过两道弯后,前方确出现了烛火。

    真正的山洞。

    不高,恰好能让人直立,刘将军站在洞里,脑袋正好挨着洞顶。山洞目测有半个足球场大,一进去,吴关就明白了为何刘将军如此“气场强大”。

    那不是山洞,那就是一只直立的臭烘烘的袜子。

    袜子里……不,山洞里乌泱泱全是人。

    或趴或躺奄奄一息的人,靠洞壁而坐面如死灰的人,被兵器指着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人。受了伤鲜血淋漓的男人,衣不蔽体的女人……

    是俘虏。数十名俘虏,由数十名兵士看守着。

    吴关将这些人挨个儿看过,看到头晕眼花时,便使劲眨着眼。

    没有闫寸。

    他也被丢进了俘虏中,但他不在乎。他的目光急吼吼地在人群中逡巡着第二遍。

    “听说汉人派兵围了山。”刘将军转向带头看守俘虏的人,道:“胡格尔,你带几个人去,看看怎么个围法。”

    名叫胡格尔的汉子凶狠地瞪了吴关一眼,道:“怕什么,汉人都是纸糊的,我带兄弟从山上冲下去,猛杀一番,看他们能剩几个人。”

    这便是北蛮最喜欢的战法,俯冲而下,连撞带杀。

    前有敌兵埋伏后有大军围堵统统顾不上了,只要能杀个酣畅,命算什么,有本事你就来取吧。

    刘将军一把拽住胡格尔的手臂,道:“我们不过百余人,不可冲动!”

    胡格尔想说什么,他张了嘴,又闭上,“嗯”了一声,迈开大步出了山洞,背影看起来有些憋屈。

    手下的欲言又止,让刘将军烦躁起来,他踱到一处背靠洞壁的石椅前。

    石椅十分高大,其下有三层台阶,使得坐在椅子上的人比站立的人还要高出一些。

    椅子铺着兽皮,人身上的油蹭在兽皮上,显得兽皮光亮水滑。

    那是一把交椅,唯有首领才可以坐的交椅。

    此刻刘将军却没有坐在交椅上的心思,他是冲着一名老者去的。

    老者盘腿坐在交椅下的台阶上,闭着眼睛,他的头发全白,但因为脏,白发呈现出一种灰土土的颜色,反倒显得年轻了。

    刘将军立在老者面前,道:“大巫,我们不能再忍耐了,我们是战场上的男儿,不是圈里的牛羊。”

    “你们是草原上的狼。”白发老者睁开了眼睛,一指山洞内的俘虏道:“你们已将汉人变成了牛羊。”

    “可丁茂他们觉得,对百姓下手不是好主意,我们应该去战场,跟汉人的军队拼一拼。”

    “百姓哪一个百姓家里没有从军的父亲兄弟儿子当初他们诱降,待我等归顺后大肆屠杀,可曾想过那些被屠的男丁家中都有亲眷如今我们来讨债,天理和情理一并讨要,这些人该死,所有汉人都该死!”老者喘着粗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你难道学会了汉人那套虚伪的做派”

    “不,我只是……”刘将军的肩膀向下塌了塌,“这跟咱们一开始想的不一样。”

    “就快了。”老者道:“我已占卜出,汉人皇室有大变故,王朝即将倾覆,我们要耐下心来,等待时机……”

    许是这样的劝说已重复了太多遍,刘将军失了耐心。

    他没好气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丁茂走了,还带走了一半人,您难道看不出吗再等下去,他们都要走了!”

    “那也总比让你丢了命强!”老人执拗道:“你在汉人的地盘上,带着百十号人乱杀一气,不是送死是什么”?“只要不是白白送死,死又何妨”刘将军道:“我们这些年苦学汉话,又千辛万苦来到长安附近,不就是为了在汉人都城搞些大乱子吗

    只要进入长安,放一把大火……”

    “你想得太简单了。”老者站起了身,他也被这个头脑简单的年轻统帅气得不轻,却又没办法,只能踱着步。

    踱了几步,控制住了情绪,老者继续道:“你以为汉人的敌人只有我们一家他们与突厥已不知打了多少年,还有那高句丽,吐谷浑,他们难道没打过和你一样的主意结果呢

    汉人的都城壁垒森严,你进去了,只能有去无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您倒是像个法子啊!”

    老者重新坐回刘将军身边,道:“能对付汉人的,只有汉人。”

    刘将军翻了个白眼,这不屁话吗那咱们千里迢迢干嘛来了

    他没说脏话,已是十分尊重了。

    他以这种方式表达尊重,老者却也领情。

    老者在他肩上拍了拍,道:“咱们这次倾全国之力,重要的不是来了多少人,而是来了多少钱。

    我听说汉室储君之位不稳,有个秦王,最是不服太子,咱们既要诛杀太子报仇,便要拉拢这个秦王,借他之手方能成事,

    即便拉拢不上秦王,也可拉拢他的手下,有钱财开路,必能事半功倍。”

    刘将军刚想反驳,老者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这只是预甲,我还有预乙。”

    刘将军伸伸手,示意老者一次将话讲完。

    “你还记得那个捕鱼为生的老翁吧还有鄂县悦来邸店的小二,去疾药行的医师学徒……这些人都受了官府欺压,有些家破人亡,多多地收买这些人,将来必有大用处,汉人相信蚍蜉能撼动大树……”

    刘将军实在听不下去了。

    “这得多久啊”他双掌摊开,右手手背拍在左手手心上,无奈道:“就不能痛痛快快地报仇吗我看汉人的兵法您没学会,就学会那什么……卧草垛上吃苦胆……”

    他想说卧薪尝胆来着。

    老者坚定道:“报仇与痛快,二者不可兼得。”

    说不通,那就不说了。

    刘将军起身走开。

    两人说话时并未刻意压低声音。他们不怕洞内的俘虏听到,谁会对死人设防呢

    尤其说到后半段,两人情绪都有些激动,声音就更大了,加之吴关刻意竖起耳朵听,他很快便注意到了几个关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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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 吴关:#@!¥#……¥……&
    半天前。

    丰水河东岸的树林。

    腰带挂了一串头盖骨的胡人首领一声令下。

    “杀!”

    闫寸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直奔头骨首领。

    他听到了身后箭矢划过的声音。

    三支箭。

    有两支贴着他的腰背,最后一支贴着他脑后的头皮划过。

    箭头上的倒刺甚至挂住扯断了他的几根头发。

    第四支剑已上了弦,但弓手放弃了,因为闫寸已与头骨首领缠斗在了一起。

    两人身形变换太快,弓手没把握不伤到自己人。

    环首刀出鞘,直砍向头骨首领的脖子。

    嘡啷——

    环首刀被一柄弯刀架住了。

    头骨首领的兵器是一对弯刀。

    他左手格挡,右手斜挑。

    闫寸只好闪身,躲过逼向自己前心要害的一击。

    头骨首领的刀法大开大合,或许他是故意使用了大开大合的招式。

    这样就能将闫寸逼退,一旦两人拉开距离,弓手便没了顾虑,可以向闫寸射箭了。

    只一击,闫寸就明白了头骨首领的用意。

    包围他的胡人们也明白了,因此无人凑上前来参战,以免战局更加复杂。

    他们与弓手一同等待着,等待着一箭射死闫寸的机会。?“懦夫!”闫寸故意以言语刺激头骨首领。

    对方冷哼一声,并不上当,该退的时候绝不拖泥带水。

    对方退,闫寸就步步紧跟。

    他有机会使用右臂暗藏的弩箭杀死头骨首领,这种速度极快的暗器,近身发射根本无从躲避。

    但他还不能杀死头骨首领,因为一旦他死了,闫寸自己也会立刻死于弓箭之下。

    得先杀了三名弓手。闫寸筹谋着。

    他立即调转攻击方向,逼着头骨首领向一名弓手所在的位置退去。

    十步,七步,五步,三步……

    弓手觉察出不妙,开始后撤。

    “哈——”【……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闫寸大喝一声,抬腿踢向头骨首领。

    头骨首领反手斩向闫寸大腿,这一刀若砍中了,必是血流如注的重伤,过不了多久,伤者就会失去抵抗能力。

    就是现在!

    那只踩在地上用以支撑的脚猛一蹬,闫寸整个人飞跃而起,踢变成了踩。

    他稳稳踩在头骨首领执刀的手上,借力跃得更高了。

    “死——”

    这一刀自上而下劈向最近的弓箭手。

    眼看躲闪不及,弓手向后倒去,手也摸向了后腰处的刀,他嘴巴翕合,像是要喊什么。

    他已乱了阵脚。

    噗——嗤啦——

    弓手最终什么也没喊出来,只有刀砍进肉里的声音。

    不仅砍进了肉里,还狠狠划过,直到将对方的颈动脉划断,闫寸才收了刀。

    没有第二次机会去杀同一个人,他必须保证一次杀死对方。

    并非他冷血,他若不对敌人残忍,死的就会是他。

    鲜血飞溅,浇了闫寸满脸满身。他的眼睛被鲜血所迷,视线模模糊糊,但他顾不上擦一擦。

    他拎着还在挣扎抽搐的弓手,就地一滚。

    噗噗——

    两支箭插在了尸体上。

    见同伴被杀,另外两名弓箭手睚眦欲裂,射箭的力道大得惊人,箭速也快得惊人。若没有“肉盾”,闫寸无论如何都无法躲过这两箭的。

    闫寸被箭矢的惯性推着,后退了三步,堪堪躲过头骨首领劈来的一刀。

    他手臂被震得发麻,“肉盾”脱手,终于能擦擦眼睛了。

    就擦了一下,就见头骨首领的第二刀砍来了。

    好在,头骨首领所在的角度阻挡了剩下的两名弓箭手,让他们无法攻击。

    那两名弓箭手看出了闫寸的路数,其中一人向着更远处挪去,另一人则将别在腰后的刀往身侧拽了拽,一旦闫寸近身,他就迅速拔刀,变为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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