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形骸
卢员外的嘴巴张不开了,刺客却还可以。
县衙牢狱。
吴关看到闫寸将一个右脚血淋淋的男人拎进一间牢房。
狱卒凑上前帮忙,并问道:“哎哟,闫县尉,这是……”
“备家伙。”闫寸冷冷道。
有铁器叮当作响的声音,不久吴关听到了叫声。
那声音一开始是隐忍的,伴随着鞭子抽打在人身上,鞭子一响,就有一声压抑的闷哼。
抽了约莫五十鞭,吴关听到了喘息声,执刑者累了。
又狠狠抽了响亮的五鞭,执行者停了手。
吴关以为他会问些什么。并没有。
执行者似乎觉得还不够,很快上了另一种刑。
吴关看不到,只听到类似竹竿敲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不似鞭声响亮,但新的刑罚显然更加痛苦,因为受刑者忍受不住叫了出来。
他的嘴里塞了某种东西,使得叫声含含糊糊。
声音中透出的凄厉如一把钝刀子,捅破人的耳膜,直往心缝儿里刮。
有一名年轻狱卒,还习惯这样的场面,悄悄往外溜,想要躲一躲。
溜到吴关的牢房门口,却看到这小郎君面无表情,全然未受此事影响,不禁诧异地多看了两眼。
又换了一种刑具后,吴关听不到用刑的声音了,但受刑人的叫声已透出了绝望。
差不多了。
果然,受刑人开口了,他模模糊糊地吼出了一句话:
“杀我!杀了我啊!”
与残酷的折磨相比,死是恩赐。
始终沉默的闫寸开口了。
“雇主的名字。”
显然,想要求得以死解脱的恩赐,并不容易。
简短的两句话,又是沉默。
一弹指后,骨头断裂声和惨叫声再次传来。
第二根指头。吴关在心中计算着。
待他数到第五根指头时,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他听到了脚步声,是闫寸的脚步声。闫寸走出行刑的牢房,对狱卒道:“想办法弄醒,醒了叫我。”’
脚步声继续,向着牢狱大门口走去。或许闫寸需要出去透透气。
吴关攥紧的手缓缓松开,手心里全是汗。
他有心理准备,知道在这样的年代,闫寸的所作所为是常态,那是县尉工作的一部分,谁若从道德层面指摘,就是神经病。
但理解和接受是两码事。
亲眼见证拷打、虐待,尤其这一切出自闫寸之手,吴关就更难接受了。
那可是从蛇窝子里将他救出来的人!
闫寸走到吴关的牢房前,以一块巾帕擦着手,巾帕上有斑斑血迹。
他看了一眼被吴关搂在身前的小道士,轻声道:“忍忍吧,不会太久。”
这是经验之谈。
吴关点点头,问道:“那个人……跟萧丙辰的案子有关”
“你莫多问。”
似是不想给这个伶牙俐齿的少年说话的机会,闫寸快步离开,出了牢狱大门。
……
这样的审讯持续到后半夜,闫寸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吴关看着一名医师匆匆进入监牢,给奄奄一息的受刑者医治,闫寸
二十三 阎罗画像
距离鱼行尚有数十步远,众人已闻到了鱼腥味,好在只是腥,并不臭,鱼铺内应该是以木缸养了活鱼。
闫寸冲身后的不良人摆摆手,几人会意,四散开来。
不多时有不良人回来,低声汇报:“已查看了鱼行四周,明面上仅有一处正门,并无其它出口,跟西市管署留存的房契画本一致。”
“武侯撒出去了吗”闫寸问道。
“撒出去了,所有通往鱼行的路,均有武侯把守,若有人要逃离这片区域,定会被发现,不过……”回话的不良人不满地撇撇嘴,“他们能在岗位上坚守多久,会不会偷偷溜号,可说不好,我看这帮人实在……不行。”
“那咱们就麻利些,别让人家等到不耐烦,”闫寸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探探底。”
说完,他悄悄莫上前去。
此刻,鱼行及周围店铺均上了严严实实的门板,一点灯光都没有。
闫寸走到近前,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片刻,没声音,他抬手拍门。
拍了十来下,闫寸焦急道:“老板行行好,家中病人只剩最后一口气,想吃口鱼。”
“不能等等”
“死人可等不了。”
一弹指后,一扇门板开了道缝儿,一双眼睛谨慎地打量着闫寸,又向他身后的黑暗中张望一番。
借着月光,闫寸也看清了那张脸。那是个三十余岁的汉子,皮肤苍白——因为在水里讨生活,而被泡出来的白。他的肩膀宽厚,手臂粗壮,倒很符合渔家特征。
“进来说。”白面汉子闪身,让出只能容一人通过的位置。
闫寸进屋。
“兄弟想买哪种鱼”白面汉子问道。
他很谨慎,纵然闫寸已答对了暗号,还要再试探一番。
屋内实在太黑,闫寸只能隐约看到进门不远处的一张木桌。他闯到木桌旁,坐下,答道:“我找一条小鱼。”
在穷奇,杀人的买卖被称为“大鱼”,兜售消息则是“小鱼”。
“哦”
闫寸继续道:“今日有穷奇的人进卢府,取了卢从简性命,我要知道是谁花钱雇你们的。”
噌碐——
白面汉子拔了刀,那是一把杀鱼用的棱刀,其上有放血槽,在黑暗中寒光闪闪。
“兄弟来错地方了,”白面汉子道:“此番怕是有去无回啊。”
谁都知道,透露雇主信息乃是此行大忌,穷奇之所以能屹立不倒,正是因为守规矩讲信用。
闫寸这样大喇喇地打听金主信息,在白面汉子眼中,他已是个死人了。
“紧张什么,”闫寸伸出一根手指,拨开快顶到自己面门的棱刀,“数月前是你们将我要围剿虎牙帮的消息漏出去的吧因为泄密,我不得不提前行动,差点漏过帮主这条大鱼,正好我现在腾出手来,要不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算”
这话半真半假,当初行动确实遭了泄密,是不是穷奇卖的消息闫寸可不知道。
他的目的也并非给穷奇定罪,而是透露自己的身份。
白面汉子自然听懂了闫寸的意思,棱刀向后撤了三寸。
围剿虎牙帮……莫非这人是阎罗一个官差为何要来他们的鱼行难道穷奇被官府盯上了……
一时间有太多要命的问题,白面汉子迟疑了,他可没信心从阎罗口中问出个多依然。
他迟疑时,另一个声音却响起了。
“阎王屈尊光临我这破鱼行,真是受宠若惊。”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屋内亮起了一支蜡烛。细细的蜡烛,小小的烛火。点燃后闫寸确实能看到方桌周围一丈内的人和物了。
但在这光亮的衬托下,一丈开外的地方更加黑暗,蛰伏在其中的危险更难分辨了。
但此刻闫寸已不大能顾得上危险,因为他看清了说话的女人。
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
她坐在养鱼的木桶边沿,浑身都被鱼皮服裹得严严实实,紧身的鱼皮服凸显身材,因此她反倒比院阁内衣着暴露的
二十四 软蛋阎罗
“阎罗的意思是……我们掌握的情报不准确”女人道。
“你没敢全告诉我吧跟正主儿还藏着掖着呢……凭这点破玩意儿,就敢拿出去卖钱,你怎么不去抢”闫寸道:“不过,我也不是为这个来的,说正事吧。”
“差点忘了,”女人戏谑地看着闫寸,“阎王的正事儿,不好办啊。”
“连你也没办法”
“恐怕没有。”
“那就想个办法。”闫寸向前凑了凑,近到他出手就能掐住女人的脖子。
黑暗中传来机簧绷紧之声,女人挥了一下手,归于安静。
闫寸收起谈笑的态度,一脸严肃地继续道:“在这儿想个办法,总比把你请进牢里去想舒坦,不信以后可以问问关仲——如果他还有命见你。”
关仲,被闫寸刑讯的刺客的名字。
“他真落在您手上了。”女人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屁股,挪到闫寸近前,她几乎要坐在闫寸腿上了,“一个关仲算什么,阎罗喜欢抓去就是了,就算您要抓我,我也会束手就擒的。”
“那倒不必。”闫寸冷淡道。
女人将嘴巴凑到闫寸耳边,“雇主是谁也可以告诉阎罗,只不过……”
一条湿滑的舌头在闫寸耳垂上扫了一下。
草!
闫寸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伸手,下意识地去推女人,还未推到对方,一把刮鳞刀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动。”女人挟着闫寸站起。与此同时,黑暗中涌出了五条汉子,其中三个手执弩箭,直指闫寸的脑袋,两个执刀,刀抵在闫寸的侧腰。
闫寸别在后腰的环首刀被摘了下来,随意仍在桌上。
“阎王说得是,我们的情报的确不准,什么机智悍勇,呵呵,不过是个好色狂徒。”
闫寸苦笑,偏过头,用女人的衣袖蹭掉耳垂上的口水,“女侠,咱们有话好说,带官兵围住穷奇的据点,是我不对,事已至此,我保你们平安离开——只要我活命,你们一定就能平安离开,如何”
女人嫌恶地啐了一口,骂道:“软蛋。”
她转头对白面汉子道:“速去收拾东西。”
“是。”
一个脚步转去了鱼行后屋,带走了一把弩箭。
几个弹指后,脚步和弩箭都回来了。
“老爹,妥了。”白面汉子回话道。
他将一只包袱递给女人。女人将包袱系在身后,命令道:“开密道。”
指着闫寸的三把弩箭挪开,闫寸看到他们凑到一只木质水缸前。
水缸大得足可容纳两个成年人洗澡,里面有大半缸水,鱼儿游得很是自在,有几条特别活跃的,甩尾时溅起串串水花。
目测水缸有近两千斤,三人低声喊了句口号,一同发力,竟将它挪开了。看着他们手臂上因为发力而凸起如丘陵的肌肉,闫寸真担心这些臂骨会因为过度用力而断裂。
吱啦——
木桶移动,水震颤,水里的鱼不安地上下浮动。
桶一挪开,露出了地上一个可供一人钻入的洞。
借着蜡烛的光亮,闫寸看到洞内有台阶,蜿蜒向下。台阶十分简陋,每一阶高度都不尽相同,且阶面凹凸不平,有宽有窄,走在上面必然深一脚浅一脚,很容易跌倒。
是刚刚挖通的密道,还没来得及平整地面、墙面。
果然,推开木桶后,白面汉子恭维道:“幸亏老爹催着咱们挖洞,前儿个才挖通,今儿个就派上用场了,只恨当初偷懒,没挖长些。”
女人冷哼一声,骂道:“指望你们这群懒蛋,老子的脑袋不知要搬家多少回。”
她一扬下巴,指挥着距离洞口最近的汉子道:“前头带路。”
“是是。”
那汉子收起弩箭,换了短刀,率先钻进地道探路。第二个汉子也抽出短刀,倒退着进入地道,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正面监视闫寸。闫寸敢有任何小动作,他可以二话不说先照着胸腹先来上一刀。
果然,倒退行走的汉子刚进密道,女人就推了闫寸一把。
“别耍花……”
嗖——嗖——
女人的话还未说完,闫寸已出了手。
 
二十五 美女的弱点
闫寸挪到密道口,抬头,看见一片繁星。
他脱了上衣,揉成一团,向上扔去。
衣服被抛出洞口,散开,轻飘飘地落下,没受到箭矢攻击。
闫寸又等了三个弹指,以手脚撑住墙体两侧,爬到出口顶端,手脚同时用力,迅速翻了上去。
落地后他发现,密道出口位于一口枯井内,枯井在一条死胡同里,位置偏僻,鲜少有人经过。
大致分辨了一下方位,闫寸确定,这枯井在武侯的封锁范围之内。逃脱的杀手若沿胡同向外逃,应该能遇到在路口把守的武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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