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扇孤阙歌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尘蔻
兵笃武戨,似长戟狠狠戳入万年冻土,落地之时,崞亭黯黯,闻者皆惊,他不过说了四个字,便不再看任何人,右手已反手去抽身后的剑柄。可苗妍忽地面色一白,身子摇晃不稳,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你……大胆!青藤宴上你竟敢用神识攻击他人!!”临仙门有长老慨然站起,气氛陡然降至冰点。
可染霜完全置若罔闻,剑柄已让他抽出一半来。然后,便停住了。因为墓幺幺已经站了起来,按住了他的手。未几,她来到他身侧,仰起头来看向他,菀颜而待,细细端了他一会,笑意更深了。而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她竟是踮起脚尖,双手环住了染霜的颈,深深地埋入他颈窝里,其状亲昵地另一些害羞的女儿家都忍不住遮眼不敢去看。
啪——
弗羽乙乙捏碎了手里的杯子,不知哪来的暴怒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直到身后的羊叔按住他的肩膀,他才缓缓长出了一口气,低下头去,狂闷了两口酒,慨不去看。怪不得染霜会认输,原来两个人……
“原青藤试还出了你们一对妙人呐!只是,眼下怕是要打扰二位风月好事了……”王峥鸣有些不耐烦地抖着手里的十连环,音色一冷,道,“墓道友,怎么,你们这是要一起上吗难不成你是准备用什么合欢术,雌雄剑来跟我悟道当然,如果染道友不介意,我也不介意的。”话到最后,虽是碍着青藤宴和长公主的头脸,没有说的太直白,可也让在场的众人无疑领会了其中的淫邪味道,笑声也自是随着他的笑声,多了几分哄然。
墓幺幺松开了染霜,身旁一切的喧哗好似与她无得半分干系,不发一言提起裙裾,似最为不过普通的二八小女,婉聘碎步,走到了王峥鸣面前。
随着她距王峥鸣不远地距离站定,符旗陡然光华大现,彻底将他们两个人四周团团包围成一片硕大的空白擂台。
“旁人都说你是凡人——我是不信的。”王峥鸣见到墓幺幺迎战了,反而不着急了一般,随手抖着手里的十连环和她随便聊着。
“哦”墓幺幺随手撩起碎发别在耳后。
“当年我进青藤试的时候,花费了多少心血才勉强保住了青藤第十的位置,这怕是我此生最为骄傲的事情了。而你……一个普通的凡人,竟然夺了青藤三甲。”他猛然拽了一下其中一个圆环,朝天一甩,竟在他面前空悬了下来。“想我王峥鸣,
049、破势
“虐杀你,我好像更快乐。”
……
丽音轻淼,不足旁人听见,堪堪只能让对面站着的王峥鸣自己听进一字不漏的分明。从一开始有些愣怔到后来闻后勃然大怒,时息比墓幺幺算计的还长了几个呼吸。
旁人不知他们二人之间到底言语了什么,只是清晰见得王峥鸣脖颈额前青筋暴起,亢金高声一片,十连环已瞬崩开成十个独立的椭圆形环刃,围绕着他的四周悬停转动成一片白華交替的光圈。
“口气不小,本是尊着长公主的意愿不想太难看,还打算给你留个全尸!如今,我看也没那个必要了!”他话音刚落,十连环其中高于他头颅半丈的四个光环,率先飞了出去,以一种极为罕见也极为诡异的线路,错综交叠着攻向了墓幺幺。
而此时的墓幺幺,仍在玩着手里的竹筷,一动不动。
……
“果不过是一介凡子莽夫尔尔,先前在青藤试里靠着一时的运气便狂妄滔天,如今,全凭真功夫了便吓傻了只想着死的痛快吧聊笑尔矣,王,您多虑了——”说话的这人捏着一撇长须,细长的眼睛里蔑视地透过符旗看着里面的争斗。而他身侧的一些天狐族人,显然也是很认同他的观点的,纷纷跟着附和起来。贲临他们的临仙门内,也有不少人正持同样的观点议论着。莫说是他们,整个青藤宴上,轻描淡写地偶尔瞥着那场里一眼,便觉得无趣不愿再看的,实在太多人。觥筹交错,歌舞生平,一切如常。
……
叮。
叮。
叮叮。
四声清脆的响声,亢节乔弋,起调是青涩微显阻滞,后续滑平关关,好似筝音滑珠一串叠响,收尾都是利落无抑的。
有人端起的酒杯放在唇边停住了,亦有刚才还大声笑骂的酗酒客瞬间清明,而完全不在乎这场比赛的所有人——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直到身边有人同样问了一个问题,他们好似才幡然醒悟,自己看到的并不是因为醉酒而有的酩酊幻觉,而是真实的画面——“十连环这是……自己掉地上了”
楚相也是一愣,虽然他一直盯着场内发生的一切,但是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他稍微带着惊愕的语气像是自问也是像是自答:“她……把十连环给破了只是起手第一势就给破了用的是根筷子这可是王峥鸣……上届的青藤十子啊,三斩院未来的长老大梁……”
他的夫人也是惊道:“夫君你可看得清楚她是给破了而不是这个蠢头蠢脑的愣头自己把法器给掉了”
“……我倒是宁愿相信是王峥鸣自己给弄掉的……这样,还容易接受一点。”楚相苦笑。
……
一直病恹恹的羊叔于此刻第一次睁全了眼睛,昏暗的眸光因震惊而闪烁着夺目的光泽。只不过那光华只闪了片息便再次黯淡下去,随即就深深地看向了临仙门的位置。
整个青藤宴上因为这四声圆刃的落地,变得鸦雀无声,好似一瞬间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每个人都紧紧地盯着场内,看着那个随意盘玩着竹筷的少女。她此刻正皱了眉,看着手里已经裂成数段的竹筷,叹了口气,附而抬起头看向僵立在原地一动也没再动的的王峥鸣说道:“不好意思,你能快点吗,我赶时间。”
“……”
王峥鸣于时脑子里一片嗡鸣,他的脑子好似陈年的浆糊粘腻的僵死在了一起,完全无法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起手四环出,三斩院的独门武器十连环绝笈猿啸卷,起手第一势“予冠”。猿啸卷算是三斩院内比较刁钻偏门的一门秘笈,对修炼者要求高且修炼难度大,但是一旦练成,攻击法门繁复且攻击强度高,破坏力是最高的。但是——就是让他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这门绝学地第一势,竟,被,破,了。
被破了。
其实也罢了,只是,为何他真的是无比清晰万分清楚地看见自己刁钻完美的攻势已经到了她的面前,只需坚持一个呼吸,就可以看见她被四分五裂的尸体。
然而,尸体没有,有的只是好似用锥子一笔一笔刻在他眼睛里一样的画面——她抬手,出筷,一环落,飞出,撞上另外一环。又一筷,又下一环。最后双筷轻点,那
050、像他(一更)
留给众人的反应时间是短暂的,只够有人捏碎了手里的杯盏,只够有人因为震惊而拍案而起,亦只够三斩院里有人顿了一下,猛然就有三个人掠过长筵,转瞬就已来到了符旗之外。
——因为他们神识强大,不用等烟尘散去,也看清了一切。
跪着的那人,是墓幺幺。沿着她罗裙撕裂的痕迹,大片的血迹渗出,尤其是左臂无力地垂着,甚至可以见到发白的碎骨戳出了筋肉。她脸上血痕凛凛,有些微散的发撩过唇边猩红的血,不祥的红晕压过有些惨白的脸色。
站的那人,是王峥鸣。他面色如常,衣衫整洁,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黝黑的脸上挂着狂喜和骄傲,本是外凸的眼睛——也没有怎么凸出了,看起来还好看了不少。
他咧嘴,露出笑来:“师傅!我赢了……你……我们有……灵……石了……”
这种场面,三斩院里已爆出一阵叫好声。一些弟子开心极了,纷纷为他们的三师兄狂欢欣喜。可这欣喜持续了不到烟散,符旗前站着的三斩院的长老,其中一名也就是王峥鸣的师傅公丘子,清晰的看见跪着的少女唇边猩血刚止,斜挑了眉尖。其后,随着她抬睫轻弯眸成月牙,似邻家小妹初见的娇笑。她朝公丘子笑着,眸光却落在了王峥鸣身上,绿眸如远岱,一片烟波,烟波尽处,桃妆已染血,似隐匿了万年的凶兽猛睁开了双眼。不知何由,只是她轻轻瞥了王峥鸣一眼,公丘子的心里轰然一凉,本能的惊恐超越了一切,他狂扑到符旗旁,一声凄厉的惊叫:“鸣儿!!”
“……”
跪着的墓幺幺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裙,甚至还细心地抽出了被人的躯干压着的裙摆。她抬手将额边散乱的长发拢于耳后,拍了拍手,手里残余的竹筷碎片落在了地上王峥鸣的尸体之上。
随即。
她就地屈膝,对其上至尊之位行了大礼,附尔抬额,展颜一笑,好似万古的晨光潋滟,俱是落在了她此瞬的眼眉之间——使得所有人,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长公主煌月圣恩,私不才,拙技献丑。”
“……”
公丘子浑噩地看着面前距离自己不足十步的爱徒。
四周的一切都仿佛被什么东西烤化了——只看见躺在地上的鸣儿,睚裂瞳瘪,颈部大穴,身上数个死穴,每一处,都被人狠狠地用一个简单的竹片给生生钉了进去。神识所过,不止是死穴,连耳膜,虎口上一指,臂尖某处,指甲缝隙——全是竹筷的碎片。
他好似癫了一般,转过头看向身边悲痛的师兄,自己的掌门人:“师兄啊,我鸣儿,死的痛啊!!!!!!!!”
“好痛啊!!!!!”
他一声凄惨的呼喊,眼泪夺眶而出,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此时的他已忘记了仇恨,忘记了一切,只知道自己的爱徒,死的不仅是憋屈,而是死前,受了但凡是人也无法忍受的疼痛。
“好狠好歹毒的心肠。”他的师兄公魀,三斩院的掌门,已是暴怒。
可不等他有所反应,他身边跪倒的公丘子忽然仿佛疯了一般,一个暴起,手成爪状,成着两处符旗就抓了过去,腰间的十连环已暴入化力,疯狂地在他四周翻滚着。“墓幺幺!!!!你这毒妇!!!杀我爱徒,还折磨于他!!!我要将你剥皮放血,祭我爱徒!!”
砰砰——两声。
他甩出去的十连环被人用法器给抵住,而他自己则被人狠狠地抓住控制。
“青藤宴上,岂容尔胡来!”拦在他面前的正是刚才拦住墓幺幺的金甲卫队长金褚。
公丘子看着牢牢抓住自己的公魀,提泪横流,几乎是站不稳当:“师兄你……”
“……回吧。鸣儿自己裂的石,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公魀抬眼看了上面煌煌明着的那轮月,沉默着摇了摇头,面色颓丧。
…………
……
天狐族里也是起了波澜。
临仙门里专门来了一个长老,急匆匆地秉了名姓拜入了天狐族幻阵内,于天狐族里的长老们商议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可能赢”
051、狐玉琅(二更)
……
其下映着的至尊之位上,久久,才传来一个女使的声音。“此次裂石悟道,疏红苑已鉴,青藤枢灵墓幺幺胜。”
……
这般结果,是所有人都无法解释也无法消化的。
因为,这超出了他们所有的认知。
人们赶忙用神识上下扫着这个少女,将她从里到外扫了个透彻,最后只能认命地愣怔在座位之上,无法发出一个声音去解释发生的一切。
一个凡人。
没有任何化力。
虐杀了一个三化后期的青藤十子。
几千年来,不论是正史还是野史,无论是多么博学而黎光,除了一个人——除了那个高高在上不可言说活在传说里的殇夜大帝,从来无人。
而今天,他们见证了活生生的历史。
殿内,好似只有那轮煌煌燃着的月,是安宁的。
“墓幺幺,你下手太过,余责罚你面壁自省一月,日日抄经。”长公主竟然再次开口,声音里似可听出明显的愠怒。
墓幺幺低头叩拜,无议领旨。
符旗落。
光幕消散。
她在众人或惊或惧的眼光里,依然是泰然处之信步回位,若不是偶有血丝渗出,她仿只是刚去逛了一圈街。
落座之后,一直沉默的染霜道:“狠毒。”
“谢谢。”她报以微笑,右手抚着左臂,咔嚓一声——断臂竟被她于轻语间猛然接上。呼吸稍微急促了不少,她拎起染霜面前的酒壶,咬掉上面的壶盖,哗啦啦把那酒水就倒在了自己左臂上。先前狐素如伤的就是这个地方,伤上加伤,她其实已是很难过。
酒水冲淡了血色,也将她脸上虚浮的不正常红晕消退了一些。
她吐了两口血沫在手帕里,不动声色地仰头将所剩的酒水全部仰头灌了下去。末了,擦了擦嘴,丝毫不顾及旁人都在看着自己,朝染霜身上就势一靠:“不想我死,就别动让我靠一会。”
“你太过分。”染霜身体僵硬,想要抗拒。
“一如我刚才上场之前说的,我就是不死,可只要我不开心,飞雁步的秘密,你就不会知道。”
“……”对于染霜因愤怒而轻颤的身体,墓幺幺有些恶意的满足,闭上了眼睛,不再多言。
————————————————————————————————————————
弗羽乙乙此时的表情有些抗拒有些挣扎,眼神微闪,先是看着不动如山的染霜,喉里一滞。又看了一眼他肩上的墓幺幺,又是一口烈酒就入了腹。
眼下他已快要入醉,心里烦闷,眉头紧锁。
“二爵爷,你要是想给这丫头送药……等过了青藤宴,自是可以去的。”
弗羽乙乙放在嘴边的杯子停住了,他颓然瞥了羊叔一眼,把储物袋干脆扔给了身后的婵仙:“送你了。”婵仙吓了一大跳,连连想拒,却被弗羽乙乙一眼瞪了回去不敢声张,诺诺地接了。
羊叔笑的也很是无力:“二爵爷,你和我质气若何”
“我哪敢呀,大哥不让我得罪天狐族,我弗羽乙乙哪来的狗胆”
羊叔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墓幺幺,“二爵爷,你是觉得这丫头太毒了,有些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想什么了。”
弗羽乙乙停了下来,深邃的眼窝里流淌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苦涩。“我觉得,我们不是一路人。”
“呵呵,二爵爷还是这般心善。只是你想想,能有这种实力的凡人——怎么可能是善人我倒是觉得,要是这般的人物,二爵爷应该结交。”
“什么都是你说的。”弗羽乙乙不悦道。
羊叔笑了:“二爵爷,只要不明面上拂了天狐族的面子,谁敢说你个不是”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