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扇孤阙歌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尘蔻
“可墓幺幺你知道吗。”弗羽王隼放下了她的头发,双手按在她的肩膀,强迫她坐直了身体抬手挺胸地望着镜子里的两个人,“我不能去责骂你,更不能去恨你。”
“因为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他看着镜子里的墓幺幺,清晰的琉镜里却不能倒影出他清晰而恐怖的威压。“你是多么狡猾的一个女人。就像之前,你为了我毁掉封疆大阵一样——只是因为一个为我弗羽王隼而做的理由,就可以弃天下苍生而不顾,可以毁掉我的手足兄弟。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件事情哪怕你一把火烧干净这夜昙郡,哪怕你把我弗羽家的人杀个千百,哪怕你拿我弗羽家的灵石填那夜昙海,只要乙乙他平安无事,我都可以当做没有看
552、陆三(月票加更)
和弗羽王隼认识相处的时间不算短了。
可这大约是第一次,他们之间会有这样冰冷可怕的气氛。
像是,像是……冰冻三尺的冻土之下,欲破土而出的脆弱苗芽发出的瑟瑟哀鸣。
“这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弗羽王隼回答的果断而干脆。
“看来我说对了。”她笑的轻松无虞,“不论有无联系,结果才是一切。大爵爷自可放心,我从来不喜欢胡搅蛮缠。”
“我并没有同意。”他逼近了一步。“我不会娶任何人。”
“包括我,不是吗”她手肘倚在了桌上,撑着脸颊,似有些困乏了。
“总之……我需要时间。”从来说一不二的男人,如今在心里过了满腹的话,最后,只剩余这么一句简单苍白的话来。
“大爵爷。”她一副很是理解的表情,“你无需在意,就像之前我说的那样,你不是我第一个男人,我也不是你第一个女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不至于为了这么一段或许根本不存在的感情而虚伪的强撑什么,好聚好散。”
“墓幺幺!”弗羽王隼忽然仿佛被激怒了,声音顿时提高了一个音调,“是你把我逼到这个份上的,还要我怎么去做”
“我逼你吗”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笑了起来,捧着脸看着弗羽王隼,“既然如此,接下来,我才告诉你,什么叫逼你。”
“……”弗羽王隼一愣。
“锋折墨干斗七星,桐尾烧焦北望琴。”墓幺幺站了起来,椅子被大力带倒,咣当一声撞在了地上。她走到弗羽王隼面前,仰脸盯着他,“大爵爷,你是如何知道这句话的,知道这句话之后,你又做了什么”
“大爵爷,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有些谎言就别说出来侮辱对方的智商了。就像弗羽乙乙说的那样,你心知肚明,从一开始,我这个霸相府的贵子,就永远不可能成为你弗羽家的主母,你和我,永远不可能和和美美相敬如宾。你许我的那个美梦,终究不过是个美梦。”
“弗羽王隼——”墓幺幺一把攥住了他的领襟,将他狠狠地推在了墙上,眼神从来没有过的凶狠和毒辣,“你告诉我——你对我霸相府,做了什么!”
“我霸相府的内奸,到底是谁,陆三管家又怎么了”
“大爵爷——这才叫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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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羽王隼沉默着,就像她之前那样的沉默。
沉默不代表无话可说,许多时候,更是无力,更是痛苦。
“我不能……”
“对啊,你不能。”墓幺幺仿佛早就知道他的答案,不掩嘲色。
他黑漆漆的眼瞳里,常年盘踞着杀伐,亦曾凝着千重柔情,可如今杀意止歇,威凛褪去,柔情消散——是难以掩饰的满目疮痍,透着她不明不懂的悲伤。
墓幺幺忽然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力和厌倦。
553、枣糕
陆三……
墓幺幺愣了许久,手指用力的绞在一起,“发生了什么”
“我已经违反公子的命令了,这事你本来就不该知道的。”王师傅看起来更加甚是苦恼不已,他拉扯了两下头巾,看了半晌窗外。“就别难为我了。”
“好吧。”她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一个会告诉我的人,不告诉我,我就刑讯逼供,总有人不像你这么听我爹的话。或者我直接去找弗羽王隼,找弗羽乙乙,找他们弗羽家的人问个清楚。除非你砍断我的手脚,除非你永远不让我见到别人……不然只要我还能动弹,我还能说话,你知道,你阻止不了我的。”墓幺幺已经眼看走到了门口。
其实她已经做好了王师傅会突然暴怒的准备,但是出乎意料的,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把踩在椅子上的脚放了下来,难得有些肃穆的样子。“你坐下吧,我跟你说。”
她虽听话回来坐好了,可是表情依然将信将疑。
“公子也料到你早晚会知道此事,也料定了你执拗脾气不会就此罢休。他说,‘假如幺幺已经激动到不分敌我摆出一副随时要和任何人拼命的样子,你就直接告诉她吧’。”王师傅还用了汪若戟的表情和语气来转述他的话,着实有些不搭。
“公子才是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啊,幺幺。”王师傅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个木盒,放在了她的面前。“这是我们收拾陆三的遗物时,他上面写的要留给你的。”
她接过木盒打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木鎏金的方形小牒。那小牒上面镂着一个字“洛”。
“这是什么洛沣尺大陆上还有洛家吗”显然王师傅也挺好奇陆三留下的是什么。
墓幺幺拿起那小牒紧紧攥在了手里,摇了摇头:“不是什么门派也不是家族,这是宴洛号的徽标,隆天一家点心铺子。”
“点心铺子”王师傅疑道,“他给你这个做什么”
“因为只有用这个徽牒才可以买到一种特制的枣糕,我每次在家,陆三管家都会买来准备上很多。”她把小牒轻轻放在了木盒里,啪地一上扣上了。她掀开眼,已是平静如常,“他怎么死的。”
“替公子挡了刀。”王师傅垂目道,“公子去赴宴,路途很短,就只带了陆三管家和几个侍卫。路上突然遇袭,我和李师傅刚好又被派遣出去执行任务不在身边。来人准备很周全,都是顶级的杀手,阵法符咒样样俱全,实打实是要确保公子死在那条巷子里。”
“我爹的陆吾卫呢”她打断了王师傅,“这些我爹从小豢养的陆吾卫作为死侍,关键时候就是替他死的,我爹哪次外出也没少于三个跟着他的。”
“陆吾卫去了三个,全死了。”王师傅回答的很平淡,可墓幺幺的脸色却登时变了,她震惊地看着王师傅,身体都绷紧了。
三个陆吾卫,全死了
陆吾卫与其说汪若戟的贴身护卫,倒不如说是汪若戟养在身边的替死鬼,另外一条命。常言说猫有九命,对于汪若戟来说,有多少陆吾卫,就有多少条命也恰如其分。
且不说陆吾卫各个修为高深,就从三个陆吾卫全死来看……那就是说那场暗杀里,那些人最少可以杀汪若戟三次。
……
王师傅的只言片语里,不但没有将那场暗杀掩饰去稍许的恐怖,反而平添了许多的惊心动魄的惨烈。
“陆三替公子挡下了致命一刀,拖到了我们赶来。”
“是谁做的”墓幺幺问道。
王师傅摇了摇头。“我们赶到的时候,相邻的三条街巷已经夷为平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别说活口了,连人的渣滓都没有剩下一点。”
“可我爹还活着。”她立即抢白。
“公子他对这件事情,闭口不谈。”王师傅摇了摇头。“你知道你爹的脾气的,我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逼你爹开口吧再后来过了不久,圣帝的旨意下来了,你爹就命令我们来找你。”
 
554、陷害
“陆叔死了。”墓幺幺手持毛笔,看起来还很有耐心地摹着字帖。
“……”染霜没有说话,可是周身的气息突变已经表明了他的震惊。
“这些日子和蔺雀歌走的很近吧。”她并不见有任何喜怒之色。
“我是此次护卫队副长,保护两位贵子,职责所在。”染霜回答的很干脆也很果断。
“不错。”她啧啧赞叹了两声,“看来蔺雀歌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找我来,何事。”他依然很言简意赅,不肯多说一个字。
墓幺幺放下手里的笔转过身来,抬手摘下他的面具,依然不吝赞美之色地望着他绝色的容姿,“蔺雀歌竟还会让你来见我。”
“……”他的瞳孔收缩了两下,手指已攥紧。“蔺雀歌是公事。”
“是吗。”她虽是反问,可没有任何疑问的语气。
她踮起脚尖来,一把抓住他的高束领襟之上的疏红苑徽章流苏,狠狠朝下一拽。猝不及防之下,他踉跄一步才站定身体,可已半屈于她的面前。她慢声细语道:“我知晓蔺雀歌给你灌了不少**汤。”她空余的左手一路下滑,沿着他的衣襟探入他的衣服,似一条蛇一样沿着他的肌肤一路向下,恶意地挑拨起他身上的灼热。“照理说是我将你驱逐,你自是有理由拒绝侍奉我为主。更何况……”
墓幺幺俯身下来捧起他的脸,静静地凝望着他的眼睛:“你已在蔺雀歌身边享受到了我所不能给你的。她的爱慕,她的崇拜,她的憧憬。在她身边你不但是个独立的人,还是一个有尊严的男人。不可否认,你很享受这样重新为人的快感。我说的对吗”
染霜的嘴唇颤了两下,可终究没有张开。
她微微一笑,凑到他的眼前,手指勾起他的下颌紧紧攥住。“但是今时已经非昨日,我已玩腻这种调教的把戏了——所以我重新给你个机会。”
她忽然松开手,手指轻撑着脸支在椅臂上,慵懒地斜倚了身子,轻飘飘地望着感刚刚站定的染霜。“跪下。”
“……”沉默了很久,身体缓缓地朝下弯曲,终于还是跪在了她的面前。
墓幺幺淳淳笑了,倾身朝前抚弄着他高束起来的发冠,翠眸一片温润的伪装渐渐剥落脱离,露出快意的凶戾狠毒:“乖孩子。你素来聪慧的紧,所以大抵也能猜出来我要你做什么了吧”
“属下不明。”他音色虽冰冷,可已比先前谦卑。
“很简单。”她伸手拿出一个储物戒指,放在了染霜的手上。“想办法把这些影石放在蔺雀歌身上,每天换一颗。”
染霜攥紧了戒指,很久后点了点头。
“除了这个,我还需要你……”她顺手轻轻抚摸过他的玉冠下的长发,“比之前更加认真得保护蔺雀歌,寸步不离。”
“…你说什么!”染霜惊愕的抬起头来。
“你以为我要你杀蔺雀歌吗”她一眼看穿了染霜的想法,手指挑起他的发梢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下,挑起的眉梢里,垂下的睫里,似调侃又带着冰凉凉的寒意:“我叫你去杀她,难道你就下得去手”
染霜本能地就想反驳,她却一抬食指阻止了他。“你这么喜欢她,我怎么舍得让你为难。”
“我没有!”他瞬间脱口而出,梗直
555、敌人
虽然弗羽乙乙走了,可房间里的气氛并不见得好上多少。两个人谁也没有先开口,直到最后还是弗羽王隼先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些首饰和灵石,都是之前你送给红昭郡主的东西。那些知道的下人,虽然都死了,但是这种事情纸终是包不住火的。翎珑已让疏红苑提走,查出这些真相不是问题。只是垔杀苑翎无机来了函件,想必疏红苑也不会怎么为难他女儿了,至于疏红苑和垔杀苑怎么交涉,我也无权多问一句。所以……虽然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事背后是谁做的,但是眼下情势复杂的紧,待会可能王师傅也会来劝你让你权当此事没有发生过。”他娓娓说了一些,又话锋一转,颇有歉意地补充道:“乙乙他本就是孩子心性太过单纯直接,加之最近受的打击太大,更是冲动不理智了,你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他话语间,墓幺幺抬手倚起脸,并不回避有些出神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澄澈而安宁,乖巧异常。短短两三日不见,她好像又瘦了一些。颊下凹出了一些阴影,仰脸望来也无法掩饰她眼下些许的疲惫。弗羽王隼莫名地心头一紧,走到她身旁,轻轻扶住她的肩膀:“红昭胆敢这样明目张胆地陷害你,就算眼下关隘太多不能让她立即付出代价,但是我定会让她后悔这样对你。只是……眼下的确让你受委屈了。”
见她没有太大反应依然沉默不语,他有些不自在地轻轻咳了一声,随即俯下身来,奈何身高还是有点压制,想了许久终于是一咬牙屈膝半蹲在了她的面前,这一下,变成了墓幺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了。
他这样蹲着蛮辛苦,但是最辛苦的应该是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像这样摆低过姿态地尴尬和窘迫。弗羽王隼咬了咬牙,扶住她的膝盖,仰头看着她,声音很小,又几分窘色:“这些日子繁杂事态多把我搅得心烦意乱,加上那时塔祖和族里那样对乙乙让我着实生气,脑子一热,就……犯了混账。”
高大的男人屈膝半蹲在她的面前,仰起脸来,黑曜石也不及其一分光泽的黑瞳,熠熠生辉地收敛了所有的凛冽锐气,抑制了锋芒的气势里,落于他眼角眉梢的是笨拙的温柔。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低姿态到甚至卑躬屈膝的样子对待任何一个人,以故姿态笨拙而劣态,甚至还有些怯生生的可怜。
“至于娶亲那事,我真不是那个意思,哎我怎么跟你说呢,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我处理透彻了,我会给你个好好的交代的。”他手指难以控制地有些用力,攥着她的膝时有些痛。
“之前我对你凶巴巴的,是我不好,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稍稍直起一点身子。“好不好”
像是一只等待投喂的小野狗。
墓幺幺默默地注视着他。
换做任何一个女人,应该都会在此时激动难抑。那样高高在上的完美男人,会这样无限接近于摇尾乞怜的姿态恳求她的原谅。
这是让任何女人都会为之疯狂感动的事情。
换做之前,她心应该会因此多跳上一分。
她轻轻闭上眼睛,随即睁起,望着他的眼睛,似要望穿他所有的言语,望透他美好的皮囊,望穿他的灵魂那样注视着他:“霸相府陆炳,陆三管家的死,和你有关吗”
弗羽王隼登时怔住,黑眸瞬间转入幽深,情绪掩饰地犹如石沉大海那般深沉无可琢磨。遣词造句应是挤入了喉,可久久只喉头动了两下,言语无息无声。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墓幺幺不但没有追问下去,平淡地推开他放在自己膝上的手,站了起来转过身背对着他走到了窗边,而反而更不接之前的话语:“你要是没事就回去吧,多在我这里耽搁反而落人口实。眼下这关头里,我可不希望让红昭郡主对我更加仇视。”
“……”弗羽王隼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后,几分犹豫地想要伸出手去碰她,久久只是沉默着转身离去。
待到弗羽王隼离开,她才不自觉松开了手指,手里已不知何时被掐出了青紫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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