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什么想法?他没什么想法。库存补最终能补上,就是这时间线太长,指不定出什么岔子。他已经能想到那些竞争对手是怎么虎视眈眈的盯着薛家的肥肉了。
雇佣店主虽是外人,但平时也尽心尽力。这下被逼走他乡,旁系亲属们唇亡齿寒,也心生不满。
第五荣见薛老一下深陷泥潭,忍不住派人去薛家透露了一点严方任的事。
薛老多年求见第五荣未果,再见面就是得知严方任的动作,时机这么凑巧,极是不信,严方任不是搞情报收集的吗?怎么懂这些门道,便回道“那个懦夫黑心是黑心,但哪能做出这么多事?真当我老糊涂了。”
第五荣听到回信,扶住额头。严方任到底给薛老留下了什么差印象。他想了想严方任在薛家崩溃的那次,说起来好像还是自己逼的。
不过也怪严方任心理太脆弱。第五荣想着。
算了算了,薛老不信,他也不参合了。他哪有那么好心,不如看看严方任这孩子能做到什么程度,也好有个数。
第二十三章 飞羽至,连纹锦
薛家铺子们在大院吵吵嚷嚷几天也没个结果,只能回去自己想救急办法。不然这链断了,又赔了那么多钱,资金周转确实不如之前流畅。
严方任听闻第五荣的行为,心提了提,然后发现薛老并不相信,心又放了下来,继续在暗中撺掇。
薛家铺子这下受了打击,从收购棉花开始就砸进去一堆额外的钱,现在名声不好,订单被砍,现货也卖不动,只能靠疯狂降价勉强撑一撑。
这天,忧心忡忡的亲属在外和人应酬,听到隔壁也在谈论生意问题。
他听到一人道“唉,我可算是把难关挺过来了。”立刻想到现在自己的难关,不禁竖起了耳朵,想听听是怎么办的。
另一人问道“老哥周转过来了?”
“可不是!还得多谢老弟给哥推荐的交子铺啊。多亏哥借了点钱熬过前期,才撑到了现在赚钱的时候。这不,钱也还上了,哥日子也好过了。”
“哈哈哈,那哥可别忘了我啊!”
“那哪能啊!苟富贵,勿相忘嘛!”
听者有意,亲属想到确实有交子铺可以靠抵押借钱。现在铺子周转不灵,人心浮动,下人的工资即将发不出去,那些衣料一文不值,与其降价卖了,日后恢复价格难办,不如去借贷先熬过这段时间。只要薛家步回正轨,那点钱还上都是打个响指的事。
和人应酬完,亲属就雷厉风行地去了交子铺。
在这之前,严方任也去找了之前从坎水宫跳槽去了飞羽至帮的那位仁兄。
那仁兄一看到严方任,立刻缩成一团“请不要拔剑。”青玉剑那剑锋实在是锋利到吓人。
严方任笑了,也不回答,只是道“余有一问,飞羽至可是有钱民一线?”
严方任在说的是放贷的人。那人一听严方任说到了飞羽至帮的地下产业,立刻又缩了缩“我不知道。”
严方任温和地笑着,琥珀色眼眸像是要把他封印里里面。那人才发现严方任不是在询问,他根本就是知道飞羽至帮的勾当。
惊风阁第五堂还真是名不虚传。
他只能道“是的。”
“余有一事相求。”严方任听到他承认,非常礼貌地请求道。
“您说,您说。”不敢不听。
严方任让他动员飞羽至帮的人去引诱薛家人借贷,明面上提高还款利率。薛家虽然和飞羽至帮没什么交集,但先前那些事闹得很大,那人也有所耳闻,倒不是没有借贷的可能性。但是提高利率一事,他犹豫道“不知道薛家能不能答应?”
严方任道“余自有办法。”
“小人也不知能否说动帮派高层。”他又质疑道。
严方任看着他,他从严方任水盈盈的眼中读出了四个字“与余何干?“
好的,懂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回到瑞安门,严方任发现自己又收到了个包裹,旁边还有张字条,上面写着“安全”。
严方任拿起看了看,好像是瑞安澜的字迹,不由笑了起来。经历了之前几次各色包裹事件后,这孩子还特意帮自己检查一遍有没有危险。真可爱。
严方任拆开包裹,里面放着一截布裹起来的小拇指和一张字条。严方任拿起小拇指,挺新鲜的,估计今天刚剁下来。又打开字条,上书“小虫在此,请下山当面定夺。”
狂热者们确实有些本事,这么快就找到了瑞安门里的奸细。
可惜狂热者们只是天地无一的死忠。严方任心下可惜,不然要能把这股力量收为己用,也是非常省心的。
严方任趁着人们尚未入眠,回身下山去了狂热者营地。狂热者们看到他,引着他去了一处帐子“人就在里面了。”
严方任谢过,撩开帐帘走进去。那奸细被捆成个粽子扔在里面,除了少了一截小指外,倒是没有明显外伤。看来狂热者想让严方任自己来。
严方任在奸细面前坐下。奸细看到他后,只是沉默不言,大胆地回盯着他。
两人这么对着看了有一会儿,奸细等得不耐烦,道“有话快问,没话就走。”
这奸细倒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严方任也没什么特殊反应,只是道一声“好”,便又站起身准备出去。
奸细反倒愣在原地“你真不问我话?”
严方任回头看他一眼,眼睛微微弯起,笑道“不问。”
他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惊风阁的人,在那儿跟他七扯八扯也是浪费精力,便托狂热者把奸细随便处理处理。
于是惊风阁第四堂又收下了一份大礼,堂主十分不愉快。
最终在一番活动下,薛家借了飞羽至帮控制的交子铺钱。
薛家借了贷的事,倒是还没有外人知道。但严方任知道啊,于是等他们签完借贷契约,抵押了财产,严方任去着手准备一项性命攸关的事。
连纹锦。
严方任自己是不在意,奈何天地无一早放了话,连纹锦,要么拿,要么死。严方任只能去办事。
连纹锦家确实,如天地无一所说,意外地很有文人气,就是走向有点歪。他们十分清高好面子,即使在薛家闹成这样、其余商人该收手的就收手的时候,他们仍然坚持着把连纹锦送到薛家,即使最近薛家的东西颇为滞销。
之前严方任去找了一趟,被连纹锦家的固执给震惊到了,任凭严方任摆出利害,也不为所动。严方任又不能伤害连纹锦家,不然他怕不是先被天地无一剥下一层皮,只能暂时作罢。
这次,他拿着薛家借贷契约的副本,又找上了连纹锦家。
连纹锦家一看又是他,就想关门,被严方任卡住门扉“何必拒余于千里之外?”
连纹锦对严方任这种撺掇他们背信弃义的人没啥好印象,但严方任向来态度无可挑剔。他们不和严方任谈,严方任就一直安安静静地立那儿等着,极富耐心,一副不谈上就不走的样子。
比这更煎熬的他都等过。
严方任一直恭敬地等待着,这般姿态让他们回忆起了诸如程门立雪的故事,终是态度缓和了几分,让严方任进来说两句。
第二十四章 全部收入囊中
连纹锦家虽然让严方任进了门,但仍然傲气道“实在是不忍你在外等待,才让你进来。有什么话,请尽快说完,我们还要忙。”
严方任上前,将那张契约的副本摊在连纹锦家面前。
“这是什么?”他们问道。
“薛家借贷契约。”严方任回答完,便不再说话,让他们自己慢慢看。
连纹锦家顺着条款一项项看过去,意外地在抵押项目中见到了“连纹锦”三个字。再一看数目,最近送的一批几乎都被押了进去。
连纹锦的价值摆在那儿,放上几年后也能原价卖出。连纹锦家不在乎薛家有没有钱,但薛家抵押项目中竟然有连纹锦一项,是真的伤了他们的心。他们费劲心血做出来的织锦,冒着亏本的风险送进薛家,反而被薛家送走换了钱那样低俗的东西。
他们不能接受。
他们沉默了片刻,抬头问严方任“我们如何确认此份契约的真实性?”
严方任翻过契约,道“虽已注明为副本,但仍有契约印章。”他又拿起纸,纸张在光照下,显现出底色的暗纹,“并有专属暗纹为证。”
连纹锦家失语,那纸质特殊,确实不好做假。他们拿回契约副本,又沉默了半晌,逐客道“少侠请回。”
严方任知道他们已经松动,便鞠躬告辞,还帮他们关上了门。
抵押项目,自然是交子铺和薛家商议后决定的。
借贷一事只有飞羽至帮、薛家和严方任知晓,连纹锦一事他确实占了先机。
但松动是松动了,他还需要和连纹锦谈判才能把织锦接手。
可是严方任谈什么谈,又不是他要的。商业谈判他也不大擅长啊。
再说,连纹锦的松动,不代表连纹锦家就能接受严方任。
于是他去找天地无一,汇报了连纹锦家的动摇。天地无一眯起眼睛,笑道“他家还真看不得这样的作践。无妨,你不用管了,爷遣人去。”
说完,天地无一像摸小狗一样嘉奖地揉了揉严方任的头发。
严方任一阵恶寒,又不好避开。什么毛病啊这人?
天地无一见他抗拒又死活忍着的样子,撇撇嘴,收回手拍了拍“无趣。”
两人终究是又互相嫌弃了起来。
严方任见天地无一十分满意,了却一桩心事。
天地无一又用了别的身份去和连纹锦家谈判,毕竟天地无一的名头和连纹锦家奇妙的文人气也合不来。等天地无一那里顺利拿到连纹锦的订单后,严方任就开始了下一步。
薛家借贷的事又被捅了出去。
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又是怎么被传到外面去的?薛家人真是摸不着头脑。
但是终究是传到了外面。
明眼人一看那契约,自然是发现这契约写的实际上陷阱极多,钱不好还。薛家独占的连纹锦也背离他们而去,真是雪上加霜。
何况连纹锦家那脾气众人皆知,连他们都离开了,薛家到底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一时间薛家信誉一落千丈,还远不如被天地无一吞掉的那家店活得光彩。
在这时节,飞羽至帮也来火上浇油。不怪他们,他们借了钱必须要收回,不能做亏本买卖。薛家这下信誉受损,他们开始怀疑薛家的还债能力,指责薛家违反契约要求,因此必须提前把钱还清。
薛家哪来的钱还,只能拖着。越拖,飞羽至帮越步步紧逼,一开始还是礼貌地上门讨要,慢慢的手段就开始狠辣起来。
薛家不堪其扰,顾客纷纷远离,生意也在下坡路上越走越远。
严方任瞅着时机差不多,便变了装,去挨家找上薛家的铺子们,一家家提出帮忙还债的事宜,前提是要接管所有权。
那些旁系和被雇佣的店主因为之前店主出走的事,比较好说动,在真金白银和即将崩塌的薛家前,果断选择了金钱。
而直系亲属控制的两家就麻烦些。毕竟直系的利益和薛老紧密捆绑,尽管薛老近来老眼昏花,他们也不是能说走就走的。
严方任也不浪费时间去游说他们。反正现在那两家铺子的上游已经到手,铺子的外来供货链也纷纷崩断,一切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表面上看,严方任背下了大额债务。而契约上那利率,是个假利率。实际上严方任还债按照的是最低标准。
这种事,原薛家人自然是不知道。
按部就班做完这一切,严方任舒了口气,再次找到了天地无一。
天地无一对他这些小打小闹不太关心,一边写着什么东西,一边听他说,随口应了声“还行,差不多了。”
“还差什么?”严方任听着天地无一没把话说满,又问道。他实在是不太懂这些东西,幸好还有个天地无一可以问问。
“铺子和土地的契约,都在薛老手上。”天地无一百无聊赖道,“不拿也行。拿过来,比较稳妥,尤其是土地的。”
严方任选择稳妥。
严方任想了想要不要把第五荣碰了一脚的事说一说。天地无一见他还不走,抬头看他“还有什么事?“
“没有。”严方任想想天地无一大约也不关心,他也犯不着和天地无一事无巨细地汇报,便闭了嘴。
天地无一确实不上心。第五荣,层次太低,长相对天地无一来说也太过丑陋,没兴趣。
严方任回屋拆下手上的绷带,取了崭新的布条,耐心地从指尖一圈圈缠上右手肘,活动了下手指,又下了山。
薛老正在大院主屋里焦头烂额地满院子转。自家产业被要么不知名人士瓜分,要么在崩溃的边缘。直系亲属们扛不住被平民在家门口哭闹的压力,不是遁逃,就是每天在他面前嚷嚷。而旁系亲戚们本来就捞不到什么好处,一看出事了,纷纷拍拍屁股走人。尽管他瞒着妻子,但妻子注意到他每日愁容满面,病情又加重了几分。
家里的仆人们也走的不剩下几个,留下来的那些薛老都让他们没要紧事别来打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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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无知之人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