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做一是给陆呦一个缓冲期,说到底,她还是担心他因为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会后悔;其二,她可不想给陆家一个错觉,以为她夫妻两个被他们拿捏住了,以为陆呦是真的想去救回陆端。
陆呦略一掂量,答应了颜彦这个要求。
于是,从这天开始,陆呦开始在书房苦读各种军事典籍,颜彦就在身边陪着他,有时也给他讲解一下图意或文意。
可几天后,坊间突然冒出了一个传闻,说契丹皇子微服来京城游玩,被颜彦的才华吸引了,借着合作做生意的由头用重金贿赂了颜彦,并送了颜彦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作为回报,颜彦就把陆端和李稷去北地考察军事以及和女真合作事宜的秘密告诉了契丹皇子。
一开始颜彦和陆呦并没有把这些传闻放在心上,她知道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目的除了离间他们夫妻关系,只怕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关,因为谁都清楚,孕妇是生不得一点气也受不得一点委屈的,否则,很容易流产的。
因而,颜彦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静养,一切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可谁知谣言越演越烈,又传出什么契丹皇子冲冠一怒为红颜,他是因为想要得到颜彦这才入侵大周的,还说什么之前的夜明珠算什么,只要颜彦愿意,对方答应用三座城池来换她。
原本这些话也没几个人信的,毕竟谁都清楚颜彦这两年为大周做了多少贡献,不说别的,单就那山薯和棉花就为大周解决多少温饱难题?
可偏偏有人在坊间驳斥,说这两样种子同样被颜彦高价卖给契丹皇子了,因而,群情一下被有心人挑起来了。
于是,三年前颜彦被逼退亲嫁给陆呦一事被再次翻了出来,说是周禄是为了替她报仇才打伤了陆鸣,才抓了陆端的。
甚至还有人质疑她的妇德,说就是因为她当年和陆鸣不清不楚的,被陆鸣嫌弃了才又勾搭了陆呦,如今事情过去几年了,她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故技重施勾搭上了契丹皇子。
这些传闻一出来,颜彦猜到马氏和朱氏还有颜彧肯定掺和进去了,因为周禄的手下是决计不会往周禄身上泼脏水的,怎么可能会承认他们的皇子和一个有夫之妇勾搭?
不过夜明珠一事倒有可能是周禄的手下说出来的,因为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不可能是陆家或颜家人说出来的,只能说是他们正好想利用这个契机把她搞臭了,进而把陆呦逼上战场。
于是,颜彦细思了一个晚上,修书一封,命青玉亲自交到太子妃手里,太子妃看过之后,很快把信件交给了太子,太子看过之后很快找来四个暗卫。
五天后,李稷的暗卫就给颜彦送来几个人,有原主奶娘李妈妈一家,还有当年颜彦笄年那天在后花园当值的两个婆子。
这一次,颜彦很轻易撬开了这些人的嘴巴,李妈妈说,被冲撞之前的事情她委实一无所知,但事发后,马氏的确找过她,说要把原主被冲撞一事的过错推到她身上,说是她这个奶娘没有照看好原主,因而,为了给外界一个说辞,她只能把李妈妈推出去做替死鬼。
李妈妈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一听这话忙跪在了马氏面前求饶,随后,马氏暗示了她一句话,说这件事肯定会影响到颜府的声誉,如果李妈妈不肯出来担责,只能是颜彦自己站出来谢罪了。否则,颜府百年的清誉就要毁了,而她是决计不能看着颜家的清誉被毁,看着她的儿女将来为此受到牵连的。
因而,万般无奈之下,李妈妈只得劝说原主自尽了。
而据那两个婆子说,那天她们明明检查过藏书楼的小门,是锁着的,可是后来她们两个临时被马氏身边的刘妈妈叫走了,说是让她们两个同时去帮着搬点桌椅矮几,回来后,她们两个又接了守着藏书楼外面大门的任务,因而她们也不清楚到底是谁去把小门打开的,可为此事,她们两个也被发卖了。
可能是觉得这番话没什么价值,两个婆子又给给颜彦提供了另一个消息,说是她们不止一次见过颜彧和陆鸣两个在后花园的藏书楼私会,借着探讨学问和讨论字画的由头,陆鸣还不止一次摸过颜彧的头,而颜彧也是一脸灿烂的笑。
颜彦琢磨了一下,要想平息目前的传闻,达到震慑马氏和颜彧的目的,这件事必须闹大了。
因而,她用一纸状书把这几个人送去了京兆府,状告这几个奴才不守本分,害她名义受损,还胡乱攀扯主家,为了以示惩戒,她要求公开审理此案。
由于此案原告被告都不一般,且又牵扯到颜陆两家的**,因而京兆尹吕椆接到状书后战战兢兢地次日的朝会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皇上禀报了此事。
第五百四十章、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琮这些日子也听到了不少外头的风言风语,也猜到了背后有人在搞鬼,正发愁想找点什么由头敲打下某些人时,可巧颜彦就把机会送到他面前。
可谁知他还没有开口,马氏的娘家兄长定西候马骏向平西候朱韬示意了一下,朱韬随即向左相徐良兴递了个眼色,于是,徐良兴手持双笏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微臣以为这件事当属百惠郡主和定南侯颜家的私事,这种不守本分的刁奴直接打死或发卖以儆效尤即可,完全没有必要惊动京兆府。”
“回皇上,微臣也认可徐左相的话,谁家还没有几个不听话的刁奴,若是因为些许小事惊动京兆府,且还要求什么公开审理,传了出去,这些市井小民还不把京兆府给围堵了?以后定南侯家的人走出去岂不都得被人指指点点,此是其一,其二,我妹妹嫁进颜府十几年,为颜家生儿育女打理内务不说,还一手带大了百惠郡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百惠郡主就算不念我妹妹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可她也该念点颜老夫人的恩,她这么做,置颜家于何地?”马骏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微臣也觉得徐相和马侯的话言之有理,若是百惠郡主开了这个先河,以后但凡有谁对家主不满了都可以把自己身边的下人抓去状告一番,整个京城岂不乱了套?微臣以为,当下我们的重点应该是北边的战事和镇国公的交换问题。”治国公赵燎站了出来。
他倒不是很清楚陆鸣和颜彦之间究竟怎么回事,可联系一下最近关于颜彦的那些传闻,敏感的他猜到了颜彦这一波操作肯定也会给陆鸣带来麻烦,继而肯定也会影响到陆家的声誉,而陆家是他妻子的娘家,即便没有这点,他们这些世家大族也习惯了抱团。
孟诺也不清楚颜彦在做什么,可一看这几家话里话外都是在谴责颜彦任性妄为,不顾念家族名誉,他听不下去了,也站了出来,“启禀皇上,微臣也有话要说,微臣的这个外甥女之所以能以皇家外姓的身份被皇上破格赐封为百惠郡主,凭的是她自己对皇家的贡献,凭的是她宽容、善良、正直、坚韧的品格,这一点,想必皇上也是十分有数的。因而,今日她能做出状告家中奴才的小事来,难道在场的各位就不好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各位就不想知晓其中的隐情?”
“孟侯此言差矣,即便是真有什么隐情,可那也是颜家的家丑,既是家丑,便不能公诸于世,难道百惠郡主就一点也不顾念她娘家的名声?请问她这么处心积虑地要自毁娘家的声誉,岂不有悖于她的宽容、善良和正直?莫非,她的宽容善良都是假的?”马骏驳道。
“马侯这话问的真是新鲜,当年我外甥女在自己家里被一个外男冲撞了,我还想问问,究竟是谁不顾念颜府的声誉呢?最后我这个外甥女被逼下嫁一个口不能言的庶子,成亲三年也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在家相夫教子和打理家中俗务,她又何罪之有?可如今她被冠上莫须有的通敌罪名不说,还被人质疑她的妇德,她不过是被逼无奈,想为自己申辩一下,竟然又被你们质疑她的品行有亏,合着你们的意思是我这个外甥女就该像之前那样,不管受了什么委屈什么冤屈只能自己找一根白绫把自己了结了,这才是最明智的也是最合理的处世之道?”孟诺冷笑着问道。
马骏被问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朱韬见此原本要站出来,一看徐良兴出列了,他跨出去的脚步又回来了。
“孟侯这话也不对,当年颜姑娘上吊自尽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颜府抹黑了,她无颜面对颜家的列祖列宗,也无颜面对俗世的目光,所以才选择这样一条路,这是每一个深受儒家礼教熏陶的闺阁女子该做的事情,又有何委屈何冤屈可言?”
孟诺再次被徐良兴的态度激怒了,“你这是什么屁话,若是你的女儿受了这种冤屈,你的意思也是不闻不问,先用一根白绫把她吊死?”
“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简直。。。”徐良兴也被孟诺的爆粗激怒了。
“徐相稍安勿躁,这种事情不摊到自己头上,确实有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孤这个表妹素来再规矩不过了,从小无父无母,受了委屈也没有人帮她申诉,而且成亲这三年,她也确实是安分守己地过日子,若不是这次外面的传言太过,她也绝对不会出此下策。为此,孤来说一句公道话,孤这个表妹这次状告家奴,奔的就是外界的流言,之所以公开审理,也是想让大家都来看看,当年她之所以在自己家中被人冲撞了,是因为刁奴没有谨守职责,和她的品行无关,和当家夫人的治家不严也无甚大关联,诚如方才诸位所言,谁家没有还有几个不听话的刁奴?”太子李稷发话了。
“回太子殿下,正因为此,微臣才认为此事没有必要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自己关起门来解决就是了。”徐良兴平复了下心情,说道。
“徐相,你还没有明白太子的意思,也没有明白朕这个表侄女的意思,坊间的这些传闻影响的不仅仅是朕这个表侄女的闺誉,也已经影响到了颜府的声誉,这不是关起门来能解决的事情,只有公开审理了,让市井坊间的这些人都参与旁听了,才能达到快速消除这些流言的目的。你们呀,一个个的,目光竟然连个女人都比不过了。”李琮摇了摇头。
“还是皇上圣明。”孟诺出列捧了李琮一句。
“微臣惭愧。”徐良兴也只得认输了。
马骏倒是有心再说点什么,可一看皇上和太子都发话了,且皇上一口一个“朕的表侄女”,太子一口一个“孤的表妹”,他再说什么,估计也是白白碰壁自讨没趣了。
李琮见最后大家都没有异议了,这才发话,命吕椆秉公处理这事。
第五百四十一章、讨主意
朱氏在朝会后很快从娘家兄长那知晓了这事,为此,她找到颜彧,把朝堂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颜彧。
“人是你们家的,事也是你们家惹出来的,这件事宜早不宜迟,你赶紧回去找你母亲商量一下,否则,最后传了什么出来,影响到可是你的闺誉和你们颜府的声誉。”
这话明显带了些威胁的意味,为此,颜彧很快抓住了朱氏的袖子,“母亲,还请母亲明示,儿媳到底该怎么做?儿媳之前也是听了母亲的吩咐才这么做的。”
朱氏嫌恶地扯开了颜彧的手,“这还要怎么明示?当初我就跟你娘说了,那些人不能留,一个也不能留,你们可倒好,一个个都不听我的,为了一念之善,留了这么大一个隐患,我还不知该怎么做呢。”
朱氏这话倒也不是气话,事情发展到今天,她的确也不知该怎么处理为好了,为此她也十分头疼,因为一旦这件丑闻曝光出来了,影响的不仅仅是颜彧的名誉,还会影响到她儿子。
当然了,她可以把责任推到颜彧身上,说是颜彧勾引了她儿子,可问题是陆鸣彼时已经和颜彦定了好几年的亲,且陆鸣又比颜彧大好几岁,无论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他都难辞其咎,第一,他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第二,他没有守住自己的本心;第三,他还有拐带引诱未成年女子之嫌。
因此,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是让颜彦撤了状纸,可朱氏心明镜似的,这件事颜彦早不翻晚不翻,偏偏在这个时候翻出来,肯定是受了坊间这些传闻的影响,她不想忍下去了。所以她是决计没有本事劝动颜彦的,现在只能看马氏的了。
为此,朱氏颇有些后悔不该把颜彦逼紧了,明明那天颜彦已经警告过颜彧了,可她却没往心里去,以为颜彦顶多也就是揭露颜彧盗用诗词骗取花会头魁这样的小事,毕竟这三年和颜彦接触下来,朱氏多少也了解些颜彦为人,不会背后弄些不入流的阴私手段去害人。
原本这样的人是碍不了朱氏的大事,顶不济也就是在生意场上损伤一点利益,可坏就坏在颜彦的名望和口碑甩了颜彧一大截不说,颜彦还是皇上的心头好,而那个哑巴也不哑了,成了一名秀才不说还会替皇上分忧了。
偏这个时候她丈夫被抓,她的儿子又上了战场,她担心陆鸣若是再缺个胳膊或是少条腿回来,这镇国公世子之位就极有可能落到陆呦身上。
说实在的,这次陆鸣受伤着实增加了她的危机感和紧迫感,之前她从没有想过她的儿子会受伤,也没想过丈夫会被抓,可这两件事如今都真实发生了,为了保住丈夫和儿子的利益不受损伤,她只能想法除掉陆呦。
左右陆鸣现在也有好几个儿子垫底了,颜彧和周婉也都有了身孕,保不齐还能生出一个嫡子来呢,退一步说,即便没有嫡子,她也可以抱养一个庶孙到身边亲自教养。
因此,她现在也不需要陆呦这个备用的庶子了,相反,他的存在早晚会侵害到她儿子的利益,她是决计不能允许这种可能存在的。
可朱氏万万没想到的是,颜彦居然来了一招更狠的,直接打在了颜陆两家的七寸上。
她才不相信颜彦只是状告几个下人这么简单,颜彦肯把她们送去京兆府,肯定是知晓了什么,而那几个下人为了活命肯定会胡乱攀扯一通的。
“这样吧,你找娘去,让她去求你大姐把状纸撤了,就说是为了你们颜府的声誉着想,实在不行,还是进宫去求一趟太后吧。”朱氏见也颜彧乱了方寸,只得提点了几句。
颜彧倒是也想到了这个法子,可问题是颜彦既然这么做了,肯定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劝说,为今之计,也就太后能说动她了。
一念至此,颜彧急急忙忙命人去备车,不巧的是,颜彧的马车刚拐过街角,马氏的马车便从另一个路口进来了。
原来,马骏在散朝后也急急忙忙赶到了颜府,得知马氏对此一无所知,他也给马氏出了个主意,让她去劝说颜彦撤状子。
马氏犹疑再三,觉得她凭一己之力只怕说不动颜彦,因而便拐到陆家了,想拉着朱氏一起去向颜彦求情,毕竟这件事闹大了,也会影响到陆家的声誉,要知道当初冲撞颜彦的不是别人,正是陆呦。
朱氏听到丫鬟们通报马氏来了,以为马氏是来找她讨主意的,忙把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打发走了。
两人一见面,也顾不得寒暄和抱怨,朱氏先拉着马氏问:“我刚打发彧儿去找你呢,快跟我说说,这几个下人都知道些什么?”
“那个奶娘应该是不知情的,当初我就是暗示了她两句,让她替彦儿去寻死,她果然不舍得死,所以自己去劝说彦儿寻死,这个可怪不到我头上来。而两个婆子倒是也不怕,不过就是中途打发她们去做了点别的事情,事后依然命她们守着藏书楼的大门,是她们自己偷懒没有及时查看。”马氏斟酌着说道。
正因为此,她当初才没有听从朱氏的主意把这几个人都处死了,说到底,她也是不忍心,觉得这几人即便被颜彦抓去问话了,也问不出什么来,何苦来增加自己的罪孽?
为此,刚才来的路上她思索了好久,觉得既然这样,也没有必要拦着颜彦去告状了,这事皇上都准许了,她再出面拦着,岂不公然和皇上作对?
朱氏一听这话倒是也松了口气,不过仍是追问了一句,“你确定?”
“自然,这事只有我身边的刘妈妈知晓,她是决计不敢背叛我的,跟了我这么多年。”马氏很肯定地回道。
接着,马氏又把自己的新想法说出来,她也不认为自己能说动颜彦,与其如此,还不如静观其变,省的送上门去还会让对方误以为她们心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