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慕良卿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青茶木
所以,没有什么不甘心或是抱怨。
鞋子进水了就晒一晒,衣裳脏了就洗一洗,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
若离佩服他洒脱,自己仍旧气不过,就跑去墙角画小人诅咒他们。有一次,他画小人的第二天,张治的头上就掉了一颗鸟屎,为此,若离兴奋了好几日。
第3章初识韩非一
张良六岁那年的冬天,韩国冷极了。鹅毛雪纷飞了一场又一场,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寒风吹过,都似鳏寡孤独者的哀嚎。
某日,张开地心事满满地带着张良出府。坐了约莫三炷香的马车,爷孙俩下来步行,脚步在雪地里沙沙作响。
事实上,张开地已经愁容满面好几日,吃饭的时候也经常叹气,叹着叹着就放下碗筷,“我饱了,你们吃。”
每到那时,张良就偏着脑袋,看看张开地苍老的皱纹,又看看面前的素汤,然后小心翼翼地放下筷子,喝汤。
他性子安静,不爱多问,这是自娘胎里就带着的。
天气冷,张良穿的衣裳厚,走起路来有些笨拙。但他揣着满肚子的疑虑,已经顾不上路好不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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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慕良卿 作者:青茶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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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我们要去哪里”他裹紧自己水蓝色的小斗篷。
张开地撑着伞,怕张良跟不上,便放慢了脚步,道:“王宫。”
张良望着不远处五丈高的宫门,心里下意识抗拒,“为何要来王宫啊”
张开地不答反问:“良儿,你还记得螳螂捕蝉么”
“记得。”
“那你还记不记得,蝉,是何角色”
张良理解得十分透彻,“蝉是只顾着饮露水,不考虑处境,最后被螳螂捕捉的角色。”
张开地颇为满意,他与张良谈论,远不像跟张治那样费劲,一句话说一次,张良便一直记在心里。
他抬起苍老的眼皮,望向前方的幽远长道,语气夹了沧桑:“今天,我就带你去看蝉。”
张良颇为疑惑,指了指道路旁边的雪松,“可是,蝉在树上。”
张开地的神情严肃,悠悠道:“王宫,就是一颗大树。”
那个年代,天下正动荡。弱者如鱼肉,强者似斧刀。所有的生命都十分脆弱,一如朝生暮死的蜉蝣,既翻不出风浪,也活不了多长。
韩国,是七雄里最弱的那一个。国窄民少,田瘠粮薄。偏偏韩王还主张无为而治,登基十余年也未曾有过建树。内忧外患越发严峻,国情岌岌可危。
不过,好在太子是治国之才。韩王将国事交与了他一些,处理得都十分妥当。上到朝堂百官,下至黎明百姓,都对这位太子赞不绝口。
只是没料,在所有人都以为太子会顺利登基之时,他却突然毙命。
举国震惊,随之悲痛,最后愤恨。哪怕是街头小儿都知道,这是一场谋杀,手足相残的谋杀。
也是在那之后,一直未进入众人视野的九公子非,终于为人所闻。
韩非是所有公子里最不起眼的,又身体孱弱,不能习武。
他并非生来如此,只是身在帝王家,有扯不清楚的恩怨情仇,道不明白的是非曲直。
那年他十二岁,他的生母文美人为了揽权,毒死了太子韩广。东窗事发之际,韩王大怒,将文美人处以“车裂”之刑。
韩非虽然没有参与这案子,但他母亲对太子下手,无非是想让他继承大统。故而,他也不能完全算局外人。
韩非就那样莫名其妙地被定了罪,迁了怒。侍奉的太监宫女哭着喊着跪倒一片,也还是没能逃过被连坐处死。
冻寒交迫之际,韩非跪在宫殿外,雪地里,替死有余辜的母亲赎罪。
他当时年纪不大,却心智成熟。韩王问他怎么看待死去的生母,他不哭,也不急,只微收了下巴,道:
“儿臣有罪。既不能救赎母妃之罪过,也不能减轻父王之悲痛。”
因为这句话,韩王没重罚他。只是让他跪着,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起了,便可回自行寝殿。
韩王心里清楚,这件事与韩非无关。但韩国痛失太子,他得给一个交代。韩非自己也清楚,他不沾血腥,血腥也会来沾他。所以他不能够这时候回去,他必须等到韩王气消,亲自开圣口。
两个时辰过去,膝盖已经麻木,与融化的冰碴生成一处,裸露在外的手背也变得僵硬。呼吸的空气冰寒,把肺脏刺了个穿。
停了一上午的雪又开始飘,韩非担心他能不能活到父王心软。
“祖父,那里有个人。”迷糊之中,耳后传来一个声音,十分稚嫩,又很纤细,主人的年纪应该比他还小。
韩非心里冷冷发笑,大抵是个刚入宫的太监,竟不认识他堂堂九公子。虽没什么作为,但好歹是王室中人。想想又不对,太监不会唤人“祖父”,应当是哪位王孙贵胄的家眷。
这个“家眷”,自然是初来王宫的张良,他一路伴着张开地,老远便看到那雪地中突兀的紫色身影。在一处凉亭观望了大概两炷香,张开地才又走向韩非,张良提着衣角,艰难跟上。
在临近韩非的时候,张开地放慢了脚步,问道:“九公子为何长跪在此”
他高居相国之位,思虑周全,说话做事的分量都很重。文美人的罪行天下皆知,太子毙命,自然要新立一位,韩王向来没有主见,所以急着召他入宫商议。
他清楚,韩王不会放过文美人,车裂之刑也在他意料之内,只是没想到,韩非竟也受了牵连。
只能说,文美人害了太子,自己做了饮鸩止渴的树蝉,顺带着连累子嗣,让韩非也变成了“蝉”。
只是韩非这“蝉”,似乎并不怎么服约束。张开地本以为他会出口抱怨,或者乞求他出手相救。没想到,韩非只是抬了抬眼皮,拆穿他话语里的漏洞:
“相国大人说长跪,想必留意韩非的时间不短了。在多余的问话上浪费时间,不像相国大人平日的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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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被反摆了一道,张开地颇为讶异,不过他毕竟为官几十年,还是有能力夺回话语的主权,便转而问:“九公子认为,老臣平日的作风应当如何”
韩非的意识浑浑噩噩,思路却十分清晰,道:“一针见血,不多说半个字。”
张开地睿智的眼睛一虚,又问:“老臣与九公子从未见过,九公子为何如此笃定”
韩非的眸子被寒风搜刮得疼,索性合上眼皮,“张大人辅佐了三朝国主,名声如雷贯耳,韩非有幸听闻一二。”
张开地若有所指,道:“公子出口不凡,学识不浅,想必也知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韩非声音轻了许多,他听出对方暗讽他道听途说的言外之意,也没有后退,只道出自己推断的依据:“知道。不过方才您的孙儿唤你,你也不答他,可见相国大人,惜字如金。”
张开地听到这答案,终于满意,唇角微微一勾,道:“九公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的洞察力,老臣佩服。”
韩非仍旧闭着眼睛,多了几分凄哀,道:“韩非如今只是阶下罪子,相国大人德高望重,如此说话,折煞韩非了。”
韩非是韩王众多子嗣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若不是太子之死,张开地应该永远不会跟他有交集。这个不服约束的“蝉”,似乎不能小看。
既然上天织造了这样的布局,他也不再迂回试探。直接把伞递给张良,道:
“良儿,给九公子殿下撑伞,我进去面见大王。”
张良没有说话,也没有接伞。
张开地问:“怎么了”
张良抬头望着张开地,真挚道:“伞只有一把,应当给祖父。”
张开地眉头一舒,道:“这里进殿只有一百多步,不碍事。”
张良摇头,十分固执,“祖父昨日教了“百行孝为先”,让子房一直记着,子房现在就记着,不可以自己撑伞,做不孝的人。”
彼时张良只有六岁,不能出口成章,语气甚至还很青涩,但他明是非,懂黑白,已经优于同龄人数倍。
张开地十分欣慰,见雪变小了,便直起身道:“既如此,你在这里陪九公子等候。若三炷香后我还没出来,便带九公子回相府。”
张良默默把那句嘱咐记在心里,点头道:“是,子房记住了。”
张开地只身入殿,留了两个少年郎在殿门外的雪地里。
韩非昏昏欲睡,隐约瞧见母亲在远处召唤自己。他知道这是幻觉,或者是接近阴阳界的预兆。
神志逐渐涣散,已经不知身在何处,直到手上陡然传来一丝温热。
韩非费了很大的气力掀开眼皮,只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于是吃力问道:
“你是何人”
那双眸子笑得干净,纤柔道:“我叫张良,也叫张子房。良是我的名,子房是我的字。”
韩非虚弱着垂眼,看着手里多出来的小布包,“这是什么”
张良蹲下,拿热乎乎的小手附上韩非冰冷的手背,“这是小汤婆,冬天取暖用的,你现在很需要。”
韩非凄凉地勾唇,“我不需要。”
张良固执道:“你需要。人是热的,要是冷了就需要取暖,不然会生病。”
韩非望了望宫墙,呢喃道:“人是热的......”
在王宫里,恐怕没有哪个人是热的。
他看着眼前比他还年幼,头发都没长齐的小小少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良奇怪这个人为什么又问他一遍,但还是回答:“我叫张良,也叫张子房。良是我的名,子房是我的字。”
韩非动了动眸子,“好,我记下了......”
张良在手心里哈气,搓热了又捂上韩非的手背,问道:“刚刚听你和祖父谈话,你叫韩非”
韩非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没错。”
“你有字吗”
“有。”韩非觉得眼前的小人儿认真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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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盯着他,“可不可以告诉我”
韩非默了默,“你把耳朵附过来。”
张良十分认真地凑到他唇边,结果韩非一个字没说,便径直晕了过去,在雪地里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往常,一个五岁幼童碰到如此情况,多半惊慌失措,或者眼巴巴去寻大人求助。张良也慌,不过张家祖训有云:进殿面圣者,不可扰。
他便不能贸然闯进殿去打扰祖父和韩王的商议。
于是强行把半炷香算成三炷香,让跟进宫的下人把韩非送回了相府。
那时候,韩国的雪一场接着一场,铺天盖地的惨白,似在诉说谁的冤屈。
那年的茫茫飞雪,成就了韩非与张良的初见。银装素裹中,韩非只记得那双比冰雪还清澈的眼眸。余生辗转了几十年,他从未忘记。
作者有话要说:
子房软软糯糯的超可爱~
第4章初识韩非二
张良那天把小汤婆给了韩非之后,没能抵御住寒气,手上立即冒了两个冻疮。突起的红疙瘩在纤细的手指上尤其显眼,还有点像章鱼的吸盘。
若离听到个民间的法子,说冻疮需要用滚水烫。于是跃跃欲试地打来一盆水:
“公子,我们要不要烫死它”
张良望着他不断冒热气的铁盆,吓得后退一步,“不要了。”
若离一本正经地劝诫:“公子,你不要怕痛,烫了就好了,不然来年开春的时候发痒,可会把人难受死!”
张良讪笑着后退,“没关系,祖父给了我一盒药膏,我先试着涂一涂。不管用的话......再说吧......”
若离悬着一颗心,对那双细腻的手既心疼又担忧,“那怎么行要是错过了最好时机,以后要好可就难了!”
张良终是不敢正视那刚倒出来的滚水,灵光一闪,惊呼:“哦!祖父昨日让我背了一篇文章,今日要检查。我们先去祖父那里,回来再说这件事,怎么样”
在若离心里,张开地可是如来佛祖一样的存在,毕竟那是连他老爹都不敢惹的人!
于是不由分说放下水盆,“也对!还是这件事比较重要,去晚了,老爷生气可就遭了!”
张良心里长舒一口气,披上那件水蓝色的斗篷,便撑着伞出门了。
若离看到桌上空空如也的小汤婆,忙灌了滚水,裹两层棉布,生怕他家公子的手指会断掉一样,火急火燎地一边冲一边喊:
“公子!还有汤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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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到正院的时候,张开地刚下朝回来,房门半掩着,夹着冰雪的寒风就呼呼灌进去。张开地不喜欢把门关实,总是虚掩着,说要透气。
张良一手举伞,一手提衣角,慢腾腾迈上门前的台阶,却被下人拦住,说里面正商议公事,让张良到偏屋等候,待会儿结束了再派人去唤他。
张良点头,但没有去偏屋,只举着伞在院子里闲逛,然后歪着头,看青松上积攒的疏松的小雪堆什么时候掉下来。轻轻吹一口热气,那雪堆的边缘就融了一点,张良瞧着它十分可爱,便欣喜地勾起唇角。
“请相国大人,收学生为徒。”
屋内陡然传出一声请求,这声音张良认得,是那日在雪地里认识的韩非。
注意力从雪堆转移出来,回身盯着那道门缝。
屋内,韩非屈膝跪在张开地跟前,诚恳拜求。
张开地的朝服还未换下,忙上前道:“九公子请起,老臣只是帝王家的臣子,受不得王孙这样的大礼。”
韩非仍旧谦卑跪着,拱手道:“大人受得起。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韩非拜自己的老师有何不妥”
张开地觉得奇怪,他与韩非没什么交集,没道理突然就来这一出,便径直问:“九公子为何想拜老臣为师”
韩非没打算隐瞒,一字一句道:“相国大人进言,父王饶恕韩非,救韩非于水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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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开地愣了愣,伸去扶人的手收了回来,问:“你如何知晓老臣进言大王”
韩非跪得笔直,十分笃定地道出推测:“那日韩非晕倒,醒来便得到父王的诏令,说韩非仍旧是韩国九公子,母妃的罪过与韩非无关。父王前后性情大变,定然听了谁的进言。而这之间,只有大人觐见过父王,所以,定是相国大人替韩非求情了。”
一番话说完,屋子里像沉进了深井。
张开地脸色逐渐冷下来,沉默了片刻,转身背对他,道:“看来九公子已经聪颖过人,如此旷世奇才,不需要拜师。”
韩非惊愕,追问道:“大人何意”
初愈的身子还很单薄,关节突兀的手指不由得痉挛。
张开地冷笑了一声,道出缘由:“放观当下,在王室生存,韬光养晦是正道。殿下如今却锋芒毕露,迟早成为众矢之的。况且,殿下虽好在人前卖弄智慧,却没有自救本领,何谈治国,何谈平定天下恕老夫直言,老夫,不会教授这样的人。”
一席话如当头一棒,这是韩非万万没想到的。咣地将额头撞上地板,颤声恳求:
“学生有不足之处,正是恳请大人能够指点一二!”
张开地仍旧不心软,淡淡道:“公子请回吧,若到鄙府做客,老臣随时相迎。若再谈拜师二字,休怪老臣不讲臣礼。”
韩非仍是不甘心,道:“请张大人三思!”
张开地闭眼,摇头,“请回吧。”
韩非绝望地用额头抵着地板,深吸一口气,将气息缓了又缓,才勉强压住情绪,道:“那,韩非告辞了......明日再来,登门拜谢大人当日搭救之恩。”
张开地没有回头,只吩咐了管家送韩非出门。
韩非十二岁拥有的谋略和智慧,是王室里很多公子成年也赶不上的。而生在帝王家,失去了母妃的庇护,失去了韩王的宠信,再拥有这样招人妒忌的才华,便是致命灾难。且不说“相国学生”这个身份,很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根稻草。
他碰了一鼻子灰,落寞地退出房门。一转身,却瞧见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正歪着头看他。
那双清澈的眸子,韩非是认得的,烦扰瞬间就淡了好些,“张......良”
凭记忆想起他的名字。
张良礼貌性地点头,然后把伞放到一边,对韩非屈膝行礼,“良见过九公子殿下。”
动作生涩,却也学得有模有样,张家的规矩向来教得不错。
韩非忙走上前,弯腰把他扶起来,“你于我有救命之恩,私下不必行礼。”
张良也不再讲究,就着他的手起身,问道:“九公子生病好些了吗”
韩非点头,“好了。”
他当日昏厥过去,便被张良接到相府。管家当即请了好几位大夫,一群人又是诊脉又是针灸,总算是把命救了回来。
不过,他在雪地里冻坏了筋骨,拿不得重物,习不得武功。在乱世,即便是弱小一流的韩国,也不允许有这样的君王。
母债子偿,韩非失了竞争王位的筹码,算是得到惩罚。韩王权衡再三,才在张开地的建议之下,把这件事翻了篇。
张良还想不到这么深,听到韩非痊愈了,便也松了口气,“那就好,良也放心了!”
韩非欲说什么,看了看身后准备送他出门的管家,道:“先生,可否稍等片刻我与贵公子小谈一会儿。”
管家半垂着眼皮,道:“还请九公子见谅,老爷的吩咐,小人不敢私自篡改。”
管家伺候张开地久了,执行命令向来一丝不苟。张开地让他出门走七步,他就不会行六步。
张良自小便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早已习惯,于是上前问道:“陈伯,祖父让你送九公子出府吗”
管家颔首,“是。”
张良转了转眼珠子,“那......有说不让我去吗”
管家想了想,如实道:“这......没有。”
张良得意转身,笑着望向韩非,道:“殿下,良送你出府吧”
韩非被他一连串的战术说得服气,心里乱如麻的思绪瞬间淡去很多,道:“如此,便有劳你了。”
管家讪笑两下,没有再说扫兴的话。
雪还在下,管家见韩非两手空空,便躬身道:“小人去取伞,还请殿下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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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点头,“多谢。”
院中只剩两人,张良望着比自己高出一半的人,伸直手臂把伞举高,道:“良的伞小,殿下只能将就一下了。”
韩非蹲下,接过伞,平视张良,“大小无碍,能遮雪便可。”
张良望着自己巴掌大的伞面,道:“伞小的话,就不能遮雪了。”
韩非摇头,望进那双清澈的眸子,道:“我心里有一场雪,你已经替我遮了。”
张良蹙眉,唇角的笑容难得淡去,“心里的雪?”
韩非道:“是。”
张良想了想,觉得这个九公子身体很虚弱,便问道:“你冷吗?”
“不冷。”韩非失笑,叹了口气,又道,“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块地方,那里冰冷,阴寒,让人不敢触碰,哪怕是靠近一点点,也会被其所伤。”
张良垂下头,不断用食指的指甲盖去磨拇指指腹——这是他思考时的惯有动作。
韩非见他苦恼的模样,心有不忍,便转而开解道:“你现在不懂,长大就懂了。”
张良很努力地思索,还是没有头绪,只好点点头,等管家取伞回来。
晶莹的雪花落上纸伞,被温暖的热度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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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子房觉得,九公子殿下比子房聪明。”当晚吃饭的时候,忍了一整日的张良终于憋不住,捧着玉碗问,“祖父为什么教子房,不教九公子?”
张开地拈去他嘴角的米粒,“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
张良很是茫然,“为什么聪明不好?”
张开地道:“你把祖训领悟完,再告诉你。”
张良骄傲地挺直腰杆,“子房已经把祖训倒背如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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