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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慕良卿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青茶木
想了想,还是先把张良送回相府。
“韩兄,十五会来吗?”张良在最上那一梯石阶站着,眼巴巴瞧着韩非。初一分别,已经想到十五相见了。
韩非对那双清澈的眸子向来没有抵抗力,于是展颜一笑,“当然来,前几日学的那篇赋,是时候考考你了。”
张良得意道:“那篇赋子房早会背了,韩兄来的时候,子房给你看一篇新文章。”
韩非眉尾一挑,“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张良浅笑,“嗯!”
时候不早了,两人便也三两句作别。
直到张良的身影在逐渐关闭的门缝中消失,韩非才转身离开。穿过人群,拐过巷口,却迎面遇到一辆精致的马车。
那处巷子十分安静,飞鸟也没有一只,颇有些阴森。
车夫在一旁毕恭毕敬候着,骏马也训练有素,不吵不闹,只是安静等候。韩非眼眸一虚——对方身份不低。
“阁下方才三句断奇案,一如快刀斩乱麻,实为精彩。”荀子缓缓从车上下来,走到韩非跟前,眉眼间略有笑意。
他的声音低,尽管语调平缓,也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韩非不明对方身份,便拱手作揖,谦逊道:“难登大雅之堂的小把戏,让先生见笑了。”
“阁下谦虚了。”荀子的眼睛里盛了异样的情绪,道:“经过方才的事端,可见阁下是满腹学识之人,正好,老夫有一惑,想请教一二。”
韩非颔首,“请先生示下。”
荀子上前一步,徐徐道:“当今天下正逢乱世,格局瞬息万变。强国兵戎相向,弱国无还击之力,喘息于夹缝之中,维存于朝夕之间。敢问阁下,如何使强恒强,弱变强?”
这个问题属于见解一类,不像诗经论语里出一句问下一句,答案是死的。它没有正确答案,但却能从回答中看出个人见解,孰高孰低,孰狭孰广。
韩非不知对方来历,但问题来了总得答回去。于是沉思半晌,抬眸回道:“天地之法,执行不怠。国无常强,亦无常弱。在下以为,奉法者强则国强;奉法者弱,则国弱。”
空气凝滞了片刻,随后便被荀子的朗声大笑打破,“好一个‘奉法者强则国强’!”他将手负在身后,转身正视韩非,“还没请教阁下尊名?”
韩非明显感觉眼前的人与之前那群看客不一样,一字一句都不乏大家风范,但他为人谨慎,便没有问其他的话,只是像先前一样拱手,如实道:“在下韩非。”
“韩非......”荀子琢磨了一下,又问,“王室中人?”
韩非的眼神暗淡了几分,“是。在下排行第九,无甚作为。”
荀子眼中流露出惋惜,笃定道:“韩王没有重用你,是韩国的损失。”
随后十几年的时间,韩王的确身体力行地证实了这句断言。并诠释他如何把自己的骨肉,救国的栋梁,亲手逼上梁山。
然则彼时韩非还年少,还没体会到这句话的含量,只是谦逊道:“先生谬赞了。”
荀子接着先前的话,道:“年纪轻轻,见地深远,不过谋略上还欠点儿火候。若你愿意,可到极东桑海,老夫愿与你探讨一二。”
称谓从“阁下”变成“你”,韩非听出对方收徒的打算,但打量他的衣着,又不像是韩国人。
便开口道:“敢问先生大名?”
荀子三指抚上胡须,道:“赵国,荀况。承蒙公卿们看得起,叫我一声‘荀子’。”
荀子生于赵国,却长居桑海。脾气怪且倔,许多人慕名拜师,都被拒在门外。用现在的话说,那便是有精神洁癖,凡与他不同道的人,他都避而远之。
韩非大惊,没想到他崇敬多年的对象,竟与他在韩国大街上相遇。
腾的跪下,额头贴地,“韩非拜见荀夫子!”
荀子受了他这一拜,面色微微缓和,“老夫一句话你便相信,万一我是行骗的术士,你堂堂王孙中了圈套,岂不麻烦?”
韩非摇头,笃定道:“若真要行骗,应对太子或者四公子下手。韩非乃无名之辈,身量轻,权位低,对韩非使骗术捞不着好。所以,先生定是荀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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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敢且干脆,以你的年纪,有这样的气魄不容易。”荀子欣慰点头,亲手将他扶起,道:“不过,你还没给老夫答复。”
韩非怀才不遇,荀子是头一个肯定他才学的人,胸口堆积了多年的情感陡然爆发,定定望着荀子。
“学生,愿往!”
荀子答应等候韩非五日,五日过后,一同驾车赶往桑海。
韩非上报韩王,没说荀子想收他为徒,只透露想游学四方的志向。韩王本没多重视他,便二话没说,置了些盘缠,随他去了。
连红莲也懂事地不哭不闹,只让他照顾好自己。说她在冷宫里遇到一个白头发的少年,对她很好,可以代替哥哥照顾她。
一切顺利得超乎想象,不过,仅限与张良告别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说……
第10章韩非年少遇恩师(三)
这两年,庭院的梨树越发茂盛,暮春之时,堆满枝头的花便窸窸窣窣落下,铺了满地,宛若深冬白雪。
韩非到时,张良正靠在树下看书。他钻研得认真,花落到身上也没注意。头上别的还是那支白玉簪,一袭淡青色的衣衫,在皑皑落花之中,美好得不可方物。
韩非走近,轻声一唤:“子房。”
张良闻声抬头,惊愕道:“韩兄怎的来了?”
那天是三月初五,并不是两人相约见面的日子。
“来看看你。”韩非拈去他发上的落花,坐在他身旁,手枕着后脑勺靠上树干,“你今日怎不在书房?我找了一圈儿也不见人,还以为你出了门。”
看似十分轻松的寒暄,却是风雨前的最后一丝暖辉。
张良没有察觉,只慢慢把竹简卷起来,道:“子房今日看书,突而想起去年韩兄在此处送子房玉簪的情景,一时怀念,便来了院庭。”
“哦——”韩非笑得不怀好意,“原来子房是睹物思人。”
张良大方承认,浅浅一笑,“没错,不料还真见到了正主。看来子房以后得常来了。”
韩非的笑容褪去,神色蓦然哀伤,望着树上繁茂的枝桠,问道:“子房,你可知梨花么?”
张良从土里拾起一朵,拈在指间端详,轻轻一嗅,道:“梨花色白,有‘清白皎洁’的意思。”
韩非摇头,道:“非也。”
张良羞赧地低头,“子房班门弄斧了,请韩兄指教。”
韩非的眸子动了动,盯着枝桠缝隙投下来的光束,道:“梨花,离花。梨花堆满枝头,就是分别的时候。”
张良一时没反应过来,“韩兄?”
韩非紧接着又道:“子房,我是来辞别的。”
膝上的竹简“啪啦”掉到地上,砸坏了满园静好。暮春风急,胡乱搜刮一遭,雪白的梨花缤纷落下,似要将人湮没。
韩非心中万千不舍,从未有过的窒息的疼痛在心口泛滥,但他没有办法。
命运,是他永远挣不开的枷锁。
张良唯一经历过的离别,便是三岁时,父亲出远门做生意,骗他说是去买糖人,片刻就回来。结果他一个人抱着膝盖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等到天黑,都没有等到父亲回来。直至今日,残存的记忆已经模糊,他的亲生父亲仍旧在外面经商。
究竟是怎样的距离,才能够拆散人们这么久?
张良把嘴唇抿成一条线,良久良久,抬头问道:“远吗?”
韩非眼中盛满了不忍,喉头滚动,“是的......很远。”
张良又道:“去多久呢?”
韩非闭眸,“归期......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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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垂首,再没有说话。
韩非想抱他安慰一下,手刚伸出去又缩回袖子里,强扯出个笑,“子房,其实不会很久的。说不定我脑子笨,老师不喜欢,没多久就赶我回来了。”
“啪嗒!”
一滴眼泪径直砸碎在青砖上,韩非只觉得,那快要把他的肺腑击穿。
张良垂着脑袋,不愿意被人看到流眼泪的倔强样子,让他的心揪着疼。
韩非的手指发颤,只不过被袖子掩藏得很好,眉毛拧成一团,无奈叹道:“子房,别这样......”
张良想扯出一个平日惯有的浅笑,然后大大方方跟韩非告别,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有点讨厌自己,每天从早到晚读书,还是没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古代的交通很不方便,最快的工具只是骏马。虽说千里马日行千里,但世上真正的千里马,并没有几匹。很多人从生到死,都只局限在一个小村落。山外的山,人外的人,那被遮挡的风景是什么样,流过去的河水是否会干涸,种种猜测皆只存在于幻想之中。
如果那边真的好,是否就再不会回来?
万水千山,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半辈子的距离。
无奈像是一头猛兽,在身体里放肆撕咬。
韩非怕再待下去会走不了,于是仓促着狼狈转身,硬着喉咙道:“子房,为兄走了......”顿了顿,又颤声道,“山高水长,有缘......再会吧!”
跌跌撞撞,他几乎是逃走的。
张良一直没出声,也没抬头,直到错乱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他才放声大哭,像是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一般。蹲在梨花树下,小小的身影只有巴掌大。
他从没有这样失态过。
雪白色的花瓣纷纷飘落,道不出的凄哀与惨白。
那之后,韩非远赴桑海求学,音信杳无。百姓只道王室有位公子外出游学,却不知是谁。韩王也没提过,仿佛韩非不是韩国的九公子,而是个可有可无的路人。
那之后,张良到梨花庭院的频率陡然增加,总是抬头望着已然空空如也的枝头,仿佛下一刻,就能见到那个人。
沧海桑田,谁也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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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韩非分离的那年夏天,张良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在日后再见之时,让那个人对他刮目相看——他不仅要读书万卷,更要学习剑术。
张开地知道后,气得直接拍烂了一张红木桌,要不是管家拦着,那条断掉的桌腿就直接呼到张良头上了。
张开地是把张良当作继承人来培养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诗书礼乐方方面面都亲自教授,只盼张良日后在朝堂上能够早早立足,把张家的相国之位传承下去。现在倒好,继承人要去学剑术,难不成以后韩王询问治国之策的时候,拿柄剑上去唰唰舞两下便成了么?
他以为张良只是一时兴起,便打算找个会点拳脚的师父,上府教授,敷衍两下。偏偏张良不愿意,铁了一颗丹心,非要去苍山拜“仓灵子”为师,仓灵子的剑术确实是韩国第一不错,但那种荒郊野外,周遭又都是习武的莽汉,要有个三长两短,谁去照应?
“我看你是安逸日子过久了,才生出这样荒谬的想法!”
张良十分笃定,一字一句道:“祖父,这不荒谬。子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张开地懒得与他理论,反正张良小小年纪就有一大推说辞,有时他这祖父都反驳不了,干脆狠了心,饿他几顿。
但张良也委实是个倔脾气,被关在小黑屋思过了三天,不吃不喝,也不松口。张开地焦头烂额在卧房里叹气,他就在小黑屋里背祖训。若离顶风作案送去的馒头也被完好地递出来,背诵的声音逐渐虚弱,然后慢慢消失。
三天后,爷孙俩这场比谁更倔的拉锯大战,还是张开地率先败下阵来。脸色阴沉地让管家打开房门,把已经意识不清的人抱出来,请大夫开药。
张良醒时,若离还趴在床边抽泣,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一般,只剩了中间一条缝。他见张良苏醒了,卯足了力气揉眼睛,生怕是做梦。确定是真的之后,才欢喜地在屋子里蹦跶。
纵观这辈子,张开地妥协的事情屈指可数,没想到老了还会栽在一个七岁娃娃手里。但他毕竟是在朝堂上风云了几十年的老江湖,这个妥协并不是没有条件。
“我可以准你去。不过你需答应三件事。”
张良勉强坐起身,脸色跟白纸无异,“祖父请讲。”
张开地负手站在窗边,声音低沉得可怕:“一,你可以不带家仆,不带盘缠,但必须带一百卷书。”
这一点正中张良下怀,遂点头,“好。”
张开地仍旧对着窗口,拿沧桑的背影对着张良,“二,习剑途中,你可以受伤,可以致残,但必须给我留一口气。”
他仍旧没有放弃让张良继承他的打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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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苍山条件艰苦,你可以哭闹,可以后悔,但不准半途而废。”他顿了顿,又家中了语气,“半路弃逃,丢的是张家的脸。”
张良仔细忖度了这三个条件,觉得都能接受,于是掀开被子下床,朝张开地腾地跪下,“谢祖父成全!”
张开地徐徐回身,道:“我最多给你五年的时间,若五年后你的剑术没有突破,无论如何,必须回府。”
张良隐约有些担忧,道:“可是,前日祖父才教我,十年磨一剑。”
张开地不悦,道:“子房,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而是命令。
张良懂了他的意思,便答应下来,端正磕下一个响头,“是,子房明白。”
第11章苍山初识西门厌(一)
仓灵子年轻时是韩国最有名的剑客,三尺长剑走遍天下,做过许多世人称道的侠义大举。他的佩剑名为“沉戈”,据说是用大海里的一块神石打造而成的,在剑谱的排名仅次于干将莫邪。
当年,仓灵子也算是七国的风云人物,与纵横家的鬼谷子是同门师兄弟,二人联手,天下无敌。后来,鬼谷子登上掌门之位,他便也偃旗息鼓,告别腥风血雨,回到苍山立了个小门派,把周身武艺传承给后人。
张良的拜师之路并不顺利,仓灵子对徒弟很挑剔,他见张良手掌细如丝绸,便看出他是娇生惯养的贵公子,不是拿剑的命,一个回身便关了门。
送行的管家拍手叫好,接着便把人往回劝。张良自然不肯干,年纪虽然小,但他决定要做的事情,即便是撞了南墙,他也要把南墙撞破了才肯收手。
于是,三两句就把张府跟来的人打发走了,若离哭着求了好久也没能留下。随后,张良挽起衣袖,把驼来的一车竹简栓在一棵香樟树下,捡来一张布盖好,二话不说,就跑去了剑阁后面的小厨房。劈柴、烧火、挑水,虽然速度慢,但一直没有停歇。
在剑阁做事的下人倒不怎么惊奇,以为是仓灵子支来打下手的,便随他去了。
毕竟......干活要从娃娃抓起,只要张良干得动的,他们也都招呼着,没怎么客气。
张良干活慢,但好在态度端正,不叫苦不叫累,到了晚上没处歇息,他也不吵不闹,就着柴房里的稻草便睡了。厨房里的一个老伙夫见他可怜,便在下人房里给他打了一个小地铺,张良人小,也不占地方。尤其那双眸子一直都含着笑,十分讨人喜欢。几日下来,倒和小厨房的人熟络不少。
老伙夫问他为什么来干活,他就浅笑着说:“我来拜师的。”
老伙夫明显不信,拜师要去大堂,三叩九拜签拜师状,谁到厨房干苦力?
张良啃一口硬邦邦的馒头,道:“这是师父吩咐的。”
老伙夫仍旧没弄明白,以为张良脑子摔傻了,说话不着边际,于是,心里的怜悯更加浓烈,把自己的馒头也分了一半给他。
张良费了好大的劲解释他不傻,老伙夫终于恍然大悟,“哦!你是——”朝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你是先生仇家的孩子?!”
怪不得支来厨房受苦!
语罢,还一副“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表情,断绝了张良想继续解释的念头。
张良机灵,学东西又快,在老伙夫的教导下,干活干得风生水起——
仓灵子鸡鸣时分起床练剑,结束时口干舌燥,张良端着杯盏来上茶。
众弟子晨练结束,练剑台上乱糟糟一片,张良挥着大扫帚来扫地。
晌午、傍晚,开饭的时辰到了,张良踩上大石头去撞钟。
这些活平日也是有人做的,只不过张良彼时只有成年男子一半的身长,小小的一只,跟兔子似的,活蹦乱跳地跑上跑下,要想不被注意也难。
仓灵子不耐烦,问他究竟想干什么,他便无比真挚地表明态度,“弟子是来拜师的。”
然后想起仓灵子之前否决他的理由,摊开已经被磨破的手心,补充道:“弟子能吃苦,不是娇生惯养的贵公子。”
仓灵子还是不答应,他仍回去一直干活。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日,老伙夫涕泗横流地劝说仓灵子,请他心胸开阔,就算是仇人家的孩子也不要这般苛待。仓灵子当时正饮水,险些被呛了喉咙,伸手揉了揉酸痛的脑仁,叹道:“让他进来罢。”
张良得知仓灵子要召见自己,赶紧打水洗干净脸,把身上的柴灰都拍了去,才忙不迭敲开门。
当时,门内一片寂静。
仓灵子坐在最中间的席上,两手分开搭上膝盖,眉宇间尽是深沉,问道:“你叫张良?”
低沉的四个字,在屋里穿荡了几个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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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恭敬跪下,拱手道:“是。”
仓灵子见他仪容端正,丝毫没有惧怕之意,便又道:“新郑张家,名门之后。”
张良道:“祖父说了,那是张家祖先的名誉,子房只是恰好生在张家,没有‘功’,没有‘名’,一切都是从头开始,跟平民百姓是一样的。”
小小年纪,有着与众不同的稳重。
仓灵子想了想,道:“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祖父,是张开地?”
“是。”
“说话倒还在理。”仓灵子流露出几分认可,徐徐起身,行至张良面前,垂眸俯视他,“为何来苍山?”
张良道:“学剑。”
仓灵子又问:“为何学剑?”
张良抿了抿唇,心里挣扎了一下,还是如实回道:“子房想保护一个人。”
屋内悄然寂静,似能听见日晖在地上游走的声音。仓灵子在他跟前站立了许久,很难想象这句话是出自一个七岁孩童之口。不过,既然是张开地的后人,说出什么样的豪言壮语,也都不足为奇了。
仓灵子从袖子里取出一片布帛,扔到张良跟前,道:“在签拜师状之前,你还有机会反悔。”
张良怔了怔,后恍然大悟,咣地一声把头磕上地板,万分欣喜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仓灵子向来话少又严肃,没有再交代什么,只转身离开,冷冷扔下一句:“但愿你日后还会有这样的心情。”
张良入了师门,换了学剑的衣裳,也安排了住处。仓灵子门下一共有二十几个弟子,每两人住一间房,排在一条很长的走廊两边,而张良的房间,便在走廊的尽头。
与他同住的人名为西门厌,并不怎么好相与的一个人。
“西门”这个姓氏,是春秋时期郑国的贵姓,传下来约莫二三百年的历史。张良掰手指头算了算,觉得这个西门厌指不定还是什么贵族之后。
从张府带的那一百卷书还在香樟树下,张良每次只能搬七八卷,来回十几趟之后,已经满头大汗。当时,西门厌正好练剑回来,张良抱着最后一摞书还没来得及放下,朝来人礼貌性地一笑,道:
“师兄好,我叫张良,是刚入门的弟子。以后与师兄同住一间屋子,还请多指教。”
西门厌把佩剑扔到案机上,而后往床上一躺,手枕着后脑勺,修长的两条腿交叠,“嗯。”
那冰寒的气势,让张良瑟瑟一抖,严重怀疑冬至提了前。
“哦!”张良把怀里的书卷往上抬了抬,站到墙角,问道,“我把这些书卷放这里,可以吗?”
西门厌刚练完剑,还穿着弟子统一的黑色的修身袍子,腰间束了条银色的带子,勾勒出只有习武之人才有的劲瘦的身形。他斜了张良一眼,然后冷冷转过身,对那问话不置一词。
呼————
张良明显感到一阵寒风扫过,讪笑两下,便当对方是默认了。他有点明白,为何其他人都是两两一个房间,而西门厌却是一个人。
.........拜师分割线...........
入了师门,生活作息便跟之前不一样了。早上不用起来烧水,晚上不用打扫剑台,休息的时间多了近一个时辰。
晚饭时分,几个人看见新来的张良,于是十分友好地寒暄,问几句家住哪里,打算学多久之类的。他们见张良年纪小,都纷纷照应,嘱咐他练剑的技巧,以及起居需要留意的事情。比如在仓灵子眉毛下垂的时候,千万不能说话,否则会吃鞭子,比如晚上不睡觉可以看书或者去舞剑台上练功,千万不能在卧房里嘈杂,否则被仓灵子时不时的巡视发现,又会吃鞭子。
总之,仓灵子虽然以剑为生,却也爱使鞭子。那红蛇鞭一鞭下去,便够受好几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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