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慕良卿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青茶木
那套剑谱伴随了张良一生,直到百年之后下葬,他也仍带着。
仓灵子平生最得意之事,便是张良与西门厌这两个徒弟。这两人一柔一刚,是两个极端,又都是极端里出众的角色,武者得此传人,死而无憾。
某日,他偶遇到昔年的师兄鬼谷子,便向他说起自己的得意门生。谁知鬼谷子并不惊奇,也不羡慕,只淡淡道:“哦,我的大徒弟盖聂,已经是秦国第一剑客了。”
仓灵子气得没有说话,直接跟鬼谷子断交一个时辰。
“师父,为何生气?”当晚,张良抱着剑问他。
仓灵子气呼呼地吹胡子,“良儿,练剑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是为了去制止杀戮。你明白吗?”
张良乖巧地点头,“子房明白。”
仓灵子欣慰点头,然后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还是你懂事,不像有些人,靠剑术升官发财,真是不像话!”
张良苦恼,“可是......习得武与艺,货与帝王家。若是某个人的剑术被帝王看上了,那证明,他真的很厉害。”
仓灵子顿住,又冷冷一哼,把想继续夸赞张良的话咽回肚子里。
张良见他胸口起伏很大,像是在平息某种很强烈的情绪,便问:“师父,您怎么了?”
仓灵子心头憋着一口老血,强忍着抬手,“没事。”默了一会儿,转而问道,“为师教给你那套剑法,你领悟得怎么样了?”
张良思忖了半晌,道:“有一个地方不懂。”
仓灵子蓦然严肃,把之前的思绪都暂时抛到一边,沉下心来,“讲。”
张良认真道:“师父说让徒儿制止杀戮,却为何教给徒儿的剑法,杀机这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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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灵子解释道:“那是让你对付恶人用的,当他们威胁到你或者你想保护之人,便可不必手下留情。”
张良的眉毛拧得更紧,“可是,何为恶,何为善?”
仓灵子沉声:“你想问什么?”
张良把问题说得更清楚,“徒儿想问,当有人想取徒儿性命时,徒儿该不该杀他?”
“该。”
张良困惑的地方就在这里,“可他万一不是真正想杀我,只是听从某个人的命令。又或者,我变坏了,他只是想除恶呢?”
仓灵子愣了愣,不答反问:“你会变坏吗?”
张良不是很自信地垂下头,“我不知道。荀夫子说,人性本恶,或许,子房生下来就不是好人。”
仓灵子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于是一掌拍上桌,斥责道:“那老头子瞎说八道的!你记住,只要你不变,那么,想杀你的人都是恶人,都该死。”
张良思考的深度远远超出仓灵子的想象,他用食指摩擦着衣角,又抬头问:“可子房在他们眼里,是猎物,也该死。这时候,到底谁死?”
仓灵子怔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他发现,这个问题他答不了。
该死的张家,一个小娃娃都这么能折腾!
“......你先回去,为师晚些时候答复你。”
张良将信将疑地退下,这问题困扰了许久,他一直想,想不出答案。直到他离开剑阁,仓灵子也没给出答案,孰是孰非,孰正孰邪,这条线本就是灰色的,大抵没人能划得清。
春来发枝,秋至落叶。
五年之期很快就到了,张开地跟韩王告了几日假,亲自来接人。再加上他与仓灵子是旧识,多年不见,也想着多聊几句。
“良儿是块习剑的好材料,可惜啊,却生在文墨之家。”仓灵子惋惜着叹气,十分舍不得这个徒弟。
“良儿也是你叫的?”张开地听了不乐意,生怕人家跟他抢孙子,反驳道:“你没见识过他谋略上的才华,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仓灵子不服气,道:“那你见识过了?良儿来这儿五年了,离开你时只有七岁,字还不认识一箩筐,那时候能看出什么?”
为了气张开地,他把“良儿”咬得格外重。
张开地的胡须果然颤了颤,不过看上去还是十分镇定,“良儿当时年纪小,思绪却很成熟。习武只是一时兴起,从文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你没见他为了拿一百卷书,连被褥都肯不要么?”
仓灵子斜他一眼,得意道:“是吗?那你可能不知道,他每日习剑五个时辰,只看一个时辰书。”
张开地毫不客气地回击:“同样的量,学文他一个时辰就能领悟,学武却需要五个时辰。这样看来,他在文学上的悟性,是习武的五倍。”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争论不停,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就是不承认张良文武兼备。
末了,仓灵子赫然变得严肃,望着云雾缭绕的苍山,道:“良儿曾经问我一个问题,我想不出来,这种事你们文人在行,你如若有答案了,告诉他一声。”
张开地也收起斗嘴的架势,侧眼问道:“什么问题?”
仓灵子的眼神深邃,道:“何为正,何为邪,何为善,何为恶。他说,在生死之战时,他分不清楚,不知道是否应该下手。”
张开地愣了愣,“他何时问的?”
仓灵子道:“去年这时候。”
张开地斜看了左下角半晌,沉思了好半晌,“嗯,我知道了。”
想当年,他开始思考这问题的时候已经二十好几,而去年的张良,只有十一。
檐角划过一只黑色的雨燕,不留痕迹地飞远,张开地欣慰道:“甚好,张家后继有人了。”
而此时此刻,他口中的后继之人,正在红枫树下,与西门厌话别。
那时西门厌已经是十四岁的少年,体形逐渐朝成年男子转变。他的身量长,张良虽只比他小两岁,却只能到他的胸口。
离别的话总捎带些伤感。所谓“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现下离人也有了,秋亦有了,愁思便徒增好几倍。
“厌师兄,子房要回家了。今后可能会很少回来,往后......师兄多保重。”
西门厌慵懒地靠着那棵红枫树,当年张良帮他垫石头是在这里,如今分别也在这里,“嗯。”
张良早习惯他这样,想着日后不能再见,还是强露出一丝笑容,道:“这几年好在有师兄的照顾,子房的剑术才会进步良多。如若师兄日后有何事需要子房,便到新郑张家,那里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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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厌垂眸,记下对方的话,“嗯。”
他嘴笨,说不来告别留念的话,反正张良说什么,他都觉得在理。只要没什么特别想问的,他都只是“嗯”。
张良的笑里发苦,同窗五年,自然是舍不得,“师兄没有其他话对子房说吗?毕竟......以后可能就不能见面了。”
西门厌望着越升越高的白日,终于想起说什么,于是侧首看他,道:“赶紧走罢,不然中午热。”
张良一僵,胸口闷了几分恼意,无奈道:“好罢,与君就此别过。保重!”
林间的风陡然吹拂,树叶窸窸窣窣一阵细响。张良任衣袖扬在风中,转身离去。
他在苍山学剑的日子算是画了个结点,五年的光阴一如桥下流川,一去不返。
回去的路走了两日,山路崎岖,层峦叠嶂。满心的情绪都被颠簸得乱七八糟,张良压着乱如麻的心绪,撩起车帘举目回望,看那染着漫山红枫叶的苍山渐行渐远。
...........只会嗯的分割线..........
驾车回府,落地的第一瞬间,若离就撒开丫子大哭着冲上来。
“哇——公子——若离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管家被自家儿子这一哭吓得不轻,本来一群人都恭恭敬敬跪着迎接,谁知他就突然来这么一出,于是赶紧一边拉人一边请罪。
“陈伯,不碍事。”张良倒不以为怪,由着若离抱着他的腿哭,垂首拉他起身,笑道:“你还是老样子啊。”
若离跟张良是同年的,不过心底里还是个没长大的三岁孩童,把眼泪往张良袖子上一蹭,“若离想死你了!白天想晚上想,吃饭想睡觉想,连如厕的时候都想——呜——您怎么才回来啊————”
众目睽睽之下,管家只觉得无地自容,在心里连连叹息:“家门不幸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个小可爱弃文,爆炸难过………
第15章学成归来(二)
若离这几年学了不少本事,按摩泡茶算小账,磨墨铺床做点心,只要他能想到的张良可能需要用他的地方,他都去学,而后成功地样样精通。张良对他和善,没有主子的架子,他也便想着要好好报答——要是伺候张良伺候得不好,被他老爹支配给另外的公子,那可真是堪比地狱了!
“公子,您的房间我都收拾好了,还是您走时那样,丁点儿都没变。”若离喜滋滋地说。
张开地让下人置办了桌小宴,准备给张良洗尘。这之前,张良得沐浴净面,换身干净衣裳。
张良随若离一同回屋,若离一面说,他一面听着,“还是以前那处院子吗?”
若离点头,“是的。老爷说院子里欠缺点儿活气,让人种了一小片翠竹。绿幽幽的,甚是好看!”
张良欣喜,道:“祖父有心了。”
若离一说到这里便开心,“那是!老爷可疼您了!您都不知道,要去接您的前两日,他一直让我爹提醒着,生怕算错了日子。那几天,府上每日都会煮安神的药膳,就是给老爷准备的。我爹说,他想孙子想得都睡不着觉了。”
张良微愕,“是吗?可祖父看上去并不是这样。”
若离嗨了一声,“老爷就是喜欢什么心思都装心里,我爹说了......”他左右望了望,然后郑重其事地压低声音,“这是当官当久了的通病。”
张良刮了一下他的鼻尖,笑道:“你倒学精了,连祖父都能看懂。”
“哎哟!”若离捂着被刮的地方,以前张良也喜欢刮他的鼻子,但每次都是像羽毛一样轻柔,可这次却粗重得像磨刀石,“公子您怎的这么大劲?”
张良歉然着收手,“抱歉,弄疼你了吧?”他每日练剑,出手重成了习惯,刚回府,这毛病还没改过来。
若离的鼻尖顿时红成了胡萝卜头,意识到什么,抓起张良的手,端详了半晌,心疼大喊:“公子,你的手怎么变得这么糙了!”
张良纤笑,“学了五年的剑术,要还像之前那样细,不早就被赶回来了么?”
若离瘪嘴,“不成的!您是堂堂相府的公子,手怎么可以跟我这个下人一样!”
张良倒觉得没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皮囊不过是胸外之物,无碍的。”
若离埋怨他站着说话不腰疼,“公子您生得好,当然不觉着有什么了!要让我生得跟你一样,比女孩子还清秀好看,我每天都去寺庙上高香!”
他又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打起小算盘,“我听说泡牛乳有用,今晚就开始准备,先试几天,不管用的话,便去让回春堂的大夫开点药膏,早上涂晚上涂。大不了,再用刀把这些茧都磨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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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被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吓到,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不是要沐浴吗?热汤备好了没?”
若离“哎呀”一声,拍手道:“还没呢!公子您先稍待片刻,我去催一下!”
张良抬手示意他别慌,道:“饭宴设在晚上,还有两个多时辰,不着急。”
“不成的!”若离向来是个急性子,一溜烟就跑没了影,人跑远了,声音还飞了回来,“公子您等我一下————”
张良看着远去的背影,摇头叹息——“稳重”这两个字与若离大抵是此生无缘了。
沐浴结束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张良换上一身浅碧色的衣袍从屏风后绕出来,披散下湿润的头发,满头青丝没了发簪的束缚,几缕搭在额前,其余的披散在身后。蓦然与先前像换了一个人。
若离满脸花痴地望着他,轻飘飘道:
“公子......您大抵是世上最好看的人了......”
张良苦笑,“你可否不这么肤浅?”
若离道:“肤浅?啊......我本来就黑呀......”
张良揉了揉眉角,怅然一叹:“......罢了,由你去吧。”
若离取来干毛巾帮他擦头发,一边擦,一边轻飘飘地笑,“我要是个女子,肯定非你不嫁。啊......”
张良无言,顺手拿起一卷书开始翻。突而想起什么,“那个......”若无其事问道,“王室有什么消息吗?譬如谁回来了,谁走了之类。”
若离茫然摇头,“没有吧,没听说过,就算有,估计也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张良心里一闷——在王孙公卿眼中,韩非便是这样可有可无的一人。
“那,红莲殿下呢?她还来相府坐秋千么?”若是韩非归来,她肯定第一个知道。
“来的!”提到红莲,若离就心花怒放,“公主前两日还问您来着,我说公子您今日就回来,她就——”
一番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清脆的声音打断:“——小良子!”
久违的外号从窗户传进来,张良愕然回首,红莲正一脚踹开房门,欣喜若狂奔来。
“红莲殿下?”
红莲已经是少女模样,眉宇间虽仍旧清秀,但也褪去不少稚嫩。绕了一个小小的斜鬂,及腰的长发披垂而下。眼眸像盛了星辰,笑的时候,周遭万物都失了颜色。
“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都没人陪我玩儿,无聊死了!”她埋怨道。
若离听了十分不乐意,把毛巾往肩上一搭,“殿下胡说,怎么没人陪你?你,你可是每隔两日就会来揍我的。胳膊上的淤青还没消,您又往腿上踹!”
红莲两手叉腰,不以为然,“那是要试试师父教给我的武功,看看灵不灵,谁知道你,这么不经打!”
张良讪笑,“红莲殿下这几年,也在学功夫啊......”
唉呀,以后可更要无法无天了......
红莲洋洋得意,旋身秀了一个招式,道:“那是,我师父是使鞭子的侠女,可厉害了!”转眼盯着张良,“还有你啊,去什么苍山,学什么破剑?王宫里的能人异士不多吗?随便找一个,够你学一辈子了。”
张良心里为难:韩王宫里养的酒囊饭袋怎可能与世外高人相提并论?只不过这话不能说,不然红莲生起气来掀个屋顶什么的,他今日就别想安生了。
于是转换个说法:“子房出身官宦之家,身份不比殿下尊贵,拜师自然不能拜王宫里的高人。又听闻苍山的仓灵子先生剑术超群,遂去寻的他。师父他武功高强,又耐心教导,这几年教会子房很多。”
一旁的若离见识了自家主子这说话的本事,既不驳红莲的面子,又不贬仓灵子的身份,暗自在心中竖起大拇指。
红莲两手环胸,琢磨道:“这样啊......那就算了吧。话说回来,你的剑术学得怎么样?找个时间咱们切磋切磋如何?”
张良大方点头,“子房却之不恭,待哪日殿下有时间,派个宫人来传召我就行。”
红莲努了努嘴,“叫宫人干什么?我自己就可以来,你们家的围墙又不高。”
张良一愣,半晌才回神,“围......墙?”
红莲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我每次都是翻墙进来的。走大门还要通报和拜帖,麻烦死了。”
张良钦佩地扯了扯嘴角,“殿下果然女中豪杰......”
当日的晚宴说大不大,说小......还真有点。张开地不喜铺张,什么人也没叫,那些舅舅姑姑哥哥姐姐的,平日干嘛现在也干嘛。
一张圆桌就坐了爷孙俩,以及突而至访的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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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在场,张开地很多国事家事的话便不好直接说,一顿饭吃得安静,张良也落得轻松。由于文美人去得早,韩非又常年在外,故而没什么人去教红莲规矩,譬如走路时步幅不可超过半仞,譬如落座时两腿平放收拢不可跷二郎腿,譬如吃饭时要细嚼慢咽不可大声讲话。韩王不屑说,伺候的宫人不敢说,倒成就了她今日这番洒脱脾性。
席间,她一个劲地夸相府的庖厨手艺好,张开地客套说:“殿下如果喜欢,可常来相府走动。”
往常这话就是说了便被风吹散的命,无非就是客气几句,大家都心知肚明。
但红莲却没听出来,她说话做事向来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于是咬着筷子,十分欣喜地望着张开地,“真,真的吗?”而后还没等张开地开口,她又欢快地一喊,“多谢相国!”
威震八方的张开地很反常地愣了,随后才找回话头:“殿下喜欢就好。”
张良将他一瞬间的失措收进眼里,暗自佩服红莲神通广大,纤和笑道:“殿下喜欢吃哪道菜?子房记下来,下回吩咐小厨房多做一些。”
红莲权衡着桌上的菜色,拿筷子挨个挨个点,“嗯......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哎呀我好像都喜欢......”
烛火在白蜡上跳动,透露着谁的好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一个小可爱入坑,欢迎欢迎
小猪佩奇式开心~~~
第16章暗夜惊魂(一)
张开地向来是以礼服人的老臣,红莲此次出行没有带随从,他便依照礼法,让张良送她回宫。一路上,红莲开心得像一只花蝴蝶,把这几年王宫有趣的事情都说给他听。到了宫门口,还仍百般不舍,大有说到天昏地暗的架势。
“以前兰美人不老仗势欺人吗?后来她栽跟头了,跟新来的胡美人斗心计没斗过,被父王罚到永巷去了。真是大快人心!”
“我偷偷溜进过冷宫一次,在那里碰到一个白头发的少年,比你还俊俏!”
“侍候我的宫女看见那人就脸红,哼,我后来就不让她们跟着了,我自己一个人去见他。”
张良看出红莲情窦初开,心里也替她高兴,道:“听上去,殿下这几年过得很开心,子房甚是羡慕。”
红莲扬起下巴,“那当然,哥哥不在,没人管束我,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张良怔了怔,“殿下......不思念韩兄吗?”
红莲揪着衣衫的角落,嘴硬道:“思念他干嘛?哥哥就是个爱喝酒的啰嗦鬼,其他什么都不会,我干嘛想他?”
张良看出她的口是心非,也将就着不戳穿,只道:“殿下比子房洒脱。”
红莲气鼓鼓地摆手,怕说下去会没面子哭出来,便道:“哎呀不说他了,小良子,你去苍山,有没有好玩的事情?”
张良见天色晚了,担心她从宫门到寝宫的这段路不安全,便劝她回去:“有的。不过今日时辰晚了,不方便再说,待明日,亦或哪天殿下有空,你我再秉茶言欢。”
红莲意犹未尽地望了望天上的明月,“好吧,不过明日不行,胡美人明日生辰,父王在宫里大办寿宴,所有人必须参加。等后日吧,我去府上找你!”
张良颔首,“如此也好,殿下明日有宴,请快些回宫,早些休息,子房恭送。”
红莲瞧着张良的小身板,“你也赶紧回去,现在外面不怎么太平,以后一个人少出来走动。还没我高呢,要遇到个歹徒,一巴掌就把你掀翻了。”
单论身长,张良确实不如红莲,彼时他两人都是十二岁,女孩子开始长身子,男孩还没什么动静的时候。
张良坦然一笑:“无碍,若离一直陪着,殿下请放心。”
“他?他能干什么?”红莲表示很看不起动不动就流眼泪的若离。
若离气得把头拧到一边,鼓着腮帮子不吭声。
张良怕他待会儿又哭出来,便帮他打圆场,“若离会得很多的,譬如他做的糕点就很不错,下次殿下来时可以尝尝。”
“真哒?!”红莲对吃食一向没有抵抗力。
若离终于骄傲地挺起胸膛,“哼,当然是真的了!尤其是梨花糕,保你吃一口,想一年!”
红莲又说了两句,便欢快得蹦跶回去了。
张良望着她不知愁的背影,怅然一叹,默然立了许久,侧首问若离,“你真会做梨花糕吗?明日......我想吃。”
月光惨白,将将洒了满地。
那之后,红莲每次到相府“拜访”,张良都会送她回宫,起初倒没什么,只是夜路走多了,终还是会碰到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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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已经入冬,天上偶尔飘几片雪花,帖地即化,没有积成雪堆,只降了温度。
夜晚风急,若离给张良披了很厚的一件斗篷,生怕冻坏了。两人像往常那样,送了红莲之后回府,然则离开宫门不到两百步,便有人挡了去路。
“相国家的小公子,近来倒是和莲公主走得很近。不知道相国打了什么算盘,想拉拢莲公主。还是......阁下本就揣了私心?”
那人说话慢,徐徐从暗处现身。年纪不过十六七,穿着一身华贵袍子,腰间悬一枚和田玉佩,衣袖领口都用金线装饰——不是权宦之子,便是贵族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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