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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疴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在寒
男生停了一步,接着走,挠了挠头,坦然地说:“可能是怕被瞧不起吧。”
刘珂笑:“讨媳妇怎么办呢?”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男生脸倏地红了,“还,还没考虑过。”
“这样啊。不过,友情和ai情b你想象得要坚固。”
男生的声音低下来,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姐姐你不懂……”
树影在脚下移转,拐杖与石板敲击发出闷闷的声响,话音消散在风中。
那些真真假假的故事,刘珂看过、听过许多,令人感动的、惋惜的、愤然的,是一个个异彩纷呈的世界。一个半大的孩子,却跟她说她不懂。她甚至疑惑了,自己的“懂”,到底是懂什么?
刘珂不再说话。
朱畅之前就提议过:“要不你来我们学校教书吧?虽然工资低点,但也算半公益了吧。而且你不是特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的吗?”
刘珂婉拒了,朱畅也不失落。她那样说,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刘珂是高校毕业的,又年轻,不像她,大专毕业的,孩子都读中学了,怎么可能会屈居这里?但凡心高气傲的,来都不会来看。笑一笑,也就算了。
绕了不到一圈,刘珂就打发男生回去了。
学校里也栽了绿植,灌木丛里,是一块草地,中央是座小假山。刘珂走过去坐下。
以前,她就坐在那里,膝上放了jing装本的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书是学校图书馆的,边角磨损得厉害,微微泛h。
想象着,他推着轮椅,在公园里出神,有小孩、蝴蝶、孤独、醒悟围绕着他……
刘珂有时会放空脑子,看那些孩子玩闹。hd的很少,至少到目前为止,刘珂只见过一两个。他们残得b叶沉久,习惯用拐杖行走,他们偶尔装义肢,在这个学校里显得太过健全,便卸了。
学校有时组织活动,搭个台子,跳舞、唱歌、魔术、弹琴,让他们觉得,自己与常人无异。
但学校设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他们也懂:自己,究竟是不一样的。
形成了这样多的矛盾,像解不开的结,膈应在心里。学校长期请了心理老师,给学生调解心态。
有那么几回,正常的小孩儿站校门口张望,不带恶意地指指戳戳,咯咯笑着喊他们。他们从不理会。或许是自卑,或许是愤恨。个别过激的,朝那些孩子扔石子,驱逐他们离开。
他们在飞沙走石的沙漠生活过久,下意识地拒绝江南水榭。
快到饭点,刘珂准备走。
朱畅想留她吃饭,刘珂说:“不了,家里有事。”
朱畅也不勉强:“那下次来,一定不准走啊。咱们要ga0个运动会,一起热闹下。”
“好。”应是这么应的,场面话罢了,可大抵是不会来了。就像一个避风港,人只有在大风大雨时才去,yanyan高照时,更愿意在人间游荡。
刘珂看见那个男生站在不远处,抬手召他,“好好学习啊。”
男生有些拘谨,不懂她为什么特地嘱咐他。
刘珂也不解释,转身走了。
上课前,老师都会喊声“上课”,班长配合老师,喊“起立”,然后稀里哗啦地站起身,对老师鞠躬,说“老师好”。声音拉得长,像唱戏。
有次刘珂赶着去上课,经过436班,看见叶沉,手撑着桌子,跟其他人一样,起立、弯腰、坐下。过程并不流畅,翻着教案的老师也没在意。
不知怎的,叶沉忽然转头。两人目光相触。叶沉定定地看着她。
刘珂身形滞了下,抱着教科书,急匆匆地走了。像是要去赶着上课。
其实更像是落荒而逃。
他那时的眼神,像是洞悉了什么。
中午吃饭,没在食堂见到叶沉。以为是任课老师拖堂了,刘珂打了两份饭,边慢慢地吃边等他。
她时不时抬眼,在人群中搜索着叶沉。人来人往,当中并无他。她一次次抬头,一次次垂眼;一次次期待,一次次落空。
刘珂帮叶沉打过几次饭,他要给她钱,她犹豫了下,怕他不肯再接受她的帮忙,就收下了。每次,他一声不吭,就坐着吃,吃完了,端去倒掉,再走回教室。
刘珂觉得,不说话也挺好。只是,也确实尴尬。
遇见曲乔,他好奇地问:“刘老师,你一个人吃两份呐?”
刘珂垂下眼,“没,等人。”
察觉到她的疏离和敷衍,曲乔讪讪地m0了下鼻头。
直到学生走得差不多了,叶沉仍未来。
刘珂掏出纸巾,擦了下嘴巴,端着饭盘,冷静地将那份完整未动的饭菜倒入剩菜桶内。
她特地去了趟436班。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叶沉的妈妈。
叶沉将勺子放进保温盒里,装进帆布袋子。他的母亲,b刘珂矮些,两鬓生白。她应该才四十来岁吧?看起来,却像是过了五十。
他撑着拐杖,送他母亲出教室。
刘珂一慌,勺子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一声响。刘珂弯腰去捡,叶沉已经出来了。
听见叶沉喊了声:“刘老师。”刘珂抬起头。
叶沉母亲忙说:“是刘老师啊?叶沉跟我提过您,您帮了叶沉挺多忙的吧?太感谢您了。真的是人美心善啊……”
居然被长辈称“您”,刘珂受宠若惊。而叶沉和他母亲提过她,更令她惊诧。
“太客气了阿姨。”刘珂摆上笑脸。
心善?刘珂从不觉得自己心善。扪心自问,若自己别无癖好,会这样注意叶沉吗?不会的。
刘珂心里没由来的很是烦躁。一下甩了鼠标,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
桌边摆了盆绿植,刘珂顺手薅了把,薅下几片叶子来。饶是发泄一通,情绪仍不得纾解。呼x1逐渐变沉,x膛一起一伏。
张黎走进来,见这满地狼藉,笑问:“怎么了?谁惹着你了?我说,生气小心上火,长痘痘就不好看了。”
刘珂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张黎揽着她肩膀,真心实意地、孜孜不倦地劝她:“说真的,你该找个男朋友了,不然生气也没人哄你,是吧?”
刘珂没理她。
她蹲下身去,将叶子捡了,扔进垃圾桶。她拍了拍手,忽然说:“你觉得曲乔人怎么样?”
张黎“哟”了声:“怎么,开窍了?”
她想了想,最后发现,想来想去,也只能用几个最庸俗的词语描述:“挺好的,长得帅,有钱。”
跟她当初想的一样。肤浅吗?是的。曲乔将近一米八,人也瘦,看你时,那双深棕se的眸子像饱含深情,五官立t,唇不厚不薄,额发软软地搭下。好一副旧时贵公子相呐。
“只是问一声。”
刘珂认真地看她,“你听过devotee吗?慕残者。”说出这个词后,心跳蓦地加快。
震惊、鄙夷、愤怒,这一刻,她想象了数种张黎可能有的反应。
没想到的是,张黎愣了下,呆头呆脑地问:“啥?”
刘珂感觉没劲儿,一身的劲卸了,急促的心跳平缓下来,“算了。”
就像史铁生说的那样:“每一个有激情的演员难免是一个人质。每一个懂得欣赏的观众都巧妙地粉碎了一场y谋。”
她想要把那些隐秘的、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姑且这么说吧——铺平,摊在yan光底下,却突然下起了雨来。
也许得感谢张黎吧。至少她保住了她的“秘密”。





沉疴 第四章
赶在一个yan光大盛,且是“十一”之前的日子,学校举行了秋季校运会。
不用上课,刘珂落得轻松,完成工作后,用皮筋扎上头发,在校园里孤身随便走走。
广播的背景音热热闹闹,学生围坐在观众台上,气球花花绿绿地飘着,有玩手机的,有听歌的,有写作业的……鲜少见有人将注意力放在c场的运动员身上。
“请各班参加100米男子短跑预赛的运动员来点录处点录……”
刘珂目光转了圈,顺着班牌找到436班。
人坐得密密匝匝,叶沉却很容易找。他坐在前排,手腕上挂了个氢气球——大概是哪个nv生给他系的——专心致志地看着场内。
“嘭”的一声,号令枪响了。穿着黑白校服、背后挂着号码的运动员如离弦之箭,叫喊声此起彼伏,跑道内甚至有数个陪跑的。短短十数秒,人已在终点线到齐。日头正盛,他们手挡在额前,淌着汗。笑着,欢呼着。
人总是分外渴望得不到的东西。健康、家世、成绩、钱财……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就像试图在南海欣赏暴雪,在渤海t验台风,人ai去做徒劳无功的挣扎。
这个孩子,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呢?他拥有着矫健的身子,在红se塑胶跑道上如风驰电掣的豹一样吗?他的渴望,是不可实现的,只能够在想象中、梦中模拟。
第一个人冲刺时,刘珂看见叶沉,幅度不大地鼓掌,气球随之摆动。
“孤掌难鸣”,几乎没人听见他的喝彩。
刘珂心念一动,忽然很想,去m0m0他的头。
刘珂想起特殊教育学校里的那个男生,他说“你不懂”。不,她懂的。她模仿过残疾,翻看过心理书,她在剖析他们的同时,也在剖析自我。
十几岁发现自己“特殊”的想法后,她曾迷茫、懊悔、惶恐、悲痛。
不记得什么时候,看过一句诗:一个人是自身的迷g0ng。而刘珂,确确实实在这间“迷g0ng”里,迷失过很长一段时间。
在外人眼里,“残疾”意味着可怜,“慕残”则等同于变态。
“慕残”这两个字深烙下来,仿佛就是古代的黥,叫人一辈子活在y暗里。
刘珂没有再待下去,从一旁的楼梯上去了。
叶沉本是在看b赛,忽然转了头,盯着她离开的地方。那里两个nv生占了位,正在自拍,感觉到他的注视,疑惑地看向他。
叶沉顿了顿,移开目光。
不知为何,心头沉闷。
坐久了,便极度无聊,不断有人离开、坐下,声音也跟着停住、远离。
等检查的老师点过人数之后,叶沉撑着拐杖,跟班长请假说上厕所。他聊得起劲,头也没回,说句“早去早回”就放他走了。
小路两侧栽满了梧桐树,遮下一片浓重的树荫。传来飞机穿过云霄的隐约的轰隆声。
头顶晒得发烫,叶沉走去厕所,捧着水,往脸上浇。好歹舒服了些。他抹了水在脖颈上、头发上,水滑落,洇深了衣服颜se。
有人从校园超市出来,有人钻进教室,有人在路上走着。瞥见他,有意无意,目光多停留两秒,然后再转回,交头接耳地小声说着什么。
这样背后的议论,也许并无恶意。叶沉想回到教室,写作业,看书,发呆,怎么都行。
只是不愿意给人注视。
那让他觉得,如芒在背。
刘珂离开c场后,并没有走远。她握着一瓶水,站在小卖部门口。她看着孑然的叶沉。
叶沉停住脚步,踟蹰了下,还是决定打招呼:“刘老师。”
刘珂“嗯”了声:“不看b赛了?”
“坐累了。”叶沉低下头,又改口,“班里同学参加的项目b完了,想回教室休息。”
“这样哦。”刘珂说,“喝水吗?我还没拧开。”
叶沉没回答,刘珂兀自拧开瓶盖,复又拧回去,将水递给他。
他犹豫了下,才伸出一只手,接过来,“谢谢刘老师。”他立稳,小小地抿了口水。
“不再走走?”
叶沉看她,刘珂不避不退,直迎他的目光。
那目光像是某种实质,也被这九月末的太yan晒烫了,晒软了。
“好。”
叶沉撑久拐杖之后,腋下、手心都有些出汗。但他也没停。
和刘珂走在一起,他莫名局促不安。
刘珂不仅是正常人,也是老师。碰上认识她的学生怎么办?叶沉知道自己杞人忧天。他们站在旁观的角度,并不会多想。
是这样的。自己不够落落大方时,总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意念上。去揣测,他们会不会想偏,会不会误会。其实,不过如同东道主担忧客人是否会嫌恶丰盛的菜肴一样多余。
刘珂说:“走累了吗?累了就回去吧。”
叶沉:“回去吧。”
刘珂乐了:“其实还是得多走走。”
“一开始,医生也是这么说的。”但他想着,反正缺了一条腿,这另一条腿强不强健,有什么必要吗?
刘珂忽然问:“为什么不装义肢?”
她看得出来,叶沉家里条件并不是很好,而据她所知,义肢价格并不高昂。
叶沉低下头:“不想装。”
刘珂恍惚了一下,那个男生拼si拼活地,也是不想装。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刘珂觉得这句话太过冒犯,于是补了句,“有个b你小的男孩子,像你一样,不肯装,我想了解一下情况,仅此而已。如果你不想说,就当我没提。”
广播的《运动员进行曲》始终没停,距离远,声音倒是小了些。这么反反复复的,叶沉也听烦了。
两人走到长廊附近,刘珂说:“先坐坐吧。”
那儿太yan被遮挡了一部分,地面上投出数道斜的长方形的y影,一排排的,延伸到长廊尽头——那是廊柱的影子。
拐杖靠着廊柱放下,叶沉坐在刘珂身边,中间有两个拳头宽的距离。
刘珂也不急,耐心地等着叶沉开口。
不远的乒乓球台,有几个男生打乒乓球,nv生坐在长椅上,说一阵笑一阵,像在议论某个出糗的nv生。他们的快乐是庸俗的,也是易得的。
叶沉开口,问:“那个男生,像我一样?”
刘珂愣了下,说:“是。”她b划了下,“就是这条腿。不过他在残疾人学校。你知道吗?在临近城郊的地方。”
知道,怎么会不知道。最痛苦的那段时间,他也不是没想过去那儿。就想寻人作伴、得到心里的安慰:这世上,遭遇不幸的,不是只有他一个。
到底是没去。原因更简单:不想放弃和常人一同考大学。
叶沉说:“老师你应该不知道。天气热,终归要穿中k的,而且,中k遮得也不严实,同学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天天看见,他们不可能发现不了。”
他说得很慢。




沉疴 第五章
刘珂懂了。
他认为,与其让他们发现他的假肢,再流出同情、鄙夷的目光,倒不如让他们提前知道。再表现得怎样成熟,到底只是孩子。
可是——
“装上,走路会更方便啊。”
“不是的。”叶沉解释说,“完美地适应假肢需要不短的时间,而且普通的义肢同样不能剧烈运动,戴久了,也会不舒服……”
早上七点过来,晚上十点回去。在学校里待那么久,不方便取下来,索x不戴。
叶沉声音渐小。
他从来没想过,会与外人说起这些事。
他感到难堪,难言的难堪。好在刘珂不介意他的突然沉默。
休息的够了,刘珂站起来,“走吧,我送你回教室。”
下午的yan光不是直s,将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叶沉看见脚下的两人的影子,她的那样完整,纤细,加上拐杖,自己的上半部分则要宽上许多,下方却残缺了一大块……
刘珂心情很好。她是知道自己的,心情y晴不定。可每次与叶沉并肩走过,心情就会愉悦。
她像是把他当做了一种兴奋剂。只对自己有效的、药效短暂的兴奋剂。
离开教学楼,她看见张黎和曲乔并肩从行政楼走过来。
说起来,他们教同一个班,一文一理,年纪相仿,又相貌登对,据说还是大学校友,其他老师老撮合他俩,没想到是张黎先有了对象。照她说,再过一阵,就该办婚礼了。张黎未婚夫刘珂也见过,说实在话,曲乔更适合她。不过ai情这事,强求不来,不是适合,就是登对的,就会有结果的。
张黎见她很兴奋,拉曲乔快步跟上她,说:“刘珂,你陪曲老师聊会儿,我有事先走了啊。”
拙劣的借口。刘珂也没揭穿她,笑着点头。
“今天心情不错?”曲乔说,“也是,看着他们,我也想起来了读高中的时候。”
刘珂打趣说:“曲老师那个时候,追你的nv生都得从教室排到大门口了吧。”在学校里传的关于曲乔的“风流韵事”可不少,多是没根据的,以讹传讹的,传去学生耳里,反倒令他更易接近。
曲乔谦虚道:“哪里,夸张了。”
“下午有事吗?”曲乔问。
“没有。”刘珂隐约明白他的用意,也不回避,“不过要打卡。”
“诚意邀请下刘老师,在下有两张新上映的电影票,打完卡去看?”
刘珂转过身,对他笑:“曲老师,你是要追求我吗?”
曲乔愣了下,挠了挠耳后,也笑,“这么明显吗?那,”他凑近她,气息相挨,“你同意吗?”
“行啊,”刘珂后退一步,“有免费的电影g嘛不看?”
曲乔笑了笑,她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不过无所谓,能答应就好。即使她只跨这一步,总b她杵在原地,冷眼旁观他小丑耍戏似的要好。
打过卡后,两人步行去电影院。
路上,曲乔给刘珂买了零食、n茶。时间稍早了些,他们在侯影厅等。刘珂拆了包蜜饯,拈了颗扔嘴里嚼:“曲老师,尝一下吗?”
“太客气了,叫我曲乔就行。”
“行。”刘珂把袋子往前伸了伸,示意他拿。
曲乔伸手去拿,碰到她未收回的手,顿了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拈了蜜饯吃。
不是节假日,影院人不多。ai情片,曲乔看得有点意兴阑珊。
刘珂的手放在座椅的扶手上,回忆起不久前的触感让他心猿意马。就那么鬼使神差地,在电影进入夜景,大屏幕暗下来后,曲乔碰了碰她的手。
刘珂转头看他,瞳孔中那一点,亮的可怕。
曲乔下意识收回了手,“没事。”
将近两个小时电影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去。没有浪漫,没有暧昧,没有擦枪走火,就如久别重逢的故友,看了一场最普通的电影。
走出影院,所有的隐秘袒露在yan光底下,变得无处可躲,又那样不堪一击。
所有的所有,都有yan光替你粉饰太平。
*
空气凉,梦里却出了一身汗。
她被包围在人群中间,叶沉跌坐在地,断肢汨汨地流着过分红yan的血,支离破碎的轮椅像镀了层红漆。她似乎能闻到鲜活的腥味。人的声音像张密不透风的网,裹着她,再一点点地收紧。她分明感受到禁锢的窒息感,却仍能呼x1,仍能伸出手,探向叶沉。
他抬起眼。她从未见过那样y鸷的眼神。像是一月的寒潭。叶沉用力地拍开她的手。“啪”的一声脆响,几乎盖过他们的声音。
那一声过后,声浪复又掀起,来得更加凶猛、残忍,如刽子手刀刀割着她的肌肤。她觉得自己已鲜血淋漓。他们还在嘶吼,似要将腹腔内所有的不满倾泻而出。他们以无形的箭,以有形的声,骂她、唾她。
那些声音如飞舞的蚊蝇,嗡嗡杂杂地飞着,怎样都驱散不去。她眼前空茫,像漫起了浓厚的雾。
她看见他的唇,缓缓张合,那两个字似是最后的巴掌,将她扇醒。
“滚开。”
……
床头灯的光驱散了弥漫的黑,却并不能驱散在脑海里的跳跃的余音。一下一下的,如同袋鼠,欢腾地蹦着。
刘珂沉沉地吐出两口浊气。
她每每竭力克制自己的渴望,总是轻易失败。现在,报应在了梦里。
她感觉自己的r0u身被尘世禁锢着,灵魂已经入了轮回道。
车子在弯弯绕绕的路上行驶而过。
窗外的树上的树叶密密匝匝,常年被汽车尾气熏,灰扑扑的,像一息尚存的耄耋老人,以苍老的面孔冷眼旁观往来的行人。
麻雀轻落在横割开天空的黑se电线上,啾啾叫着。背景是铺遍山野的青菜。
天是清湛的,几朵白云悠闲地聚拢、溃散。
刘珂头抵在窗玻璃上,早上的恐惧,似也随着那云,慢慢地散开。
走到院子里,一派农家忙后余闲的景象令她顿时眼眶一酸。
太yan出来了,却并不热烈。父亲躺在柿子树下的躺椅上,母亲坐在小板凳上剥蒜。母亲经过多年家务活的浸y,动作是极快的,没半会儿,小盆里的白胖的蒜就满了。豢养的j鸭随地跑,随地拉。远远的,公j鸣叫的叫声也格外清脆响亮。
父亲先看见她。他摇着蒲扇,喊她:“阿珂,回来了啊。”
刘珂:“爸,妈。”
母亲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迎上来,走到一半,又像犹豫地止步,只说:“先进屋吧。”
中午只烧了几个简单的菜。
父亲柱着拐杖,将菜端上桌。他动作甚至b健全人更娴熟,这是多年练就的速度。
桌上,母亲不断地给她夹菜,叨叨念着“多吃点,多吃点”,仿佛她还停留在长身t的阶段。
父亲保持着严肃且神秘的沉默,吃完饭,便又躺上那张躺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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