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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疴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在寒
六月,已至夏日,临近傍晚,阳光浓稠了许,如稀释的蛋黄般,在讲台间流淌。叶沉被照得格外的白皙耀眼。
一朝沉沦。





沉疴 第十三章
有同学提着水桶进来,要从狭窄的讲台穿过,叶沉为了让路,紧贴着讲台桌,手肘往后撑,丝毫没注意到,台上的粉笔灰还未擦。
同学说:“你把毛巾扔里面吧,我要擦窗户,顺带帮你洗了。”
“谢谢。”
毛巾掷入水桶内,溅起水花。
同学走过去了。
叶沉转身,看见站在前门口的刘珂。
她穿着竹青色无袖长裙,裙子下摆绣着青竹,腰上系着一条水青色丝带。头发披着,与他对上视线时,她抬起手,将头发勾至耳后。
一种说不上来的风情丝丝缕缕地流淌。
叶沉走到门口,垂头看她,“刘老师。”
刘珂的视线提留在他的胳膊上。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肘关节后,一片白。应该是刚才沾上的。
她拉过他的胳膊,用手掌拍了拍。粉笔灰簌簌落下。
刘珂拍了拍手,问:“书都清好了?”
“还没。”为了打扫卫生、布置考场,今天放学得早,又要搬书回家,父母还在上班,他也不方便独自乘公交,就打算缓缓再清。
刘珂看了眼教室:“在打扫卫生?需要帮忙吗?”
叶沉说:“我任务轻,已经完成了。”
“打算什么时候走?”
叶沉看了眼黑板上方的钟,说:“六点多吧。”
“还早。那出去走走吧。”
高三生前两天晚自习喊楼,热血沸腾了一节下课时间,昨天就不舍地清完书回家准备高考了。
篮球场传来节奏不一的“砰砰”声——是数个篮球落地。
刘珂问:“以前打篮球吗?”
“打啊。”叶沉看着篮球场的方向,有些怀念,“前年高一举办篮球比赛,我还是我们班中锋。”
滑滑板的男生,脚底一使力,“哗”的一声,从两人的身边掠过。
扬起的一阵风,撩起了刘珂的头发。很快又落下。
“那次拿了奖吗?”
似乎是值得骄傲的事,叶沉笑了:“第二名。没发挥好。”
刘珂也跟着笑。她很喜欢叶沉笑的样子。他平时太过沉静,一笑起来,就像被雾霾蒙住的天空,露出了星星。
“拿第一名的班里,有个一米九的男生,正规篮框过度是3.05米,我们学校大概,两米九?他抬起手,再跳一下,差不多就有这么高了。”
刘珂看到了他的动作。垂在裤边的手,做了个投篮的姿势。
叶沉撑着拐杖,说这些话,确实违和。刘珂不禁想象他以前的样子——也不是第一次。她的想象中,他以前一定也是个爱蹦爱跳的阳光积极的大男生,穿背心,球鞋,轻易跳起半米高,半空中扭身,笑容肆意。
“想去试下吗?”刘珂问。
叶沉猝不及防地愣了下,回过神,自嘲地一笑:“算了吧,怕人笑。”
“想过戴假肢打球吗?”
叶沉老实摇头:“又跑又跳的,戴假肢动作不方便,到时候弄得自己手忙脚乱,丢人现眼。”
“站在原地投篮,试一下。”刘珂知道他想打,出言鼓励他。
叶沉定定地看着她,良久:“嗯。”
高中的男生,正值青春,年轻气盛,血在体内灼热地流淌,心脏在胸口有力地搏动,似乎有用不尽的精力。一天的功课下来,也不嫌精疲力尽,还是会拉三搭四地来篮球场,一块儿打篮球。打到尽兴、天都黑了为止。
篮球场边种的树不少,但场内却是直晃晃被太阳照着的。场上的少年挥汗如雨。
两人走到篮球场边。
一个篮球投过来,叶沉单手接住。
“棒!”那边的男生冲他拍手,示意叶沉投回去,“谢谢哥们。”
叶沉单手拍了几下球,抬起手,“哐当”,篮球砸中篮框边沿,掉落。
球没进。
他有点遗憾。
冲叶沉喊话的男生,接过掉落下来的球,看了叶沉几眼,有些迟疑地说:“叶沉?”
见叶沉点头,男生捧着球,高兴地跑过来。
“我近视,打球不方便,就没戴眼镜了。刚看你眼熟,还不确定,没想到真是你。你回来上学了啊?”
高一和高二不在同一栋楼,偌大的校园,叶沉又极少闲逛,自然很少碰见老同学。如果不是刘珂,叶沉这三年,可能都不会再来篮球场。像是一种对过往的逃避。有时候,叶沉扪心自问,真的不懦弱、胆小吗?
一年多的时间,却像被拉得很长,让人有了不真实的虚幻感。
原本要同班三年的同学,来不及处熟,缘分却已戛然而止。
冥冥之中操控生活的那只手,世人更愿意称其为命运。
“还想打吗?”男生很热情。
其实,当初叶沉只读了几个月书,和他们都不是特别熟悉。叶沉反而应付不过来,眼风飘向刘珂。有点求助的意思。
刘珂很受用,说:“再投一次吧,这次肯定能进。”
男生将球传给叶沉。
“加油。”男生和刘珂异口同声。
之前手生,叶沉这次稳了许多,进了。是三分球。篮球落地的声音分外响亮。
那边响起鼓掌声。球场上,桀骜自大的男生只服从于实力。
叶沉有些腼腆地笑笑。
男生拍了拍叶沉的肩膀:“有机会回来看看,大家都记得你。”
叶沉点头:“好。”
其实都知道,叶沉不会再回去了。
一个于他几乎陌生的地方,本就无惦念之处。
刘珂落在叶沉身后,踩着他残缺的影子。
她心思不在路上,叶沉停住脚步了,她也不知道,直直地撞上叶沉的背。
他只带了一根拐杖,被她撞得身形不稳,刘珂忙扶住他,“怎么停下来了?”
叶沉看着她,说:“刘老师,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刘珂笑笑,“你未免也太客气了。”她想说,这是老师应该做的。但又觉得,这样鲜明地提醒了彼此的身份,会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用那只空闲的手臂,环住她的肩膀,脑袋压下来,贴在她的耳边。
不远处,篮球落地的声音都变轻了。
男生身上有独特的味道,一点点汗味,一点点洗发乳的香气,还有一点点紧张。那么真切而厚实地通过肢体接触,传递给了刘珂。她忍不住地抚了抚他的后背。
此时,去掉了老师、学生的身份,以及所有正当不正当的心情,她像个大姐姐一般地对待他,心疼他。
叶沉回教室清书,刘珂想陪他一起,快走到教学楼时,张黎叫住她:“刘珂,我有事跟你谈谈。”
叶沉说:“刘老师你去吧,我爸妈待会就来了。”
“好。”刘珂说,“假期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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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们怎么样,我是挺爱叶沉的。




沉疴 第十四章
“师生恋?”刚一站定,张黎的责问劈头盖脸地抛了过来,仿佛一把重锤,要将她砸懵,“刘珂,你还小吗?这种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我什么都没做。”刘珂垂下眼,似是羞愧难当,实则语气平淡无奇。
张黎又气又急,气她不知反省,急她执迷不悟,深呼吸几口气,才说:“站在理智上想想,你这样,是否会害了他。”
“我什么都没做。”还是这句话。她本不必向她解释。刘珂忽然觉得有点累。最初的惊撼褪去,只剩疲惫。让她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或许是当局者迷,刘珂从未觉得,她自以为的靠近,采取过实际行动。拥抱,也是叶沉主动的。跟他走在一起,她很舒服。她也在脑海中,模拟过和他的性行为,可是,那太龌龊了。她觉得,仅是那么一想,也是对叶沉的亵渎、侮辱。她慕残,也扮过残,但她隐藏得很好。
张黎会知道,全是赖她自己先泄了底。脑子一热,话就脱口而出了。
但也不后悔。
刘珂这么多年,隐藏着,掩饰着,难得有一次开关,将所有洪流泄去,何乐不为。
尚在读书时,刘珂就曾借用扫把之类,当做拐杖,把树枝绑在腿上,当支架。或者在地面上,像蛇一般爬行。在黑暗里的这些行为,曾经,是她的精神兴奋剂。后来,她买了真正的拐杖。金属和木头到底不一样。当拄着那根拐杖,会有一种很奇妙的酥麻感自心底升跃。
但这一切,皆无人知晓。
张黎怎么会懂?她的人生按部就班,接受常规教育,墨守成规,流于世俗。与常人没什么不同。连她的爱情,也不惊天动地。
或许这样很好。张黎之流的普通人的生活方式,刘珂也奢想过。但更多的想象中的未来,与残疾人有关。
她懂得怎样照顾他们,她不在乎旁人会否怜悯、揶揄、奚落,她甚至会欣喜地如获至宝。他可以装义肢,可以单脚跳跃,也可以拄拐杖,若是累了,他坐上轮椅,她推他便是;她推着他出门,采购、逛街、散步;在床笫间,她爱怜地抚摸他的残肢,彼此感受着私密的快感。
张黎不会懂,这近乎痴迷的一种贪念。
贪嗔痴,佛教中的三毒,残害身心,她几乎已得其二,且无法降服解脱。
难抑,也难医。
她们站着的地方,离叶沉的教室很远,远到,在刘珂看来,教师门不过指甲盖大小。但刘珂仍是看见,叶沉拄着拐杖,走一步,停一步,像是在回头看,却有一棵树,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想看的人,或者某样东西,彻底看不见了。
他的父母走在前面,不久时,便拉出了一大截距离。
叶沉身后的影子,又长,又细。
太瘦了啊。
“他还有大把的未来,不管你做了什么,如果真的喜欢他,都不能害他啊。”刘珂听见张黎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
是啊。她可不是害了他么?她的龌龊,玷污了他。
张黎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急忙补救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想说,不能耽误他啊。”越说越错,人一急,好话也被坏情绪给扭曲了。
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站在什么角度来管刘珂呢?她又不是她的父母,没资格管她的人生走向。多管闲事,是招人厌的。张黎有些后悔,却无法停止为她着急。
刘珂垂下眼,说:“我知道,我一直在克制。”
张黎皱眉,“刘珂,咱们也认识几年了,你有什么心思,跟我说,说出来,总好点。”
刘珂笑了笑,没作声。笑是浮在眼角的。眼里是冷漠的寒光。
张黎:“我刚刚说得急,但你知道,我是为你们俩好。就算你单单纯纯地喜欢他,但他才高一啊,高中这三年有多重要,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刘珂像是无意识地重复,“我知道。”
她下午就只有两节课,五点钟打完最后一次卡,犯不着捱到放学才走,是为了叶沉。她想再见他一次,满足自己的心愿。
人啊,越贪,越得不到满足。这世上,根本没有“圆满”。
她像一个挨训的学生,垂在身侧的两条手臂,麻木得快没了知觉。
最后,她也不知道,是如何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门,再将自己扔上床的。
等她再坐起身,天已经黑透了。
还未开考,不用监考,有两天假,她反而不知该干些什么。
第二天早上,曲乔打电话约她,她还怔怔的,紧绷惯了,准备去上班。连平时的闹钟都是照常响起。
“有空吗?我给你带了早餐,在你家楼下,一起去逛街,怎么样?”他的嗓音清润,像水流过。怪不得,有那么多女学生明里暗里地爱慕他。
“好。”刘珂醒转过来,想起已经放假了,“我换身衣服。”
她没问曲乔如何得知她家地址的,一定是张黎,仍不死心,想撮合他们俩。
工作日,商场人不多。
曲乔找了家奶茶店,拉她坐下。
“喝点什么?”曲乔翻着菜单,问她。
“西米露就好,不加冰。”
“那就,一杯芒果西米露,一杯摩卡,去冰。”
“早上喝咖啡?”
“嗯。”曲乔说,“睡得晚,又得陪你逛街,当然不能犯困。”
刘珂笑笑。他倒真是上心。而她半心半意,对这场“约会”,是敷衍得过分。没化妆、没打扮,带个钱夹,就出门了。
“刘珂?”
“嗯?”
曲乔手上拿着一条银手链,问她:“怎么在发呆?我刚问你,喜欢吗?”
刘珂看了眼,提不起兴趣,说:“还好。”
曲乔将手链递给服务员:“帮我包起来。”
“不用了。”刘珂拦住他,对服务员抱歉地笑了下,“我喜欢的话,会自己买,不必破费了。”
两人走出银饰店,曲乔盯着她,说:“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可能是没睡好。”刘珂随意地搪塞过去。
前一晚,张黎打电话给他,给他刘珂家的地址,又说,让他带她出去散散心。他以为,她遭遇了烦心事,心情不好,便安慰她说:“不是‘包治百病’吗?走,买个包去,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刘珂笑了出来。
笑了就好,曲乔放下心,看着她,忍不住心念一动,这一动,连带得肢体都跟着起波澜。头压下去,与她的鼻尖,仅隔一指之遥:“刘珂,你真的就不肯给我个机会,追你吗?”
“曲乔……”
“算了。”曲乔一笑,像是预料到她会说什么,忽然就退缩了,“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都缓缓吧,今天先玩个尽兴。”
“我去上下洗手间。”
曲乔颔首,“我在这等你。”




沉疴 第十五章
水哗哗流出,她捧起一捧水,朝脸上泼。那些水,像黏腻的油质,堵住了她的毛孔,让她难以呼吸。
刚才,她差一点就说:要不然,我们试下吧?
太荒唐了。
如果必须在李恭贺曲乔两人当中,选一人,那刘珂大概会选择曲乔。至少,他不像李恭,知道她的底细。有时候,婚姻还是稀里糊涂些比较好。
对,叶沉是她感情上的全部的底细。
她抬起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简直是,憔悴不堪。眼睛无神,还有黑眼圈。
旁边的无障碍间门打开,有人推着轮椅出来。刘珂下意识地瞟了眼,他是lhd(左髋关节离断),叶沉是rhd(右髋关节离断)。就像有人爱辣,有人爱甜,慕残也有偏好,刘珂更偏爱于rhd。
她抽纸时,不禁又乜了眼那人,她确定,眼风很快地收回,不会惊扰到任何一只敏感的蜜蜂。
却不料,那人看着她,开口说:“怎么,残疾人很让人瞧不起吗?”
刘珂没有回答。
那人看着四十来岁,冷哼一声,语气轻蔑:“现在的年轻人,道德品质不行啊。”
脾气倒还不小。
刘珂擦着手,将纸团扔进垃圾桶,离开的脚步蓦地一停,说:“请您先提高您的素质吧。”
走在路上,总会有时朝陌生人多看两眼,这再正常不过,他自称是处于劣势的残疾人,却把朝向他的目光都归为“瞧不起”。简直是举着猎/枪打猎人,可笑至极。
这一刻,想起了叶沉的好。
刘珂看见曲乔的背影时,放缓了脚步,在心里组织着语言,在她开口的前一刻,他回过身,说:“走,我带你去一楼看演出。”
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中。
快到中午,刘珂婉拒了曲乔的午餐邀请,他不无遗憾:“那行,今天也挺累了,别自己煮饭了,点外卖吧。”
“好。”刘珂笑了笑,“谢谢你今天陪我出来。”
有礼有貌,有始有终,拉开距离。
刘珂走后不久,张黎打电话来。
“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心情看着好了点,但还是表现出我之前说的那句话的样子。”
“那句话?”张黎一时想不起来。
“‘no,you can't get closer to me.’唉。”来来往往的,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他仍孤家寡人,不禁叹气。
张黎沉默片刻。她当时只将这句话当成玩笑,现在一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刘珂表面关系和她好,却连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也不肯透露一丝半毫。究竟是她昨天话说得太差,触犯了刘珂的底线,还是刘珂本就不愿意,张黎理不清。
越想越乱,说了句“再加把劲”,就挂了电话。
要摸清刘珂的想法,是不是还得找到问题源头?叶沉无法联系到,但她知道残疾人学校的地址。
去那里并不方便,要转一趟公交车,再走几分钟路,才看得见大门口。
他们不用高考,自然没放假。还未及大门处,便能听见里面的笑声。大门是铁门,三米左右高,旁边是保安传达室,可以从那边进入学校。
张黎敲了敲门,保安是个三十多岁的魁梧的汉子,他说:“学校不准随便进入,请问你找谁?”
她想了想,说:“刘珂老师有事,我代她来的。”
听见刘珂的名字,保安的态度就软了些:“哦,刘老师的朋友是吧?等我找朱老师确认一下情况。”
张黎来这儿的事情,并未告与刘珂,有些做贼心虚,惴惴地等着。
大约五分钟,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张黎远远地打量她。女人穿着朴素,头发挽了个髻,脚上趿了双老北京布鞋,鞋面灰扑扑的。
保安说:“朱老师,是这样,她自称是刘珂老师的朋友,代她来的。”
“刘老师是请了假,说这周不来,不过她没说会找人代替。”女人笑着,“先进来吧。我叫朱畅,可以叫我朱老师。”
张黎没料到如此凑巧,心下庆幸,忙说:“我叫张黎,黎明的黎,是刘珂的同事。”
*
这一批学生毕业,就是刘珂送走的第二届学生。
从高中毕业,到大学,再到工作,说来有不少年份,其实眨眨眼就过了。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时间很长,其实过得很快;年老了呢,觉得只有几年好活了,却也在世间存在了那么久。
在校的最后一个晚自习,他们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喊楼。老师都不管的,任他们撒欢。高一高二的也无法继续学习,跑来楼下,也跟着喊。
一栋楼被喊得震天响,他们挥着班旗、荧光棒,都喊着“某某某加油”“某某某高考大捷”。
场景混乱,很多人喊出的声音,还未来得及传远,便被他人的吼声给遮盖住。没有人注意到旁人在喊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喊了什么,只是拼尽全力地,将所有惶恐、激励、心酸都喊出来。
许心婕声嘶力竭地喊:“叶沉,你一定要考上好大学!”
叶沉笑了笑,撑着拐杖,也喊:“我一定会考上理想大学的!”
还有。
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十几岁的年纪,看似没心没肺,却都极重感情。哪怕摆出冷淡的神情,心中也是柔软的。也许人都会经历这样的历程:心渐渐地覆上一层泥,虽时间推移,慢慢凝结,最后固若金汤。
将近一百米外,声音传过去,失了真,混乱,也热血。
张黎说:“你看他们那群学生,虽然要高考了,还是很开心。多好。”
“少年人嘛,不惧未来。”
“哪像我们成年人,总是瞻前顾后。每次要考试,总是连夜复习。都说学生不容易,老师哪里容易呢?”张黎叹气。
“你觉得这届会考得怎么样?”刘珂笑了笑,换个话题。
“说不准。”张黎说,“这届比上届闹腾,但联考总体成绩,又比较理想。但就怕那些成绩好的发挥失常。”
刘珂笑笑。
张黎说:“叶沉呢?你觉得。”
“他成绩很稳定。”刘珂说,“六百分没问题。”
“每年理科普通班,就那么几个上六百分的,你对他期望挺高。打个赌?”
刘珂不置可否,“是他自己努力。”
刘珂望着那边的五光十色,竟有人在平地燃起了烟花。一朵一朵从烟花箱里冲出,在空中炸开。映在眼中,就是小小的一粒。
“你说,我没有再去打扰他,是不是做对了?”
“这个,没人说得准。”张黎也有点被那边的情绪感染,微笑着,“不过,不是还有几年吗?”
可能这话有点无厘头。刘珂却明白她的意思。她再过两年,就三十了。
这两年,张黎结了婚,生了孩子,刘珂家里也开始催婚,一开始,他们将希望寄托给李恭,两年了,李恭仍不成,他们又不死心地另外找人。刘珂现在已经惧怕回家。三十岁?也就两年的事情了,眨眼就到。那时的境况,难以想象。
而叶沉呢?即便重读一年,也不过十九。家人施加的压力,李恭和曲乔的锲而不舍,她难道屏蔽所有,一直待在原地,等叶沉长大?
挡在他们面前的,不仅是世俗,还有相差甚大的年龄鸿沟。他无论怎样用尽全力跑,也跨不过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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