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风送我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余竹
“这是什么新奇的玩法?”
“新奇才有意思,你要看看周围吗?”
卫川不知道摸了墙上什么东西,顿时,沉重的铁链声吱吱呀呀响起来,又敲了敲,这次是尖利的金属锐器声音。
“进了这房间里的,就不止赌钱那么简单了。”卫川说,“至今还没有人能完整地出去过。”
“小纪……”
纪炅洙安抚地拍拍阮厌:“那规则呢?”
卫川缓步上前,把桌布上的卡牌一一掀开,只见其中有八张一模一样的蓝色小人背景,写着“平民”,一张坐在王座上的黄色小人,写着“国王”,一张从头到脚包裹严实的黑色小人,拿着刀,卡牌写着“刺客”。
纪炅洙说:“你不会让我跟你比幼稚园游戏吧?”
“不,不不,这可不是什么幼稚园游戏。”卫川撑着桌子,居高临下地翘着轻蔑的嘴角,“在这个游戏里,一个人各拿五张卡牌,四张平民,一张国王或者一张刺客,每局同时各出一张卡牌,当然,有先后顺序,拿着国王牌的先出。”
“倘若出的是两张平民,卡牌平手,相互抵消,倘若是国王对平民,那就是国王胜,但刺客可以刺杀国王,不过——也只能刺杀国王,如果遇到的是平民,那就是平民胜出。”
也就是个简单的叁角生克关系。
纪炅洙沉吟半晌,在心里快速拉出一个5x5的矩阵:“但是如果是这样,从获胜概率来讲,国王一方的胜率是刺客的四倍,这不太公平。”
“对,当然不公平,所以我们有优先政策,刺客的赔率是国王的五倍,譬如你国王赢了一万,那么刺客就会赢五万,毕竟太难获胜了,而且为了公平,每一局玩完双方都要互换卡牌。”
“这么一说,这牌还挺有技巧。”
纪炅洙若有所思,低着头好一阵才道:“你就不怕我随便闭眼出一张牌,管你什么技巧,都比不过瞎蒙。”
“你可以这样,但我没那个时间,而且你输不起。”
卫川自得道:“赌注最低一万起,我是按你所欠债款划定局数,你输了叁十六万,就算一局一万,也就是一共六局,给你点空间,算八局,也就是说八局你要赢六局,才可以从这里走出去,不然……”
仿佛是警示般,他目光从墙面上掠过:“你就得留下点东西了。”
何风送我归 朔风(二)
周围在亮光的映衬下什么也看不清,但纪炅洙猜出来了:“什么?手指头?眼睛?耳朵?还是干脆直接剁手?”
阮厌听着心惊,她来之前根本想不到境况会这么残酷,心生退意,紧紧握着纪炅洙想劝他走。
“别这么说,我们很人性,可不会干违法的事。”
他一边说着漂亮的谎言,一边指了指旁边:“你可以用任何你能抵债的东西偿还,父母亲戚那边也可以,我们可以扣留你一段时间。但如果拿不出来,那才不得不动用非法手法……当然,小少爷这样的家世,自然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纪炅洙当然能听出来这段话隐藏的暴力和威胁,而且从头到尾,他都表现得自负又胸有成竹,好像已经稳操胜券。
这不得不让纪炅洙多一份心思。
他没有急着坐下来,也没有再说话,反而抱着阮厌一边轻轻拍她的背一边若有所思,像是在回想刚刚的规则有没有逻辑上的漏洞。
阮厌已经知道没有退路,这时候反而安静下来,窥了老板几眼,目光放在卡牌和桌面上,她年纪还小,慌乱和紧张是遮盖不住的,然而眼睛里的坚定也同样清晰。
倒是对患难与共的小鸳鸯。
“我跟你赌。”
纪炅洙决定好,然后道:“赌之前,先把大家最关心的问题说清楚,赌注每把都能变是吗?”
“你想要赌多少?”
他一边说,一边把刺客收到自己怀里:“当然,我们一般先让客人占据有利的一方,所以先当刺客的都是我。”
但纪炅洙没有立马拿起牌。
“我只是觉得一万一把,没意思。”少年说这话是真心的,“赌徒嘛,当然要有赌徒的样子,都已经身无分文,当然要玩大的。”
他说话期间,身后有人推了个白板过来,拿着黑色可擦记号笔画了一个简略的表格,手法娴熟,一看就没少做。
“可以。”
老板公式化地点点头,翘起二郎腿,用一贯平缓又带着庄家骄傲的语气:“你欠的钱少,按最低赌注几局就能玩完,但也有欠了几百万要跟我清债的,我岂不是要陪他玩几十局——太费时间了,所以最多我也就跟人玩十局,倘若十局不够还债,就只能每局加赌注,不过久赌必输,因此我这里,虽是个捷径,却没人能真的把债还完,赌多输多,所以小少爷就算想速战速决,也得掂量掂量。”
纪炅洙垂着眼,没有直视老板,在他说完一阵子才道:“不用,一把叁万,四局完活。”
“这么自信?”
纪炅洙拉开桌子,桌椅都是崭新的红木,看不出端倪,赌桌四四方方,大约是两个成年人展开手臂的长度,坐下来桌沿离腿垂直大约五十公分,是个能保护隐私的安全距离。
“哦,对了,为了防止有人逃跑或者不认账。”老板冲着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身影隐没在黑暗里,又带着些桄榔的铁链声响走近,“请坐到这里。”
纪炅洙警惕道:“这是做什么?”
“一些防护措施。”老板这才笑起来,“我见过太多这样的赌徒,所以得做两手准备,委屈小少爷了,当然,如果小少爷不喜欢,也可以由这位小姐代替,都是可以的。”
话虽这样说,不过……
“别碰她。”他对那位小丫头的确有种绝对的保护欲,因此还是妥协了,任由别人把链锁上的镣铐扣在自己手腕上,“锁腿不行吗?”
“很遗憾,长度不够。”
另一端被系在桌沿边缘一个好似专门设计的孔洞里:“毕竟如果锁链太长,会给人一种罪犯俯首的侮辱感,我没这么变态的癖好。”
“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纪炅洙没有提出异议,他把牌随意拿起来,这才坐下,扫了一眼就抽出放在桌面上:“那么,轮到你了。”
老板不着痕迹地微微挑动眉尖,他发现纪炅洙在跟他争夺把控权。
房间周围的灯都灭了,唯独中心这个桌子被聚光灯聚焦,一众人肃穆地站在老板身后,有点幸灾乐祸又有点隔岸观火地看着纪炅洙,他身边只有一个小姑娘,唇红齿白,正攥着衣袖看她的小男友。
在这个方寸小天地里,每个人的表情和小动作都分毫毕现。
黑暗滋生了某些情绪,比如恐惧,比如藐视。
老板看了一眼纪炅洙,对方表情非常冷静,甚至有点兴致勃勃地等着老板出牌,这不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赌徒有的表情,但或许是因为他涉世未深,留好了退路呢?
老板有些不敢确定,他略略低头,然后出了一张牌,双方同时打开,纪炅洙第一张就出了国王,赢下第一局。
“你……”
老板有点愕然:“你第一张牌就敢出国王?”
“为什么不,五分之四的胜率。”纪炅洙奇怪他反应这么大,“难道之前没有人这么做过吗?”
有,但他惊讶的不是这个。
“作为决胜牌,一般人出国王都会有点微不可察的小动作。”
老板慢条斯理地收起牌,跟纪炅洙手里的交换,他洗牌的速度很快,因此不必遮遮藏藏,一边手上不停地打乱牌组,一边跟纪炅洙解释
“但是我刚刚观察你,出国王的时候,面无表情,我说的是生理性表情,哪怕是最容易露出破绽的前额和眼周也没有肌肉的变动,这表明你几乎没有情绪变化,你并不为输赢紧张。”
纪炅洙微微垂着眸,似乎看着桌面,等着老板说完了以后才道:“我却不知道原来老板还喜欢微表情学。”
然后抬起头:“第一局可胜可败,我没想太多,毕竟就算输了,也不至于把命留在这,不过我收回原来说的话,这游戏确实有点意思。”
“要会揣摩对方的想法不是吗?”
老板接话的时候,一张牌已经抽到一半,但这个时候他有些后知后觉的迟疑——如果他故技重施怎么办?
他停住动作,小心看了一下纪炅洙,对方正等着他出牌,奇怪的是,作为劣势的刺客方,他依旧没什么太大的表情。
老板在赌场迎来送往,看人不说百分百,十有八九是很准的,这样家境优渥的小少爷,多少有些家境灌养出来的高傲和骄纵,但他没有;至于旁的么,若是故作老成将自己心思藏得顾此失彼,却也不见得,他几乎没有掩盖自己表情的动作,甚至可以说坦率——
坦率得几乎不在乎结果。
这不合常理,他来这不就是英雄救美吗?
他抬眼看了一眼阮厌,小姑娘似乎察觉他的打量,忙收拾好了表情看向别处,但她的小动作明显比纪炅洙好猜,老板低着头,捏住一张牌按在桌子上,但神色很有些不确定。
“为什么这么久?”纪炅洙说,“该着急的不是我吗?”
他出了牌,然后理所当然,两张平民废牌。
“当然,身为国王我得确定你什么时候出刺客,来确保我可以躲开。”他沉吟半晌,却也不去纠结少年的神态了,转而道,“费时间说明我在思考,你都不好奇这游戏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规则吗?”
“奇怪吗?”
纪炅洙盯着桌面,比起前两次的漫不经心,这次他的确谨慎得多:“东家定规则当然是利于自己,既然你都解释清楚了,我有什么要说的?”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但你说得对,我的确无法拿捏你要出哪张牌。”
他之前一直有意识躲避直视,但现在不得不抬头:“有一瞬间我觉得你会在牌上作标记,但因为上一场我赢了,于是我又觉得,你能开这么大的赌场,想必出千手段不会这么低级。”
老板好整以暇地听他继续说。
“就算老板出千,大概也是什么更高级的手段,譬如把这屋子弄这么黑,想来不是随便搞的。”
“不过分析这些也是徒劳,毕竟这跟你要出什么牌没关系,但可能跟我要出什么牌有关系。”纪炅洙眨眨眼,自嘲道,“所以我想,也许你说的微表情有点用处,毕竟我社会经验不足,还不太会掩饰情绪,但微表情是控制不住的,如果我有,那么你也有——”
“比如现在,你迫切地希望用谈话分散我的注意力——我猜——仅仅我猜——”
细铁链制作的手铐在桌边发出哗啦的乱响。
“你出了一张决胜牌,并且希望我没有发现。”
连赢两局后,纪炅洙眉目有些控制不住的懒洋洋,他倚在椅背上,跟阮厌低声说了什么,大约是些安抚人的话,阮厌扫了他一眼,倒是神色缓和不少。
但连输两局,老板的反应却远不如第一局大,他只是沉默着看着纪炅洙,神色有些阴沉,但还是拿起奴隶的牌:“所以第叁局就好玩的多了。”
纪炅洙不接话,却是阮厌又低声说了句什么,让少年挑起眉头。
他重回国王的掌控权,出牌时间却比第一局长了很久,目光来回在老板和牌面上巡视,在出牌之前,突然说了句:“我女朋友说,刚才听你敲击墙面东西的时候,觉得那些利器与墙面撞击的声音,像是玻璃。”
“我想问问,这屋子周围所谓的墙,是不是单向镜?”
老板心一跳,却没有隐瞒:“是,这本来是一间四面都是单反玻璃的审讯室。”
“所以如果现在有人站在玻璃外,就能看见我手里的牌,对不对?”
纪炅洙把牌面按在桌子上,冷笑一声:“果然是比较高级的作弊手法。”
“……但我们看不见。”老板不慌乱也不恼怒,“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室内被刻意弄成昏黑,就是为了隔绝光线,就算是中心这么一点小的亮地方,两边的墙面也做了镀膜处理,但有时候因为审讯,没办法都镀膜,所以也只得是这样子。”
“不能去其他的房间?”
老板笑笑:“你还是怀疑我在出千,即使赢的人是你。”
“这是你的地方,但你可以说我过度谨慎。”
他眼神始终不离老板,说完这句话,又加了一句:“但我奉劝老板,不要出千。”
“当然。”
老板摆摆手:“所以,该你出牌了。”
纪炅洙看了眼四周,半是犹疑地出了第一张牌,他的表情倏忽生动起来,但第一轮还是两张废牌。
第二轮还是长久的思考,老板看他指尖从牌面上来来回回:“越想越乱,费时间也是没用的。”
思考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揣测对方的想法和预判是哪怕身为国王方也要想明白的事,但那层伪装也逐渐脱落下来,这个少年最致命的弱点——多疑,还是纤毫毕现地暴露出来。
第二轮还是废牌。
“所以我才说很有意思,不断在试图看透对方的思路上绕圈子。”
很诡异,身为劣势方的老板却悠闲地开了腔:“你太认真地考虑我的想法了,反而把你自己暴露无遗,还有你身边这位小姐,她几乎要把你内心的话喊出来了。”
纪炅洙身子一僵,然后缓慢地有点挫败地下了第叁张牌。
“除了微表情,其实还有很多种方式能看出你的表情浮动,我之前一直觉得你摸不透,但现在你又很浅显,你脸上写满了想赢的欲望。”
“想赢有什么不对吗?”
“对,但不对的是,被我看到了。你演技有点拙劣,现在和刚刚完全性格割裂了,我猜你现在应该在想,我最好出刺客,你希望我出刺客。”
“所以你出的平民。”
“……你真的是凭微表情看穿的我?”纪炅洙不太理解,“这个世界上,谁都没有窥视人心的本事。”
“一半一半的,逻辑挺好盘的,越往后刺客的胜率越大,而国王的胜率越小,所以你希望我越早出刺客越好,不过现在,大家胜率都是五成,无所谓谁占便宜了不是?”
但压力也随之而来,因为一半一半等于完全碰运气,之前并没有这种情况。
“别紧张。”老板挖着眼睛,镜片下眼角细纹像水波一样荡开,“毕竟你赢的概率还是很大,就算真的输了,你也还有两局机会补救。”
“你说得对。但……”
剩下的话纪炅洙说不出来了,他又陷入越理越乱的谜团里,并终于出了第四张牌。
“讲道理,其实作为后出牌的一方,打到第四局优势很大,因为这种情况下,我完全可以用其他方式试探你到底出了什么牌。”
老板姿态完全舒展了,连语气都恢复了居高临下:“比如我猜,你出了国王?”
捕捉到纪炅洙神情变幻之后,老板低下头并迅速开了第四张牌。
这已经是第叁局,事实上他已经可以掌控牌局,这位小少爷今天非要把钱留到这里不可,他自我认知倒是清晰,经验太少……
老板手一顿。
他几乎难以置信地看桌子上鲜活的国王,即使只是简略的小人,却仿佛将老板的自负傲慢尽数还给他,这个小少爷明明演技这么拙劣!
震惊中的一缕灵光乍现——如果拙劣本身就是装的呢?
不,不,他一定能看出来,人只要可以伪装或者掩饰,一定会留下痕迹。
何风送我归 朔风(三)
纪炅洙连赢叁局,赌债只剩下最后的十五万,他明显松了口气,看着依旧停留在震撼里的老板,此刻他并不是震撼自己会输,而是陷入自己怎么会被人耍了的怀疑里,对方还是个乳臭小儿。
“我没有演戏,从一开始接你的话,或者什么其他的行为,都是在混淆大家的关注点,除此之外什么目的也没有。”
纪炅洙指了指桌面上的牌:“分散注意力,可以确保你不会完全把牌拿到桌面下,因为你洗牌速度太快了,肉眼几乎看不清,但万分之一的天赋,我记忆力非常好,近乎过目不忘,所以我能记住你洗完牌后,那张决胜牌在哪里。”
老板猛地抬起头,但这不是出千,心理战玩的就是脑子,他无处发作,只能咬着牙和血吞:“你很厉害,但你的厉害太小概率了。”
“对啊,限制很多,所以遮遮掩掩,创造条件,生怕这点天赋派不上用场。”
纪炅洙调整坐姿,手腕上的手铐随着发出声响,他回头看向咬着唇的阮厌,握住她的手挠了挠:“本来就是我的错,向你道歉。”
阮厌摇了摇头。
不管胜不胜,她都把这笔账记上了。
“那么最后一局,大家公公平平打完。”纪炅洙接过刺客牌,“不过刺客牌确实不好赢啊,好一场心理战。”
第四局气氛远比之前凝重,即使阮厌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微表情小动作都是计策的一环,也侧过了脸不看纪炅洙手里的牌,怕自己泄露信息。
老板神色也远非先前的自得,他把牌都拿到桌下,但表情非常严肃,难得因为纪炅洙打乱了节奏。
“首先,我的确交了底牌。其次,我没给自己留后手。如果老板依旧有疑虑的话,我只是因为赢了叁场,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微表情学,就这样,真的。”
但纪炅洙的解释没有打消老板的疑虑。
作为皇帝一方,他确实可以坐等对方自投罗网,如今应该是刺客处心积虑地考虑他什么时候出牌,但是纪炅洙,他的确是很少见的那种孩子,因为有钱还债,全无绝境反击的毅力,而越发像跑来寻求刺激的玩家。
他先手——这点他是劣势,也许规则应该继续完善,干脆先后手也要交换好了——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这意味着他需要预判对方每一步的想法,但这确实太难了,没谁能预知未来。
老板回身看了身后一帮小弟,他们看似观战,也都监视对方的职责,见此摇了摇头,以示纪炅洙的清白。
“……”
老板出了第一张牌,两张平民的碰撞。
不知是不是压力变小,纪炅洙也懒得再做什么人设,甚至不动脑子,学老板之前话多:“我发现老板您,真紧张的时候其实跟平常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我可以不可以猜,是不是一开始,你也在演戏?”
“我为什么要演戏,我是庄家。”
“对啊,我也在想,如果你要通过演戏混淆我的判断,一定也是些什么获胜的技巧,我拿玻璃试探,发现不是,但老板输了的表情不像作假,有没有可能真的有什么其他超出常理的必胜法子?”
老板有点不耐烦:“我没有你那样的神通,不必怀疑出千。”
“避重就轻的话术。”
纪炅洙直起腰,姿态闲雅:“但这是决胜局,事实上,老板您比我更想赢,而且即使我说了没留后手,你也会怀疑我在说谎。”
老板低头半晌,随意出牌附和:“又怎样?”
纪炅洙并不屑于躲躲藏藏,强烈的光线视觉差把他表情照得意气风发,他有些骄傲地笑起来。
“那么,如你所愿。”
他扬起手,把刺客牌明晃晃地摊在桌面上,摔在老板的牌面上,手铐哗啦一声砸出旋涡似的巨响:“清债了。”
纪炅洙站起来,他甚至没有翻牌,只把快咬破自己嘴唇的小姑娘抱在怀里,揉揉她的脑袋:“没事了,你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阮厌抱住他脖子,不说话。
“欠债还钱,我还完了,现在应该放人走了吧。”
老板站起来,他没有赖账,但神色已经是乌云密布的阴冷,一双眼睛鹰隼般紧紧盯着纪炅洙,不说放人也不说结束。
“我说了我交了底牌。”
见他这样,纪炅洙也冷下脸,沉着音调:“我什么都没做,是你葬送了自己。”
“你什么意思?”
纪炅洙晃晃自己的手铐:“解开。”
老板沉默几秒,抬了抬下巴,身后的人于是把他手上的枷锁解下来,但随后就堵住了门口,显然不给个说法不会放人。
纪炅洙抱着阮厌退后两步,处在明暗边缘线,压着怒气:“这就是老板的待客之道吗?”
老板踱步出来,勾了半边唇角,不紧不慢:“或许你可以多玩两局,都赢了的话,你还有十八万的钱拿,当然,你要加大赌注,也不是不可以。”
“不必了,我来是还钱,不是赌钱。”
或许十七八岁的纪炅洙会禁不住几十万的诱惑,但自从阮厌把匕首掷到他眼前后,“赌博”两个字就再没进过纪炅洙的脑子。
“况且,赌局上的猫腻,大家都心知肚明。”纪炅洙说,“可惜那块热气球了。”
他这么明晃晃的提起江诗丹顿的手表,让老板顿时明白:“你果然知道了。”
“一开始没有想通,但自从你说没人赢着出来,我就知道这里一定有出千的办法,毕竟这不是纯靠运气的赌局。”
纪炅洙确实想了很多可以出千的方式,但都因为实施难度被否决了,周围空间很小,一些小动作逃不出大家的眼睛,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
于是他一直观察对方的目光落脚点,因为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最后都要传递到自己的视网膜神经上,他一定下意识寻找这种传递信息的媒介。
所以,纪炅洙一开始就觉得手铐有问题。
但并没有想明白手铐能怎么作弊。
直到第二局,在自己焦头烂额地想怎么赢的时候,他发现老板一直在用玄而又玄的“微表情”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并且时不时就要低头,看似看牌,实则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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