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觞雀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拜托了绫子小姐的小说
觞雀
作者:拜托了绫子小姐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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觞雀 1

1947年,香港大学。
由于学校复办也没多久,各个系部百废待兴,老师们整天忙得不可开交。童葭瑶刚刚下课,回到办公室,放下书,顺手抄起杯水,一口喝了大半杯。放下杯子,她长松一口气,不紧不慢地问起对面新来的张老师。
“张老师,刚才出去那么多人,是做什么呢?”
对面的人闻声抬起头,手里还不停地忙着整理材料。“哦,那是中文大学的学生,在举行取消冠夫姓的游说呢。”
“说起来,童老师,我记得你先生是不是也姓童啊。”隔壁的刘老师趁着闲暇,cha进话来。
童葭瑶宛然一笑,点了点头,答道:“是的。”
张老师终于整理完,停下手,专心同她说:“原来童老师是外地人,我看谈吐还以为是英国侨胞。”
她抬手,将滑落在x前的头发放回肩后,谦逊地回答,“我是北京人,早年在英国留了几年学,倒是张老师神通,怎知道我是外地人。”
“我哪有什么神通,只是在香港,同姓大多是同族,结不得婚的。”张老师笑着回道。
“是我孤陋寡闻了。”童葭瑶脸微红,笑起来,“来港数年,竟不知这个。”
待童葭瑶出去后,张老师拉住刘老师,一脸八卦地问起她丈夫的事情。
两人靠近后,刘老师歪起头,低声说道:“童老师的先生厉害得很呢,ga0证券的,白手起家住进了太平山。”
下班后,童葭瑶走出校门没多远,一辆黑se的汽车停在路边,滴滴地响。她左右张望,趁着人少,迅速走到汽车旁。驾驶位出来一个穿深灰西装梳背头的年轻男人,为她打开车门。
树后的张老师猛然看到,见她上车,晃了一眼车牌,贵得吓si人。
车子一路驶过皇后大道,进入中西区。
男人专心地把着方向盘,下巴点了点她脚下,开口道:“买了个小东西,你看看喜欢吗。”
她俯下身,从脚下ch0u出一个手提袋,里面放着一个宝蓝天鹅绒的四方盒子。打开后,是一条细细的铂金项链,在路灯的映衬下,一闪一闪地折s着细碎的光。
“你又犯什么错了。”
她拿出链子,并起手指,放在指间,那光更亮了。
“不犯错就不能送你了,喜欢吗?”他笑问她,随后又想起什么,顺口又说到,“我记得你说过,之前送你的那些项链太惹眼,在学校带不了,今天看见索x就买了。”
童葭瑶心情愉悦,拉过他肩膀,凑到脸旁,送了他一个吻。
“不过,今天确实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见他神情严肃起来,她抬头,仔细盯上他侧脸。
“内陆战事吃紧,我打算捐些钱过去。所以,先来问问你的意见。”
“我当然同意,你决定就好。”她眸子暗下来,手交叠在腿上,摩挲着宝蓝天鹅绒的外盒。
童阁伸出一只手,将她的手握进手心,安慰道:“想家了?等战事平息,立刻就带你回北平。”
仔细算算,离开北平也有整十年了。她看着车外,数起一盏一盏闪过的路灯,没再说话。
回到家中,菲佣刚刚打开门,一个身影从门里钻出来,扑进她怀里。
“妈咪,你怎么才回来。”
见儿子林山皱着鼻子,噘着嘴,n里n气地抱怨,她揽住林山肩膀,边走边讨饶。
“宝贝,对不起啦,学校里事情b较多。”
“林山今年都十三岁了,该是个小男子汉,怎么还老和妈咪撒娇。”
童阁似是训斥,跟在她身后。母子俩听后,互相挤了挤眼睛,他不理睬,吩咐菲佣准备开饭。也只有在家里,他身上才染了些烟火气。
头顶的水晶吊灯照亮每一个角落,夜如明昼。
落地窗反s的光圈一层层氤氲着晃在眼前,碰到打光板又发散开来,某家晚报的记者和摄影的工作人员来来回回穿梭在光圈之间。
准备就绪后,nv记者拿着记录本坐在对面,看了看面前西装革履,神情肃穆的男人,开始第一个提问。
“童阁先生您好,您捐献了自己80%的财产用于支持内陆的战后重建,能详细谈谈自己的想法吗?”
“没什么想法,都是我应该做的。”童阁靠在沙发一侧,转着自己手指上的婚戒。百无聊赖,心中懊悔,埋怨助理为什么要接受这样的采访。连童葭瑶知道后,都显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带头在家里起哄。
“那您太太知道这件事吗,她是怎么想的呢。”
“她知道,并且很支持。”
nv记者和摄影师面面相觑,因此,采访很快进行到尾声。
“最后一个问题,大家都知道童先生是白手起家走到现在。冒昧地问一下,您和您太太是怎样认识的呢。”
他停止转戒指的手,认真地回想起来,隔了很久,突然开口。
“抱歉,不方便透露。”
采访团队走后,他双手交叠在脑后,靠在沙发上,jing神慢慢松懈。时隔多年,与她初见那一面,仍然惊yan。
夜里,他搂着她索欢被拒,睦地想起白天的问题,问道:“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吗?”
她假意思索,贴近他耳边,轻快地吐出两字。
“忘了。”
他一下按倒她,惩罚x地咬上她的耳垂。
“记得记得。”她推拒着手按在他x前,嘻笑着反悔。“怎么能忘呢,野小子。”
“我也没忘呢。”嘴唇贴近她耳后,一下一下地啄吻,像是呢喃,又是乞求。
“姐姐。”




觞雀 回忆
那是,北京还叫北平的时候,大暑刚刚过去,城里跟个蒸笼无两样,平日里爱出门交际的太太小姐也都不爱走动了。
街上除了些摆摊的小贩,便只剩些躲在屋檐下阴凉处的力巴车夫,拿着发黄的汗巾不停地扇着风。
一辆力巴车快速地穿过崇文门,进入使馆街。童葭瑶看见熟悉的烫金匾额,叫车夫停下车。
从车里下来,在地上踩了一会,只觉皮鞋底儿发烫,这种天,连路都热得烫脚。
在皮夹子里翻了半天,晒得她脸疼,干脆利索地掏出一张整票,递给车夫,留了句不用找,拎着箱子匆匆走了。车夫小心翼翼攥着,朝她背影一个劲鞠躬,“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门房见她进来,惊得朝厅里大喊。“小姐回来了。”
不一会儿,几个丫头四处跑出来,全穿着一水儿地蓝格子布上衣,外面套着白色云纹坎肩。炎炎夏日,这样清爽的颜色瞧着也凉丝丝的。大家手忙脚乱地围在周围,一个给她端茶,一个大声朝里嚷嚷道:“刘妈,云遮,小姐回来了。”
刘妈和云遮是她房里的下人,看着她长大的,感情也格外深些。
远远地,只听‘咚咚咚’的声音越来越近,一个穿红花白底儿上衣,梳着两条辫子的小丫头从楼梯上跑下来,头上的红丝带也跟着飞舞。身后,一个胖胖的穿深蓝布衫的婆子扶着栏杆,气喘吁吁地,还在下台阶。
“小姐,您可回来了。”小丫头一溜烟儿跑到她跟前,欣喜地要帮她拎皮箱。
“哎,云遮。”童葭瑶叫住她,“外边儿热,这箱子烫手,等会再拿吧。”
“这些没眼力见的东西,也不知帮小姐提箱子。”云遮冲着厅外几个听差骂道,作势就要出去。
童葭瑶拦住她,手搭她肩膀上,笑着逗趣,“云遮的嘴还是恁厉害。”
“哎呦,我的小姐,您怎么回来了。”刘妈拿着帕子,慌乱地擦着头上的汗,走近前来。
“祖母过寿,我偷偷回来,给她一个惊喜。”她打量起周围,鲜花景簇,布置隆重,像是要办什么活动。随后指向那几个丫头,又问到,“你们穿得这样整齐,家里有什么事吗?”
几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话,一个个向后缩着脖子。
刘妈见状,上前拉起她的手,解释道:“这不是老太太过寿吗,丫头们穿整齐点,外人见了,咱们童公馆面子上也好看。”
“老太太不是在廊嬅园过寿吗,”她诧异,随口又问,“还有,过两日才过寿,今日就摆上花了?”
一时间,刘妈和所有的丫头们都哑口无声。
她厉声唤云遮来,问道:“怎么回事?说说吧。”
云遮吓得低下头,两根红头绳都垂下来,手搓着衫子角,支支吾吾地开口。“老爷在外边还有位新少爷,为了哄老太太开心,今日要接来。”
说完,大厅寂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不一会,‘咣’的一声,一个粉蓝团花珐琅瓷杯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碎瓷片溅了一地,还未来得及收拾,就听见背后嚷道。
“毛手毛脚的,这可是老太太的醒神茶。素桃,你等着挨罚吧。”
丫头素桃急急忙忙跑过廊子,穿过叁进的院子,满头大汗地扒着门框喊道:“老夫人,不好了,小姐回来了。”
内室侍候的繁梨撩起珍珠罗的门帘,压着嗓子斥责。“怎么越发没规矩,让你去端茶来……”
未待她说完,素桃扶着桌子进来,眼睛瞪得一愣一愣,语速飞快,“公馆那边来人说,小姐回来了,知道新少爷的事后大发脾气,在家里闹起来了。”
惊得繁梨‘啊’了一声,很快,她镇定下来,轻着手脚进了内室,给老太太报信。
“老夫人,葭瑶小姐回来了。”
童老太太一下子从床上坐起,眼前一黑,作势要向后倒。繁梨急忙上前扶,却被推开手。老太太腿往床边挪,嘴里催促着。
“起了个猛子,不碍事,先给我穿鞋。瑶妹儿明明发电报说回不来啊,真是邪乎。”
待穿好鞋后,繁梨给她系夹袄,回道:“要去衙门通知老爷吗?”
“不能去,这种事捅出去,人家会怎么说咱们,咱们先去瞧瞧。”老太太收拾停当,带着丫头婆子去了公馆。
公馆里,大厅里被砸了个不像样。灰黑波斯地毯上,瓷器碎了一地,精心备的花四处散落,不是秃了枝子,就是被薅了花瓣,只差掀了天花板。
自大厅接着向前走,是个玻璃花房,花房里种着各式各样的名贵花草。顶上的架子上,紫藤萝横来绕去,铺满了整面玻璃顶。现下正是开花的好时节,远远看去,像是铺了一层葡萄紫的纱幔,随风摇曳。
穿过玻璃花房,印入眼帘的,是一座叁层对称式西洋别墅楼。一楼东边是书房,西边是童老爷的卧室。童葭瑶一人住在楼上。
一堆丫鬟婆子搀着童老太太,乌泱泱地上台阶,楼梯上的声儿大半个钟头没断过。
刘妈在童葭瑶的房门前,焦急地走来走去。云遮在楼梯口候着,见老太太来,上前说道:“小姐把房门锁了,在屋里。”
繁梨得老太太授意,敲了敲门。
“走开,都走开。”
刘妈往里喊:“开门吧,小姐,老太太来了。”
里面传来‘咣啷’一声,是瓷器砸在门上破碎的声音,吓得刘妈连连倒退。
搁磨了半天,最后实在没辙,童老太太拄着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敲。
“开门。”
屋里半天没动静。
“再不开,我让人撞门了。”语气比刚才多了几分威严,不容退让。
只听门锁清脆的扭转,门‘吱呀’一声朝里打开。门外的丫鬟婆子涌进去,见又是一片狼藉,动手收拾起来。
门后不远处的圆桌旁,童葭瑶靠坐在白色高脚藤椅上,赌气地偏着头,一言不发。
老太太绷起脸,在她对面坐下。待收拾停当后,挥走了所有的下人。
“瑶妹儿,多了一个弟弟,应该高兴啊,生哪门子气呢。”老太太脸色松下来,语气也温和起来。“这要是外边的人知道了,还不得笑话你啊。”
“笑就笑,我不在乎。”她侧过身子,手指搅上腰处裙子的流苏。
老太太转过身,缠过足的脚在地上踩了半天才稳当。“祖母费这么大劲过来,你就当看我面子上,在人前装得大度些。”
“知道了。”她索性撒开那些流苏,不耐烦地回答。
老太太清清嗓子,端起茶杯,眼尾的皱纹一层层迭起,打趣道:“好歹也是要成人的年纪,怎的一点道理也不讲了。”
“我哪不讲理了,养条狗还得跟家里说说呢,突然多出个人,就不许我发发牢骚吗。”提起这,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急得像书里写的火焰山似的,就差喷火了。
“看看,没说什么,你又不高兴了,”一盏茶见了底,老太太放下杯子,“这么大个人了,有什么事别老往脸上写。”
谈话间,门口传来规规矩矩的敲门声,刘妈的声音响起。“老太太,小姐,管家带着新少爷回来了。”




觞雀 初见
午后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斑斑点点地打在门前,知了声叽叽喳喳地响了又停。
突然,门前多了一道影子。
麻杆一样的瘦弱少年站进了碎光里,麦色的肌肤,乌黑的头发,嘴唇透亮得紧,只是眼皮薄薄的,双眼皮细的像一道线,顺着眼尾微微上翘,看上去凄冷得很。
风一吹,发丝簌簌摆动。粗布衣裳半新不新,满是褶皱。踩着黑色布鞋的脚局促不安地黏在地上,生怕出一点差错。
还是管家再叁劝,他才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再也不动。
一旁的听差上前来说,老太太和小姐来了。
他急忙起身,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湖绿云锦缎旧式袄裙的老妇人,被一个年轻小姐搀扶着,缓缓走来。身边还围着一大帮仆妇下人,排场阔气得很。
恰巧,一束光直直地照在玻璃房壁上,反射地打在廊子中央,正亮在那个年轻小姐的脸上。
光洁的额头,舒展的眉眼,挺翘的鼻子,时髦的卷发,又穿着灰粉色的英式洋裙,好似那些外国杂志上的封面女郎。
待管家在老夫人跟前一一说完,他还楞在原地,还是几个丫头出声喊他,才回过神来。
得了老太太的示意后,他才坐在了她身边,只见一群丫头婆子鱼贯而入,上茶,端点心,忙前忙后。
他垂着眼看向桌上,老太太面前是杯绿茶,用的青花茶盏,小姐面前上的是红茶,用的粉蓝珐琅瓷杯,还是带杯腰的,自己面前和那位小姐的一样。
桌上还摆了四五样点心,他只认得两样,一样是驴打滚,一样是藕粉糯米糕,想来剩下的那几样应该是西洋点心罢。
“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老太太似乎是喜极而泣,拿着帕子抹着泪,怎么也停不下来。
“您言重了,是我有幸才是。”
平日里从没来过这样显赫富贵的地方,他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觉得身上哪哪都不听使唤,只僵硬地点了个头。
老太太又问道:“你娘的后事都处理妥当了吗?”
“承蒙您的关照,都办完了。”
他娘一生劳苦,,费尽心力把他拉扯大。无奈身处乱世,一个女人又带着孩子,银钱不好得来,日子过得清贫极了,也就没什么好处理的。
“生辰是哪一年,可上过学?”老太太只顾瞧他,连茶也顾不上喝了。
“乙卯年生的,今年16。家里贫苦,没上过学堂,读书写字都是我娘教的。”
丫头十分有眼力见儿,早已换了新茶来,老太太喝过茶,介绍那年轻小姐。“这是你的姐姐,葭瑶。之前一直在英国读书,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去找她……”
他低头看见她的腿上,还套着芽黄白带竖纹的玻璃丝袜,注意全被吸引了去,哪还知道说得什么。
在夕阳的余晖下,他的眼里,只觉如同桌上那盘,撒了糖粉的藕粉糯米糕,细腻,白净。
看着看着,他的耳朵像是烧起来,又红又烫,待平静下来才喊道。
“姐姐。”
这一声,童葭瑶听后,脸色极其难看,愤然起身,伴着一声冷哼,甩手就走了。
“瑶妹儿,瑶妹儿。”老太太冲着她的背影,厉声叫了好几声,也没得应,便缓过脸跟他和颜悦色道。
“她自小骄纵惯了,你多担待些。你们姐弟和睦,我就放心喽。”
老太太笑得眉眼都舒展开来,又交代管家入宗祠的事。
“少爷既随他娘,姓楼,回了咱们们家,得将姓改成童,叫童阁。还有,将公馆二楼西边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哥儿住,看着点瑶妹儿,别让她闹。好,就先将这些事办了去。”
管家应声走后,童阁眉头紧皱,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嗫嚅道:“我娘她养了我这些年,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孙儿不求别的,只求留个她的姓,作个念想……”
“那怎么行,我们童家的孩子岂能跟别人的姓。”老太太声音高了几分,言语间透露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刚还其乐融融的场面瞬间冷下来,繁梨上前打圆场,“哥儿还没有表字吧,不如将楼作为表字,叫楼哥儿,也显得亲近些。”
“还是你这丫头伶俐。”老太太敲起别人的竹杠,又转向童阁,问道:“如此可好。”
见童阁点了点头,繁梨打诨道:“我这不都是为了哥儿和老太太吗,大家说是不是啊。”
身边的丫鬟婆子跟着乐起来,嬉笑声响成一片。
到了老太太诵经的时辰,繁梨陪着一道离开,被童阁叫住。
“哎呦,哥儿真是折煞我,谢我作什么,您是主子,谢不得的。”她摆摆手,不以为意。
“你我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欠你一个人情,我今日记下。”
说完,童阁去往厅后。他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张望四周,眼睛都看累了,只觉看不过来。细细一看,楼里的柱子扶手都清一色地灰白大理石。听差讲着家里的规矩,跟着一道上了二楼。
二楼的走廊里,一幅幅西洋油画赫然入目,陈列整齐,延伸到尽头。穿过一道月亮门,一架水墨山水的雕花玻璃屏风横在中间作隔断,约莫再走两叁步,就是他的卧室。
听差候在门外,他在门里摸摸看看,最后坐到檀木象拔床上,躺下来,心里感叹,这床真软啊。
不知不觉,耳边响起呼呼的声音,娘在床下往火窑里添炭火。
他从砖炕上坐起,拉着他娘的手许诺道:“等我将来挣了大钱,一定给你买一张又大又软的床,半夜就不会被这些砖块咯醒了。”
“好。” 他娘放下火钳,在微弱的红光里欣慰地笑着,“我等着。”
画面一转,他站在大床前,冲娘招手,兴高采烈地喊,“娘,你快来啊,我给你买了张大床,又软又平的大床。”
他娘应声赶来,却不知怎的,身影越来越远。
外间的西洋钟‘叮叮’响了四下,他猛地睁开眼,从梦中惊醒,坐起来,摸着手下滑溜溜的印度绸印花床单,半天才缓过神。
可惜,这床有了,他娘却走了。




觞雀 丝袜
恍惚间,依稀听到走廊上吵吵闹闹的。童阁起身,向听差讨了杯茶。
却见走廊楼梯处,童葭瑶拎着把浅粉碎花蕾丝的小洋伞,手腕处还挎着个口金包,显然要出门的样子。
她身边的丫头婆子跟在后头念叨,待看见他后,鞠了个礼。谁料见此,童葭瑶甩开两人,气冲冲地走近,挑起眉,讥讽一声,“野小子。”说完,‘登登登’地下了楼。
回到屋里,茶已经放在了圆桌上,还是杯红茶。这回不同的是,杯里的茶包还未取出,想必是新来的丫头不懂西式茶的冲法。他拿起桌上托盘里的咖啡小勺,小心翼翼地捞着茶包。
若不是这茶包,他也不晓得西式茶是用茶包冲的。
茶包捞出后,用小勺搅了搅,茶水色泽艳丽,和茶杯搭配是相得益彰,与中式茶的内敛沉稳不同,却总觉得哪里好似与童葭瑶一样,透着股张扬华丽的味道。
端起来抿了一口,总觉得味道怪怪的,童葭瑶叫来服务生,换了一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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