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竹马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白毒不侵
薛眠定了定心神,调整好麦克风距离,眼角余光瞥见莫遥正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也没管他,收回注意力,跟着耳机里听到的声音开始他的工作。
“……这次中国之行无论是对于我,还是对于我身后的国家,都将成为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我们一直重视与中国的友好往来,也见证了中国几十年来的飞速崛起,这背后是全体中国人民的智慧与汗水……”
一段结束,台下掌声雷动。
发言台上的外宾笑容满面的向台下招了招手,继续讲话。
“可能有不了解的朋友会觉得我们巴国面积小,人口少,又欠发达,能和如此庞大的中国有什么生意往来呢?”
腹部突然猛的抽了一下!
像有把带刺的铁刀在血肉里胡乱翻搅,从胃划到肺腔,再飞速划向心脏,因为生了锈太钝,每划一下都在伤口上拖拖拽拽扯下一片肉碎和血沫。薛眠整个人疼得当即蜷曲起来,身体弓得像只煮熟的虾,差点没坐稳栽倒下椅子来。
豆大的汗珠肉眼可见的“吧嗒”一下滴到桌面的稿纸上,晕成一滩透明水渍,染开了黑色的笔迹墨痕。
“我不能说这些看法是错的……但它们一定……是不全面的……”
声线开始颤抖,原本连贯的句子像被斧子半途砍断,尽管抖动的声音很细弱,但那是靠薛眠强压着,用全部的意志压住身体本能的痛苦反应。
“如果大家不信……我们可以一起看……一个短片。”
主席台两边巨大的投影屏上开始播放宣传视频,三分多钟的视频有中英字幕,还有自带的中文配音讲解,暂时不需要翻译。薛眠迅速关掉麦克风,手搭在麦克风架上蜷成一个狰狞的手势,雪白的皮肤表面细长青筋开始一根根凸起,五根指骨以最大的力度绷成一排,像是吃人的齿兽。
满头大汗。
肝胆俱裂。
第一次对这两个词有了这么清晰的体会,薛眠疼的嘴唇发白,拧着眉头捂着腹腔,在问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的时候忽然看到旁边一道坐着的人影,于是他——
说是喊,声音已经弱到像在呢喃:“莫老师……”
翻译室安静无比,尽管薛眠声音小,莫遥还是听到了。他转头看过来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正要说话,又想起薛眠那边还开着麦克风,赶紧投去一眼,见是关闭状态,这才放下了心,倾身过去问他:“怎么了薛眠,脸色好难看啊。”
“不知道……”薛眠是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他现在没时间去想这个,只虚弱的望着莫遥吐字道:“请帮我……把后面几分钟……翻……”
“帮你翻完?”
莫遥抢答似的替他把话说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作,表情更是淡得出水,不见半分着急关心,似乎就想那么冷眼旁观着:“这不好吧?你的稿子我也不熟啊……咱们一开始不是分好工了嘛,等你这段完了,后面我还得接着翻签约仪式呢。薛眠,我任务量可比你大,你说是不是?”
薛眠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余光里会场大屏幕上的视频还在继续播放,但他知道快结束了。
没时间了。
喊备份来也没时间了。
薛眠佝偻着、蜷缩着,用踩在椅脚横杠上的一条腿顶住胃,膝盖正好顶在腹腔位置,勉强压住一点钻心的痛感。
莫遥不会帮自己。
呵。
他当然不会帮。
因为这根本就是他干的!
仿佛醍醐灌顶,薛眠瞬间大彻大悟。
如果,如果眼前这个人只是推托自己手上还有接下来的签约仪式要准备,无暇顾及自己这最后的三两分钟收尾,薛眠自问勉强还能信一信。可莫遥太恨他了,恨到连最廉价的伪装都懒得穿了,就那么看着自己在他面前像个垂死挣扎的输家,没有半分动容,全程冷漠旁观。
只有一个解释。
眼前的这一切只剩一个解释——他此刻这副模样根本就是莫遥一手所为。
可是问题出在哪里……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突然余光一闪,薛眠猛的转过头——
一杯已经冷掉的柚子茶。
※※※※※※※※※※※※※※※※※※※※
今天是周几呀?
今天是腊月初几呀?
今天离放假还有多久呀?
日常三连问哈哈哈!
哎呀呀,小被窝真暖和呀~啾咪~
明天见!
——爱你们~





竹马 角斗11
薛眠伸手去抓那杯茶,会场大屏这时突然定格——三分钟的视频播放完了。
伸在半空中的手以最快速度调转方向,按键一触,薛眠打开了麦克风。
发言的外宾向台下观众席鞠了一躬,回到发言台,对着话筒准备做最后的收尾陈述。
薛眠手心被冷汗浸透,腹部疼痛毫无减缓迹象,不仅如此,他甚至好像进入了第二重磨人的煎熬中——四肢一点一点渐次发麻,沿着末梢神经传输,好像有几万只背上带针的蚂蚁无序爬过,交替爬过,那种针扎似的麻痹感令他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劲,靠什么撑着没倒下翻译桌他已经顾不上去想了,牙关紧咬,扎破了口腔内壁的肉,血腥气顿时灌满一嘴。他慢慢凑近麦克风,做好随时开口的准备。
“所以我认为,合作……无处不在。大国有大国的合作方式,小国……有小国的合作之道……”
一场风卷残云的厮杀再度在身体里上演,蜷曲的坐姿,发抖的后背,撑在桌面上的手指骨节恨不能顶开那层皮肤。桌前的人像一件打碎后才发现已经不能重组的机器,在火炉上等着被熔化成锈水。
薛眠感觉自己在和死亡过招。
“……我期待在不久……的将来,我能再次踏上中国的土地,并且届时与我同行的……将不再只是我一个巴国人。以上,就是我今天的……全部发言。谢谢。”
“吧嗒”一声。
麦克风关闭。
甚至没有力气再多看一眼会场,薛眠整个人瞬间脱力后仰,从椅子上“哐”的一声摔跌下来,仰面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断断续续的一场翻译,尽管已经尽了全力,外人或许听不出,可许明也好,在别的翻译室的其他译员也好,他们不可能听不出其中蹊跷。
不过这都是后面的事了,薛眠已经没心思去过问。这会儿他疼得恨不能昏死过去,喉头嗜渴似的一下一下滚动,嗓子眼一阵一阵往上冒着酸水,像是要呕吐,可五脏六腑里烧得火辣辣,全身都在等着被燃烧殆尽。他吐无可吐,只想眼睛一闭睡过去。
为了不影响工作,进门前手机被调成了静音,放在包里。
对了包在哪儿?
……门后边的储物架上!
距离他起码三米,不可能够得着了。
喘息声越来越急,也越来越低。屋子里不是完全的安静,薛眠一只手搭在腹部,另一只手捂住心口,听着莫遥麦克风里无限扩大的声音,那声音抑扬顿挫,流畅无比,堪比一场精心准备的万人演讲。
薛眠看不见的主席台签约盛况在莫遥激情演讲式的翻译里仿佛就在他眼前一样,哪个嘉宾已经上台,谁先在签约本上落下第一笔,双方交握的手久久没有松开,体现的是两国人民友好深厚的情谊……
会场掌声雷动,掌声是给予这场意义非凡的签约,也是给予最后一场要登台的嘉宾。
费南渡坐在第二排嘉宾席区,低头看了看手机,眉头微微蹙起。
后面没什么事要赶时间,他并不是在意这个,而是不久前会场广播里播放出的声音……
这是他第一次以一个嘉宾的身份与薛眠共处一室,尽管不在同一区域,但那种看不见一个人却听得到对方声音的感觉让他觉得很奇妙,甚至很有趣,耳目一新。
不是没见过薛眠工作时的样子,也不是不清楚他翻译时的声音该是什么样,比平常说话的声色要低沉些,语速也会快一点。
他声音本就好听,清清亮亮,但说英文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披上一层性感的纱,咬字清晰,可语调却慵懒,像在念一首田园风光的浪漫长诗。
所以不该是刚刚广播里传出来的那样断断续续声音打颤。
即便这次做的是英翻中,即便他好像有在努力控制。
是因为紧张吗?
费南渡给他想了个理由,又很快推翻了这个理由。
大会进行到第四场,环节也不剩多少了。费南渡对姜蒙吩咐找个吃饭的地方,环境幽静一点,人少一点,一会儿散了会去接薛眠。
“要不要先给薛老师发个信息说一下?”姜蒙提议:“免得薛老师不知道我们要约他,早一步跟同事或朋友约了就不好了。”
好像也是。
姜蒙发完信息,开始在手机上找合适的餐厅。等到把地方找到,发现短信箱里到现在都还没动静,可是距离发送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分钟。
“费总,薛老师没回。”姜蒙道。
“你怎么说的。”费南渡道。
“就说一会儿散了会您请他在一楼等一下,中午一起吃饭。”姜蒙张了张嘴,有点无奈,她感觉自己信息里的措词应该没什么问题啊。
是没问题,可能薛眠还在忙,所以没看到消息。
但是这会儿广播里飘出的翻译声音早就不是他,按理应该已经空下来了。
费南渡握着手机,无意识的捏了捏,眼睛望着主席台方向,突然蓦地一回首,两束笔直的目光向二楼方向扫去。
四面该有三米长宽的透明玻璃幕墙正对着会场大厅,每面都有拉到一半的遮挡帘子,但只要视力够好,还是能看清里面景象的。四扇中目前只有一扇窗户上方亮着绿灯,代表正在工作中,里面有人影坐在桌前,面前架着一只收音话筒,这会儿广播里听到的声音就是从那间屋子里传出。
费南渡自左往右仔细扫了一遍,四个玻璃罩里都没有熟悉的人影。那头台上已经在进行最后一轮签约,大概十分钟后大会就将宣布圆满结束。
想了想,决定还是再等等。
“哎~呀~”莫遥十分舒展的伸了个懒腰,反手捏了捏有点酸胀的后脖子,眼梢状似无意往右边瞥去一眼,当即语带夸张的惊呼了一声:“哎呦薛眠,你怎么躺地上了!”
薛眠一条腿曲起踩在地板上,咬着牙等着这副身体能听话,能往“缓和”这个方向上走走。等熬过了,至少他就能爬过去够到提包,打个电话叫个120把自己抬走什么的了。
他哪敢指望莫老师出手相助。
莫老师不再给他来一刀狠的就算心怀慈悲阿弥陀佛了。
“呵。”薛眠轻声一笑,眼睛仍旧闭着,这样才能更准确感知到身体的变化。尽管到目前为止腹腔里毫无一丝半点缓解的迹象,他还是疼得想死。
“都到这份上了,莫老师再装下去就累了。”
“哟,还能开口说话。”莫遥干笑了一声,从座位上慢慢站起身走过去,缓缓蹲下一条腿,一边看着倒在地板上的人,看那人一张脸白得像抹了层白/粉腻子似的,一边相当认真的皱着眉头道:“装什么?薛眠,你这话我怎么听不太懂啊……欸,还能动吗?要不要我给你叫救护车?”
“我就算不进天创,你也爬不进翻译司。”薛眠倏然睁开紧闭的眼睛,笔直地跟他对视过去:“那里不是垃圾回收厂,你换个地方作孽吧。”
一阵无声静默。
突然,莫遥拍着大腿放声大笑起来,笑得仰面朝天,脖子绷出了一条诡异的弧线:“我自诩这辈子也见过不少人,狂妄不羁的更不在少数,但是薛眠,”突然低下头,用一种比刀刃还要锋利十倍的目光压迫着盯过去:“你绝对是里面最狂的一个。”
腥辣的血气忽然上涌,薛眠捂着胸口狠狠咳了好几声,待喘匀了气,眼睛望着天花板哈哈笑了一声,道:“你觉得我没办法告诉许老师,告诉任何一个人……事情是你做的。在英国的时候,为了让我出纰漏,你把提示稿带出去,一把火烧在了三楼的卫生间里……”
莫遥眉头跳了一下,有点不可置信的看了看他。
薛眠抬手抹了把嘴角突然淌出来的某种液体,黏黏的,没去看,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天花板继续自言自语:“我知道,一会儿等你出了这间房,后面的故事一定已经编好了……你大概会对许老师这么说:‘薛眠说他有点累,在翻译室坐会儿再走。让我们不用等他,回头等休息好了,他会去公司给您报告。’”
“而我,如果有这个运气能爬起来,给自己叫辆救护车……说不定是几个小时后,也说不定……一天一夜。更或者根本就忍不到那个时候……我昏死过去了,就等着哪个保洁员什么时候发现,什么时候再救人吧。”
“那你会举报我吗?”莫遥看着地上的人,身体还维持着单膝屈下的姿势,脸上倒是真真实实发问的表情,瞧着很是认真:“你不会死的,谁开玩笑还没个度呢——起码我有。所以等你被救完了,你会到许总那儿去揭穿我么?”
“怎么揭,”薛眠确信自己是一眼都不想再看到这张脸了,要不是这场对话确有必要,他连这个人的声音都不想再听到哪怕半个字:“我说了,我没有证据……可你的故事却没漏洞。我们在外人眼里……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拿什么揭发你。”
“也对。”莫遥抬了抬下巴,嘴角慢慢上扬,浮出一抹“你真是挺倒霉的”同情的笑:“那这个哑巴亏你就吃了吧,相信我,最多也就是住几天医院,外加洗个胃灌个肠什么的……嘶,怎么听着还是有点遭罪的啊。”
“可不是么。”薛眠跟着笑笑。
额头上的汗已经把头发全部打湿,黏腻地贴在脸颊和耳侧皮肤上。薛眠调整了一下呼吸节奏,发现自己正在进入第二轮呼吸不上来的过程中,而内脏的被割裂感正在慢慢聚拢,最终只向着胃部这一个地方进发。
“所以你可以滚了,”薛眠缓缓吐出一口气,把对着天花板上的眼睛闭上:“别再弄脏了我不一定够用的空气。”
莫遥挑了下眉,没忍住噗嗤一笑,慢慢悠悠的站了起来。腿蹲久了有点麻,他拍了拍膝盖和大腿,转过身去拿自己的包。
“那就不陪你了,”手搭在门把上,走之前莫遥再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手下败将:“希望这宝贵的一课能让你学会一个道理——北京,天创,都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
预告片:下周公司有年会,因为小毒君是主持人,所以会比较非常以及特别的忙,说不准周三周五的更新就会临时中断一下下,但周一(明天的)肯定如期相约,届时俺提前告诉大家哈~
哇哦,不知不觉已经主持了好几年的年会,有点没啥感觉了,因为每年都没机会坐到桌上吃口菜,所以那天一点也不开熏……除非可以中奖!!!哈哈哈~~~
那就在线做法今年好手气吧!么么哒各位~给我鼓劲哟,比心~
明天见!
——爱你们~




竹马 角斗12
玻璃幕墙的隔音效果很好,但毕竟数百人的鼓掌声响动不小,最后一场签约落幕,大会正式结束。
与会嘉宾及记者们陆续散去,姜蒙低头又看了一眼手机,发现短信箱仍旧空空如也,不禁也有点纳闷了:“费总,薛老师还是没回消息,要不要打电话问一下?”
费南渡点头。
一分钟后姜蒙放下了手机:“没有人接。”
人流像退朝一样陆续往门口散去,期间两个集团老总过来打招呼,拉着费南渡聊了几分钟。待应付完,费南渡吩咐姜蒙在大厅门口等着,他要去个地方。
姜蒙就站在门口出来位置,旁边是通往二楼的内场楼梯。望着费南渡一阶一阶拾级而上的背影,姜蒙心下不禁微感疑惑,但也没做什么,按着吩咐就留在这里等。
空荡荡的二楼不见有人,刚走上去,面前是一条笔直但狭长的走廊。靠外一侧装着大片半透明的蓝色玻璃,窗子全封闭,过滤进来的阳光就少了几分强烈的色彩,照在地毯上洒下一片片淡金色的光斑,细微的粉尘在光影下飞舞,安静而自在。
鞋踩在地毯上没什么声音,右手边是每隔四五米就会出现的一扇木门,走廊很长,门大约有七到八扇。
结构有点像酒店每层的客房部。
费南渡走到第一扇门前,抬手扣了扣,但里面没有声音。他把手覆上门把,不轻不重的拧了一下。
锁着。
垂着眼看了看手上的金属门把,没多留,抬步走往下一扇。
莫遥走之前特意关了房间灯,一楼会场人应该已经走光了,所以会场的灯也灭了——房间里一片漆黑。
想抬表看一眼时间,奈何地上的人一没力气,二看不见亮光。
薛眠不知道自己具体躺在这儿多久了,大概半小时总有的吧。后背一片粘湿冰凉,是出的汗冷透变凉了。呼吸的节奏一直时快时慢无规律的交替着,放在心口上的手尝试着敲击指尖数了一下,一分钟四十七下心跳,但不久前还是九十二。
胃部的疼痛感几分钟前开始有所缓和,一开始他还松了口气,毕竟折磨没那么强烈了,可是顺着嘴角流进耳蜗、流到脖子边的液体却告诉了他一个不怎么好的事实。
他在出血。
不是肠胃就是其它哪个脏器,大概率是肠胃,否则血不会通过食道从嘴里流出来。
薛眠仰面躺着,曲起的左腿渐渐发麻,想换一条腿又没力气,那就继续曲着吧。或许是心理作用,感觉这样弓一条腿肚子会舒服一点,像多了一个部位在帮分担疼痛。
应该快了。
按照这个恢复速度,没晕过去就该谢天谢地了,让他还能醒着等机会想办法自救……最多再有半小时,他一定能爬起来,然后也不用太麻烦,打120叫辆救护车过来就行……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一个给自己叫救护车的病人……一会儿医生见了他保不齐还会夸一句“哇,好坚强的患者啊”……
眼皮忽然变得好沉,像灌了铅,没征兆的开始犯困。
薛眠努力想把它们揭开,可是真的好沉,不过就是两片薄薄的肉,怎么这么沉。
好累啊……
真的好累。
他知道肚子那儿不是不疼了,是疼过头了,麻木了,钝刀把血肉都割得差不多了,翻搅的血管一定也碎得不成样了,因为嗓子眼里一直热热的,痒痒的。
突然“哇”的一口——他听到了血呕出来的声音……
好累。
想睡了。
“砰。砰。砰——”
心跳很平稳,节奏也很顺。
但估计是幻听了,因为正常人心跳的声音不是这样的,就像是有人在哪里敲门。
“咚!咚!”好大的两声,闪雷一样破开在耳边。
……这什么梦?
要梦也该是梦到救护车“呜呜呜——”的拉警报声啊,敲门算什么?
唉……
薛眠心力交瘁的闭着眼睛,无奈且嫌弃的叹了一声,责备自己想象力真的太贫瘠了,这种敲门真的不——
“嘭”的一声响!
有扇门被人一把推开,紧接着一大束亮光像把黑暗划开了裂缝,铺天盖地照了进来!
一定很亮。因为薛眠看到自己原本闭起的眼皮上居然像被抹了层金粉,从黑漆麻乌到亮亮堂堂,那光斑竟在眼前闪闪发光。
他开始有点服气这个梦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
“薛眠。”有人在喊。
“……”薛眠一愣。
不是,什么梦还带有人物出场的?而且还认识他?
薛眠牵着嘴角苦笑了一下,这声音太熟悉,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这样一个没头没脑的梦,这样一个糟糕的时间,这样一个糟糕的场景……他梦到的居然会是那个人。
“薛眠,醒醒。”
这会儿声音更清晰了,就像贴在耳朵旁边讲话,甚至真的有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的皮肤,让梦也有了真实可触的感觉。
有只手托住脖颈后面,连头带背将自己半抱了起来,抱进一方非常宽厚结实的怀里。薛眠懵了。可立马又有另一只手托到自己脸颊边,用拇指在嘴角边缘一次一次的小心揩着,可能是想揩干净那些血污,但动作有点急,还有点发抖。
薛眠猛的一颤,突然觉得这会不会不是一个梦?
“薛眠,”那个声音还在耳边锲而不舍的喊:“睁开眼睛,薛眠。”
浑身上下好像被那道声音注入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薛眠用力挣脱束缚着自己思维的梦境,拼命循着光亮的来源处,一点点,再一点点,慢慢打开了两扇眼皮。
有个人影逆着光出现在眼前,薛眠眨了眨眼,好像看到一角金属镜框折射出光芒。
“你……”薛眠听到自己哑掉的嗓子。
“没事了,我在。”那人轻柔但不失力道的用手托着薛眠的脑后,鼻息间的气流在二人间来回交错。费南渡盯着薛眠的脸,神情冷静自持,但蹙起的眉峰却出卖了他似乎不想表现出来的某种情绪。
“我……我知道。”直到这一刻,薛眠才感觉胸腔里有个什么物件终于不再悬空吊着,踏实落地了。
他不想去思考为什么费南渡会在这里了,他有点累了,本来还紧绷的神经如今彻底放松了下来,四肢变得越来越冰凉,越来越僵硬,捂在心口的手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缓缓往下滑——他真的觉得好累了,用所剩不多的力气指挥着自己抬起眼睛,声音特别特别轻:“我感觉还……还好。”
1...8384858687...132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