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亭录(1V1古言)双C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闲雨
约莫两注香后,薛铮与人群中的端珞遥相呼应,已将黑石峰底的族民全数带出,将其安置在较为安全的祭台下广场中。
受了极大冲击的人们此刻惊魂初定,他们沉默着站在广场,像一尊尊木偶似地瞧着黑石峰下惊心动魄的场面,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之剑。
然而不知道该去帮哪一方。
长久以来的信仰已先一步在黑石峰倒塌前崩塌破裂,无比崇敬和信任的人,被事实证明一直在欺骗着所有的族民。
他们茫然、困惑、甚至有隐隐的恐惧,不知什么才是自己应该相信和依靠的,更不知道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长期对祭司们惟命是从、俯首帖耳的习惯,以及心底深处还残存着的一些敬畏,让他们无法对这些当权者发出攻击。
不过只要他们袖手旁观,保持中立,便能为这些闯入者赢得更多胜利的希望和机会。
当然,其中也有极个别早已渴望自由的人暗暗激动,在心内祈祷着,等待改天换地这一刻的到来。
薛铮和母亲攀上黑石峰山脊,来到那座尸架之前。
端珞眼中盈满泪水,低声道:“烧了吧。只有烧成灰烬,他们才能彻底摆脱。”
薛铮唇角微微颤抖,纵身一跃,将尸架顶端那具最新放置的尸体抱了下来,平放在地上。
艳丽的尸花已在尸体的胸腹之中开出半绽的花朵,阴暗的藤蔓牵绕着,伸展着,遍及尸身的每一寸地方,而在腐烂血肉里的尸骨中,正有看不见的尸虫在噬咬着那被禁锢的灵魂。
杨桓的面容在藤蔓的拉扯中还隐约可见,薛铮双腿一软,跪倒在尸骸面前。
“这尸花……”端珞咦了一声,仔细端详起了杨桓尸骸上开出的两朵尸花。这两朵尸花许是新开的缘故,颜色比其他尸骸上的尸花颜色稍浅一些,在花瓣的边缘,还有浅浅的一线银色,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薛铮想起年行舟的话,忙问:“这尸花怎么了?”
端珞细细看了一阵,哽咽道:“哥哥他……他在自己身上,种了一种叫千绝草的植物,这种植物可以生长在坏去的皮肉下,肉眼几乎看不出来,种下它的身体平常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但是一旦有别的东西要来抢占它们的地盘,它们便会释放出毒素来驱赶……所以在哥哥尸体上开出的尸花,有了一点变异。”
在这一个瞬间,薛铮明白了师父所有的举动和苦心。
当年的端晨和妹妹端珞,都曾跟着作为族内巫医的母亲,了解过很多草药及奇异植物的特性,或许在端晨逃出九难谷后的很多年里,他一直在思索,在猜测,在探寻。
十四年前他和明坤在九难谷外的观察使他肯定了他的想法,认为祭司们在黑石峰底隐藏的秘密,一定会与他们数十年不变的面貌和超乎寻常的内力有关。
也许他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但他不放过每一个可能破坏他们的机会。
他在养育薛铮的许多年里,引导自己的弟子领悟出潮生剑法,与他探讨每一个剑式,创造出可以引发共振、以细微力量就能牵动摧枯拉朽之巨力的沧海横流一式,同时,也在自己的身上,种下千绝草。
在发觉渠山氏人倾巢而出,已蛰伏到白慕山上,伺机捉拿他这个叛逃者时,他也许因措手不及而有一瞬间的慌乱,甚至来不及把所有一切告诉他的弟子,但他多年的准备和计划不容被打乱,因此他当机立断,从容赴死。
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祭司们用以吞噬他人精血的池水,需要借助这种尸花的神秘力量,因而在他尸体上开出的这种变异了的尸花被放置进水池后,污染了池水,令祭司们在浸泡过后,内功受到损伤。
也在成功的天平上,为己方加重了沉沉的砝码。
大滴的眼泪自薛铮眼里涌出,又一颗颗滴下,他抹去泪水,将师父的遗骸抱起,珍重地轻轻放在尸架顶端。
端珞待薛铮含泪拜了叁拜,方才摸出火折,慢慢点燃了尸架。
火苗从尸架底部慢慢烧了上来,不多时便烧成熊熊烈火,狂风袭了过来,火势更加猛烈,底部开始有尸体烧成的灰烬飘散,一点点,一粒粒,随风而去,很快消失于半空之中,融入万物,成为天地中一介浮尘。
薛铮扭头,往峰下看了一眼。
底下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尽管内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但两位祭司的战斗力依然是极其强大的,与大祭司缠斗多时的年行舟已显出败势,在对手咄咄逼人的剑锋和妖诡的掌力下苦苦支撑。
迎战叁祭司的尹玉已是强弩之末,不过几息之间,就有好几次险些被对方剑锋扫中,好在她担任战堂战使多年,对敌经验极其丰富,每一次的躲闪和出招都极其精准,绝不会浪费一丝一毫多余的力气。
而与影护和个别渠山氏族民激战的十余名战堂弟子中,已经开始有人不支倒下。
“你去吧,我守在这里,等他化成灰,我就下去。”端珞道。
薛铮最后看了一眼尸架,烈火已烧到了杨桓的尸骸上,诡艳的尸花和藤蔓迅速在火焰中扭曲枯萎,杨桓的面容在刹那间清晰起来。
薛铮没有再回头,以飞快的速度持剑朝峰底掠去。
他大致估量了一下形势,直接扑进尹玉那方的团团剑影中,烈焰灼灼的剑锋一挡,接下叁祭司的一招攻势。
尹玉压力顿感一松,疾刺两剑后,将身纵开,“这里暂时交给你了。”
她看了看正与大祭司交手的年行舟,略略放下心来,腾空一跃,长剑随势朝一名影护当空劈下,将那影护剑风笼罩下的一名战堂弟子救下。
这边与年行舟交手的大祭司久战不下,心里暗暗吃惊。
他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勉力而为,但每当他自认为已将她逼入绝境,可以一招将她拿下时,这姑娘总能在绝无可能之中抓住那稍纵一逝的机会,化险为夷。
他本已摸透了她的叁种剑系,斗到后来,他发觉这姑娘的剑招竟似已经毫无章法,不再为招式所缚,然而她软剑的每一次挥出,都恰到好处,妙到毫巅,纵然主动攻击的次数减少了,但一次比一次精准,一次比一次杀意毕现,一旦出招,都令他不得不收起倨傲之心,全力应对。
你来我往中,年行舟汗如雨下,手足酸软,内力透支,然而,高度亢奋的精神弥补了体力和功力的不足,她的颓势竟渐渐扭转。
在与大祭司的巅峰对决中,她不断突破自身极限,无形中领悟出了些微自身剑法的雏形,这令她振奋不已,斗志愈加昂扬。
大祭司心中焦躁起来,间或往身周扫一眼。
那年轻叛逃者的剑法刚烈勇猛,看来无论体魄还是精力,都堪称如日中天,恰恰与身有内伤的叁祭司打个平手,所幸影护和族民的对手弱上不止一个档次,眼见再有一炷香的功夫,便能将那些人拿下,到时全力围攻这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胜利自然在望。
他心中正感安慰,哪知略微分神之际,年行舟一剑扫来,其势迅猛,不偏不倚,贴着他左腰滑过,划破他一角衣袍,继而又朝向上一挑,余势险些刺中他肋下。
大祭司勃然大怒,暴喝一声,身形拔地而起,青锋剑犹如惊龙出海,卷起呼呼风声狂扫而来,左掌亦随势推出。
年行舟软剑一横,挡住那迅猛而来的一剑,浑身力气用尽,只得咬牙受了同时攻来的那一掌。
“砰”的一声,她身子往后急速飞出,撞在身后一块石头上,软剑也几乎脱手。
不远处薛铮眼角余光扫到,心下焦急,却因被对手缠住,无法飞身来救。
年行舟眼前金星乱窜,强忍着肩上的掌伤和后背的撞伤爬起来,扶着身边的石头,缓缓站直身子,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
她脸色苍白,将口中混合着沙土和鲜血的吐沫朝地上一吐,手中软剑一划,摇摇晃晃朝大祭司走来,到他面前时,已经完全稳住了脚步。
大祭司面现轻蔑之色,“还来送死么?”
年行舟咬唇不语。她不想说话,这种时候,多说一个字,都会浪费一丝不必要的力气。
她握紧剑柄,重新将内力集聚起来。
正在此时,九难谷谷口的方向传来一阵喧哗,呼啸声中,大批人影往这边踏风而来,滚滚沙尘遮云蔽日,当先而来的正是明月宗传剑峰峰主。
正咬牙苦撑的一名战堂弟子喜极而泣:“是凌峰主!咱们的人来了!”
霎时间情势突变,尹玉及所有战堂弟子精神一振,薛铮运剑如风,几个虚招,且战且走,将那叁祭司引至已迅速赶到的传剑峰峰主跟前。
“凌峰主,拜托了!”他道,随即转过身,飞身掠到年行舟身边。
那叁祭司正要追上,却被一人横剑拦住。
传剑峰峰主双目精光湛湛,长声大笑,“我早已手痒了,今日就来会会这些传说中的剑术天才!”
薛铮赶至年行舟身畔,低声道:“要紧么?”
年行舟摇摇头,警惕地看着后退数步,闭目静立的大祭司。
片刻之后,大祭司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赤红的癫狂之色,他眼角抽搐着,脸色青灰,嘴唇泛紫。急火攻心下,他本已受了损伤的内力再也不听使唤,此时竟是一副走火入魔之像。
“哈哈哈……”他仰天狂笑着,根本不看面前的两个年轻人一眼,径直朝黑石峰走去。
青锋剑被他拖在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一道曲线,他心中涌动着毁灭一切的疯狂念头,一个纵身,大笑着旋身飞到一块巨石之上,将手中长剑往山壁上一插,紧接着双掌齐推,浑厚掌风如怒涛拍岸,一波一波拍打在山壁上,本已岌岌可危的黑石峰承受不住这凶猛的力道,隆隆声中,乌云石纷纷崩裂,怒吼咆哮着滚滚而下。
山谷震动,大地轰鸣,黑石峰轰然倒下,再也不复存在。
山峰下激斗的人迅速撤开,不远处广场上的人们肝胆欲裂,呆呆地看着这天崩地裂之景。
乱石齐飞中,大祭司嘶吼狂笑着,从石缝中拔出青锋剑,飞身往广场上的人群扑去。
他身上衣衫已被刮破,长发尽数散下,通红的眼中闪着嗜血和狰狞的幽光,“你们都是我的人,我死,你们也别想活!”
他已完全失去理智,力大无穷,悍不可挡,随手一个剑风扫开,逼退前来阻挡他的明月宗弟子,再抓住一个逃避不及的族民往地上一贯,那人脑浆迸裂,立时便没有了气息。
人们惊叫着,四处逃窜,他狞笑着,身影一斜,几个跨步便赶上几人,正要痛下杀手,一道明亮剑光横来,紧接着数柄长剑交相压来,传剑峰峰主率领薛铮、尹玉和年行舟赶来,围成一个剑阵,将他困住。
大祭司狂吼一声,青锋剑朝天一指,“嘭”地一声,剑气急冲而上,如闪电破开苍穹,噼啪激荡之下,围攻他的几人被一股大力弹开,狠狠摔出数丈之远。
此时的大祭司与之前判若两人,战力几乎是之前的数倍不止,合几人之力,竟也无法抗衡,功力精深的传剑峰峰主首当其冲,口吐鲜血,倒地疾咳不止。
早已筋疲力尽的尹玉更是连连喘息,几乎爬都爬不起来。
大祭司狂笑一声,手中青锋剑一挥,眼见剑光即将朝尹玉落下,一道闪耀着炽烈金光的剑锋疾挡而来,“叮”地一声,将那迅猛无匹的青锋剑拦下。
“你以为你能拦住我?”大祭司赤红的眼珠几乎已经变成了紫红之色,脸色发青,嘴角挂着一丝癫狂笑意。
薛铮嘴唇紧抿,一言不发。他大汗淋漓,面色潮红,浑身似有火在燃烧。
他身体中的羲和功法已经运转到了极致,不受控制的内息正疯狂攻击着经脉,但他此时,根本没有时间去运功调息。
他修习羲和剑法的时间尚短,功法也只到第二重,长时间超负荷地运转羲和功法,已经让他的经脉不堪承受。
但他只能咬牙支撑。
有人靠了过来,和他并肩而立。
“让我们来解决他吧。”年行舟道,举起手中软剑。
金色的剑光和银色的剑光汇集到一起,犹如在天地初开之时的混沌中,闪现出的第一缕耀目光芒,光芒很快爆开,蕴含无限力量,毁灭一切,又催生一切。
所有人目眩神迷,沉醉其中。
当大祭司终于倒在两人剑下时,薛铮身体也软软跌倒,他经脉迸裂,眼前一黑,陷入无尽的幽隧黑暗。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狭小的船舱中,床榻微微摇晃着,有清冽的海潮声萦绕耳际,应该正处在海上航行中。
有人俯下身来,抚摸他的脸庞,“你醒了?”
“我们在哪里?”他嘶哑着嗓子问道。
年行舟架起他,喂他喝了口水,道:“我带你回碧云洲,回青宴山,请锦烜大师为你修复经脉。”
薛铮没有说话,许久道:“扶我出去吧。”
年行舟直接把他背到背上,出了船舱,来到落满星光的甲板上。
她将他放在帆台下,和他并肩躺下来。
夜空广袤无垠,参横斗转,银河现影,如缀宝石。
海风举浪,潮起波涌。凉爽的海风刮来,令他浑身尖厉的刺痛稍稍止歇。
他摸索着,握住身边人的手。
“行舟,”他哑声道,“我的羲和功法,已经废了,你……”
她回握他的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不碍事,我们……有过几次,所以我还能把岔息压下去,虽然费了些功夫。”
他沉默一阵,艰难地说:“如果……如果我的经脉不能修复……”
年行舟撑起上身,注视着他的眼睛。
他将头扭开,目光转向夜空。
她掐住他下颌,把他的脸扳过来,“你想我另找个人合修剑法吗?”
“不!”他冲口而出,目光一沉,面上现出一抹激动之色,“我只是……”
“不想的话,就给我撑住。”她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唇角渐渐浮现一丝笑意,“我看你挺精神的。”
她重新躺下来,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你不会有事的,”她说,“大不了等你经脉恢复了,重新再修习羲和功法便是。”
他“嗯”了一声,想伸臂揽她,却完全无法抬起手来。
“快了,”她握紧他的手,笑意浮现在眼中,“还有两叁天,咱们就能到碧云洲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青宴山很美?”
薛铮笑着,看向繁星闪烁,深邃广阔的天幕,有气无力道:“没有,不过现在,你可以好好说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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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亭录(1V1古言)双C 第五十三章年行舟的故事28(完)
第二十八章
接下去的两天,薛铮一直处在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的状态中。当他醒着的时候,年行舟便将他昏迷前后的事慢慢讲给他听。
那两名和他一起进入九难谷的战堂弟子,在广场上发生骚乱的时候,趁机从牢中逃了出来,候在谷口,传剑峰凌峰主得以在最快的时间内率领大批战堂弟子冲进谷来,并很快掌握了局势。
叁祭师和负隅顽抗的其他人被制服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狂性大发的大祭师身上。虽然最后致命的那几剑是两人刺中的,但实际上,那时耗尽力气的大祭司已经被明月宗战堂弟子组成的剑阵所牢牢困住,只是当时的薛铮已陷入迷离和半晕厥的状况,除了意识里还留有一抹战胜对手的意志,对周遭的一切都已无法感知。
当他将最后一丝力气灌注在长剑上,刺入大祭司身体中时,自己也无法再支撑,倒在剑阵之中。
“你知道么?”年行舟笑道,“最后围攻上来的,除了咱们的人,还有一些渠山氏的族民,所以大祭师的覆亡,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而你也无需为你的族人担心,他们会很快适应的。”
薛铮默然点头,见她将一把长剑,一个锦盒放在他身边。
“你进入九难谷时被他们拿走的铁剑,我替你找回来了,”她道,“这个锦盒里,是杨师父的一点骨灰,你阿娘收集了这一撮,让我们带去给明姨。”
薛铮愣了一愣,将那个小锦盒放在胸前紧紧握住,唇角轻颤。
“她……只收集了这么一点?”他低声问。
“是的,你阿娘说,”她感喟道,“杨师父,也许更希望以这种方式回归到他所熟悉的天地中,有这一点留给明姨,已足够。”
薛铮眼眶微红,默默点了点头。
“所以你得尽快好起来,”年行舟微微一笑,“我们还要去很多地方,大家都在等着你。”
九难谷内的端珞,雪湛岭上的明坤,还有风回岛上的明月宗诸人,都在等着他们。
大战过后,经过大家的商议,决定由年行舟带薛铮回碧云洲进行医治,在海边临别之时,凌峰主和尹玉都输了一部分内力在他体内,以保证他能支撑到碧云洲。
“那你呢?你身体感觉如何?”每次她说完后,薛铮总会问上一句。
而年行舟也总是笑着摇头,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无碍。
实际上,她也经历了不亚于他的,地狱般的痛苦和磨折。
透支的体力,作乱的内息,濒临崩溃的经脉,内外交织的疼痛,让她在薛铮倒地后也差点无法站起来,好在她的望舒功法已进入第叁重,经脉也承受过长期的冲击和折磨,比他多了那么几丝强韧。
之后的两天里,她在端珞采来的极阳药草帮助下,堪堪护住了岌岌可危的经脉,险之又险地克制住了疯狂乱窜的内息,重新把望舒功法压下。
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磨折,既是换取胜利的条件,也是磨炼心志的经历,让人从中吸取力量,继续无畏前行。
此刻正是清晨,年行舟将目光移向远处的碧海青天。
微金日芒暖意无限,和煦海风轻鼓船帆,撵走阴霾,涤去尘埃,令人身心舒畅。
“我没有让他们跟着一起来,”她笑道,“我只想和你单独在一起。”
和他一起,享受胜利后的喜悦,体会苍茫天地间,相依相偎的温馨和得来不易的平静。
薛铮努力抬起手,轻抚她的唇角。
“我也只想要你。”他说。
她绽开笑容,俯下身来,轻吻上他,浅尝即止。
他低低笑了一声,“不够。”
于是她再次俯下身,将他搂进自己怀里,这一次,两人的唇很久没有分开。
叁个月后,正是隆冬时节。
早间大雪初霁,青宴山遍山上下银装素裹,雪压琼枝,苍松垂冰。
山顶宴亭砌冰堆雪,檐下冰箸参差垂落,寒风飒飒中,有两人正坐在亭中对弈。
衣衫一黑一白,棋盘内的棋子亦是一黑一白。
黑衣少年挺拔朗峻,英姿灼灼,冷峭五官此刻微凛着,眉锋轻绞,半天方落一枚黑子。
他不善围棋,奈何盛情难却,只能勉为其难与面前人手谈两局。
他对面的少年一身白色轻衫,披了一件狐裘,冰肌玉肤,眉目精致,容光胜雪,眉心一滴嫣红美人痣,拈着一枚白玉棋子的手修长剔透,冰骨秀肌,整个人似冰雪裁成的玉人儿一般。
他看了棋盘一眼,随意将手中白子落下,懒懒一笑,上挑凤眼中现出一抹娆丽姝色,“你要输了。”
薛铮好胜心被激起,一言不发,只皱眉苦思。
积雪覆盖的山道上走来一人,远远便道:“蔺九,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叁师姐回来了。”
白衣少年蔺九眉目不动,哼了一声,“她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年行舟走进亭内,看了棋盘一眼,拿起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
蔺九恍然未觉,薛铮笑着叩了叩棋盘,提醒他,“该你了。”
白子被“啪”地一声落到棋盘上,蔺九挠了挠眉间红痣,软嗓轻笑,“急什么?慢慢下——这一步走得不错嘛!”
年行舟微微一笑,拿起一枚黑棋,再行一步。
不过几个回合,蔺九落败。
“没意思,还搬救兵,”他理理肩上的狐裘,浓密羽睫一扬,对薛铮道,“罢了,天色也不早了,今儿个不下了。”
“你不走么?叁师姐找你呢。”年行舟道。
“哦,找我干什么?”蔺九不动声色,“我和她,没什么好说的。”
年行舟笑着将棋子棋盘收好,与薛铮一道,慢慢往山腰走去,走不多时,薛铮回头一看,蔺九还坐在宴亭之内,身姿慵懒,似画中美人一般赏心悦目。
“他与你叁师姐,到底怎么回事?”薛铮难得好奇一问。
“管他们呢,”年行舟笑道,“锦烜大师一会儿就来,今日是最后一次施针,可别迟到了。”
晚间积雪尚未化去,飞絮又起,结了冰的湖心中,有叁间重枝掩映的竹舍,其中一间窗扉紧闭,隐约透出室内一点幽暗烛光。
轻纱垂掩的床帷间有细细的呻吟声传出,忽疾忽缓,令人耳热心跳。
薄汗密布在刚健峻美的躯体上,薛铮牢牢掌着身上少女的腰肢,狠劲挺腰,一次次劈开湿热潮蜜的甬道,碾过她最敏感的那处内壁,蛮力撞向深处。
凌乱的衣物堆在一边,床帐激烈地摇晃着,床顶的荷色流苏纷纷乱乱,绞缠在一起。
年行舟伏在他身上,牢牢攀住他的肩膀,随他的动作上下颠动。
她眼里盛满滟滟水光,轻启的红唇就贴在他颈侧剧烈搏动的脉动之处。
她很想咬下去,但惦记着身下的人身体恢复不久,这一口咬下,恐怕会引来更激烈狂猛的回击。
偏偏身下的人也不想给她个痛快,尽根顶进来时,故意擦着那敏感的极乐之门而过,抵到更深处,一次次地摩擦撑平那一点,让酸慰麻胀一点点积聚着,越蹭越湿濡,越磨越热烫,酥爽快意已经堆到了临界一壁,却又久久不得破门释放,她脚趾紧缩,身躯紧绷如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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