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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梦闻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槛外江南
正当他同她披衣起身时,门外传来急迫的叩门声。叩门者传递来令人胆寒的消息:赵王薨逝,梁王府抄彻。他如堕冰窖,凉国公同陇右李氏的神府军仍在鸣州,而朝堂之上的那人,再无人劝阻,终于是按捺不住,动手将他眼目中忧患一一剪除。
这一年将尽。





西京梦闻录 三十一.朝礼
而登封十七年的朝礼就在这愁云惨雾中开始了。皇帝似乎不准任何事干涉他这新年伊始的头场盛事。朝野上下,公侯与朝臣五品以上均入见。镇守重要关隘及掌管数州防务的节度使不便入京,亦派长子同夫人前来朝觐。
今年朝礼仍选在南薰殿,这本是皇城最南端的宫殿,正面对着内城的朱雀大街。前朝废帝常常于此殿登高观望城中黎庶。而去年来此处不再准许京城士庶行走,往日烟火登时冷清,直到今日诸公卿自此川流而入,才算恢复些许旧日繁华。
皇帝据守着他那高且深远的御座,欣赏他脚下的诸公卿臣子同命妇。坐得久了,照在金砖地的阳光在他眼前如同晃动的水,众公卿亦似浮动在这光影之中。。
元澈是他的亲王,徽静是他的昭仪,只有那小女子是个尚与他无关的人物。
他有些失落,美人盛装不该这么死气沉沉,或许是表情太过驯顺的缘故,她同他印象中那般令人倾倒大不相同。而他仍然不由将眼前的小女子与他后宫之中的昭仪以及她那做他的御殿亲卫的兄弟作一比较。许是为弥补他帝王生涯的孤独冷寂,他男人的欲望从未衰老过。
他的昭仪是另一种风格,软语温哝,笑似春风。他当时也曾为了她闺中美名心动,不顾她自幼订下的婚约选她入宫。如今他的昭仪也未必逊色于眼前小女子,他却又生了些旁的念头。
“朕的栨城公主似乎与王妃同日生辰,九月十五?”皇帝的问话,激起一片嗡嗡骚动,朝礼之上问起女子生辰,令众人想起之前叔侄争妻的传言。谣言更将宗庆殿的大火也附会成二人偷情的幌子,称大火正是要除掉宁王,将李瑽由亲王的情人变为皇帝的妃子。他却暗自欣赏这无稽言论,觉得会是篇好传奇。
“回陛下,臣内子生辰十月十五,与栨城公主并非同日。”元澈替她回答。他的问话并未换得她丝毫回应。
“哦,也是好日子。”
“臣内子福薄,无缘与公主共此芳辰。”
皇帝一笑,看不出有何不快。
他有一瞬希望时间就此停止,这小女子永远隔五步站在他的脚下,只要他开口都可以得到回应。也只不过是一瞬的念头,一瞬之后,她仍旧随着她的丈夫离开。
他问候他的年老公卿:“见卿矍铄康健,朕心甚慰……”
只有他是庙堂之上高坐的孤家寡人。他为眼前此景深感无聊。他的威势只能令人在他面前俯首,却不能令人真心在意他的喜乐。他向来对人世期许甚高,他想享有这世上所有最好的事物,为此不惜将骨肉践踏入泥土。而上天似仍戏耍于他,先放他纵览天地捭阖,给予他超脱物外的自傲,而今又令他如凡夫一般为生死情爱焦灼。他的权势亦无法令他脱离苦海。
他盯着几重御阶下默立的元澈。赵王和梁王都已不在,只剩他一人。他看不出元澈是否为此焦灼,元澈似是对朝堂上诸人皆不在意,竟然伸手为一旁王妃理了理鬓发。也罢,六王向来是这样放浪无礼。
“六哥不妨留几天再走,这几日就住你开府前那处园子。”他突然兴起,作了这一安排,心中在数个念头之间徘徊不定,每个念头都足以让他的诸位老臣死谏。
元澈似有些意外,但仍应了下来。
他们仍然是帝王家一对极好的叔侄。




西京梦闻录 三十二.如露亦如电
“这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元澈示意眼前宫苑。
“真美。”李瑽由衷赞叹。朝礼期间,这便是她与他二人的住所。
“是很美。”他怅然,怀想那个没有母亲关照,在空旷殿阁默默烤火的小王子。他的故人或死或是获罪,终于只剩下他一人。“如果我们能离开西京,你随我去封国。那里离北境近些,像你出生长大的地方。&
一盏又一盏灯点亮。他默默怀想自己母亲的孤魂所在。按照北人的习俗,人故去后要烧尽生前物,才算了却此生。他母亲死在兵乱之中,无人为她烧过葬送,或许她的魂魄仍留在这冷酷宫廷中。她大约并不孤单,王庭送来的美人其实少有善终。
“六哥去哪,我只随你去就是了。”她嗫嚅道。她茫然注视着薄暮下殿阁的轮廓,秦宫庄严而冷峻,无处不令人为这王朝的力量胆颤,此刻暮色下却华美温暖。
“你说这话倒难得。”他笑。他观察着她,不见与往常有何不同。他极小心地对她隐瞒了那人的死讯,自旧年末他几乎隔绝了她同外界的往来。他亦曾犹豫过,不妨任那人的死亡终结她的畸念。而最终他仍不肯抛下骄傲——他不想用死亡战胜那人。
她的脸颊向着灯火,神态沉静得仿佛一尊瓷偶,面颊上却是病态的红潮,呼吸亦极浅乱。
他的手停在她颈上,摩挲到耳边。旁边的宫人早已回避,“你好像长高了些。”她的变化令他心惊。她终究不是他封在琥珀里的花朵。他母亲生下他时,大约也是李瑽如今的年纪。
她只将脸颊偎在他掌心里,任他把她暖进怀里。“我好冷。”
“若这儿冷,全西京再没有温暖的地方了。”他笑她,“小猫儿,你想不想回凉州?”
她只在他怀抱里低声道:“不想。凉州荒凉得很,没有西京好。”
“我以为你既生在那,便会喜欢凉州城的。”
她只摇头否认。她只觉自己变成一具空躯壳,除了在他怀抱里的肉体再无其他。她离开他身边,慢慢退几步,眼神迷蒙注视着他,烛火下的他这样澄净美丽。她只有他了。
他也回视她。他们是人间两个顶孤独的人。
她并不躲避他的捕捉。
他盯着她,“小麑?”她同旧日不同。他所熟悉的她是个顶固执的小东西,那样的固执常常引起他许多恶劣的念头,绝不同此时他眼前这般这样有迷乱而近妖冶的神态。
她不回答。如将裂的蝉蜕,宫廷中的华美装束此刻这样多余,她是不耐烦的蝶,要自这缚人的锦绣中舒展开。“帮我……”
他慷慨地帮助解去她那些庄重华美的束缚,教她变成他熟悉的顺服的雌兽。她裸出的肌色是北境女人才有的苍冷的白,正如他幼年所见窗棂间那惊鸿一瞥。仿佛死去白狐姬的灵魂复生在这一半北境血脉的女孩身上。那时十五岁的白狐姬美丽得像闪电,艳丽放肆得让秦人帝王也为她痴笑不止。
她的意识越发混沌,像是四肢百骸皆被浸入暖酒,陶然欲醉之下又有酥痒的刺激滋生。似是习惯了他突然的需索,她的一双手臂攀附上他的颈项。“我要六哥……”
他连她胸前诃子也解开,让她在早春的寒气和他的目光中颤抖。她本能地向他身上寻求暖意。
“我的猫卿越来越解意。”他握紧她的腰身,像是要刻意体会蜜壶的触感一般一寸寸深入。她的腰身极纤细,在他掌握中似要折断。 “蔷薇露没一丝暖意,给本王换掉。”他挺峭的鼻尖触至她的颈窝。
她仿佛周身感知皆浓缩于那蜜壶之内,只为了包围吮吸他而存在。与之前不同,她尚未察觉到他侵入她的痛苦,那饱胀酸酥的感觉就已滋生,如一团团升起的无光无色的火,她只能以手攀住他才不至失衡。她的理智摇荡无踪。是他把她贬谪成兽,暴露她原本贪欲的脾性。另一个她,不是冷漠天真的闺秀,是渴爱成瘾的妖精,美丽皮囊下充溢着无数无法实现的情欲。她在他的占有下不可抑止地战栗,耳畔是他深重诱人的呼吸,和让她羞愧欲死的、他撞击她身体的美妙声响。
“我想要……全部的你……”他埋在她胸前含糊道。她的肌肤因此时的情事沁出一层薄汗。
她只沉浸在两人密切的交合中,头脑一片混沌,他难道不曾全然拥有她?她已甘愿做他圈养中的妻子,以取悦他为唯一意义。她紧闭双目,面上是病态的红潮。
她并不懂他的用心。只有此刻她感到无限温暖和真实。她的躯壳或许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背叛了她,习惯并贪恋眼前男人的占有。她已经无力思考。她的心脉已经紊乱到极限,如同绷紧的弦,再多一丝触碰就将崩溃。
“别离开我。”他似在命令,又似在哀求她。
为何他要有这样的担忧?她早无法离开他。她是他的所属,而他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庇护。她头脑中最后一丝清明如混沌海中一座孤礁被雾海吞没。紊乱的心脉终于噎住她,狂潮浪涌,颠倒之间,夺走她的呼吸。如黑暗突然降临,魂魄抽离躯壳。




西京梦闻录 三十三.刀兵
她只觉是在凉州的家,她正坐在窗边,窗外无月,黑沉沉一片。她回头,看见她的叁哥熟睡着,她俯下身,吻他的唇,吻他的鼻梁,她大胆热烈不加掩饰,如贪婪的妖精,手指描着他的轮廓。他亦毫无保留地热切回应她,她在他的抚摸下呢喃,“哥哥”,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重量,她在他的触碰下燃烧。他触碰到她隐秘的所在,却突然向她展开手掌,他那修长的手上是来自她下体的,一手温热的血。那血还正汩汩涌出。
她自这梦魇中睁开眼睛,竟嗅到法事上才有的白芥子油气味。这味道钻入她脑中,强令她逐渐清醒过来。耳边嗡嗡之声,是庭院中僧人在低诵经文。元澈正坐在她床边。“你醒了?”她看得到他的憔悴。眼前并没有她凉州的旧家,这仍是他幼年时的宫苑。
她试图举起自己的手,却纹丝不动。她想开口,喉咙却被哽住,片刻她才挣扎出声:“……血……”她试图起身。
并没有血,身子一转,便是翻江倒海般的抽搐干呕,然而腹中空无一物,直到一缕一缕的血丝被带了出来,还是止不住。
“我想回家去……”她似要努力攀住他的手臂,“六哥带我回家去……”
“小麑?!”他的声音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她重新堕入黑暗之中。
元澈盯着御医额间汇聚的汗珠。
御医见他神色,欲言又止,片刻才道:“心疾是人生来就有的弱症。平日里也未见得分明。容臣说一句,还是殿下先前亲近得过了些。”
他自然知道她平素是否有弱症。他那样熟悉她的血脉搏动,那是健康活泼的小女子才有的心脉。他突然想起她当时的异状——那分明是沉迷服食药散的女人才有的喘息,他却误作她当时情动。他确知她并无服食药散的癖好。
眼前的御医却仍坚称她是心疾。她莫名成了一场阴谋的目标。因她的急病,他们二人已经被困于禁宫之中数日,他焦灼至极,却无法抛下她独自离宫。
他握紧她的手,那只手正慢慢凉下去。他握得越发用力,手的主人却毫无反应。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这般需要她。即便她倾心爱恋着自己的兄长,在与他缠绵之际都念着那人的名字,即便他娶她,只是为了她家族所握重权。这将死的小女子,是他朽烂人生里的一点光亮。
“只清醒了那么一会儿。什么都没说。”他抿紧了唇,闭上双眼。
庭院中,僧人的念诵之声时高时低。
他已经守了她四夜。她昏迷时的呓语,大半是北境语,竟是一陌生女子的语调。也许那真的是留驻秦宫、执拗着不肯离去的魂魄。
“殿下……”御医踌躇着开口,“请殿下放手,让小人再请一请脉。”
元澈放开,让御医请这多余的一次脉。目光停留在她的面庞上。几乎微不可察,她还轻轻呼吸着。
“脉息不乱,倒少受些罪。”御医叹口气。
庭院外传来象征帝王使者的哗哗金铃声,庭院之中番僧的念诵被打断,法器碰击与袍服牵扯飘动之声搅动起这死气沉沉的寒冷春夜。
而皇帝的使者已径直走入病人弥留之所,御令持在他手间,他身后廊下森森立着的,全是刀兵。
他瞥见了使者身后人手持的酒。他的父皇死在刀下,似乎比他磊落些。他并不爱他的父皇——他绝不算合格的君主,感性且疯狂,爱了太多男女,输掉了社稷和性命。他纵容新贵压榨世家,终于使得诸王反叛,几大门阀竞相倒戈。父皇钟爱的几位皇子如今都死了,倒是他苟活到今天。
五哥和九弟都死了,连他的王妃也要死了。
幸而他的叔父记得为他送壶酒来,这世上还有人惦念着他。
御令在使者手中展开——这并不是个需要刀兵的旨意——赐万金,绢叁千匹,谷一万石,准宁王择日前往封地。
而那澄明的酒液就在壶里晃动。
“容孤静一静。”他挺直了脊背。
“殿下,御酒尚温热。”
“孤见过你。你早些年在嬢嬢的花园里当过差。”
“能令殿下惦记,实是奴才的无上荣耀。”使者言辞卑微,语调却倨傲轻佻,
“你且坐下与孤同饮吧,”他笑,令人去取酒具。
“奴才身份卑贱,绝不可与殿下共饮。”
蜜般的酒浆倾入杯中。“殿下,请。”
“孤醉后,唯有内子无人看顾。”他举起酒杯,示意帘内的病人。
“王妃青春貌美,想必看顾者众。”使者语含讥诮。
“她此刻还活着。”他冷笑,重将酒杯放回案上,“让孤再看看她。”
“殿下请便。”使者亦冷笑。
窗下的禁军竟然退开了。让出一片竹影半缕月色——
他拔过佩剑,斩下使者的头,血涌如柱,近旁几人都成了血人。他牙关咬得太紧,此刻从头顶到唇齿,都涩滞发苦。那头滚落在他脚下,好似还活着般,怒睁双目盯着他足畔。
浓腥的血一寸寸铺开,一旁的灯树倾倒,眼前火光也冲起来,直到一双玄色的靴迈步走近——“阿叔。”他握紧手中剑,低声道。
“阿狐为何杀朕的使者?”
“我不信阿叔会杀我。”他抬起眼睛,面前是大秦的帝王。
“朕舍不得杀你。”皇帝轻笑,竟然自取杯盏,一饮而尽。“梁王果然是宗亲里最懂酒的人。这等甘醇浓烈,是松州冻土里储酿的好酒。是九哥托我带给你的。”饮罢,皇帝自斟一盏,举给元澈。
元澈的手里还提着剑——无首的尸身颓倒在旁,那剑却不沾血,血珠子顺着剑尖滴落,显出暗青的剑身。元澈只默默看着。皇帝也默默注视他——污血满面亦无法遮掩他耀目的容貌。
他接过酒杯,眉目间的人血落入杯中,沉成一颗颗暗红的珠子。血酒渐冷,像他妻子的手。酒入喉咙,“甘醇浓烈”四字全无,都是铁锈般的腥气,激得他上下血脉翻滚。
“……哈哈,”那酒划过喉咙搅动肠胃,“阿叔要我性命……如同碾死蝼蚁,何须用酒?廊下刀兵即可……即可把我斩为齑粉。”
“朕只是想看你喝醉的样子。”他还需要他活着,反反覆覆,都是当权者恶劣的玩笑。
元澈是他的亲王,他自可随意左右他的命运。他有满朝的臣子,辉煌的宫殿,他富有天下。
“可惜这好酒。”
一杯复一杯。松州储酿的酒不同凡品。他低下身来,目视西京最光耀夺目的男子跪倒在血污里。
他突然有几分怅然。瞥见御医站在屏风外,他想起了元澈藏在珠箔银屏后的小女子。他闯入内室,掀起帷帐,满室人惊惧退避。因之前是丈夫与贴身侍女看顾,又需反复施针灌药,病人未着寸缕,象牙般的一弯臂膀露在被外。
“她怎么样?”他问御医。
“只看天命。”御医审慎回答,并不再多一语。
他默然。阿狐大抵认定她也要随他一起走,才肯喝下那酒。“等六殿下酒醒,送他回府中吧。”
他盯着那肌肤片刻,思索凉国公对这小女儿苦心孤诣的保护,片刻轻笑道:“至于她,把她留下吧。左右六哥此时也不能看顾她了。”
片刻间内室站满执兵刃的男人,眠月在众人眼前护住病人的身体,“求陛下……这是六殿下的王妃啊!”眠月紧紧抱住李瑽的身体,“求你们,不要动她……求你们,让她走得安静些……”
皇帝神情莫名。“让你陪她一会。”
两个侍卫自后拖住她,直到弓弦绞住她的脖子,她的手仍然向着李瑽:那像她的亲妹妹一般,与她一道在凉州长大、叫她阿姊的女孩。




西京梦闻录 三十四.元嵩
这是什么声响?黑暗中她看不见周围,听觉却变得极敏锐,李瑽听到的正是雨雪簌簌落在屋瓦上的声响。
她叫人来掌灯,却无人应答。这黑暗中似乎只有她一人。这又是在何处?她搜索记忆,她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他……她搜索枯肠推测自己所在。周围仍了无声息。她坐起身来,却被一冰冷的事物牵绊住——锁链,她惊慌拂拭,有事物系住了她的颈子,连接那哗哗作响的锁链,将她拘束在床前方寸地。
这不像是元澈同她的恶作剧。有一个不辨面目的男人在黑暗中靠近她。
“六哥?”她惊问。
那人只轻笑一声,算作回答。他的气息极陌生,是麝香龙脑的气味。
“我不是他。我是这世间极恶之人。”那人哑声开口。
她躲避他的拥抱,却意外听到金铃声响。那人转身燃亮两人身旁灯火,又转向她,她才看清自己的处境。她身上只有一袭蝉翼般单薄的寝衣,灯火之下几若无物。而那铃声……有人在她乳首以丝线系着极小巧的铃铛,随着她呼吸起伏,那小巧的金铃在她的寝衣肌肤间摩擦,发出微弱的响动。
那人带着一丝讥诮的笑看着她。赤金落在她雪白肌肤上别有一番刺激。这才是她应有的样子,不是精致端正的人偶,而是只艳冶放荡的小兽,要让男人系上项圈和铃才好。
她惊骇到不能一言。她一向将他当作一个面目不明的长辈和尊者,从未将他当男子看待。虽然元澈常刻意隔绝她同宫廷的接触,她也并未太认真将他当作威胁。而今灯火之下,她才发现,他甚至算不上年长。他是先皇的幼弟,离四十贺尚有数年光阴。他刻意同她你我相称,似乎是在提醒她,如今的他只是一个满怀欲念的男人。
在朝堂上风雅雍容的帝王,此刻是堕落的邪魔。
那人的手开始带着欲望抚摸她,拨弄那如蛇一般缠绕她的赤金链条。在她沉睡期间,想必是有人一直在料理她,她的肌肤清洁柔软,长发亦梳理整齐并施以花露,连指甲都被刻意剪短,像是怕她会伤害什么人。
“不……”她无助地躲避眼前人的侵犯,那铃因她的抗拒更是鸣响不停。她不知道元澈身在何处,她不相信他会把自己独自留在宫中。
他低身含住那系着铃的赤珠,换得她哭吟出声。他饶有兴味地欣赏她的身体,在这样羞辱下,她的身体竟然也起着反应,那一对纤巧的金铃在她起伏的乳尖微微鸣响。“给白狐儿留点体面吧,美人。”他的口吻仿佛是在指责她。
“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当然可以这样对你。”她的抗拒激怒了他。他毫无同情地将她一双腿分至极处,垂首观赏她那极隐秘的妙处。 “这是对你父亲的惩罚。”他牵住她颈项间的链条。“因为他不肯把你送给我,所以我只好自己狩猎你。”
他的举动激起她最本能的恐惧。他对她满怀猛兽对着羔羊那般毫无温情的欲念。
“你在白狐儿手里大抵什么都经过了?”他戏弄着眼前的猎物,“美人不妨让我见识一番。”
“你疯了!……”她不顾一切地吐出这言语。
“正是。”他并不介意,更索性将她的一双手也锁住。“我疯了许久,可连你父亲在内,无一人肯对我说实话。”
她极力在他的注视下遮掩自己,却因为锁链的拘束不能成功。他欣赏着眼前的她:“你倒不只是面貌生得美。”他如今颇为理解元澈为何迷恋她。
他牵起她颈间锁链,把她摆弄成伏在他身前的姿态。
他的冲入使她痛呼出声。“你家六哥这会儿怕不是在抱别的女人。”他对她的痛苦毫不在意,更恶意嘲弄她。他陶醉于眼前景象。公府贵眷,亲王正妃,如今只是一头滴着蜜的小兽,在他身下比初生的婴儿还要无助。
她陷于绝望之中,她不知道他说的是否是实情,她甚至不知道元澈是否还活着。她无意识地攥紧身下锦褥,试图纾解此刻的痛苦。疼痛掺杂着屈辱,令她几乎无法呼吸。
他每次冲击她,被他系在她乳尖的铃就会沙沙作响,亦似对她不堪处境的嘲弄。她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不能哭……她试图止住泪水,她的眼泪只会惹怒他。
而正侵犯她的人仍是发现了她在哭泣:“总不会白狐儿每次弄你,你都掉眼泪?”他似有些不快,更似受了她眼泪的激惹,动作更加激进,饱含戾气似要将她贯穿碾压为齑粉。
这件事原也可以这样痛苦。她连哭泣的权利都被剥夺。
她不知道自己的刑罚已经持续了多久,她的意识已经稀薄至极处,直到他终于释放在她深处。她倒在锦褥之间,温热的液体自她股间缓缓溢出。
“陛下至少告诉我,这是何处?”她哑着嗓子低声问。
“是你阿姊的出云宫。”他的回答打碎她最后一重希望。她的大姊姊自然是不会违背帝王的意图。
他欣赏着眼前的小女子。宁王珍爱的小女子变成任他亵玩的宠物。他感到久违的快意,那快意极鲜明,比烈酒入喉还要爽快。他原就是这样恶劣的人,将他眼目所至之物尽数掠夺,再一一毁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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