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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鲤跃龙门
作者:地絮

鲤跃龙门





鲤跃龙门 皇女巡河
浊河河岸,暴雨如注。
河水一夜暴涨三米,把马阳郡所辖曹县境内的三千米长堤冲开了一道十米长的口子,汹涌的河水从豁口奔流而下,直扑两岸的数千亩果园,遇到第二道防洪大堤遥堤才止住。
遥堤是为了防范特大洪水而修筑的,虽然比第一道缕堤更高,也更坚固,但也是马阳郡境内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遥堤决口,浊河下游十几座县城都将生灵涂炭。
暴雨好不容易止了一会儿,面色惨白的马阳郡郡守田大任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遥堤上跋涉,脑袋像是在肥大的身子上直晃荡。
背着沙袋的官兵和民夫光着脚一个接一个地从他旁边呼哧经过,顾不得看这位衣冠楚楚的五品大员一眼,便沿着最近的格堤往决口处去了。
即使是最无力兼济天下的匹夫也知道,如果再不堵上那道决口,一旦遥堤被冲垮,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家人会面临怎样的险境。
好不容易找到了遥堤上那座临时搭建的简陋草棚,田大人抖着手抹干净脸上的雨水,又拧了拧湿哒哒的袖口,咬紧了牙关,赴死一般一头栽进了草棚里。
“臣田大任,接驾来迟,请……求皇储殿下恕罪。”
他伏地半响,发现没有人理她。愈发不敢抬头直视那位空降曹县的天家人。
只能听见头顶上方有人正在交谈。一个中年男子用浑厚但镇定的声音说:
“浊河河堤经常决口,因此河岸上常修筑两道提防,一道是贴着河道修建的缕堤,平时起到约束河道,防范一般洪水的作用。而另一道就是距离河岸较远的遥堤,用来防范特大洪水。”
“现在是特大洪水吗?”一道介于低沉和清亮之间的醇厚女声响起,没有过多得情绪起伏,却让田大任的肩膀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脸几乎卑微到埋进了泥地里。
这就是传说中那位杀伐决断、冷面无情的皇太女了。当今天子的嫡长女,十三岁时就被皇帝立为皇储,风雨飘摇中,东宫这棵大树不知不觉已经屹立了十年。
比他田大任当官的时间还要长。
有些人天生就比你好命,能有什么办法?他田大任只能乖乖地认命。所以,一听说皇太女巡视河道到了他治下的曹县,他就马不停蹄地往这儿赶,偏偏这时候曹县大堤决口,这不是天要亡他是什么?
“不是。”
皇太女居高临下的质问已经很明显了,所以那道男声的回答也波澜不惊。
田大任乖乖伏在地上认命,一般洪水就能冲垮的缕堤,却要遥堤才能堵住,事后肯定是要追责了,他面如死灰,心里怪这怪那,最后归结到怪自己没有一个当皇帝的父亲。
“不过,”那男声忽然话音一转,“浊河水浊,一半是水,一半是沙,水载不动泥沙,在水缓处只能沉底,长年累积下来,泥沙抬高了河床,导致堤也越修越高,形成地上悬河,确实比普通的河道更容易决口。”
田大人一瞬间像是捕获了生机,挤了两滴眼泪出来,几乎想给这位秉笔直言的仁兄跪下磕头叫祖宗了,可不是么,这曹县几乎每年都要决堤,连年加固提防连年被暴雨冲垮,可不都是那什么……什么河床高的缘故么。
“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依臣看,要想治河,首先要清理河道里的淤沙。”
“说下去。”
“是,臣建议,采用束水攻沙的办法,修筑堤坝缩窄河道,借助上游水势,冲刷河底淤沙,从根本上解决浊河下游淤沙堵塞河道的问题。”
“大约要多长时间?”
“少则三五年,多则近十年。”
草棚里陷入长久的沉默,须臾,那女声又说:“黄时良,你知道朝廷耗不起这么长时间。”
“臣知道,但是一旦浊河决堤,造成流民失所,百姓受灾,朝廷的损失就不止千万计,更不是三五年能够缓解的。殿下既然保举臣当这个治河总督,臣自当不遗余力地将浊河治理通畅,倘若草草交差,搪塞了事,岂不是辜负了皇上和殿下的期望。”
田大人在地上跪得腿麻了,对于治河的办法他一窍不通,只是听前任治河总督的指挥,让他干嘛就干嘛,治河的银子如流水般塞进这位总督的口袋,可是浊河该发大水的时候,还是发大水,田大人后来就不往总督口袋里塞银子了,觉得给他还不如给自己留着!
“殿下!”这时,一个喜悦的声音闯进了草棚,似乎嫌他跪在这里碍事了,在他费力往旁边挪动膝盖的时候,等不及就一步从他半个肩膀上跨了过去,田大人好歹是个五品官,顿时如蒙到了奇耻大辱,但是听到那脚步轻快的年轻人说“口子堵上了”的时候,他什么大辱小辱都忘了,只想跪谢玉皇大帝自己这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一时间,棚子里的人都兴奋起来,连声叫好。随后,很多人都跟着那位叫“云种”的年轻侍卫跑了出去,一边大声庆贺一边交代后续的防洪事宜。田大人尴尬地跪在原地,仍然无人理会。
“马阳郡郡守田大任到了吗?”
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皇太女终于念到了他的名字。可是田大人觉得与其被她提到名字,还不如就地隐遁的好,那声音真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冰冷。田大任蓦地一惊,抖着声音:“臣……在。”
“听说,郡里的百姓都叫你田三七,说是修筑堤坝的钱流到你这儿,自动三七分账,七分进了你的口袋,三分才留来筑堤,可有这回事?”
田大人虽然无能,但毕竟是久经官场的老将,为自己辩护的能力还是有的,他直起身来,脸不知是跪得太久还是紧张的,憋得通红,语速飞快地讲:
“这……这绝对是污蔑!臣自打接任马阳郡郡守以来,一直奉公守法,左右皆可为证啊!这次曹县决堤,都是曹县县令杜远治河不利,臣也有识人不明之过,但是说臣贪赃,臣万万不服,万万不服!”
其实,大多数的钱都进了那位治河总督的口袋,他才是大头,田大任觉得自己十分冤枉,但是却又不敢得罪比他官大的,只能拿比他官小的曹县县令背锅。
“田大任,你慌什么?是前任治河总督亲自向本宫揭发得你,本宫也是职责所在。你有没有贪赃,刑部和大理寺自会查明,你到那里再去喊冤吧!”皇太女脸上满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不耐烦:“来人,除去他的乌纱,即日押解回京,听候处置。”
“是。”
“殿下,臣冤枉哪!”
反应过来被上司拉来当成垫背的田大人,这次是真觉得自己冤枉了。完全忘记了自己本身的不干净,像只要被宰杀的肥鹅一般,在泥地上挣扎了两下,拼死想要挣一个说话的机会,但被侍卫迅速拖了出去。
直到那喊冤的声音小到不扰人了,正座上的人才站了起来,宽大的男装令她的身形显得单薄而瘦削,但笔直的站姿和高贵的气度弥补了一切,让她很轻易就获得了别人的信任和尊重。
她不算是世俗标榜的温柔不争的女子,但脸部的轮廓异常的柔美,很容易让人生出一份天然的亲近之感,但没有人会莽撞到真的把她当个凡人亲近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玉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女,即便传闻中她的储位岌岌可危,但对任何一位犯错的四品以下官员,仍有生杀予夺的权利。
你能透过她清澈的目光一览无余地看到她坚定的内心,也能透过她敛起的眉宇一瞬间感受到她内心的焦虑,哪怕是最寻常的一点焦虑,都有人情愿赴汤蹈火替她分忧解难。起码,在看到她皱眉的时候,黄时良是这样想的。
“黄时良,本宫就给你五年的时间,让你治理河道。如果将来有任何难处,你都可以来找我。田三七就是本宫给你的一个见面礼,将来浊河流经的地方,必须都是本朝最清廉的官吏,供你随时调遣。你不要让本宫失望。也不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最后一句话,皇太女并没有说出来,但那中年男子却心领神会地笑了,躬着身子,格外坚定道:“臣必将尽心竭力,以报殿下知遇之恩。”
从河堤上下来,回到驿馆,已经是傍晚时候的事了。头一件大事就是回房沐浴更衣,洗去满身的泥沙和疲惫。贴身侍女暮云栽进来送衣裳的时候,一天一夜没有捞着休息的李靖梣已经伏在浴桶边沿睡着了,长长的青丝飘散在水中,如海藻一般,覆盖住了身体的大部分要害部位。但粉红的香腮、光滑的裸背以及弧度优美的骨骼曲线,还是透过那慵懒的睡姿呈递出来,每每让身体发育有些不足的云栽看直了眼。
直到被悠悠转醒的公主用指尖上的水珠弹醒,这个贴身侍女才乖乖地想起哪个夫子说的非礼勿视的话来,吐了吐舌头,匆匆地放下衣裳躲到屏风后面去,专心等待美人出浴的时刻。
换回一身女装的李靖梣,绝对是玉瑞数一数二的大美人,美到什么程度呢?假如天下的美是一石,她的美独占八斗,那个不能提名字的人占一斗,剩下的所有人分剩下那一斗。当然,云栽这样划分是多少带有私心的,她把自家主子高贵的出身和不凡的气质也加成进去,使她天然得就拥有高出凡人许多的资本。但若单论皮相美的话,连一向护主心切的云栽都不得不承认,那个不能提名字的人独自占去九斗都是有可能的。那人简直长得不像人,完全就是个妖孽和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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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跃龙门 龙门石碑
“你去问问云种,收到京中的来信了吗?”
沐浴后的李靖梣懒得动了,端坐在梳妆台前,松散着头发让云栽拿干燥的毛巾细细擦干,她自己靠在椅背上,闲闲地翻了几页书。
云栽对她这种哪怕倦极也要忙完当天公务才肯睡的生活状态已经习以为常。不过一会儿就拿回了五六封信,照例是东宫部属从京城发来的邸报,还有一封是二公主李靖樨的来信。
李靖梣照例先看邸报。
“敦王已奉命出使蓝阙,一旦功成,恐添强援。”
这条消息发自于六天前,发信人是东宫第一谋士顾冕。不过涉及的事件要追溯到半年前,蓝阙女王遣使到玉瑞请求联姻,并递国书想和玉瑞签订永世修好盟约。
蓝阙国是著名的女儿国,联姻对象自然要从皇子中遴选,她这位女皇储不合适,下面的兄弟便为此争得头破血流。敦王是她的异母弟,在众皇子中最为年长,能够胜出也是意料之中。
李靖樨的来信就是跟她说这件事,她认为就算姐姐不能去联姻,但和谈还是能够和谈的,放着现成这么大的功劳不去抢,却跑到如此偏远的地方治河,费力不讨好,身为一母同胞妹妹的二公主十分不理解。
好在她也只是发发牢骚,并没有真的责怪李靖梣,只是替她着急、委屈。牢骚过后,她那不加掩饰的想念便跃然纸上。
“姐姐,什么时候才回来呀?我都快想死你了,你快回来吧!我好到城外三十里的赤阑桥上接你。”
看着二公主那撒娇式的笔触,皇太女心底的思念也被勾了出来。
她抬头遥望着窗外不知圆了多少回的明月,种种复杂难言的情绪都化成了内心深处一声疲惫的叹息。
回去?又到了要回去的时候了吗?
自京城外出巡河已有大半年,也找到了治理浊河的妥善方法,最重要的是,选出了最理想的治河总督,似乎再没有理由留在外面了。
只是一想到京城中的血雨腥风,她的眉头就没来由地皱紧,由心底生出一股反感和厌恶出来,不由自主地想要逃避,抗拒回到那座冷冰冰的皇城!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黛鲸已经成了她对那座皇城,仅剩的一抹温情和挂念。有时候,真的很想带她远走高飞,哪怕天涯海角四处流浪,都好过在那尔虞我诈的环境中,被变态了的人心埋成没有灵魂的枯骨。
可是能吗?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座叫建康的皇城,从她们出生的那刻起,就已经注定是她们活着逃不开的藩篱,死后躲不过的坟冢。
“二公主莫不是又提到岑状元了?”
见她托着腮望着窗外发了好一会儿怔,云栽自然联想到她又在为二公主过于豪放的感情世界伤神。
说起来,李靖梣、李靖樨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但是性格却大大不同。一个内敛好静,一个活泼好动,如果不是二人过于相似的容貌,平常人真的很难想象她们会是一对亲姐妹。个性上的差异也造就了两人对待感情截然不同的态度。李靖梣心中的那个人连名字都不许别人提起,而李靖樨则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岑杙。
岑杙,那个突然在两姐妹信中频繁出现的人叫岑杙。
三年前,李靖梣外出巡视瑞江的时候,第一次听到岑杙的名字,知道他是那届科考的头名状元,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当时李靖樨特地写信来求她能跟父皇举荐岑杙在京中当官,她就有预感妹妹八成是看上人家了。
她从来没有跟她要求过什么,应该是喜欢极了,才开口向她求助。不过,李靖梣当时并没有答应。
一是进士及第后到地方做三年知县是玉瑞历来的惯例,不能因为一个人就坏了规矩,二是她从幕僚口中或多或少得知了岑状元的一些风流事迹,怕妹妹识人不明、吃亏上当,想冷淡一下她对岑杙单方面的热情。
可是从三年来李靖樨的表现看,此举收效甚微。即使岑状元远在天边,她那痴心的妹妹依然有办法打听到他的一举一动,并将其外任期间所做的一些光辉业绩,添油加醋地讲给她听。
黛鲸好像真的很喜欢那个人!李靖梣心里固然有些无奈吃味,但对亲妹妹喜欢的人和事,到底还是有一些偏向和纵容。
时日久了,岑杙就成了二公主来信中除她之外最常提到的名字。就连云栽不看信的内容,都能根据信的薄厚程度,以及殿下眉上的皱纹条数,判断出二公主又念叨了多少遍岑杙。
这次见到李靖梣紧锁的眉头,云栽理所当然又想到了他。
只不过,这次李靖梣的回答稍有不同。
“不是,这回她一个字都没有提岑杙。”回过神来的李靖梣也感到一丝意外,再次翻看了一下信的内容,确认过后,拿给贴身侍女看:“确实一个字都没有。”
这让经常被“岑杙”轰炸的李靖梣和云栽都有些不大习惯了。好像连载的话本突然没了主人公一样,心里空落落的,想去催作者把遗漏的内容给补上。
看着快要把信纸钻个洞,只为找出岑杙俩字的神情迷怔的云栽,李靖梣嘴边的咬肌不自觉抽动了一下,按捺住心里的那点微乎其微的怪异,不动声色地继续翻书。
捧着信迷茫了一会儿,云栽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殿下,二公主好像说岑状元任职的龙门县就在浊河上游,离咱们这儿不远,反正河道已经巡视得差不多了,不如,咱们去龙门县看一看传说中的鲤鱼跳龙门如何,也顺便帮二公主把把关,考察一下岑状元?”
高冷的殿下没有答话,那么就是同意了。深谙李靖梣性情的云栽高兴地跳起来,迅速去通知她的同胞哥哥暮云种,速速去准备西进的车马行囊,下一站目标定在龙门县。
本以为沿着浊河越往西走道路会越来越崎岖,没想到此行异常的顺利,一行人只花了一天功夫就到达了传说中的龙门县城。
没想到这小小的一方县城还挺热闹,街上行人如织,喧声如潮,街边商铺酒肆林立,到处可见市井繁华。而记得就在三年前,龙门县还交通不便,车马难行,是玉瑞最贫困的几个县城之一,两相对比之下,李靖梣对于那位岑状元,骤然生出许多好感出来,看来,妹妹对他的追捧并非都是夸夸其谈。
三人在城中心的一家客栈打尖儿,找了当地的一些老百姓,了解了一下龙门当地的民生状况。听来的都是对县太爷众口一词的赞美。
见惯了京中官员溜须拍马的本事,东宫的侍卫长暮云种对于一边倒的夸赞已经免疫了,本能地生出一身鸡皮疙瘩,连说“浮夸!
“能让人夸也是一种本事,依我看,起码那条路就修得不错,是咱们巡河路上走得最舒坦的一条道了,您说是不是,殿下?”
云栽惯常喜欢和哥哥唱反调,看到李靖梣也赞同她,眉毛一挑愈加得意。
迫不及待想看一看二公主喜欢的人长什么样子。三人立即去县衙拜访那位传说中神通广大的县太爷。
云种负责去县衙里面传话,李靖梣、云栽就在两座大狮子中间等候。
看到他一个人皱着眉头出来,云栽不解,“不是叫你去里面通传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出来?”
云种抱着残阳剑,表情有些怪异:“我去通传了,但县太爷不在家,说是刚提着一袋水稻秧子,到城外水田里插秧去了。”
气氛沉默了两秒。
云栽一脸不可思议,“这个岑状元,好歹是个七品官儿,还真的亲自下田种水稻啊?”
“嗯。”
其实也难怪他俩不可思议,在一般人眼中,当了官就进入了士族阶级,哪里会真的去做种地这样的苦差事?
“哦,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做样子给人看的,好给老百姓树个重视农桑的榜样,就连咱们皇上,为了鼓励农桑,每年都会在皇家沃土上象征性地搂一耙子。您说是不是,殿下?”
李靖梣嘴角忽然勾了一丝玩味的笑,觉得这位县太爷越来越有意思了。
“好像不是。”云种反驳妹妹,“我听衙门里的人说,这位岑大人一年到头好像都在忙活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岑……夫人有时候也会过去帮忙。”
“岑夫人?!!等等,你是说岑杙有夫人了?”
云栽像是听见了晴天霹雳。
“好像,衙门里的人是这样说的,是……岑夫人没错。”
隔着千山万水,云栽似乎听到了二公主少女心破碎声,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她们可敬可爱的二公主心仪的对象,竟然已经成亲了!
“云种,你确定了吗,这位岑夫人不是岑杙的老娘,而是岑杙的夫人?”
“这个倒是没有,”云种托着腮想了想,“不过,如果是岑杙的老娘,似乎应该叫岑老夫人才对吧。”
“把你个头啊吧。这下可完了,要是被二公主知道,岑杙已经娶亲了,她一定要哭死了!”




鲤跃龙门 故人重逢
李靖梣对于岑杙已经成亲的事情,本能地皱了下眉头,替妹妹感到不值。不过她来此的目的已经变了,心也早已过了儿女情长的年纪,不管这位岑状元有没有成亲,如果他是真材实料的话,她一定会唯才是用的。
起码,在见到他之前,她一直是这样想的。
叫人带他们到县太爷耕种的稻田里去,三人走在田埂上心思各异。
入目是一块又一块星星点点的长方形水稻田,总数有近千亩之多,不少卷着裤腿的老百姓正弯着腰在稻田里劳作,熟练地将幼苗插进水中,按在泥里固定住。
玉瑞北方很少有种水稻的,因为缺水,大多民户都在旱地里种植小麦。而即便靠近浊河方便取水的地方,也因畏惧那条常年肆虐的河流,多在两岸种植不怕水淹的果园。像龙门县这样靠近浊河,而大规模种植水稻的县城,李靖梣还是第一次见,心念不由就是一动,眼睛里放出雪亮的光来。
这正是朝廷下决心治理浊河的重要目的之一,如果浊河水不再泛滥,朝廷就可放心大胆地在两岸大规模推行种植水稻,对于解决北方长年的饥荒将大有裨益。
云栽眼珠子四处乱转,希望从中找出哪个是岑状元,可千万别让她看到一幅郎情妾意的画面,否则她非得用爪子挠花他的脸,替二公主出一出气不可。
暮云种则完全是另一种状态,他从一个身手不凡,栽稻子就像撒飞镖一样快的老大爷面前经过,托着腮暗叹:“这个手速,不去练剑可惜了!”
突然耳畔极速旋转飞来一坨绿色不明物体,云种本能地竖起耳朵,刷得抽出残阳剑来,凌空一劈,一捆水稻秧子就此丧命在他剑下。能够光荣的死在他的残阳剑下,与世间众多不自量力的枭雄比肩,也算它们三生有幸了!
暮小将军收剑回鞘,朝对面惊愕的老大爷抱拳示意:“献丑,献丑!”
随后目光凌厉四射,就想找出刚才袭击他们的源头。忽然听到一道又尖又长的女音,从一箭地外歘了过来:
“哎哟,嫩们这些人干啥子杵在那儿哈,耽误我做事儿情——嫩们能不能快逮走儿开,走儿开呀——!”
三人看着对面那位矮壮的大婶叉着腰冲他们大喊大叫,不停做一个往外拨的动作。云种听不大懂当地的方言,但动作他看明白了,是让他们走开点。
怎么,田埂难道是她家开的吗,不走她还能拿他们怎么样?
旁边有人看出他们是外地人,用官方话解释说:
“那位大婶儿要把秧子扔到对面田里去,提醒你们不要站在那儿,免得被洒一身水!”
暮云种冷笑了,那块田距她所在的位置已经超过一箭地了,就算是项羽转世也不能徒手将水稻扔过去,一个五尺民妇,何德何能,竟敢口出狂言!
大婶又吆喝了一声,三人也不好妨碍她表演,连同带路的人赶快躲开,然后一齐回头,看着她将一捆又一捆绿油油的水稻幼苗煞有介事得摞好,一个接一个的揪着苗头甩起来,嗖嗖嗖地抛向空中,然后,那些稻苗就像前仆后继的野鸭子一样穿过他们刚才经过的地方,稳稳地扎进了另一块水田中。
“……”
云种脸色发灰,一直站在原地看到她把那摞小山似的水稻扔完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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