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县令和岑杙面面相觑,心里皆揣摩不定。
过了半晌,国舅夫人放下茶碗,幽幽道:“今天那位秦大人好大的威风,不知道岑大人此番巡查东南渔业,可有无故扣人的道理?”
岑杙知道她可绝不单是要秋后算账,其实是在试探朝廷对东南渔业,尤其是海家的态度。官场就是这样瞬息万变,一旦失了先机,就算原来设想的再周到,也是没有胜算的。在这件事上,李平泓原本想去抓海家的把柄,借以成为要挟东宫谈判的筹码。但可惜李靖梣比所有人都要快一步,看海家如今的部署,显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朝廷先机已失,就少了必胜的把握。不能一招制敌,此局就没有任何意义了。眼下不撕破脸对双方都好。
“呵呵,下官正是为此事而来。今日秦大人所为确实鲁莽了些,慢待了国舅夫人,正打算登门告罪。下官也有御下不严之过,特来向国舅、国舅夫人请罪,还请国舅夫人宽恕则个。”她此言就是不再追查的意思,国舅夫人闻言暗暗松了口气。
国舅爷瞧见国舅夫人的眼色,知道自己此刻又该扮红脸了,摆摆手道:“请罪就不必了,几位大人也是职责所在,大家都是可以谅解的,况且就是留大家在衙门里喝了一会子茶,也不算慢待,是吧?”
国舅夫人这才顺着梯子下来,“嗯”了声,此事算是揭过去了。
“话虽如此,下官还有一良言相劝,不知国舅、国舅夫人能否一听?”
“请讲!”
“是。东南渔业四分天下,虽然已是不争的事实,但大族把持近海渔业,不许小民作业,此举既徒增百姓远洋风险,对东南大族名声未必好听。为长远计,不如开放近海海域,让小民亦可就近捕鱼,降低风险。”
“岑大人一心为百姓着想,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官。”国舅夫人笑着说,“只是,却未必符合实际。”
岑杙闻言,并不着恼,“请国舅夫人赐教。”
“岑大人可知全国吃鱼的人有多少户?”
岑杙想了想,给了一个摇头的答案,国舅夫人道:“玉瑞八千万户人家,能吃得起鱼的,不到八百万户。而天天能大鱼大肉吃的,不到八十万户。岑大人可知丹阳一个县一天能捕获多少斤鱼?”
“两三万斤。丹阳沿海像渔洋县这样的县城有近十个,而东南沿海像丹阳郡这样的捕鱼大郡又有五六个。加起来有百万斤,还不一定能分到所有人手上。大人认为,多出来的这些鱼都去了哪里?”
岑杙沉默。
国舅夫人道:“全部被大族消化掉了。东南渔业已经接近饱和状态,就算这样,还有无数人吃不起鱼。相较而言,几乎所有人都能吃得起粮食。但仍然有很多地方的人在忍受饥荒。”
岑杙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作为曾经的粮商界翘楚,她深知老百姓可以不吃鱼肉,但必须要吃粮食。玉瑞因为饥荒食不果腹的人还有很多,朝廷最主要的工作还是开发粮食,而不是搞渔业。在来丹阳的路上,她看到百姓趋之若鹜地去捕鱼,导致田地大片大片的荒芜,还是很痛心的。捕鱼确实可以让少部分人吃饱饭,并富起来,但要满足大部分人的口腹,还得靠踏踏实实的耕种。
“郡守和县令大人这么做,其实是想劝老百姓归田务农,岑大人也看到了,一次风暴,对渔民的损失有多大,这种风险不是人人都能承担得起的。”
岑杙点头表示领受,“话虽如此,但外人难免不体恤,尤其是渔民那里,终归是有怨气的。长此以往,绝非好事。下官乃肺腑之言,望国舅国舅夫人切莫怪罪。”
国舅夫人微笑道:“岑大人多虑了。这样吧,这次渔民损失,由我海家一力承担。我们拿出五十万两银,就当是对渔民的捐助,县令大人不必归还,如何?”
“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县令大人乐得合不拢嘴,自觉脑袋上的乌纱帽终于稳了一稳。岑杙知道要想改变这些人的初衷,是难上加难,现在只能暂时忍下。
这时,感觉自己的袍子被人从背后拉扯了一下,岑杙回头看不见人,转过身来,低头才看到一个半人高的孩童站在那里,八-九岁年纪,仰着脑袋看她,问:“你是当官的吗?”
“我?是啊!”岑杙笑着俯视他。
“你是来教我们当官的吗?”
国舅夫人连忙喝住他,“自语,别调皮捣蛋,别地玩去,否则爷爷打你板子。”
岑杙失笑,“你想当官?”
“嗯。”
“当官可不容易,须得经过十数年的寒窗苦读,你能经受得了吗?”
“经受得了。”这时,阁后边一大群小脑袋都拥挤出来,跑到了厅堂中,把岑杙围了一圈。七嘴八舌地问她:“你是怎么当上官的?”“你的官大吗?”“和皇太女比谁厉害?”“你见过皇上吗?”“御史是个什么官?”
看着这失控的场面,国舅夫人一个头两个大。岑杙也有点懵了,挨个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几个大一点的小辈都站在外围,倒是温文有礼的样子。岑杙保持着很好的耐心,一直到他们每个人都问了个千奇百怪的问题,才从国舅家告辞,无奈自嘲:“想见的人没见着,引来一帮小孩子,还真是难缠呢!”
身后国舅夫人谆谆教导小辈们,“……这位岑大人今天一出场,就安抚住了月流港上的受伤渔民。你们是没瞧见她当众承诺时的那个风度,这才是真名士,自风流,襟怀洒照,令人如沐春风。你们以后要学着点。当官就要当岑大人这样的。”全程被无视的县令大人压力很大地走出国舅府,暗忖国舅夫人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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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跃龙门 鱼市偶遇
“哼, 巧舌如簧便是真名士吗?”音书小姑娘颇不以为然。
国舅夫人一噎, 瞧着底下这个最会抬杠的小辈, 真是又无奈又好笑。以为小丫头是故意唱反调,想引起大人的主意, 便故意问她,“那依你高见,什么样的人才算真名士?”
“高见算不上。不过,方才听大伯母称呼对方为岑御史, 侄女熟读经史,晓得我朝于太-祖初年改御史台为都察院,一直到今天,都察院御史向来只掌弹劾纠察百官,却无权利干涉地方政务。但听这位岑御史方才所言, 句句对东南渔策指手画脚, 且是当着渔洋县令的面,难道这不算僭越吗?侄女虽不晓得谁是真名士,但我晓得,僭越一定不是真名士。”
国舅夫人和国舅爷当场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这番话于晚间传进了李靖梣耳朵里, 彼时正端着书的皇太女不禁莞尔一笑, 后来指名要带音书进京去。国舅夫人难免忧心忡忡,特地把几个要上京的小辈叫进自己的账房来, 再次细细叮嘱一番, 尤其对音书重点“照顾”。
“到了京师以后, 都把自己的脾气性情收敛一下,见人自带三分笑,人家见了也欢喜。不懂的事,先别着急去说去做,要多请教那些比你年长的长辈。尤其是你,音书,别仗着自己读了几本书,就以为通晓所有人□□理了,世界上人精多着呢!能呆在京师里的人,哪个不是吃了一肚子书本,一肚子学问,人家也没有去指责这个,指责那个。要藏拙懂吗?像今天那番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算了,可别到外面去说。仔细回来,我让你爹打你板子。”
小丫头不服气地撇撇嘴,不说话了。
“另外,所有人都要谨言慎行,到了东宫便唯殿下之命是从,如果谁在外头给我闯了祸,丢了咱家的脸,看我回来怎么罚你!枝安,秋幕,你们两个年纪最长,可要好好看着弟弟妹妹们。”
“是,母亲。”
“是,大伯母。”
虽然,叮嘱了再叮嘱,国舅夫人仍旧担心,他们家的那群小辈,虽然生来就蒙祖上庇荫,得享荣华富贵,但到底和人家正经官宦出身的人家是不同的。远的不提,就拿范家的那位忠勇伯来说吧,人家祖上是帮清宗稳定东南海患的人物,功勋卓著,像海家这样的皇亲国戚,在他们面前只能算“新贵”,不说瞧不起吧,也是不曾高看一眼的。人家的后生想走仕途就走仕途,想走商路就走商路,个个贤良方正让人羡慕不已。不像他们家这些个,连官场什么样子都不晓得。要不是形势逼人,国舅夫人真的不愿意他们涉足冒险。
也只有到了晚上,李靖梣才能安心出来逛一下街市,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民情。晚上的渔洋镇照旧灯火通明,渔民们都赶在最后一波想把积压的鱼货卖出去。各处街巷都有三五成群的百姓聚在一起,唏嘘白天的那场灾祸。
有说“官兵从海上打捞了好几百具尸首”的,有说“冯家的船全军覆没”的,有说“县令当场被解职扣押上京”的,还有说“朝廷专门派了大官来整治四大户”的……
大多是没有根据的夸夸之词。晚上得到的情报比她预料的要好一些,陆续有一些船只归港。船的损失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人,意外的,比她预期的结果要好很多。多少让她的东南之行不那么糟糕。
她和越中在街上闲步走着,突然前头嘈杂的环境里,传来一声轻灵的欢笑,熟悉的令她心头一震,几乎难以自控地颤抖起来。
“越中,你在后面巷尾等我。或者,不必等我。”极快地嘱咐完越中,她像来不及了似的,迎着人流快步穿去。左顾右盼,想要抓住那声欢笑的余音,和瞬间闪过的支离片影。和身边的人撞了肩,匆忙地致歉,又向前行。人流在她眼前快速地穿过,她眼睛潮热,不晓得跌撞了几回陌生人的肩,惹恼了几多陌生人的眼,耳边只剩下穿肠的心跳和夹着风响的沉重的呼吸。终于在捕捉到她的瞬间,一切冲动的言行找到出口,心跳停止,万籁俱寂。
她果真重生于万千人涌的街头,和一个卖鱼妇人有说有笑。妇人搭着一个个头矮小的男子的肩,身子微微前倾,状甚热络地同她点头致意,手中拎着一条用草芥扎好的海鱼,作势要递给她。她连忙摆手拒绝,笑着指了指前头,似乎前面有人在等,妇人只好罢手,微笑目送她离去。头顶上巨大的“海”字幡旗一瞬间迎风展开,拂过她走过的空气,像是对她的依依不舍。
她回过头来,朝着后人笑着挥手。在这样狭窄晦暗的街巷里,她的笑容明艳万千,如一朵盛放的雪莲开在晦暗洇湿充满鱼腥味的黑夜里,那样格格不入,超越凡俗。乃至离开好久,那妇人仍旧翘首站在那里,流连忘返地想要捕捉她的一点影子。
李靖梣快步撵上去,路过那妇人时,听见她同那矮小男人说:“你在哪里识得这位姑娘的?”矮小男人挠了挠头,“我也不晓得。我以为是你认识的。”
“哪有,我只觉得面熟。这位姑娘……”
后续她们说了什么,李靖梣一概莫听莫闻。她的步子不由加快,想要追上她的脚步。看她疾行的样子,似乎前面真有人等的。
意外的是,等到了街口时,她并未同任何人汇合,也并无离去之意,反而罗裙一转,朝另一条街巷而去。这回不仅步子放慢了,反而很有闲情逸致地东瞅西瞧,还在一个卖鱼的摊贩前停下来,问起了方才那卖鱼妇人递给她却没要的那种海鱼。
小贩给她打包了一条,她欣喜地接过挂在手上,但是掏钱的时候,却犯了难。想了想,干脆转了个身,手臂一抬,给小贩看腰间的钱袋。那意思好像要让他自己过来拿钱。丝毫没有留意到小贩那张红透的脸。对这副情景只剩下张惶无措。
“姑娘,这……这条鱼就送给你吧,我不要钱了!”
“那怎么行呢?”她一口否定,如果是这样,那她方才就要那妇人的鱼了。
正要挑战一下把鱼挂在另一只胳膊上自己拿钱袋,这时,一个急蹿而来的身影挡在了她和小贩之间,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往摊上丢了一枚硬邦邦的银锭子,拉着她快步离开。
那人反应过来时,已经随她走了一段距离,眼睛眨呀眨地忽闪了好久,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一颗心顿时飘飞天际了,快步撵上来,和她并肩挤在一处,欣喜声不绝。
“绯鲤,你怎么来了?你也是来逛夜市吗?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哒?为什么我都没看见你?”
终于到了人流较少的街口,身边人总算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如果再靠近一点,就能听到她的胸膛也快要破裂了。那人奇怪地将她望着,觉得她的行为很不寻常。
她的眼睛里,似乎积攒了太多的落寞和无助,欣喜和癫狂。在这一瞬间统统释放出来,那么强烈,几乎让她眩晕。上前一步,下巴越过她的肩膀,将她紧紧揽在了怀里。就有喑哑的低诉从血脉中渗出,
“花卿……”
她喊得是“花卿”?那人楞了一愣,感觉有点微妙。这是今天第二次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花卿,那是一段很久远的记忆了,久远到她都快忘了自己曾经串演过这个身份。本来,她就是为了配合秦大官人的花心而存在,在她花样繁多的身份中充其量只能算一个配角。却不知,这个角色在皇太女心中的分量。她代表着缘起,也代表着缘灭。代表着伤害,也代表着受伤。在岑杙出现全面接管她的情感、心灵归属时,她曾是心中唯一的存在。
她曾经为了她在大雪纷飞中连奔五天,就只是为了能赶在约定的时间,见她一面。
也曾经为了她辗转难眠,苦熬黑夜,夜半挑灯一遍一遍谋划她们寄望中的未来。
她曾为了她行遍大江南北,苦寻不着的时候,也会担心她是不是遇上意外,不告诉一声就死了?
她也曾想,只要能够找到她,只说一句对不起,不管她还在不在意,她都不会再强求。只求能让她们再相遇。
没有人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怎样的遗憾。也许对别人来说,这段感情终究失而复得了。但对她来说,失而复得的是岑杙,已经失去的才是花卿。
那个愿意为她困守孤园,被她辜负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花卿。她回来了。
可是如今,她已经分不清谁是花卿谁是岑杙了,眼前人好像变回了花卿,拥有花卿的样子,花卿的声音,花卿的全部。但若她是花卿,谁又是岑杙呢?
“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我听见你叫花卿了。”
岑杙其实有点纠结,心里藏了一肚子的疑惑,想要问问她,又怕惹她想起伤心事。但实在是困惑,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是么,第一次在什么时候?”
“你刚醒来的时候。”
李靖梣在她肩上把泪渍洇干,抬起头来对她笑了,“我保证,今晚是最后一次了。所以,能再做一回我的花卿吗?就今晚。”
岑杙古怪地瞅着她,慢慢道:“作为岑杙,我表示有点吃醋,想打你一下,作为花卿呢,嘿嘿,我当然乐见其成啦,快让我亲你一口!”
李靖梣歪头闪躲着,捂她的嘴,“别闹了。说真的,今晚上你有约吗?”
“没有啊。”
“你自己一个人出来的?”
“是啊!”
“那好,今晚就归我了。这里人多,你跟我来。”
“去哪儿啊?”
“我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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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皇太女醒来喊得第一个人名是花卿。
之前就想改,迟迟下不了决心。现在好了(●°u°●)??」
鲤跃龙门 玉石相击
当二人登上东城望海楼顶楼的时候, 花卿对着窗外的满天星辰赞叹:“你父皇对你母后是真爱啊!这座楼纵观玉瑞四百年, 也找不出几座相同的来。白天的时候, 应该能看很远吧!”
李靖梣挨个把蜡烛点燃,然后盖上灯罩, 笑道:“当然。”
花卿一回头,被那张蜡烛映红的美丽容颜晃了下眼,颠颠地跑过去,“咱们偷偷上来的, 你点蜡烛做什么?”
“不点蜡烛,难道要摸黑啊?”
“摸黑便摸黑呗,难道你怕黑?”
“我不怕黑,但不方便。”李靖梣吹熄了蜡扦,腾出手来牵住她的手, 解释说:“这里是海家别苑, 平时有人上来打扫的,他们肯定晓得是我在上面。”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就有一个看起来很稳重的家仆找过来,说国舅夫人特地吩咐了, 有什么需要的同他说一声, 马上就送过来。李靖梣暂时不需要,想了想, 把花卿手上的海鱼拎下来递给他, 让他帮忙煮一煮。不用送上来, 她待会自己下去吃。
花卿这才放了心,借着烛光观察了顶楼的景致,发现和别的楼层很是不同。这个顶楼显然是单独属于某个人的。有全套的家具床铺,中间几乎没有墙壁。只挂了重重垂帘做间隔,而垂帘的珠串也比平常间隔要宽,海风从窗户透进来,吹在帘子上,相互碰撞,发出绝不沉重的自然音响,玎玎玲玲的,甚为悦耳。花卿好奇去摸那些珠子,触手温凉,诧异道:“这些不会都是玉做的吧?”
“你那一串是的,但旁边两串是大理岩,二者是间隔开的。玉和玉相撞其实声音很板的,但若把其中一块换成石头,玉石相击便很动听。你听。”她用手勾了一根玉串与旁边的大理岩相击,发出玎玲的乐声。
花卿兴奋极了,“原来是这样啊!”本着求知的精神,挑让隔开的两串玉相撞,果然沉沉闷闷的,过于古板。又挑了两串大理岩做实验,声音虽然轻了许多,但难免过于漂浮,像易碎的琉璃。只有玉石相撞的时候,方感觉清新悦耳,恰到好处。
“真神奇耶~”
李靖梣瞧她玩得不亦乐乎,意味深长道:“其实人和人也一样。太过相似的两个人,未必适合在一起。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反而能缔结良缘,相得益彰。”
“你是说你和我吗?”花卿松开帘子转到她面前,一把勾住她的腰,笑嘻嘻的。凑近她的脸,用脑袋顶了顶她的前额,像只小狮子狗似的,引得皇太女咯咯的笑。
“你说咱俩谁是顽石?谁是美玉?”
“自然你是美玉。”玎玲的响声中,李靖梣的眼睛柔得湛出光来。
“那你承认自个是顽石咯?”花卿笑里带着一点暧昧的挑衅。
李靖梣没有回答,指关节偷偷在她腰上拧了一下,花卿嘴绷不住了,“哈哈”两声,立即痒得跳开,“好啊你,敢挠我痒痒,我也要挠你。”
“停!”
“唔——怎么了?”
“好了,别闹了,乖,陪我坐一会儿。”李靖梣最怕被哈痒了,赶紧采取怀柔政策,安抚住这只发飙的小老虎。
“哦。”对于她温柔的讨饶,花卿一向没辙。但心情仍旧很好地同她坐在床边,去看外面的天和海。从这个位置能看到海和天的分界,不过,因为月亮未满,所以并不分明。李靖梣说等到了中秋满月的时候,这个位置能看到全玉瑞最大最圆的月亮,那时天和海被一道湛蓝的横线分割开来,上面是灿星点点,下面是金光粼粼,天上的雾气因为两者的交映会发出紫色的光,就好像东方的青龙七宿下凡了一样。听得花卿心驰神往,心痒难耐。连说今年中秋一定要再来看。李靖梣笑着一一应下。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安静下来。两人偎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同处一室的美好气氛,令人不忍心打破。当然,如果海风没有把她的发丝糊在脸上,也许她还能坚持得更久一会儿。此刻,却忍不住伸手拨挠了。李靖梣察觉了,稍稍立起身来,帮她整理被海风吹乱的头发。
花卿很是郁闷,这女装有一样不好,就是头发容易乱。反观李靖梣,今日轻装简行的男装,扎了一个髻,怎么吹都吹不散,令人羡慕不已。李靖梣见风有些大了,便站起来,去把窗户关上。折返时,花卿已经极快地捋顺了头发。
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兴奋地对她道:“你猜我今天撞见什么好事了?”
李靖梣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她同那卖鱼女说笑的情形,有种微妙的不悦情绪抵触在了心底,纵然不舒服,也想知道她为何那般高兴。
花卿伸手邀她坐下来,神采奕奕道:“你知道吗?我今天路过一个叫海氏的鱼铺子,偶然发现老板娘的弟弟竟然是我们同船的一个水手。”
“那个水手是个小个子,风暴来临的时候,为了帮我们不小心掉到海里去了,我原以为他活不了了。但是,他竟然活下来了。”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吗?”
花卿越说越兴奋,“你真的想不到,之前小庄往海里丢过一个酒坛,那小个子掉下去后,正好和那酒坛落在一起。情急就抱着坛子被浪冲走了。当时天太黑,浪太大,雷又响,他喊救命,我们竟然谁都没有听见,以为他是凶多吉少了。谁料到,他硬是抱着酒坛撑过了一宿,等到了救援船被打捞上来,捡回了一条命。这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要知道但凡他再高一点,壮一点,那酒坛就载不动他了!”
“今天我在街市上看见他的时候,甭提多意外了。她姐姐我还认识,刚来渔洋的时候帮她捡过一回幡子。”
李靖梣意外她开心的源头是这个,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就说明,风暴固然可怕,但可敬的是人,危机关头,会抓住一切机会生存。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说对不对?”
“嗯。”
“就嗯!?”
“嗯?”
“你那个时候就看见我了吧?为什么不叫我呢?”花卿无比肯定地说。
李靖梣沉默了一会儿,似乎答非所问,“你那位不能轻视的红颜知己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花卿眼珠转了两圈,明白过来,忍着不笑,“你是说樱柔啊?人家下午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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