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哟,还挺骄傲。可二公主更骄傲,脾气一上来,就跟他耗上了。在街上兜兜转转许久,跟她来到行宫前面的一条窄巷子里,见她站在巷子口,往行宫方向看,二公主顿时诧异了,
“咦?你是在瞧行宫吗?里面有你认识的人?”
“关你什么事!”
“切,不就问一下么,干嘛这么凶!”
那人脸色似乎很不好看,口气也有点冲,背着书箧转身就走。李靖樨被凶了本来很生气的,可看到她脸上那丝委屈神色,有点意外,大步撵上去,似乎想确认一下。
“你能不能别老跟着我?”
他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二公主心虚道:“这路是你家开的吗?我想往哪走,你管我?”心底确认了,这人好像真的在伤心,声音都是哑的,这倒是稀奇了。
那人似乎拿她没办法,咬咬牙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大踏步往城外走去。半个时辰后,两人就来到了羊角山下。
那黑脸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花卿。她要上山探望师父,顺便把这几天淘来的书送上去。回头不耐烦地对那位“小公子”道:
“小姑娘,你跟了我一路难道不累吗?现在我要上山了,山上可是有豺狼虎豹,你要是不想被叼走,还是赶紧回家去吧,省得你爹娘着急。”
李靖樨乍一被人戳破身份,也不恼,笑道:“我听说这羊角山上有位得道高僧,正好今天本姑娘有兴致,不妨就去山上看一看。”
花卿黑了脸,配上那层黑脸妆,乍一看还挺吓人的。李靖樨挺了挺小巧的胸脯,给自己壮胆儿,“怎么,你不许吗?这山还是你家开的?”
“行,你爱跟着就跟着吧,待会儿被狼叼走了,我可不管你。”
说着转身上山。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两人刚沿着山道爬了一会儿,天上突然掉下了几颗豆子大的雨滴,花卿反应迅速,立即从藤箧里拿出事先备好的雨伞,撑开,在雨势变大前遮住了自己。
但二公主就没那么幸运了,她是空手跑出来的,此刻被雨珠子砸在头顶,几乎立刻变成了落汤鸡,“啊呀”一声,就要往花卿伞底下钻。
花卿的伞只够遮自己和背后的藤箧,哪里还有余地腾给她,连忙后退几步,避开她的钻营。李靖樨吃惊地看着她躲开,不忿地大吼:“喂,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花卿撑着伞乜斜着眼看她变成落汤鸡,心里悠哉悠哉地回答:“我不是啊!”
嘴上却说:“谁让你跟着我上来的,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趁着雨还没有变大之前,你还是赶紧回家吧,待会真走不了了!”
她话音刚落,雨真的一下子变大了,还带了一声电闪雷鸣。李靖樨欲哭无泪,忙抱着头躲到一棵枝繁叶茂的松树下面躲雨,不一会儿外袍就被淋湿了,从来没有受过这样委屈的二公主,站在大树下面大哭起来,想疼爱自己的姐姐,想宠爱自己的父皇,哭得更大声了。
花卿看着她仰面嚎哭的惨状,眼皮跳了好几下,站在原地鼓了几下胸口,气冲冲地走过去,把她从大树底下拉出来,把伞呵斥般地交到她手里,“拿着!”迅速得脱下藤箧,让她背在身上,把伞插在藤箧上,一边护了她,一边护了师父的书。
于是,现在的二公主站在伞底下,眼巴巴看着她变成了落汤鸡。
“这雨好像短时间不会停了,我记得这旁边有个山洞,我们去里面避一下雨吧!”花卿拉着她踩着泥泞的山道,往山洞去了,中途这位小祖宗还不慎摔了一跤,嘴巴一张又要委屈地大哭,花卿赶紧把她从泥坑里拔|出来,顶着大雨在后面帮她托着藤箧,一路磕磕绊绊地到达了山洞。
“真是倒霉透顶,好不容易上趟山,还碰上一个拖油瓶!”花卿一边拧着袖子上的水,一边骂咧咧地嘀咕。见李靖樨坐在石头上,肩膀还在一抽抽的,没好气地吼她:“雨停了,你马上给我下山回家,再跟着我,就就把你打晕丢狼窝里去!”
她被那声疾言厉色的吼声暂时吓住了,水汪汪地看着她,此刻天上忽然又打了个响雷,“轰隆”一声,震得山洞抖了三抖。李靖樨哆嗦了一下,“哇”得一声又哭了。
花卿真得拿她没办法了,暗忖这是哪家跑出来的毛孩子,怎么这么娇气?
“行了行了,打雷而已,也值得你怕成这样?”
“你吼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吼过我!”
“行行行,我跟你道歉行了吧,我不该吼你,小姑奶奶,你能别哭了吗?再哭就把山神给招来了,把你拉回去当山神奶奶!”
这场雨足足下了三刻钟才停止,不过,雨停后阳光倒是来得也快。花卿全身都湿透了,在山洞里又冷得要命,赶紧跑到阳光底下晒一晒。李靖樨自己呆在洞里有点怕,也抱着胳膊出来了。
那人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二公主无比惊讶地张了张嘴巴,指着她的脸,
“你……你的脸……怎么掉色了?”
花卿涂得黑脸妆早被大雨冲掉了,脸一下子又恢复了凝脂般的剔透。她本就是一顾倾人城的容貌,此刻固然全身湿透,有阳光照拂着,端得是风流倜傥,如谪仙一样。
二公主觉得头有点晕,以为自己眼花了,闭眼再睁开,那人的笑容却欺近,语气和善了许多,“小姑娘,你真的该回家了,这场大雨之后,你家里人一定很着急,听我的,待会回到山路上,你就往山下走吧,别再跟着我了!”
说完返回山洞背上藤箧,往来时的山道走去。李靖樨不哭之后又恢复了话痨本色,一路小跑着跟在她后面,“你是故意把脸画黑的吗?为什么呀?”“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康阳城的吗?”“你是书生吗?在哪个学院读书啊?明年会不会参加科考?”“我跟你说,我认识很多大官哦,你要是想当官,可以来找我哦!”
对于她的这些问题,花卿一概采取不配合的态度,全程漠视。到了山道上,她停住脚步,用一种凌厉的目光瞪了眼比她矮了一头的李靖樨,将小丫头吓得往后走了三步,“好吧,好吧,我不跟着你了。再见!”一溜烟往山下跑了。
等她跑没影了,花卿这才扭头上山。到了寺里,先换下了一身湿哒哒的衣裳,用炉子烤干,重新穿上感觉神清气爽。清松做了一桌小菜摆在院子里,师徒孙三个就着雨后天晴的美景好好吃了一顿饭。
这时候门被重重地拍响了,清松放下筷子去开门,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施主站在门口。越过他的肩膀看向桌上的菜肴声音很响地咽了下口水,对桌子后面那个瞪着她鼻子快要气歪的人可怜巴巴地道:“我饿~”
出家人一向慈悲为怀。在师父面前,花卿是不可能赶人的。
看着她狼吞虎咽地扒了两碗饭,又自来熟地抱着玄喑大师的袖子撒娇似的摇来摇去,“大师,您真是天底下最好心的人!”又夸清松:“小师父,你也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小和尚!”花卿简直被气了个七窍生烟。
“把手拿开,不许对我师父无礼!”
玄喑大师倒是没有生气,反而一直笑呵呵的。清松小和尚也是头一次被夸可爱,立即又给她盛了一碗饭。李靖樨打了个饱嗝,委婉地拒绝,“呃,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小师父,你做得饭菜简直比皇宫里的大厨还好吃。”
“师父,我先下山了,您需要什么再给我捎信便是,我下次再给您送上来。”玄喑大师笑着点点头,用手势提醒她:“山路湿滑,当心别摔着。”
“我知道了。”说完背着空空的藤箧下山了。
李靖樨一看也赶紧丢下筷子跟了上去,一边追一边转着圈甩手,“大师父,小师父,咱们下回再见哈!”
清松小和尚挠了挠头,“这位小施主,怎么看起来有点面熟啊?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哪儿呢?”
鲤跃龙门 美玉无瑕
花卿被跟踪了这么久, 好脾气快要磨光了。一出寺门她就快步下山, 把那个跟屁虫甩得远远的, 任她在后面着急地大喊大叫:“等等我!等等我!等等——啊——”
花卿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惨叫,心里咯噔一下, 回头就见跟屁虫脚底打滑,从沾满湿泥的石阶上失去平衡摔了下来,沿着陡峭的山道骨碌碌地往下滚。那段山道花卿刚刚走过,知道即便平常走, 也要小心翼翼才不致滑倒。李靖樨下滚的时候拼命地想抓住两旁的绿草,可是那点微薄的阻力根本无法抵抗她下滚的冲力。眼看着就要撞向下面一块坑坑洼洼的巨石,岑杙迅速地冲了过去。
二公主面色惨白一片,身体的弦绷紧,已经做好了拿身体跟大石头比一比硬度的准备。然而, 就在她与巨石相撞前一刻, 一支手捞住了她翻滚的身体,巨大的冲力把两个人都带得往下倒去。
“噼啪!”一声,花卿背后的书箧夹在身体和巨石之间,干藤先是被挤压到一个可怕的形状,随后撑不住全都断裂。这个过程发生得非常快, 只有花卿自己知道, 幸亏背后的干藤起到了一些缓冲作用,否则她也不能保证断得会不会是自己的肋骨。
倚靠在大石上缓了好久, 把失魂落魄的小丫头推起来, 见她两眼发直看着前方, 嘴巴半张,眼神毫无焦点,像吓掉了魂儿似的,心里一惊。赶紧把她按回怀里,轻拍她的背小心安哄,“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哈,现在没事了,你安全了。”听师父讲过人受惊后很容易丢魂,最好第一时间进行安抚,护住元神不散,等她自己觉得安全了,慢慢归位。
大概过了半刻钟,李靖樨胸口忽然剧烈起伏起来,眼睛恢复了一点生气,却满是惊恐。嘴巴一张一合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
花卿继续拍她的背,手指十分温柔,像给猫顺毛似的,“哭吧,哭吧,疼就哭出来!”
半响,终于听见她呜呜呜呜的抽噎声,随后哭声开始变大,变成嚎哭:“哇,痛~好痛!”
花卿松了口气,语气也变轻柔了,“知道痛就好了,来,让我看看你哪里受伤了?”
刚在山道上打滚了好几圈,她现在就跟个小泥人似的,头发上、脸上全都溅满了泥水。花卿拿袖子给她擦干净脸,擦着擦着觉得她的眉眼好熟悉,同样的细眉尾端折出一个好看的山角,同样干净清澈的杏眼底下带两颗卧蚕,心里突得一跳,一下子想到了李靖梣,暗道不会这么巧吧?
小丫头鼻子一抽一抽地望着她,模样脏兮兮的,特别招人可怜。
花卿暂且压住心里的好奇,把她全身都捏了一遍,发现胳膊和腿上都有擦伤,所幸骨头无碍,已经算是万幸了。只是脚踝那里有些肿,大概是摔跤的时候崴到了。她常年习武,懂一些推拿之术,当下给她推了推,“感觉好点了吗?”
李靖樨噙着两条泪摇了摇头,花卿无奈得叹了口气,“你先忍着点,我背你下山去找大夫!”
刚站起来,突然感觉左肋一阵刺痛,她脸色一白,用同侧的手摸到那个地方衣服开了道口子,寻思可能是被书箧的藤划破了,顺便刮破了点皮肉,还好,并不是很严重。
她把坏了的藤箧脱下来扔到一边,坐到大石块上弓着腰,让小丫头从后面爬上来,“坐稳了。”然后沿着山道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花卿感觉自己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腿肚子止不住得打哆嗦。李靖樨几次想要下来自己走,都被她充耳不闻。二公主从来没见过这么犟的人,明明已经脸色发白了,额上虚汗淋漓,还要硬撑,不是打肿脸充胖子是什么呢?
其实,花卿并非想充能,只是她走到一半的时候,就隐约感觉自己对于肋侧的伤势预估错误,那股刺痛感随着下阶的动作愈发疼了起来,被背上的人压着时还好些,只要她稍微离开一下或挪动下位置,她就感觉痛感更强烈,心里虚得发慌。背着她,她还能保持三分清醒,继续往下赶路,如果她下去了,自己会发生什么,她不敢想象。
这种感觉就像身上刺了把刀子,刀子留在身体里的时候还能苟延存活,但是一旦拔|出来,是死是活就不可知了。
当李靖梣听侍卫说在羊角山上把二公主跟丢了的时候,气得脸都白了。刚才下得那一场大雨,她就一直心神不宁,隐约觉得会出什么事儿。羊角山山路狭窄,山坡陡峭,不下雨时都崎岖难走,下了雨山路更是湿滑。靖樨一个人独自在外,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李靖梣不敢再想下去了,当下带着行宫里所有能用的人手到羊角山上找寻。
来到侍卫所说的事发地点,当时李靖樨正被花卿带去山洞避雨,侍卫跟在她们身后走了一段路,由于对地形不熟,加上大雨阻隔视线,侍卫脚底不慎打滑摔到了旁边的一个山沟里。等他狼狈地攀着树根爬出来时,花卿和李靖樨已经不见了。他在附近找了一圈,实在找不到人,雨声又大,即便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回应,无奈之下只好沿原路返回,冒着雨先回来禀报李靖梣。
其实,听侍卫描述的和李靖樨一起的少年形貌时,李靖梣就隐约猜到那个人可能是花卿。只有她会背着藤箧在这个时候上山,而且她的脸黑黝黝的,很可能又是涂了黑脸妆。
按说花卿有武艺在身,又一向心善,即使不认识的人也会尽力保护,她本不该担心李靖樨的安危,但是刚才下了那么大的雨,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她,绝不能让黛鲸出事!
因此,在山道上看到那两个叠在一起慢慢下山的身影时,李靖梣几乎喜极而泣,踉跄地扑上前去,“黛鲸!”
二公主看到最疼她的姐姐来了,心底的委屈化作滚滚的眼泪奔涌。从花卿背上下来,一瘸一拐地扑到李靖梣怀里嚎啕大哭,“姐姐,你可来了,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呜呜!”
李靖梣紧紧抱着她,“对不起,是姐姐来晚了。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给她擦干眼泪:“跟姐姐说,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弄得这么狼狈,你的脚受伤了吗?疼不疼?”
听到姐姐一连串疼到骨子里的关心,李靖樨的眼泪又泛上来,一边哭一边哀嚎自己这里痛,那里痛,李靖梣听不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急得不得了,就问踱过来的花卿,“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卿已经确认了那小丫头的身份,就是李靖梣的妹妹,难怪眼睛眉毛都那么相似。她一手按在腰间,另一只手支着额头,看似无意实则狠狠地点了下太阳穴那根凸起的青筋,惨白着脸笑笑:“都怪我不好,下山的时候走得太快,她追赶不及,不小心脚底打滑,就,从山坡上滚下来了!”
听到李靖樨从山坡上滚下来后,李靖梣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似的,一阵阵担惊和后怕。她红着眼睛一字一顿道:“山路那么陡,那么滑,你竟让她在后面追你?你知不知道万一她有个意外……”
“知道,对不起啊,我也……不是有意的。”花卿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倒像是心虚欠缺了底气,其实,李靖梣只要用心听,就能听出她绝不是在推脱责任,只是想找一些话,来掩盖肋侧的痛意。只是可惜,她处在妹妹劫后余生的后怕当中,根本没有心思分辨花卿声音的失控和失常,只觉得她此时的强颜欢笑分外刺眼,这样的时刻还能笑出来,说明她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李靖梣并没有多么生气,只是心里隐隐有一丝失望,好像曾经认为完美无瑕的美玉,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丁点的瑕疵。尽管这点瑕疵不足以让她丢弃这块美玉,但美玉终究不是从前的美玉了。
后来,她似乎又说了几句责备的话,花卿连意识都有些失控,回答起来就更驴头不对马嘴了,最后索性不说了,只剩下敷衍般的笑。
李靖梣看她这浑不在意的样子,无端生了一肚子闷气,冷着脸拉妹妹下山。倒是李靖樨一再回头张望,似乎还想跟她说些什么,但是姐姐走得急,她也确实有点痛,想快点回去止疼,想着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她伤好了再来找她。云种觉得花卿有些不对劲儿,但是要肩负把受伤的二公主背下山的责任,当下也没有分心去探究。
等回到了行宫,把二公主从车上背下来,一路送进房中。他立即匆匆出门。云栽见哥哥脸色有异,从房里追出来:“哥,你去哪儿?”
云种回来后越想越觉得花卿行为反常,不放心要回去看一看,正要嘱咐云栽帮她同殿下说一声,就见妹妹直盯着他腰侧部位,大惊道:“哥,你也受伤了吗?”
云种疑惑,顺着她的目光扭头,看到自己的腰带下面出现一片巴掌大的血迹,蹙紧眉头像在思索这血迹是哪里来的?
云栽见他一点事儿没有,反应过来,“我知道了,你刚才背了二公主,那应该是二公主受伤了!洇了这么多血,伤口得有多深啊!”
云栽替二公主一阵心疼。云种却一时间脸色大变,连忙推妹妹进屋,“你快去检查一下二公主膝盖以上有没有伤口流血!”
云栽楞了一下,见他神色焦急,连忙说:“好,我马上去!”
她回到屋里,见女医官正在给二公主检查胳膊上的擦伤,李靖梣在旁边坐镇。她连忙询问:“二公主,你的腿有没有受伤?”
“有,脚好痛!膝盖好像撞到了!”二公主苦着脸说。
“那你的左大腿之上有没有伤口?流血了吗?”
“流血?我不知道啊?”
李靖梣听到她如此说,忙替妹妹掀开衣裳,见她的大腿内侧果然有一滩深红色的血,因为有外袍遮挡着,谁都没有发现。
“二公主,你的腿?”
李靖樨懵了,她并不知道自己大腿受伤了。李靖梣见她发呆的模样,赶紧给她褪下裤子,检查了下她的大腿内侧,却意外发现对应的位置除了洇了一块血迹以外,并没有出现任何伤口。女医官见状也过来替她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二公主大腿没有受伤。
“咦?奇怪,那这血是哪儿来的?”二公主其实一直觉得腿上黏黏的,不止是腿上,身上也到处都黏黏的。她还以为是浸了泥水的缘故,刚才看见那团血时,自己也吓了一跳,找不到伤口,又惊疑不定了。
云栽也奇怪了,重复了一遍二公主的疑惑:“真奇怪了,我哥哥没有受伤,二公主也没有受伤,那二公主和我哥哥身上的血是哪儿来的?”
李靖梣脑中闪过花卿那张惨白的脸,猛然站了起来,情绪和姿势上的骤然改变,令她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缓了一会儿,才咬着牙说:“云栽,你照看着二公主,我有件急务要处理。”
鲤跃龙门 晦暗不明
云种从未见过李靖梣如此心慌意乱的样子, 似乎将从小到大学会的那套端庄自持的规矩统统抛诸脑后, 出了行宫没有乘车, 直接跳上了马背,不待坐稳就奋力抽起鞭子, 以最快的速度朝羊角山奔去。
云种也赶紧跳上车头驱动马车,听到车厢里传出咕咚一声,大概是老太医摔了个倒仰,他也顾不得了, 扬鞭“驾”了一声,朝李靖梣追去,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一个青梨,嘘——”
“两个青梨,嘘——”
“三个青梨, 嘘——”
“四个青梨, 呼——”
……
花卿一步一步吃力地往台阶下迈步,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条走过了无数次的山道会变得如此寸步难行。她走一下,停一下,嘘一下, 再数个梨分散一下注意力。好不容易走到最后一个缓坡了, 脚下没踩稳,猛得跌了一跤, 从肋骨处蔓延出的撕痛让她咬牙切齿, 额上青筋都要炸了, 恨不得当场死过去。
原地缓好久,才咬牙爬起来,继续硬撑着往下走。
她不能死,人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她死在这里只会比鸿毛还轻,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呼~呼~五十八个梨,嘶——”
“五十九个,雾草——”
脚下一踉跄,她扑到了前面一个小水坑里,还好这个地方是缓坡,没有像李靖樨那厮一样滚成个王八。只是,手上再无一丝余力可以将她支离水坑。她的眼皮开始下沉,视线一片模糊。
李靖梣,我若是死了,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伤心呢?
你只关心自己的妹妹,眼里可能再也没有其她人了吧!
“小诤,听娘的话,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将来不管遇到任何困难,一定要听师父的话,好好活下去!”
“娘,我好累,我想睡一会儿!”
“不要睡,爬起来,爹爹和娘亲都在看着你呢!”
“可我好累啊,我走不动了,呜呜呜呜……为什么所有人都有亲人疼,只有我是孤家寡人一个。娘,我好难受,你在哪儿?我好想你!”
昏沉的意识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双包含了无限温情的眼睛,殷殷地注视着她,那是娘亲的目光,她努力地朝前伸出手,想抓住那片光明,意识却渐渐止于黑暗。
“阿诤!!!”
李靖梣心口像被人拧了一下,双脚一软扑倒在山阶上,“花……花卿!”捂着心口缓了一缓,扶着膝盖站起来,继续往山上跑。
还未到达与花卿分手的地段,就在缓坡上看到一片鲜艳夺目的红,沿着石阶往上,点点滴滴,找不到源头。
她的眼睛似乎承受不住这样触目惊心的颜色,登时漆黑一片,追上来的云种见她嘴唇发白,目光也失了焦点,似乎要往后仰倒,连忙托住她,劝道:“殿下莫慌,这水洼旁边有拖行的痕迹,呼~呼~,花卿姑娘多半是被人救走了!”
被扶着坐在台阶上休息了一会儿,李靖梣眼前不再是一团漆黑,变成一片朦朦胧胧的雪花白。懊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胃部痉挛似的往外冒酸水。她把头埋在膝盖上缓解身体的不适,手无力地去推旁边的云种,“马上下山去找人,去医馆,医馆找不到就去客栈。”
“殿下,你?”
“不必管我,我没事,你快去,我在北城门口等你消息。”她的声音因急切有些失真。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