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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这是军心已经乱了,越中和周小山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孟然,期待他下冲锋的命令。
孟然瞥了眼半里外的那座最高的山坡,摇摇头:“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别的坡都在准备了。”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擅动。”不容拒绝的口气。
周小山气不过,拍了下地。这时西南军的冲锋号子响起,埋伏在山坡后的骑兵从四面八方杀了出来。将本已伤痕累累的北疆军冲成了好几截。
“这奸贼!”
意识到遭人出卖的涂远山,突然拔出剑来,独领百骑往东面最高山坡上冲锋。
程公姜的指挥台就落在那里。
此刻看见“老朋友”冲了过来,程公姜毫不犹豫地又下令放了第二波箭雨。涂远山身后的铁骑一匹一匹地倒下,仍未吓退他冲锋的进程。直到又一波更密集的箭雨“促促促”袭来,手下拼死将他扑下了马,滚到一旁,就听见二人的坐骑轰然倒地的声音,回头一看,两头畜生已然被扎成了刺猬。
涂远山大怒,还要往前冲,却被手下死死抱住,“侯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撤吧!”
远远看见这一幕的周小山暗自心惊,又不禁后怕,“程公姜这老狐狸,到底埋伏了多少人?”
那孟然静静观察着场中形势,像一只伺机猎食的豹子。
只见西南骑兵来回冲杀的同时,步兵也从四面八方有序进场,片刻功夫就编织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北疆军团团困在其中。
北疆残军组织了几次突围,但是每当包围圈快被冲散的时候,就有援兵从山坡上冲下来,堵住突破口。包围圈越积越厚,而圈内可以移动的范围也越来越小。
而且,这包围圈并不是固定不变的,它以巨石阵为圆心,在缓慢地旋转,像一个巨大的滚动的圆盘。这样做自然好处多多,既能威慑敌军,也可能更方便地调集山坡上的援兵,查漏补缺,弥补破绽。
孟然盯着最高山坡上的指挥台,那里是整个圆盘的心脏和眼睛。主帅挥舞着手中的五色旗帜,调动人马,发动攻势。两堆巨大的火炬把坡顶照得犹如白昼,使场中所有士兵都能清晰看到指挥台上的一切。
他缩了缩瞳孔,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他把周小山等几个将领都叫过来,聚在一块,火把照着,在地上画了个圆圈,然后在圆圈的正南方和西南方分别放了一大一小两块石头,正好暗合了指挥台和他们目前所在的方位。
“听好了,待会下场时,我们的目标是,推动包围圈,从西南转到正南,回头杀上指挥台,直取对方中枢。”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石头演示,只见那枚小石头先是被压到了西南方向的圆线上,然后沿着圆弧慢慢往右移动,在正南位置稍停,突然跳出圆圈,扣在了后面的大石头上。
众人都微微吃惊,因为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是要从背后偷袭。但是从程公姜屡次举旗,都未调动左右两座山坡上的兵力来看,他早就对偷袭有所防备。这一计是不成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暗得不成,他竟然敢来明的。
这一计连周小山都忍不住叫绝,程公姜肯定料想不到,这包围圈其中的一环,实际是针对他们而来。由指挥台正面杀上山坡,绝对比背后偷袭更加出其不意。同时也更加刺激。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程公姜脸上又惊又怖的表情了。
“但是在这一计之前,需要有人从背后佯装偷袭,吸引住左右两侧山坡的主力。”
众人都点头,表示赞同。越中道:“我可以去。把两侧山坡上的主力引出来,给大家正面上营造机会。”周小山闻言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孟然继续道:“那么,程公姜身边就只剩了指挥台周围的五千人马。这五千人是我们能否成功杀上山的关键。”
众人都皱紧眉头,这确实比较棘手。虽然他们能够出其不意地杀到山坡脚下,但是这居高临下的五千人马无异于一道堡垒,牢牢将指挥台护在里面,不容易去除。
该怎么办呢?
这时,孟然又拿起那块小石头,重新放在西南位置,沿着圆弧往左,滑到了正西方。
周显山不解:“这什么意思?这不是离指挥台更远了吗?”
孟然先没有回答,而是抈了一根小树枝,放在了东南方向,同样沿着圆弧往左,滑到了指挥台的正前方,“这东南角是包围圈最弱的一环,倘若它转到了指挥台的前面,被敌军冲破的话,后果不堪设想。程公姜肯定会派兵增强这部分的包围。哪里的兵更合适呢?”
周小山立即明白了,“他为了堵住包围圈,肯定会派指挥台的兵力下来围堵。这样,上面的兵力肯定就没有五千人了。”
“对,等到指挥台的兵力下山后,再往右转,当我们来到正南方,到时再杀上山去,面对的就是一座空城。”
“妙啊,此计甚妙!”周小山连连抚掌。
但是,迅速有人发表质疑:“如何能操纵包围圈向左转,再向右转呢?程公姜启会听我们的话?”
孟然笑笑:“这就要看我们的本事了。等我们下场时,先在左边留个漏洞。为了去堵这个漏洞,必然是两边最近的士兵先过来围堵,身后的人再跟上补我们的缺。这就成了谁跑得快,圈子自然就听谁的。连程公姜也得跟着走。”
周小山砸拳道:“这个我在行。论跑得快,我们西北军还没怕过谁!”
“好了,这就是我们这次行动的所有计划,我再复述一遍。”
“首先,越中领一千人马从背后偷袭,吸引指挥台两侧山坡的大部分主力。”
“其次,我们下场,先往左移动,带动东南角的弱旅来到指挥台的正前方,停住,等他们坚持不住,指挥台的五千人马下来增援,我们再往右移动。转到指挥台的正前方。杀上山去。”
众人在山坡上列好队伍,孟然专门交代越中:“尽量把声势弄得大一点,吸引的人越多,对我们就越有利。”“是!”
周小山:“我们什么时候下场?”
孟然瞄了一眼指挥台的旗帜:“就是现在。”说完率先冲下山坡。周小山忙跟着,边跑边问:“对了,孟将军,我还有个疑问,要是这个大圈圈转着转着,北疆军投降了怎么办?”
“不会的,只要一息尚存,涂远山就不会投降。而且还有越中在后面偷袭,我让他们把动静弄得大一点,也是要给圈中的涂家军一线希望,让他们不会轻易投降。”
“卧槽!”周小山快要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我以前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我姐,一个是我爹,现在再加你一个!”
“废话少说,这是场硬仗,集中注意力!”
“诺!”
然而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顺利。
当孟然率余下四千人马赶至包围圈外围时,不意料,山坡后的人马竟然提前动手了。不知谁大喊了一声:“援军来了!”包围圈中的那些落水鹌鹑似的败兵,忽然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集体清醒过来,咬牙切齿,争相冲杀。战斗力简直提升了十倍不止。
而圈中的涂远山似乎也发现了东南角的薄弱环节,调了重兵前去突围。程公姜为了稳住局势,提前让指挥台的卫兵下场,去堵东南角的缺口,但似乎兵力还是不够,指挥台前出现了好大一块空缺。孟然见状立即调头:“此时不去,更待何时。”率军冲过去,抢在其他援军之前填上了缺口。速度快得让人叹为观止。
惊喜来得实在太突然,周小山都有些飘飘然了。然而他还没高兴多久,作为东南角突围不成的报复,他们所在的正南方向,就成了涂远山集中兵力突围的第二攻击点。周小山感觉到了炼狱般的压力和考验。乃至根本腾不出功夫,转身杀上山坡。
几次差点扛不住,转顾孟然向他暗示:要不干脆放开包围圈,让涂远山攻上来,杀了程公姜那老匹夫?
但是那姓孟的视而不见,反倒像发了疯似的跟那同样发疯的涂远山杠上了。带头打退他一波又一波的进攻。这下倒好,那批指挥台的卫队反倒腾出空来,又撤回了山上。对峙了长达两刻钟,涂远山是被打回去了,但他们想要偷鸡的也偷不成了。士兵们也多有伤亡。简直亏大发了。
凑到身前咬牙切齿地找他算账,“姓孟的,你究竟怎么回事?”
孟然边格开一柄刺来的长矛,边道:“你没听出来吗?山后的那波动静不是我们的人!是北疆的伏兵。如果现在拿掉程公姜,只会让他们里应外合,放跑涂远山。孰轻孰重,你掂量清楚!”
“那现在怎么办?”
“你往山坡上看!”
“看什么?”
“程公姜旁边还坐了一个人。”
周小山往坡上一看,果然,他旁边坐了一个身穿红色蟒袍,头戴翼善冠的年轻人,心里咯噔一下,“是诚王!”
孟然点点头,“指挥台的卫队现在已经损兵折将,人数不满三千,为了确保皇子的安全,防止再次偷袭,一定还会调兵上去。”
“你的意思是……?”
“我们这一队是从神武军驻守的山坡上调下来的,只要确保占住位置,离指挥台最近,当然会是我们!”
果然,当涂远山见南面突破不开,又去主攻另一方向,坡上迅速跑下来一个人,要求他们速速上指挥坡,保护诚王和指挥台的安全。周小山喜不自禁,忙压低头盔,领兵上了山坡。大概他们在山脚下抵抗敌军时表现太好,山上的人对他们全无设防,只是疑惑他们大多穿着西南军的装备,并非事先以为的神武军主力。但是既已上坡,断没有再下坡的道理,反正都是自己人,也就将就着用了。于是众人就围着指挥台散开,咫尺之外就是程公姜和诚王的身影。那孟然一面剧烈地用鼻息匀着气,一面将手静静握在了腰刀上。





鲤跃龙门 擒贼擒王
而在此时, 程公姜转首过来,目不转睛盯着孟然。忽而兴致勃勃道:“我麾下何曾添此员大将?”周小山心跳快爆炸了,却见孟然面不改色, 转身道:“卑职乃巩义将军麾下千夫长于亮。”
程公姜:“于亮?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孟然:“卑职年初才刚入伍,之前一直随军押运粮草,后来因为帮巩将军驯服了一匹烈马, 故而被提拔为百夫长,因为千夫长去职,又暂代千夫长。”
程公姜恍悟, “哦,原来是你!”继而目露欣赏之色,“之前我听兵营中有这号人物, 一直未曾得见。竟然就是你。”说着对左右笑笑,“这巩义不仗义啊!麾下藏了这么块瑰宝,也不拿来示人。”
众人虽没一个认出他的,但都配合着主将而笑。
程公姜忽而严肃下来,品评道:“如此良材, 加以时日, 可为上将军!”
孟然抱拳道:“多谢侯爷谬赞!”
这程公姜向来是爱才的,捋着颌下那绺尾端往外翘的美髯, 笑着摆摆首。有心要提拔他, “待会鸣金收兵, 本侯的卫戍就由于亮将军守护如何!”
“多谢侯爷抬爱, 末将定不辱使命!”
“那老夫今夜可安枕无忧了。哈哈哈哈…”
周小山完全傻眼了,他哪里知道, 这孟然看似憨厚朴实, 实则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七窍玲珑心, 在来得路上和那支西南军相遇时,他便把队中某两个人的对话听了去。其中有一个便是叫于亮的,是个吹牛的狂生,说起自己如何救巩义将军于堕马危难之间,又说巩将军已经给了他准信,这次倘若立了功,必会在程公姜面前举荐他做参将。这于亮是谁他不晓得,但救巩义之事想必不是子虚乌有。利用这种半真半假的事实打一个信息差,是他多年前从某个人那里学来的手段。此招无论对高级将领,还是低级兵卒都有效,而且屡试不爽。因为所谓的“事实”一半是自己提供的,一半却是对方脑补的,人对自己根据“事实”而“合理推断”出来的东西往往深信不疑。包括他自己也难以免俗。
程公姜现在已经在心里建立起了对他的一套完整印象,在知情人戳破之前,他会一直深信不疑。倒是周小山不知内情的,瞥眼那程公姜那如获至宝的热忱模样,鸡皮疙瘩都跳起来了。觉得孟然一定给这老家伙吃了什么灵符,不然咋这么“蠢”呢。
山前山后的战斗很快平息。北疆兵尽数投降,清点战俘时,发现还是走脱了涂远山。程公姜欲派一支骑兵前去追捕。这时诚王主动请缨率神武军出击。程公姜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又多拨给他一营兵马,辅助他擒贼。
“侯爷是故意放跑涂远山的吗?好让诚王有机会拿下这一功劳?”回军的路上,那孟然忽然道。程公姜闻言捋了捋胡须,大笑道:“知我者,于亮也!”
并不讳言道:“这十五岁的毛娃娃,立功心切,你不让他出击,他怨你不给他机会,你给他机会,他自己又抓不牢。还不是辛苦了咱们这些人,把刺先给他拔了,随他怎么舞枪弄棒去。”
孟然道:“十五岁不见得就这么不中用吧?”
程公姜瞥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话颇为玩味,道:“那是自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龙生九子各不相同。轮到谁就是谁的,这就是命,非人力所能干预。”
“程侯爷,因何发此感慨?”
程公姜听到这个声音,脖子一阵寒凉,立即勒马急停,“是何人?胆敢装神弄鬼?”
四下里并无人影。他忽然注意到四周的山形轮廓,已经不是最初走得那条路。立即叫道:“梁渠!梁渠!”
梁渠是他的贴身侍卫,早已被孟然寻个由头控制住了。当然不会有回应。
“定南侯,梁渠在后面。”
“把他叫过来!”
孟然岿然不动,反而越靠越近。程公姜意识到什么,忽然调转马头,猛磕马腹,就要往山上逃。然而刚跑出没几步,一支□□急速射来,马头应声倒地,程公姜重重摔抢出去。头盔震落,甲胄在冷硬的地面上滚出哗哗的声响。等缓过痛来时,数道刀刃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你们究竟是何人?”
周小山一把揪起他,往回拖拽,拖到孟然面前。就在这时,隐于孟然高大身躯后的那个影子,轻轻地磕了下马腹,绕到了他的跟前。摘下斗篷,似笑非笑道:“程表叔,别来无恙!”
程公姜瞪着双眼,反复确认,突然惊悟,“原来是你,你竟然没死!这一切都是你的计策。”
那人笑了笑,“让表叔失望了。”
程公姜喘息稍定,沉了沉思,立即表明态度:“殿下既然平安无事,这朝廷自然还是……”
李靖梣不待他说完,道:“该我的谁也拿不走,就不劳表叔操心了。”
“殿下!”程公姜挣扎了一下,“老臣事前并未做任何不利于东宫之事。只是事急从权,迫于无奈而已。”
周小山暗地里鄙夷这个老家伙,竟然把下场捡便宜说得这么忍辱负重。
“表叔不必急着表明心迹,孤也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要讨债的话,断不会讨到表叔头上来。”
“那你……”
“孤只是想借表叔的帅印和兵符一用!”
程公姜闻言愣住,周小山立即将他全身扒了个遍,取出一枚蓝布包裹的西南帅印,和一枚卧豹形状的兵符。
李靖梣拿到帅印和兵符用火光一照,确认无误后,齐齐交到孟然手中。
“传西南大将军定南侯军令,领五万兵马,包围神武军,活捉诚王!”
“诺!”
程公姜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感觉双膝一软,像有厉鬼从地里钻出来,抓住他的双脚,将他拼命往地狱里拽。
“殿下如此明目张胆地拖西南下水,是要陷臣于不义,要陷西南于绝境!老臣誓死断难相从!”
说罢竟要夺刀自刎。
“表叔若是想死,没人会拦你,不过,忘了告诉表叔一声,表婶和几位表兄表弟,目前也在孤手中。他们的性命,还要表叔顾全。”
说罢,丢给他一条帕子,上面是程夫人杜若竹用血写就的求救信。
“你!!!”
李靖梣冷笑道:“趁表叔讨贼之际,孤派人专门去了一趟表叔的老巢,把表婶接过来和表叔团聚。表叔若识时务,自当顺应天命,尚可保夫妻周全,全家团圆。不然,”她话锋一转,指着孟然道:“孤有大将,三年内必领兵踏平西南,撅尔祖墓,将你销骨!到时,表叔就说不上话了!”
那程公姜下意识地看向孟然,那双初见就觉得无比熟悉的眼睛,正如猛虎一般紧紧盯着他,似乎下一瞬就要扑向他,咬断他的脖颈。
“你……你到底是谁?”
李靖梣不屑地调头离开,交错时,对孟然道:“告诉他,让他彻底死心。”
“诺!”
孟然跳下马来,越过他的耳边,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了一个名字。
那程公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阔步而去,翻身上马。表情像见了鬼似的。周小山忍不住好奇,“他说了啥?”程公姜没有说话,但此后确实配合了许多。
两个时辰后,诚王满身狼狈地被捉了来,看着在桌前端坐的程公姜。破口大骂:“无耻老贼,你敢背后伤人,设计害我!倘若父皇知道,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程公姜没有说话,倒是旁边一个文书样的人开口了,“诚王殿下稍安勿躁,这是一封认罪状,请你先签字画押。”
诚王简直气疯了,“什么认罪状?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文书不急不缓地把认罪状铺到他面前的地上,笔和墨摆在旁边,蹲在他面前道:
“皇太女还在位时,诚王府便和潘遂庸一系结成私党,以权谋利,妄图颠覆东宫,谋求太子位。其中诚王府幕僚多次在府中发表大逆不道之言。每一笔都有证可考,这是其一。其二,皇太女身陷北疆时,潘遂庸曾暗中联络私党,捏造罪名诬陷朱豫安、暮云种两位将军,使他二人去职,诚王府趁机推自己人上位,妄图控制京城兵力,阴谋逼宫。其三,当年谭太傅去职时,今上曾勒令各王府停止收受下头官员孝敬,但诚王府多年来未曾收敛,用收来的钱大修文学馆,豢养宾客,为己谋利。还有其余诸罪,这里就不再细述了,纸上都记得清楚,诚王请签字画押吧!”
诚王只看了眼那白纸黑字,一把抓烂丢在他脸上,“你们想将诚王府一网打尽,想将拥戴本王的所有人都铲除干净!说,是谁派你来的,是不是敦王?!!!”
那人闭眼接到了掉落的纸团,也不气恼,到桌上重新拿了一张,重又铺在他面前,“别担心,这里还有。”诚王再想撕毁,却被身旁两人钳住手臂,不能动弹。
程公姜还是一句话不说。诚王骨头被扭得啪啪响,却仍咬着牙抵死不从,“你们休想让我签!我宁死也不会签的。”
那文书道:“你签不签结果都是一样的。因为这是东宫的意思。”
那一瞬间,诚王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程公姜的不表态已经是表态。左右的人明显感觉他的胳膊松了,像一瞬间失掉了所有力气,眼中那层坚固的东西,像被宣判了死刑般,开始逐渐崩溃、崩塌。直到眼眶中盈满了泪水。
听说诚王拒绝画押,且拒绝进食,李靖梣只当听到了一件与己无关的毛皮小事,充耳不闻。那看押的军差约莫猜测她是责备自己办事不利,有心表现,回去后想了个办法,从郎中哪里找来根管子,命四五个人控制住他全身不动,从鼻孔里给他插进胃里,学做病人那样逼他进流食。诚王不堪羞辱,以头触墙,但都因为及时救助,未能死成。
“你再不听话,下次我就从腚门子里给你插进去!郎中可是说,这样‘进食’同样死不了。”李靖楠额上青筋凸起,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但凹陷的双眼却瞪不出一丝威力。
“不过话说回来,你死了更好,你死了你那当贵妃的亲娘,百年后就会被扔进乱葬岗里,随便挖个坑给埋了。没人送终,没人尽孝,孤魂野鬼没着落。连那裴贵妃下场都比她好。你活着也是受罪,还不赶紧去死,免得脏了东宫的手!”说完竟劈面给了他一掌。
诚王被打到口水横溢,看他时双眸红透,眼里尽是杀机。但是此后他开始乖乖进食,虽然每次进食都会有大半吐出来,但是他开始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他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走出这里。
就这样挨了有将近十天,每天那些押差都以折磨羞辱他为乐,看见他不反抗,拳头挥得更硬,越打越上瘾。有一次他被打得受不了了,趴在地上求饶说:“我画押!我画押!”等那些人把纸丢过来时,他又往上吐了口水,又招来了这群变态更凶狠的毒打。
甚至到后来,他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坚持,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不如一死了之。
这天早上,那几个军差破天荒地没来骚扰自己。但是也没来给自己送吃的。到了晚上他饥饿难忍,便早早睡了过去,在梦里他看到了母亲,在焦急地找寻自己。流着眼泪哭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在墙角蜷缩成一团,因为饥饿全身一丝力气也没有。突然听到那几个军差在屋外商议,“这几日殿下对这厮突然开始关切起来了,今天早上甚至还问到了他的吃食,我只是随口敷衍了句,这小子金尊玉贵,吃东西有些挑,她就说可能是水土不服,明个要请个郎中给看看。这郎中要是来了,不定会发现他身上的伤,殿下要是问起来,怕是不好应付。不如咱们放把火,把这儿给烧了,就伪造成这小子趁看守不注意,自己要寻死点着了屋子。到时殿下若问起来,咱们也好交代。”气氛陡然沉默:“这主意虽好,但那小子万一叫起来怎么办?万一惊扰了人,又没死成,岂不坏事。”“不妨事,我今个一整日没给那小子吃饭,他现在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哪会有力气叫!”“哥们想得周到,那咱们就这样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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