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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他们?你是说……那些奸佞?”
王中绪道:“等着吧,明天早上这京城的大街小巷,到处都会是这种字条。到时谁是魑魅魍魉还不现出原形?!”
这时有脚步声靠近,二人连忙禁了口,却是那翰林院大学士郝晟。他留在最后草拟诏书,比谁都晚走,如今却又匆匆忙忙撵了上来,一副大祸临头的架势。
“他慌什么?”
“当然是慌着去通风报信了!这郝晟是廉王的表舅爷,廉王也是目前唯一能和温王争一争的皇子,今上连夜把他召来,给温王草拟立储诏书,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付明启“咝”了一声,牙根都凉了。
“不立敦王,是不想耗费太多时间在百官争议上面,温王、廉王随便取一,立谁都能说得通,但既然要立温王,就不能给廉王半丝机会,这也是在打压争议。这一切都表明,他们是真急了!急到必须马上确定太子的人选,不容半分拖延。”
顾冕嘴里呷着一丝笑,“这恰恰说明我们卡住他关节了。”
随后又对着那传信使嘱咐一二,拍拍他的肩:“去吧!”
次日天刚亮,温王李靖桥就大哭着入禁中,向今上自诉冤情,“儿臣从未阻挠皇姐进城,请父皇明鉴!”原来昨夜寅时刚过,有一伙自称“义士”的匪徒,在温王府外大喊大叫,并用木头撞击温王府大门,声称要“诛奸佞,清君侧”。温王吓坏了,一直到天亮才敢出门。派人去步军衙门报案,听见满街老百姓都在议论说温王即将被立为太子,他就是阻挠皇太女进城的奸佞。温王虽说有过短暂的继位念头,但不意味着他会为了皇位豁出命去。西南军已经杀到城下了,摆明了谁当太子谁就是阻挠皇太女进城的元凶,今日是撞府门,明日不知还会有什么,他小小年纪能有几分胆量,吓得不敢上朝。幕僚们甚至怀疑是廉王府使得手段,这个时候推他出来当冤大头。于是赶紧集合起来让他去推辞太子位。
李平泓听完他的叙述,怒其不争,一脚将其蹬翻在地。下令让刑部彻查这伙匪徒来历。然而刑部和大理寺联合追查了一整天都毫无消息。反而闹得整个京城人心惶惶。郝晟草拟的立储诏书下达礼部后,竟无人敢宣读,礼部超过一半的人称病在家,原因无他,皇太女真的在城外现身了,并且绕城骑马走了一圈。并非外界传闻中的被程公姜挟持。这个时候再和新太子扯上关系,不是摆明了要跟城中的奸佞同流合污吗?
京城中越来越流传一个说法:据说皇太女身陷北疆也是遭小人构陷,幸而上天保佑,皇太女大难不死,本想立即回京面见今上,谁知又被奸佞阻挠。他们明着不敢跟皇太女抗衡,就暗地里玩阴的,派出神武军表面上想剿灭北疆军,实际上是想趁此机会杀掉皇太后。幸而程公姜深明大义,及时勒马回头,没有受小人的唆使。改为护驾勤王。诛除奸佞,以清君侧。城中百姓凡事不欲与奸佞同流合污者,可在门楣正中挂一只灯笼,勤王兵三天后进城看到灯笼会对该户人家秋毫无犯。不挂者视同奸佞,人人得而诛之。
一时之间,京城家家户户门楣上尽悬灯笼,夜晚从城楼上望去,一盏盏亮者萤烛之光的灯笼连成一条条飞舞长龙。比中秋月圆的花灯会还要壮观。
“殿下这招悬灯计,实在是高明!不仅安定了城中人心,也让那当权者看一看,这世道人心究竟在何处!”顾冕笑道。
李平泓在宫城上看到了这样的景象,气得几欲昏厥,大骂道:“朱谏之在哪儿,马上通令全城,敢悬挂灯笼者,都以谋大逆,就地斩首!”
这时连朱谏之都知道,民心已经不在他们这边,如果真像李平泓所言,把所有悬挂灯笼的人家全都处死,那么不用等到三天后西南军攻进来,城中百姓就先要暴动了。
他当然也知道李平泓说得是气话,如果不让他把气发出来,后果更不堪设想。于是在收到命令后,立即应诺,但是却并不执行。
李平泓回宫后,感到头一阵阵发昏,在完全昏厥前,他猛地扶住蔡崖胳膊,“快去,叫姜美人。”





鲤跃龙门 定乾坤(二)
听说皇帝病危了, 潘遂庸带着温王李靖桥直入禁中。这个情形和当初李平泓托孤谭玄镜,带皇太女入禁中的场景一模一样。众臣心中都有些忐忑、不安。
同时对这件事也有了新的理解。
事情真如传闻那样,皇太女是被奸佞阻拦进城的吗?皇太女拿回储君之位既然是合情合理, 为什么又不惜带二十万大军兴兵围城?把皇帝气吐了血?
即便是最中立的老臣,也在空气里嗅到一丝兵变的味道了!
敦王得知消息在府里急得团团转。他刚在守城战中挽回了一点圣心,又被李平泓果断地踢除了继位资格。如今反倒被一个瞧不上眼的温王欺到头上来, 岂能甘心?想起之前他还嫉妒诚王有资格带兵, 巴不得他有去无回。现在如果诚王这张底牌还在的话, 他还不至于这么被动。温王?温王他凭什么?就凭他潘遂庸一句话, 一个贱婢生的孩子, 也能继承大统?他可曾为玉瑞建立过尺寸之功?
他一咬牙一跺脚, 决定铤而走险, 对幕僚道:“把咱们在京城的人手全都集中起来,听候本王的调遣。”自从捏住诚王的把柄后,他便在京城私养了一批人手,全挂在诚王文学馆的名义下养着, 就算李平泓都没有发现这些人的存在。
“殿下这是要准备动手?”
“现在神武军的人马大部分都在外城, 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吗?”
“可是……”幕僚们仍有疑虑,这时一名手下来报,
“殿下, 宫里传来旨意说所有皇子必须在卯时之前入宫。”
“是皇上下得旨, 还是潘遂庸下得旨?”
“这个属下不知。”
众人心中均感惶然, “这个时候宣诸皇子进宫,莫非是想为温王上位铺路?”
敦王拍案道:“哼!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 这皇城就真是他潘遂庸一个人说了算了!”
当八百兵勇全都聚在敦王府的时候, 敦王府的大门忽得被人敲响了。敦王示意手下去开门, 进来的是永春宫的范媛。
“你怎么跑出宫来了?”
范媛满脸惊慌,“娘娘说,皇上病危,温王和潘遂庸趁机把持了皇宫,要把所有皇子都骗到宫中软禁。娘娘让奴婢来通知殿下,千万要小心,不要遭了暗算。”
“果然如此!”诚王恨得牙痒痒,“你回去告诉母妃,我会小心行事,绝不会让他得逞。”
范媛咽了口唾沫,“另外,娘娘还让奴婢告诉殿下,西华门的守卫已经被我们收买了,殿下进宫后若觉不对,可从西华门潜逃。”
“当真?”敦王求之不得,当下趁着夜色尚黑,便领了八百兵勇悄悄赶到西华门。范媛过去对了暗号,西华门果真大开,敦王刚要领兵进入,手下忽然拦住,“殿下小心,当心有诈!”
敦王摆手道:“别人信不过,本王的母妃还信不过吗?”
于是当先一骑入了宫门,余众见状连忙跟上。一直到八百兵勇全部入了宫门,大门又静悄悄地关上。部下们见无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所有人听我号令,莫管其他,直接包围尧华宫。”
敦王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众人见他神兵天降的样子了。磕下马腹,往尧华宫直奔而去。一路上都未受到阻挠,敦王不觉皱起了眉头。一直到了尧华宫门口,几个宫女太监见到大军袭来,纷纷惊慌遁逃,敦王这才有了一丝偷袭的快感。命兵勇将尧华宫团团围住。他带了一队兵勇阔步迈入院中。看到灰蓝天光中,那仰望了无数次的“尧华殿”匾额,精神不由为之一震,胸中激荡起前所未有的狂喜和兴奋。
从今往后,这里便是属于他的了。
只要他从李平泓那里“合法”地拿到了皇位,什么温王,什么皇太女,通通都是叛逆。等朝廷的六十万大军一到,二十万西南军还不乖乖投降?他要让天下人都瞧一瞧,这皇宫究竟是谁说了算!他要让之前所有不看好他的人通通闭嘴!他都要在今天,将这些年他们母子所遭受的所有不公平待遇和冷眼,当着李平泓的面,统统地讨回来!
突然,那匾额后冒起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手扯强弓,“嗖”得一声正中他的前胸。
敦王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望着那扎在胸口的洁白的毛羽,做梦似的想让自己醒过来。又是一箭,从他的指缝间穿了过去,箭簇从后背越出,带得他前胸一弯,一股令人窒息的腥甜从喉咙深处瀑涌出来,他干呕了一声,跪了下来,想抓住点什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在他手心渐渐流失。那支透心而过的箭簇带走了他的所有的幻想与希望。他倒在地上弓成个虾米,像癫痫似的剧烈地抽搐,直到一动不动彻底死去。
潘遂庸紧紧握住了温王的手腕,强迫他把这一幕牢牢记在心里,“殿下,你要记住,这就是谋逆者的下场。敦王如此,将来皇太女也会如此。”
“不,不,我害怕!”温王吓得掉出了眼泪。
“你不能害怕!你也没必要害怕!皇上已经为殿下安排好一切,你只需要按照你父皇交代的当好一个合格的君王,便永远没有人能伤害你!老臣言尽于此,还望温王不要辜负皇上的重托。”
经过一场干净利落的屠杀,那群龙无首的八百兵勇很快被埋伏在周围的皇家卫队消灭干净。
“崔将军,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潘遂庸将那枚足以以假乱真的神武鹰符,交到崔云良的手中。后者点了点头,命人将敦王的尸体搬走,率领神武骑兵往城楼赶去。
“殿下,神武骑兵营主帅崔云良遣人送了信来,说是宫中发生了兵变,敦王率八百兵勇控制了皇宫,希望殿下能领兵进城清扫叛逆!”
顾冕并未表现出多么热衷:“这敦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谋逆?他哪来的兵勇?”
来人道:“听说昨晚皇上昏倒了,特召了温王进宫。敦王不肯屈居人下,所以铤而走险。至于那八百兵勇,都是挂靠在先诚王文学馆的学徒。”
李靖梣微微蹙眉,“消息可靠吗?”
“真假参半。不过,咱们的人的确看到敦王天亮前率千人队伍进入了皇宫,目前皇宫大门已经封锁,还没有其他消息漏出来。但是外面的大臣都慌了。”
顾冕:“殿下请三思。城内守军起码有六万,这崔云良找谁平叛不好,为何偏来投奔殿下。这崔云良可是诚王的人,我看此事八成有诈。”
来人道:“这会不会恰恰说明,皇上和温王都被控制住了。如果他不找皇太女平叛的话,在舆论场上会非常被动。”
李靖梣合上书本,“信在何处?”
来人把信交给她,并且还附上了一个巴掌大的长匣子,李靖梣先是拆开了信,阅毕眸光一敛,快速启开了长匣子。一枚用黄布围裹的铜制雄鹰便出现在眼前。雄鹰通体玄黑,目光也是黑色,展开的翅膀比身体还长,掂在手上比同等的石块还重,冰凉的温度显是青铜铸成。鹰翅和后背上刻有三十字错金铭文,分明写的是:“神武鹰符,右在君,左在将,凡兴兵披甲,用兵五十人以上,必会君符,乃敢行之。”中间有条细缝从鹰首一直延伸到鹰尾,紧紧咬合在一起,显是已经合符的事实。
“这是神武鹰符?”顾冕惊讶地看着她。
李靖梣点了点头。顾冕不可思议,他只在图纸上见过神武鹰符的模样,却从未见过真实的,此刻难免怀疑,“能否让臣一观究竟?”李靖梣便把鹰符递给他仔细观摩,顾冕掂了掂分量,“这物可是真的?”
李靖梣:“应该是真的,我小时候在父皇那里见过一模一样的鹰符,只不过那时仿佛更重一些。”
“殿下彼时年纪尚小,觉得重也是理所应当。”
顾冕观摩完毕,郑重地把鹰符归还,又谨慎道:“执掌神武鹰符就等于执掌了城内三万神武军,殿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靖梣想了想,不愿隐瞒他,道:“这城内毕竟还有六万守军和数十万老百姓,能不动干戈就不动干戈。再者,上一次放二十万边军进城还是清宗时期,后果你也看到了,孤不想在自己手上再开这条口子。”
顾冕:“殿下的意思还是想利用这神武军?”
李靖梣点点头,“孤想去试一试。何况,这样好的平叛机会,孤不想错过。”
顾冕知道凡是她经过深思熟虑的事情,就再难以更改了。
“殿下既然做了决定,老臣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只一条还望殿下能够谨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莫为小节,损失大勇!”
李靖梣点了三千兵马进城,崔云良果真如事先约定下放了城门吊桥。望着那古老厚重的城门在眼前“咯吱咯吱”地开启,李靖梣问了越中:“怕不怕?”
越中摩拳擦掌,“怕什么?这吊桥咱们又不是没跳过!管他刀山火海,闯就完事了!”
李靖梣笑道:“进城之后,你即刻去联络云种和朱豫安他们,按照咱们事先说好的办!我的安危暂时不用考虑,有凉月他们负责!”凉月敞开无牙的嘴,点点头,“越将军放心去吧,一切有老奴殿后。”
不多时,门洞里响起一骑干净利落的马蹄声,崔云良通身着银色甲胄,头盔上的雄鹰眉庇咄咄逼人。单骑穿过门洞,跨上吊桥,一双狮子眼紧盯着李靖梣,也不下马拜见。越中看到他腰间的佩剑竟有三尺长,手下意识地就按在了剑柄上。
崔云良向李靖梣低了低头,然后就让开了主路,言简意赅道:“众将已集结待命,殿下请进城!”
李靖梣也不多言,磕下马腹就从门洞里穿了过去,迎面是重甲列阵的五千名神武骑兵,全都是玉瑞最好的装备。李靖梣的三千兵马在他们面前真是不够瞧的。但她手中的神武鹰符却是实打实的掌握对方命门的存在。
既然要平叛,就要把气势做足了。李靖梣先是检阅了神武骑兵营的各队将领,当场验符,确认无误。随后派六支神武骑兵纵队,分别赴六部衙门申明立场:敦王谋逆逼宫,皇太女奉王命进城勤皇,文武百官无令旨不得擅自出府衙,违者以附逆罪论处,严惩不贷。
越中调转马头往巷子里去了。
崔云良没说什么,反倒和凉月闲聊了几句。
这时,步军统领高谏之派人传了讯来,说西南军开始大规模攻城,西门快守不住了,希望从南门调些兵力。崔云良探问似的看了李靖梣一眼。
李靖梣道:“只是佯攻,不必理会。”
原来这是顾先生想的计谋,为了牵制城中的守备力量,故意给高谏之下得套儿!
崔云良点了点头,当下点齐兵马,齐往皇宫进发。
敦王似乎已经控制了皇宫,任如何叫喊都不开门。还好李靖梣带了攻城设备,将巨木车推过来,对着那高大的铁门猛烈撞击!
“咚!咚!咚!”
百官们在各自衙门里俱都听见了那声若滚雷的撞击声,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震出来。有些胆大的就爬到墙头企图窥一窥究竟,结果被那守门的凶神恶煞的神武兵一瞪,又吓得骨碌碌地滚下去。
“变天了,变天了,真的变天了!”
众人当然都知道是变天了,至于这天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有天知道了!




鲤跃龙门 定乾坤(三)
“砰”得一声, 经过一百多次的撞击,那两扇守护了玉瑞上百年的门楣终于在门钉脱落干净时,重重向后倒了下去。
李靖梣驾马“咚咚”得踏过门板, 马蹄铁在冷冷的门洞里发出奇异的脆响。天早已经大亮了,只是透着阴霾。迎着乍亮的天光,她骑马跃出了门洞, 踏上了前面的御水桥,就在桥上驻足。
眼前是极开阔的视野,那座静静伫立了四百年的巍峨殿宇——元华殿, 依然在波澜不惊地俯视着人间。还记得当年,她便是在那里受封的皇太女。也是在这个位置,走向了一条崭新的人生。
大殿和御水桥之间隔着一座能容纳二十万人的广场, 它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凯旋台。将帅出征返还,在凯旋台受阅领封,已成数百年的惯例。李靖梣记得小时候曾被凯旋台上十数万将士的呐喊声震撼得无以复加,立志将来有一天, 也要在这凯旋台上走一遭, 不管以什么方式。但那时父亲却告诉她,有生之年这样的场面见到得越少越好。当时她不懂父亲的脸色为何那样沉重, 如今却唯有叹息。
身后的士兵静悄悄地进了宫门, 放慢了脚步, 跟她停在了御水河前, 摆开了阵势。
刚要过桥,忽听得“扑扑扑扑”的门扇晃动声, 伴随着无数踢踏的脚步, 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不多时, 一支不下五千人的队伍,手持强弓硬弩,在凯旋台前摆开了阵势,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包围圈。所有箭簇都在同一时刻瞄准了圆心的焦点——皇太女李靖梣。
马儿受惊前蹄惊起,李靖梣险些被撅下马背。脚弓强行勾住彩蹬,手腕用力勒住缰绳,才控制住这头畜生。
凛然怒视眼前的弓兵阵营,同样银色的甲胄,雄鹰的盔翅,显示他们同为神武军的事实。
只不过和身后的骑兵不同,他们弓不离身,显然出自神武三营之一的弓兵营。
凉月意识到不对,但已经晚了。进宫门的时候,神武骑兵营仗着马快的优势,先一步入了宫,已经把他们带来的大部分士兵隔绝在了宫外。
前后夹击,逃无可逃。
“殿下,老臣久侯了!”
那弓兵阵从中间散开一点,潘遂庸和温王各乘一骑,出现在众人面前。
李靖梣面色如霜,身子随着御马在桥上转了一圈,目光一直不离他的左右。停住后,是不出意料的口气,“潘阁老好大的阵仗,为了对付本宫一个人,把半个弓兵营都搬出来了!”
“殿下说笑了,老臣也未料到,殿下有如此胆量,敢兵行险着。本以为这弓兵阵用不上的,看来老臣还是低估殿下了。论识人之明,老臣不如陛下多矣!”
说完,他竟叹了口气,“如果当初殿下不恋栈权位,把储位交归正统,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陛下到底对先皇后有所眷念,公主身为嫡长女,本该福泽深厚,稳做姑长。何必要搅到朝廷这一缸浑水里来!唉,可惜可惜。走到这一步,也算你咎由自取了!”
他不提先皇后还好,一提先皇后,李靖梣额上青筋直爆,怒气填膺!
“潘老贼,你食古不化,冥顽不灵,也非一日两日了。何必在此虚情假意!孤念在你是三朝元老,平日对你多加忍让,已是莫大的宽容。如今你不顾君臣大义,设伏构陷本宫,不杀你,实在天理难容!拿弓来!”
凉月掣出弓箭给她。还没来得及上弦,潘遂庸就带着温王退到了弓兵阵后。
“殿下,臣劝你不要负隅顽抗了!圣上有命,如果你肯缴械投降,或可饶你一命!”
“倘若本宫不呢!”
李靖梣仍然执着地搭箭上弦,与此同时,对面弓兵也纷纷戒备地拉满弓弦。
“那就别怪老臣心狠手辣了!老臣奉皇命要扶持太子,今日就要为陛下,为太子清理门户!”
潘遂庸眼中杀机尽显。一向手无寸铁的人骤然执掌起兵戈来,表情是很可怖的。
“尔等听着,敢附逆皇太女者,视同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温王忽然“哇”得一声大哭起来,“皇姐,你不要怪我。不是我想这样做的!”但是眼里却没有一滴眼泪。
“我不会怪你!”李靖梣似乎开始自言自语。慢慢放松了手臂,将弓和箭一并丢下了御水桥,“但也不会恕你!”
那一瞬间,她冷酷的面容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右手举至头顶上方,在空中画了个利落的圆。出身行伍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种正规手令只有正规的军人才能做得出来。只见那军容严整的弓兵阵忽然整齐划一地调转过头,“哗”得一声,将箭簇对准了不明情况的温王和潘遂庸。
只是一刹那,便攻守易势,地覆天翻!
他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温王一下子慌了,惊得跌下马来,“不,不要杀我,皇姐,不要杀我——”慌不择路,转身就跑。
李靖梣似未听到般,手指挥动间就像地狱判官在生死簿上轻轻勾了一笔,霎时“铮铮铮”得羽箭同时间放出,凶猛而又果决地扎向了温王的后背。年轻的温王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就吃重倒在了血泊中。
几个时辰前,他刚假慈悲地哭悼了一番敦王,又马不停蹄地在旁人给他编排的大义灭亲剧本中粉墨登场。那番杀兄弑姐的合理性解释正中他的下怀,使他轻信不必承担任何恶名,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却不知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白吃的午饭。
潘遂庸意识到不妙,磕马调头就走!又是“嗖嗖嗖”得一阵响箭,马儿便在他□□被穿成了刺猬,他也被摔将出去,脸在地上擦破了皮。乌纱帽也掉了,摔出了一头花白的头发!
“崔将军,崔将军!!”大惊之下连话里都带了颤音。
崔云良被点到名,从容上了御水桥。
“还不拿下这些叛贼,拿下这些叛贼!!!”
崔云良无动于衷地任他惊慌哀叫,挥了挥手,一人从阵中走出,大步上前,大喝道:“叛贼温王已被枭首!敢附逆者,斩!”
潘遂庸惨呼一声,吓得跌倒在地。
不过,他到底是三朝老臣,回魂之后,悲愤地爬起来,颤抖着指向那个冷面无情的将军,“崔云良,你以假鹰符调兵遣将,谋逆杀王,就不怕将来御笔丹青,定你个大逆不道之罪吗?”
“还有你们,”他指着那弓兵营的首领:“你们同他一起附逆,是想自绝于朝廷,自绝于天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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