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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前越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树大招风
“谢谢你”,她迷糊中偶然冒出一句呓语。
谢他为叔伯找了个好营生,谢他的酒酿方子,谢他今天把她从窘迫中拉走……
“陆越你真好……”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好?
陆越将她背回柳楼,抱到床上。
灯火阑珊风渐微,没人看见有人衣着灰素袍,身抱满怀香,从柳楼后门出来漫步而归。





花前越下 6
虽然已到五月,但郦城的春还没过去,天气终是暖凉凉的,偶尔从身后吹来的一阵凉风,还没转头就会被暖阳吸走。
杨花最近不太见得着县长了,从最初到如今他们似乎一直这样,偶尔见得到偶尔见不到,见到了会打声招呼,见不到……就见不到。
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前几天,杨花趴在二楼的窗户上发呆,街道上的几声吵闹惊醒了她。
她看到陆越扛着渔具,身后跟了七八个孩子,同样也拿着渔具渔网之类。似乎是鱼钩钩住了渔网,越扯越乱。
陆县长一开始不想管,没听到似的径直往前走,后来嫌他们的闹声太烦才转头帮忙。不过这帮孩子也是,不出声喊他帮忙也罢,还一边解钩绳一边跟着他后面走。
杨花看到陆县长蹲下来与那些孩子一般高,他接过渔网皱着眉头黑着脸,不语。
县长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开始解绳,他先是抽了其中一根,接着顺着那一根慢慢地穿、绕,动作不精细但却很有耐心。
一旁的孩子原本只是围在一边,后来也想跟着帮忙,照猫画虎,他们也从另一头找了根绳,顺着解。
他似乎很专心,风吹赶一群懒散的云遮住了太阳的一角,他都没发现,不过杨花也没发现。
然后……不出所料,渔绳渔网全都乱了套。
“……”
陆越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围在他四周的孩子们,那眼神茫然又疲惫。
“……”
孩子们也默默地放下手里的活计,面面相觑——他们好像用渔网套住了县长……
“哈哈哈……”二楼的人抚掌大笑,笑声足矣在街道中回荡,可是抬头望上去却见不到一个人,笑声戛然而止。
其实有个女人身着粉白薄纱慌张地趴在窗下,乳尖点地,面红耳赤。
陆越抬头的一瞬间似乎看到了,似乎又是想象出来的。那么久远的事情说起来他已经忘了,他说,也可能是后来梦中的场景。
这么说陆县长应该是没看到的,因为那件轻纱是纯粉,而他说的白其实是杨花的肤体。
太阳暖烘烘的,人走在路上也慢悠悠的。
陆越站起身拿上自己的渔具继续往前走,还是让他们自己解。
虽然搞砸了,但他们看到县长突然也笑了一下,所以他并没有责怪他们对吧?
于是他们又其乐融融地跟在陆越身后。
说到鱼,陆越也经常拿鱼来换酒菜,柳楼不许赊账,但以物换物还是可以的。
但他每次只是吃饭,从不久留,杨花也很少见到他。
他不止在柳楼吃,有时候也会去城东那家新开的饺子摊馆。
开业那天听说生意甚是火爆,接着就渐渐少了,但陆县长似乎是常客,这是杨花后来第一次下馆子的时候才知道。
那天很早,太阳还躲在山头,要是不小心撞到城东那排矮树,还会被叶上的露水沾得一身冰凉。
杨花早上是被冻醒的,她抱着枕头侧卧,被褥被她踢到床下,后背一身凉。
醒了之后就觉得饿,洗了把脸,随意裹了件衣服出门就往东边走。
其实路上的人还不少,商人也是早出晚归的。
杨花去到时,店里已经忙活起来了。店不大,也就搭了几个棚,但老板娘长得格外好看。
杨花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望着来来往往的人,发呆。
直到她忽然嗅到一味陈醋香,缓过神才发现陆越端着两盘饺子坐下。
两盘饺子,一盘大一盘小,皮薄漏馅,杨花咽了下口水,又看到陆越转身去拿了两碗豆浆。
杨花拿过那盘小的,抽了两双筷子,递给他一双。
他们低头时靠的很近,几乎要撞上,这里的桌子有些太小了。
饺子沾上醋,杨花一口吃下,料汁汤水在她口中崩开,飘香满溢,很是满足。
他们坐在那里闲聊,太阳慢慢从山后出来,拉出一个淡淡的影子。
“大人最近在忙什么?”
“读书,种树”
种树?是他的新乐子么?
说起来,城东的这一排矮树还是他种的。种几颗树也好,不然郦城实在是太荒了。
“怎么不在知府院里也种一棵?”
他确实没在院里种过什么树,但他如今已经不会对杨花的无所不知惊讶了。
陆县长没想过这个问题,所以一时没也应答。
杨花突然笑了笑,或许是因为他就没把知府当过自己的家吧。
“你说,种什么好?”他问。
杨花想了想说,“种桃花如何?桃花,很好看,或许还能结果呢”
陆县长只哦了一声,没什么反应,他只是在想桃花树种要怎么得。
这排矮树是他从山里移过来的,而郦城根本就没什么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花花开时好看,落时也好看”。
……桃花乱落如红雨。
杨花巴巴地望着他,他看着笑出声:“知道了”。
他碗已空,只有杨花还在慢慢地吃。
起初太饿,没发现给的份量这么多,杨花吃得很是痛苦。
“吃不下就算了”,他话声带哄。
连他也看出来了,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塞,已不如一开始的兴奋。
杨花只好把盘子一推,有些委屈,她不是浪费的人,可实在是吃不下了。
陆越又重新拿起手边的筷子,把她剩下的几个饺子全吃了。
杨花一边看着他吃,一边还在嘬着她那碗豆浆。
她盯得出了神,偶然对他的眼神,嘴上坦然:“大人真是生得好看”,心下已慌了神。
今天,有许多的不对劲,就比如她平日里很少踢被子,但她究竟梦到了什么却是记不清了。
陆县长只是笑笑,起身去结账。
杨花看见他多付了一份钱,还看见他对那漂亮的女老板抛媚眼,因为她说“常来啊——”。
……气结。
他付了钱就要走,但杨花吃撑了不想动。
“陆县长经常来呢”,说着又补了一句“怪不得那饺子好吃”。
他笑,笑得开怀,又要拼命咬着下唇。
“你笑什么?”她急出一声嗔怪。
“怎么不问我看了什么书?”,却只问了树。
“嗯?”
“大人最近看了什么书?”她没气道。
逼得她问了,他这回却当真是笑得不顾体面,杨花觉得她被捉弄了。
她气冲冲地往前走,不理他。
他跟在她身旁,忽然说了一句“郦城的人我已不认得几个了”
开春,也是商贾行动之时。
她慢下了脚步,说:“郦城每日都会有人离开也会有新的人来,这是常态”。
“可是……”,她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
“你每日都能见到叔伯啊,他又不会走”。
陆越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或者说,他期望她能说出来,但她还是没有。
他每日想见的人,可不是什么叔伯。
“饭钱我帮你付的”他道,阴晴不明。
“陆县长真是菩萨心肠……”,她还没恭维完就被打断“改日记得还我”。
“……好”。
他们在老街口分道扬镳。
“嘿!老板娘!看什么呢?豆浆都倒出来了”
“诶诶诶”,杨老板娘慌忙拿围巾擦了擦桌子。
她原本随丈夫四海行商,不久前在东州被人骗了几乎全部的家财,客栈都住不起了。听人介绍才流浪至此地。
那日她天没亮就起来摆摊子,天亮后她看到有个人光着膀子扛着树,黄泥粘在他肩头,汗流浃背。
他虽然做得不熟练,但刨填有力,种得很快。
她没办法移开视线,只恨不得冲上前去,回过神来时,他正向她走来。
他说,“来盘大份的饺子”。
他腹部已被汗流浸湿,恍然一眼,她觉得好硬。
那日丈夫在身旁,她不好动作,惆怅了整一日,没想到第二日他又来了。
原来他还没种完,攀谈之下才知道他是县长。
介绍的人可没说郦城有什么县长,他说,他也才来半年多。
他对她笑,她打翻了一个盘子。
一个盘子,虽被她丈夫斥了一句,可都没有现在这么难受。
她看见他们亲昵的动作,听见他们调笑的语气,明明是偶然撞见又并行同归,更像是相约而来,心里止不住发酸。
她原本觉得自己长得不赖,可看到杨花那挺立的胸脯还是低下了头。
既然已有良配又为何让她撞见,还要对她笑……
“杨妹——搁这杵着干嘛呢?还不快去收盘子?”
梦醒时分,心碎了一地。




花前越下 7
暑热跟着六月一块儿来了,还有暴雨,这便是郦城怪异的天气。青年人其实还好,但老辈却会受此百般折磨。
宁伋的腿疾愈发的严重了,从前雨天一湿会疼得不行,现在光是吹风就要了命了。所以教书之职又转到了陆越手上,陆县长时常还要拿外敷的药去看望他。
陆县长恨不得给那帮调皮的学生放个大假,当初就应该听某个人的,心不在此办什么劳什子学堂,让他如此奔波劳累。
不知怎的,这帮孩子缠他得紧,问了就说,县长风度翩翩、学识渊博、德高望重,我们跟着学习,就算是游学了。好家伙,这读的什么书能说出来这些词。
一开始他还会讲道理,后来就想用竹编抽人,再后来就放任自由了。
不止是宁伋,柳楼那做饭的老厨娘也有这毛病。一下雨腿就疼,最近开始严重起来,走路很是吃力。杨花看着也心疼,可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小时候吃喝有娘管着,后来娘走了有爹管着,再后来便是婆婆。
婆婆病了,杨花才知道原来她这么娇气,一个乡下人,连饭菜都不会做。
没过几日柳楼就贴出告示要聘厨子。应聘的人并不多,也做不出什么风味来,杨花很是发愁。
于是柳楼停业了,酒也不卖了。
柳楼停业的时候整个街道都静悄悄的,天气热,人也不爱说话。
宁老头的腿疾有了一些些好转,陆县长终于能抽开身到街上去逛两圈,他经过柳楼幽静的街道,盯着那紧闭的大门纳闷。
他拐过后门,熟练地翻进去。
杨花贴在石桌上,石上的凉气透过轻纱传到她身上,树荫,树下有淡淡的水雾,舒服,舒服得她快要睡着了,却被对面的动作吵醒。
“你……”,杨花坐起来松了松眼睛,才看清来人。
陆越看到那石桌上留有她发汗的痕迹,薄薄的一层,形状却很是清晰。
他喉咙发紧,走过去坐下,从烈阳至凉荫。
杨花看到他什么也没说,停业之后她变得懒散起来,反应也变得很慢。
于是她又重新趴下,胸乳堆在桌上。
“要喝茶,自己去灶房倒”
茶刚烧,烫得很,所以桌子上什么也没有,只有她。
“今日怎的不做生意?”他的视线越过她,不知在看哪里。
杨花的脸撇过一边去,嫌吵。
“嗯?”
好烦人。
“没有厨子,做不了生意了”
热,不要说话。
“厨子?”
杨花不理,树上的知了便帮她敷衍了一声。
青色的一层薄纱包在纯白的内衬外面,包得并不严实,特别是疏松的领口和叉开的大腿。
陆县长去灶房倒茶,那茶烫得他手疼,作罢,拿起旁边的竹扇又往院子里走。
杨花感觉到阵阵热风,发狂道:“这扇柴火的,你怎么拿来扇我?”
陆县长听话的停手了。
“以前的厨子呢?”
“病了”
这是杨花记忆里她睡着前最后的对话,热风停了一会儿又扇起来,扇着扇着便转了凉,她睡得很安逸,脸上还被压出了痕。
她应该没睡多久,醒时日头刚过去,他也还没走。
“你怎么还没走?”
她刚醒来张牙舞爪的样子还怪可爱。
“你不是要聘厨工?”
“我来应聘”
“你?县长?”杨花不可思议,但见他点头,又问“你……会做什么菜?”
“都会”
杨花咳了一声,“那你跟我来吧”。
杨花给他的食材并不多,夏热,她总是吃不下什么东西。
餐具、厨具、柴火帮他拿出来之后,杨花就在旁边干站着,让他一个人忙活。
陆越看着她进灶房里来的那股生疏劲,想笑。
“洗菜,总会吧?”
“会”,她讪讪地答。
这灶房小小窄窄的,两个人扎在一起,洗个菜也会撞到。
洗完以后,杨花便倚在门边看他忙上忙下。
他的动作还算熟练,而且总是喜欢一个盘子用过之后必须要清洗,这使得整个灶台都很干净,他倒是喜欢麻烦。
饭煮好了,她闻到香味就自顾自地去盛饭,然后端到后院的石桌上。
院子里的风凉凉的,太阳还是没落下去,只不过光线变得温和了许多。
杨花回到灶房,才到门口就情不自禁地说了句“好香啊……”
那是一种不同于平日里婆婆做的味道,既有原食材的香味,也有自制的调料香,两味相混相匀,倒是有一种将原食材的滋味充分炸出来的感觉。
杨花帮他端盘子,路上偷偷吸几口,真香。
杨花夹了些青菜和红烧肉,再和着饭一口闷,青菜偏凉但因为掺了些花椒,吃起来麻舌,会上瘾。红烧肉则稍烫,汁多肉软,让她会忍不住去舔残留在筷子上的汁。还有汤,汤却是比较淡,底下有山药,上面浮着点肉沫,可以让整顿饭吃起来没那么腻。
他们吃得很慢,饭桌上也没怎么搭话,只是吃完之后,她说“明日就开工,县长掌厨”,他笑着说好。
杨花收了盘子去洗,陆越坐在院子里吹风,太阳已经下去了,独留有满天的黄云。
“没想到县长还会下厨”,看来也并非养尊处优。
杨花从灶房出来,看到有一个人坐在她落满黄昏的院子里出神,又是那件镶有金丝的黑袍,眼神清冷,薄唇微翘,看过去似乎冷峻不可近。
她勾了勾耳后的发丝。
“我已经很久没有下过厨了”语气淡淡的,随时会被风吹散。
“县长总是这样”她很快跟了一句,又顿住。
“哪样?”
“所以才会来这里”
“心气太高,自以为深不可测”
他笑,坦然接受。
别人都道他好,只有一个人一而再再而叁地揭穿、指责他。
“杨掌柜的,也是”
“明明看得清楚,却又喜欢骗自己”
如果能看清世事,这必定会使你悲伤,但不应该任由这样的悲伤随意蔓延。
他们是否彼此知根知底?就像一眼望穿鹤中鸡。
其实不然,都是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早已改变,从相遇那天开始,悄无声息。
晚上睡不着,杨花倒了点酒蹲在灶房里喝,闻着还没散去的烟火味。
她就是忍不住要说,其实又舍不得让他伤心,谁让他一次又一次纵容。




花前越下 8
柳楼隆重开业,倒没放炮,只是在门外贴了几朵红花。起初没有人知道新来的厨工是陆县长,直到有人看见了他从后门出来,浑身油烟味。
于是,满城皆知。
县长还会下厨?谁不想吃县长做的菜!
但县长怎么沦为了……
莫不是俸禄太少了?
怕是县长的新乐子吧——这是杨花的回答。
我的天,这菜的味道真不错……
自此,柳楼的生意很是火爆,白花花的银子进账,杨花脸都笑麻了。
柳楼打烊一般会到很晚,整个街道都静下来的时候,那里依旧灯火通明。直到天最黑,酒最浓,众人才会散去。
陆越扯了扯身上房屋的布袋扔到一边,转身就看到她含笑吟吟地搭在房门上看他。
夜深人静,他整日呆在这灶房里,热得满身是汗。
看到她,他的脸暗得连皎白的月光都抚不亮,
还记得她之前笑话他:“一人打两份工”,因为虽然宁伯的腿疾好了些,可他不太放心,还是时常抽空跑去学堂帮忙看看那帮顽皮的孩子。
但其实杨花也很累,陆越来的时候给她带了治腿疾的药,他说叔伯也在用,让她也拿去试试。杨花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但她得了空也总往婆婆那里跑。
他在堂后忙得满头大汗,她在厅前张罗,口干舌燥。
他说“银子,数完了?”
什么啊,她也有给他涨工钱好不好……
但杨花发现他好像很累,说话都没气。
……
她走近,伸手一拢,抱住他。
他领口微张,身上有烧焦的油渍和未干的汗,从前的书墨香已不见半分。
“辛苦了”她在他怀里蹭了蹭。
他的头靠在她肩膀上,几乎全身的力气都压向了她。
她受了情绪的蛊惑才想要抱他,可现在这情形她被圈住,已经无法脱身了。
“婆婆的病也在好转,再过几日就不会这么忙了”
“嗯”
“明日我找个人给你打下手”
“嗯”
“快回去吧,明日……明日你还得早起”
他光是鼻子出气,也不动,她说一句他便应一句。
“陆大人,你很沉”她说得严肃。
他笑着松开她,与她道别后离开,像是餍足。
夜晚的风还算清凉,一卷白袍搭在他肩膀上,摇摇晃晃。
“好巧啊——又碰见县长”一位俏龄女子路过他时忽然停下。
陆越定眼一看,这女人是那城东卖饺子的。
“喔,巧了”,他并不晓得这女人住哪儿,但大多人都不喜住在吵闹的柳楼附近。
他们不是第一次在这撞见了,说起来他在柳楼为厨工大概也是她传出去的,毕竟他们第一次碰见的第二天郦城才开始有的消息。
“我要走了,县长,夫君他拿到了新货,过几日便要远走卖买”她说得颇为悲伤,但陆县长似乎无动于衷。
“那么,一路顺风”,说得规矩又客气。
她淡淡地笑了笑,说“谢谢”。
他们每次偶遇几乎不会说太多话,她也不会缠着他,这次算是很多的了。
分别以后,她习惯性地望了望天,似乎他每次从柳楼出来月亮都处在这个位置,不偏不倚。
七月才冒头天气就已经接近酷暑,地面是热的,树是热的,连水也是,什么都是热的,热得人发昏。
县长已经不常来了,婆婆的病好得快,他们开始轮班。
婆婆不是第一次见到县长,但却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样子,灰头土脸,但骨子里透的风度又显得与这土房格格不入。
他说“婆婆看上去气色很好”
“那还得多谢县长的药”说的不错,这几日大概是她这么久以来精神最好的几天了。
杨花跑过来抱她,很是欣喜。她知道杨花这十几年走过来最受不得亲人病痛,前些天看到她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估计吓坏了。
老厨娘眯着眼看这俩人站在一块,一个眼神清冷站在一旁,一个笑眼盈盈拉着她,但她似乎熟悉地感受到某种默契,就像她和她老头处在一起的时候,是一种夫妻间的习惯而不再是平常的暧昧。
婆婆摸了摸杨花的头,杨花不明所以,抬眼看到她满头苍苍白发,微笑着说:“婆婆以后有空来就好,其他的就交给他吧”
即使她这么说,这位老厨娘还是不落一日地来。
除了那日暴雨。
陆越即使顶着伞,肩头还是飘了不少雨,杨花给他拿了条干净的布擦头发,那布很软,上面还有淡淡的脂粉味。
“今日怎么起这么早?”他问。
她唔了一声说“临近天亮的时候打了雷”,她在屋里睡听得不真切,雨点小雷声大,将她吓了一跳。
他擦了擦手和颈部,将软布丢给她。
微湿的布落到她头上,扑过来一阵雨粘土的清香和一点点熟悉的墨香。
她瞅了瞅他,打了个哈欠说“我再去睡会儿”。
杨花再次醒来时雨刚停,雨水沿屋檐而下,滴答滴答。
大厅里没什么人,阴天楼内更暗,陆越和几个伙计在一角打牌闲聊。
杨花坐到一旁,原本只是看着,后来又被拉去打。
杨花打牌一向精明,平日里也没输过什么人,只是有时候因为做做场面,她也要故意输几局,喝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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