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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世闻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休子符
良久风银道:“你我有冰泮之约,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的小叔叔也是我的小叔叔,你的娘亲便是我的娘亲。”
季风满意地笑笑在他腰背上揉了两把,旁边躺着的桑晓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先前脸色就十分颓然,现在不知为何还青了,她幽幽道:“我现在想喝水了。”
风银一愣,转头看过去原来是桑晓,季风道:“快把她给忘了,洵舟,你去看看她怎么样。”
季风说话时风银已经放开了他,看见他眼中没了焦距,茫然的视线落在不知名的一处,道:“你的眼睛?”
季风龇牙笑道:“借的眼睛不能用太久,放沈前辈回去休息一下。”
风银捏了捏他的手道:“藏星也来了,我们等下便去找他拿回那一半镜海湖水。”
“嗯。”季风点头。
桑晓又开始叫唤了:“到底有没有水啊?!”
顾江屿冲进奔逃的人群,周遭个个惊惶,四处逃窜,众人见是顾江屿,纷纷停下来,一个中年男人扑通一声跪在他身前,声泪俱下:“顾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顾江屿看周围人多是妻离子散,哭喊连天,伤重不一,握紧了拳,将男人扶起:“赵叔,快起来,小桑呢?”
赵叔满面泪痕,道:“小桑被那贼人抓走,生死未卜,祭台被人闯入,如今已经…城中大半人都命丧那阴毒的血阵中,我等失责,没能守护好南屏城,祭台的阵法也被破坏,请顾公子降罪。”
顾江屿某种闪过一抹狠色,随即又恢复冷静,道:“南屏城出事皆系我一人职责,连累了你们,大家快起来,血阵已经没有扩散了,赵叔召集人把失散的人聚起来带到安全的地方去,这里的事我来解决。”
“是。”
安顿好了众人顾江屿转身回血阵寻季之庭,却见藏星有异动,大喊一声:“小心。”
季之庭警觉,抬手一举将他震开,藏星修为早已散了九成,先前在小镜湖险险从风银手中逃走,途中又要躲避长竟天的人,已经是耗尽所有,哪里禁得住季之庭这一掌,他只觉那一掌落下之时,自己周身经脉惧断,胸腔鲜血逆流喷薄而出,震得他恍若魂飞天外,但手中却死死地抱着琉璃瓶,后背撞在了墙上,又是一震猛烈的冲击,他倒在地上,艰难地看了一眼琉璃瓶,还好还好,没有碎。
季之庭正看着自己的掌心纳闷,心道人字门坐下两个冷血杀手之一,何时变得这般不堪一击了?就听上头掩月撕喊一声“藏星!”,便挣开了九骨钦墨的束缚,召来了乌月剑直指季之庭。
季之庭合手一握,九骨钦墨便回到他手上凝成一把骨剑挡住了这气势汹汹的一击,竟然有些吃力,抬头,掩月猩红的双眼就在咫尺处,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就在两人相持不下时,顾江屿上前助他一掌,将掩月击退。
掩月绷紧了身体,不打算跟他们硬抗,便退回到血阵中央,催动阵法炼化阵中活人,加速吸取他们的精血,汇聚一身,只见他浑身经脉暴涨,黑血逆流,整个人五脏六腑奇经八脉被那股煞气冲满,血管虬蟠在脖颈,蔓延上了脸颊,眼珠被一团血雾蒙蔽,愈发漆黑不见底,周身人气褪尽,不魔不鬼。
藏星眼神一变,用尽全身力气阻止,出口却一丝两气:“不要,掩月,快停下,会被反噬的……”
掩月哪里听得见,他身在血气中心,耳边魔音狂啸,仿佛阵法所有的力量都要灌注在他渺小的躯体上,顾江屿见状道:“不好,放任他这般下去,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整个南屏城都会变成血屠地狱,必须立马阻止他!”
季之庭一把拦住他,道:“别去,来不及了。”
只见上空,被飓风卷进去的尸体还未靠近掩月一丈处就已经化为灰飞,掩月妖异至极的眼珠一转,落在了妒花林最后一座祭台上,始终握着的乌月剑缓缓抬起,血魔之气盈贯剑身,缓缓举过了头顶。
耳边一道鬼魅般的声音响起,“毁了它,血阵将会继续运转,届时你将肉身成魔,天地间再无敌手,谁也不会威胁到你,谁也不敢动你的东西,毁了它,毁了它……”
顾江屿瞳孔紧缩,喊道:“不行,祭台绝对不能——”
轰——
千钧一发间,藏星自爆内丹,周遭一震,爆发出一股强劲的力量一跃而上,随着黑气涌流找到了中心已经失去神智的掩月,截住他的腰,生生拦下了他的动作。
掩月动作一顿,煞气弱了几分,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藏星捏碎了手中的琉璃瓶,尖锐的碎片刺进他的皮肤,血液横飞,但他感觉不到痛了,内丹碎裂已经让他痛到麻木,只想在最后关头唤醒掩月,可当琉璃瓶破碎后,里面的液体并未受他控制释放出静海之力,而是如弱水般沉沉地向地面坠落。
那一刻他瞳孔骤缩,眼底一丝绝望爬了上来。
这不是镜海湖水,长卿云骗了他!
血气上涌,仿佛所有的剧痛又再次清晰了,一寸一寸嗜咬他的体肤,以及那颗冰冷凉薄的心。
他明白了,这是老天给他的惩罚,他这样一个人,坏事做尽,从未愧疚过,还将一个最干净最善良的小孩推进了深渊,他不配得到解脱。
他死死地抱着掩月不松手,虽无胜算,但与天斗,残命一条,他又怕什么?
自爆内丹换来的灵力暴涨,逐渐将两个人都包裹,掩月那股滔天的妖魔之气也逐渐褪色,如同他渐渐消散的身体,
“你傻不傻,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受了欺负也不知道还手,就知道哭,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啊。”
掩月耳边的恶鬼絮语渐渐被另一个声音取代,他在说什么?说的是谁?谁欺负我?他要死了吗?
“藏星?”他试探的呼唤。
藏星气若游丝,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这些年我把自己变成一个哑巴,只是因为我,心有愧疚,看着这样的你,我没办法再开口。没什么好说的,是我欠你的,只是到最后,也没能解你…藏心之毒…好好活下去,找到你自己……”
掩月觉得周围好吵,他好想让所有事物都安静下来,他快听不清藏星的声音了,他觉得心上落了一滴又冰寒又清澈的水珠,砸的他心刺疼,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眼睛里褪去,心底有一丝清明正在挣扎着涌现。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吗?我是谁?
“藏星,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伤得这么重?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找他。”他眼底的那抹邪气被惊慌和害怕取代,好像记得自己心里埋藏着一颗星星,高悬与郎朗夜空,干净透明,是他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守着它的,多有一切的尘污与罪孽他都要替它挡住的,可是现在那颗星星为何在逐渐消失呢?
藏星努力抬起手,想触摸那双原本纯粹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却怎么都触及不到,手无力地垂落,“别回那个地方了,你不属于那里……”
掩月从未如此害怕,他慌乱道:“你说什么?我听不到了,你再说一遍啊,藏星?”
“我说…”
掩月将耳朵凑近,只听藏星虚浮地声音传进他耳朵里,“谢谢你啊。”
话落,最后一丝支撑他的力量消散殆尽,整个人神魂俱灭,融进了风里。
季之庭看着血雾中那道灵光完全消失,道:“血阵开始瓦解了。”
“小叔叔。”
季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金船上,季风风银并坐着的桑晓正赶过来,“阵法减弱了,都解决了吗?”
季之庭又看向那边,道:“是掩月强行终止了阵法。”
季风道:“掩月?莫非是镜海湖水起效了?”
季之庭问:“你说藏星手上那个琉璃瓶?”
“是啊,否则掩月身中藏心之毒,怎会散尽修为中途阻止如此阴邪的血阵。”
季之庭道:“那不是镜海湖水,是藏星自爆内丹阻止了他。”
季风瞠目:“假的?”





惘世闻风 余毒
血阵轰然一声撕裂开来,血气潮涌般像周围散开,在这广袤寰宇间逐渐被稀释,被血气包裹的掩月也也逐渐失去了那层可怕的魔障,坠落在颓垣地上,戾气褪尽,那层单薄的衣衫下,也不过是一个脆弱至极的少年,可怜地捧着那把乌月剑,惶然不知所措,仿佛动动手指头就能将他捏碎,全无之前那股妖魔鬼怪也要吓煞三分的诡气。
小桑看着他跪在地上低着头,捏紧的拳头颤抖着,几乎是从金船里爬了下来,捡起地上一截断裂的木头,用尽所有力气冲向他:“你这个魔头,我杀了你,给他们报仇,杀了你!!!”
还未碰到掩月一跟毫毛,伤重发作,被季风扶了一把,险些摔倒在地。
“你别激动,他现在跑不了。”
小桑眼底血丝密布,若眼神能杀人,掩月大概已经被碎尸万段。
掩月恍若未闻,失神一般看着乌月剑,忽然一惊,剑被顾江屿从他手里夺了过去,他慌忙伸出手,却什么也做不到。
他眼神带着哀求,道:“我知道我罪孽深重,被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谢罪,但是那把剑是他的,能不能……”
掩月越说越小声,顾江屿冷冷地扫了一眼乌月剑,看到剑身上的铭文瞬间明白过来,眸中寒光一闪,捏碎了乌月剑,松开手掌,碎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铃铃声。
小桑道:“你杀了那么多人,有什么资格提要求,顾公子,你快杀了他啊,是他破坏了禁制,是他篡改了血阵,是他…害死了那么多人……”
小桑声音哽咽。
掩月慢慢爬过去一片一片地将碎片拢过来,一个劲地低声说“对不起”。
小桑怒吼:“对不起?你以为说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你留着去下面,跪在地上对着那些被你杀死的人说吧,顾公子,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你快为大家报仇啊顾公子,你将他千刀万剐,让他下地狱!!!”
掩月的声音已经嘶哑,顾江屿只是冷冷地看着掩月,周身气压低得可怕,未有动作,季风却明白他的意思,对掩月说:“你记得自己杀过多少人么?”
掩月摇头。
小桑又是一阵暴怒:“你这个魔头,你……”
掩月又道:“但我只要闭上眼,就会看到有很多…很多满身是血的人,对着我哭,然后又笑……”
缓缓举起双手看了看,道:“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鲜血下面,是白骨……”
季风问:“你可记得你为何变成这样?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么?”
掩月愣了愣,似是在回想,良久道:“我不知道,以前的事,我只记得村子很多人都死了,都是我害的。”
季风道:“当年长竟天给你用了藏心之毒,将你内心的善掩藏,并诱发你心中的恨,滋养成恶,才有了后来杀人如麻的你,虽说归根结底错不在你,但是——”
掩月苦笑着接过他的话道:“但是杀了人就是杀了人,我知道,我背负的人命太多,你也不是想要为我开脱,你是想告诉我,我不配就这么死了,是不是?”
季风默不作声。
掩月垂首道:“我不配死,更不配好好活着,你们想要如何处置我,我都接受。”
略过的风依旧夹杂着挥散不去的血腥,在破碎的房屋街道里穿插而过发出的呜咽声就像那些亡魂正在哭诉。
顾江屿终于开口,道:“你明白就好,如今你藏心之毒已解,修为散尽,恶名在外,少不了人要你的命,长竟天更不会放过你。”
掩月笑了笑,道:“是啊,掌门怎么会放过我。”
顾江屿眼里充满了嫌恶:“但我要你活着,亡命天涯,狼狈不堪的活着,白日在仇家的剑下苟且,夜晚被死在你手里的亡魂挞伐,永世不得安生。”
掩月闭了闭眼,藏星已死,自己罪孽满身,没有什么比或者更让他痛苦的事了,他都认。
掩月弯腰伸手想捡剩下的几片碎剑,将将伸出去便有一道鲜血从他肩膀溅出,顾江屿抬手一挥斩断了他整条手臂,掩月强忍着痛,过了许久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捡,这次顾江屿没动他,他小心的将碎片拢到自己身边。
季之庭看了看顾江屿,这般折磨人不是他的做派,但明白他这样做的理由,他是在自责,南屏城今日发生这样的事,他觉得都是因为当初他擅自离开了南屏城,他比谁都悔恨。
整个南屏城除了顾氏一脉都只是天垣各地的普通百姓,但自建立南屏城起,顾氏便世代庇护这里的每一个人,安居乐业,不受侵扰,人们也都知道顾氏真正的身份,始终信任他们,拥护他们,就算是死,也为他们守护者祭台,守护者那个秘密。
顾氏一脉自十二年前阆风大乱后,便只剩他一个人了,每个人都全心全意相信他依附他,他却让整个南屏城失守至此等境地,他难辞其咎,只怕这辈子都于心难安。
掩月小心翼翼地收起了碎片,对着众人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转身对着城中又磕了三个。
掩月离开后,整个南屏城已是满目疮痍,季之庭看着顾江屿,终是没说话,季风心情沉重,道:“是我们大意了,竟未察觉长竟天早就盯上了南屏城。”
季之庭看向他道:“幸亏你们发现及时,通知了我们,阵法没有被破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顾江屿带着小桑去找幸存的众人,季之庭又拉过季风,眼中略有伤感,道:“风儿,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又来,老父亲情怀泛滥了。
季风眨眨眼警惕他:“我四肢健在活蹦乱跳,一根头发丝儿都没少,肉麻的话咽下去,放过我吧。”
季之庭自风银硬闯惘极境把季风带回来后去看过他,知道他伤势几何,只不知他眼睛坏了,叹气道:“只可惜那镜海湖水是假的。”
当初季风要去惘极境他拦不得,在里面受尽折磨他救不得,如今他眼睛瞎了,唯一解药镜海湖水他寻不得,到底愧对季舜华,更是心疼他,拉过他的肩膀抱了抱,季风看他是真心疼便没推开他,垂了垂眼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问:“对了,堂子枫呢?他没跟你们一块儿回来?”
季之庭自顾心疼了一会儿这才放开季风,挥了挥扇子道:“回程时我见他神色不对,便问他如何,他说有更重要的事要先离开,我想后面的事也有我们,他一路奔波也累了,便让他走了。”
季风若有所思,忽闻风银有动静,便问怎么了,风银侧目看向城外方向,先前那道气息又出现了,转身对季风说:“是师伯。”
季风道:“游心大祭司?他来了南屏城?何时来的?”
风银眉峰皱了皱,又对季风道:“我去找他,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季风觉得先前那股莫名的失落感又涌了上来,怔怔地点头,感觉到风银的手抽离了他的掌心,一时怅然若失。
城外竹林中,风声簌簌地响动,一白素袍光头男子背身而立,周遭气场沉郁。
“师伯。”风银走到他后面,游心没动。
风银语音低沉道:“你早就来了,在祭台阵法启动前。”
游心背对着他,漆黑的目光落在前方,深不见底,风银继续道:“甚至在掩月篡改阵法时,帮了他一把,是不是?”
竹林间死寂一片,游心薄唇轻轻抿着,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师伯,你到底要做什么?那可是南屏城啊?”
游心终于动了动,声音冰寒,“南屏城除了顾氏,皆非我族人,既非我族人,死了便死了,少君要来问罪于我么?!”
“师伯?”游心从没这么叫过他。
游心转身,眼中的寒芒减退几分,声音和缓下来,按了按风银的头,道:“好孩子,师伯明白你的心,既然来了,那便跟我走吧。”
“去哪里?”
游心眼神如一把短刃,看向风银:“去哪里?洵舟,你莫不是跟那群人混久了,忘记了自己是谁?”
风银眉峰一蹙,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说:“师伯其实是想动阵法么?”
游心脸色一变。
风银道:“曾经师叔带我逃回雪苍时,曾告诉我忘却前尘仇怨,但唯好好活下去,也不负舍命救我出来的族人,可三年前,师伯忽然重提仇恨,开始让我联系闻人羽,叫我为阆风报仇。数月前我曾问过师伯原因为何,现在可以回答了吗?”
游心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很快又消失,道:“灭族之仇,不共戴天,我当年怜你年幼,不愿你将自己沉溺在仇恨中,所以才这般告诉你,你现在长大了,又是我族族长,阆风银镜少君,多少人拼死将你送出来,为他们复仇告慰亡灵,是你自灭族那日起,刻在骨子里的使命,难道你要丢弃么?!”
“不是。”风银道。
游心凛然:“你爹尸骨无存,你娘死后都不得安息,你现在还要来质问我?!”
风银摇了摇头:“不是的师伯,我只是不明白,我觉得你哪里不一样了。”
游心看着风银,那双碧蓝色的眼睛跃动着湖光,他好像极力的想要穿透那双眼睛,去看到曾经谁的影子,半晌柔声道:“我不过是深怨跗骨,此恨难消,洵舟,我和你一样,都只是想要手刃敌人,还阆风一个清白。”
风银沉默,良久低声问道:“师伯,我还有一个问题。”
游心:“问吧。”
风银吸了口气:“当年,十二年前,是师伯带长竟天攻入惘极境的么?”
话落,游心眼神瞬间变得肃杀,“谁告诉你的?”
风银:“我亲眼看见的,在无浊的幻界,师伯一念之差,因爱生恨……”
“住口!!!”
“师伯中长竟天藏心之毒,被人挑唆,忘记了大祭司的使命——”
“我叫你住口!”
竹林中一阵尖啸,游心眼神沉的可怕,“我自知我罪无可恕,本该自戕以死谢罪,若不是因为你,我为什么要苟活至今,你以为我想这般或者吗,你以为我不想下去见你娘吗?你不知感谢,如今还要来谴责我,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要问罪于我,是么?!”
风银看着渐渐失控的游心,眼底一抹黑气上涌,与之前掩月妖异的眼神无异,知道是他藏心之毒未解,只怕此时又被左右理智了。
游心好言道:“你既知事情原由,当晓得长竟天才是罪魁祸首,你忘了我们的计划了么?”
“不曾忘。”
游心道:“那便跟我走!”
风银眼底纠结挣扎:“可是师伯——”
话音未落,风银眼神一变,游心抬手摄住了风银神识,冰蓝的眸子湖光一散,游心眼睛里符文光芒一闪,对着风银道:“记住了,你是阆风少君,你的仇人是整个天垣,这世上,没有任何你该留恋的人,也没有任何一处有你的容身之地,唯有杀尽天下人。”
风银眼底的湖光好像停滞了,变得黯然,良久沉沉地开口:“世人,皆可杀。”




惘世闻风 风吟
两个月后,话世轩。
一楼座上,青衣修士首睿端正地坐着,看了看热闹中心,说书人唾沫横飞地讲着临夏现今最受欢迎的故事,但他似乎是对故事不感兴趣,收回了眼,嘬了口茶。
后排角落不甚显眼处,一个老头和一个布衣男子蹲在地上津津有味的嗑瓜子,老头一只眼睛看着楼上,一只眼睛注意着周围,布衣男子一只耳朵听着说书人讲故事,一只耳朵分给絮絮叨叨的老头。
老头尹不醉道:“还是临夏城好啊,有时风门在,还能护一时平安,外边就不一样了,这两个月不安生,可不敢乱走咯。”
布衣男子老包回他:“外边儿怎么了?话别只说一半哇。”
尹不醉纳罕:“这你都不知道?”
“不知道哇。”老头啰里啰嗦的,布衣男子的注意力又被说书人分走几分。
尹不醉又抓了一把瓜子,准备大展身手:“嗐,那我来跟你摆摆,前阵子修界发生了一件大事,不,不是一件,修界这几个月以来就没小事。”
老白着急的盯了他一眼:“你倒是说哇。”
尹不醉:“你知道阆风人重回天垣了吗?”
“怎么不知?外边儿那皎玉榜第二那人不就是阆风少君么。”
尹不醉摆手:“什么皎玉榜不皎玉榜,都是谁排的,一群城里嫩娃子在那里比上比下,有意思么。”
老包瞥了他一眼,这老头不修边幅,胡子拉碴,颇为嫌弃道:“你懂什么,难不成要弄个老头老太太排名出来,你就舒服了?”
尹不醉吐一口瓜子壳道:“嘿,跟你说正事呢,臭小子。”
老包让道:“说说说,阆风人怎么了?”
尹不醉哼了声,才道:“说阆风人呐,千百年来镇压惘极境用的是活人祭阵,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到处都在说天理难容,要杀尽阆风人替天/行道呢。”
老包惊道:“这是真事?要用多少人呐?”
“不知道。”
老包颇有些怀疑,这阵子听书编排的都是季风和那阆风少君的故事,听久了多少生了些感情,不舍得随意给人下定论了,道:“那后来三星门不是修复了阆风的结界么,是不是就不用活人祭阵了?况且这十几年也没听过这档子事儿啊。”
尹不醉破不在意真相究竟如何,道:“那不晓得,如今的阆风人出世怕是不为这个。”
老包:“你想说他们是要找修界寻仇?可这两个月也没啥动静啊。”
尹不醉没答,说:“我听说霁月阁阁主闻人羽也是阆风人,你不怕吗?”
老包想也没想:“我知道啊,这不早就在传了吗,我怕什么,人霁月阁又没打家劫舍又没杀人放火,我为何要怕?”
尹不醉斜眼看了看他,问:“你相信阆风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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