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秘案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时音
若这次连皇后都有关系,作为陛下,无论如何也是先保枕边人吧?
“从现在开始,”荆婉儿眸子有一丝柔软,“大人也许是孤军奋战呢?”
这话真是仿佛屋内都寒冷了几分,裴谈看着荆婉儿的眸子,不知是第一次为这样的锐利沉默。
长安秘案录 第五十章 贡生
裴谈内心在斟酌着,片刻才看着侍卫和荆婉儿说道:“我自有法子见到陛下。”
荆婉儿眨了眨眼。
裴谈望着她,那遮盖在衣袖里的伤口隐隐还能渗出血,“将袖中的胳膊,给我看看。”
荆婉儿下意识慢慢把胳膊收了回去。,垂着眼说道:“婉儿已经无碍了。”
纵然胳膊上留下那一道伤口难看,可是比起命来,简直无伤大雅。
裴谈伸出了手,握住了少女的手腕。
轻轻推开了袖子,看到了荆婉儿那一道长长伤疤,那时事态紧急,裴谈一刀下去只求放血彻底。
片刻,他把荆婉儿的袖子放下来,对裴侍卫说道,“晚些时候你回一趟裴家,取一瓶愈肤膏来。”
裴侍卫颔首。
荆婉儿看了眼裴谈,没有吱声。
裴谈出身名门,而她却已经是不折不扣最下等的人,除了一条命还可以拿来用,又有其他什么有价值的。纵然是这一条命,也不是随时都有用。
裴谈兀自过了很久后,才又盯着少女的脸缓缓说:“女孩子身上留疤,终归不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尤其是女子的肌肤,大唐虽开放,对女子犹然严苛。
荆婉儿清幽目光看着裴谈,她的眉眼秀致,说这番话的时候自带一股病态风流。
“婉儿是奴婢,身上留不留疮疤并不紧要,还是多谢大人的关怀。婉儿今夜就留在林姑娘身边,等着她醒来。”
裴谈不由沉下了眸。”裴县,你先出去守着。“这两天这位寡言的暗卫如夜鹰一样守着书房和卧房的通道,否则正好成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的可乘之机。
裴侍卫沉默退出。
裴谈和荆婉儿一同站立在林菁菁的床旁,他看着少女仿佛无畏的脸,忽然淡淡说道:“现在宗楚客是要杀你,可若他发现不能得逞,可能会利用你的身份对付你。”
荆婉儿的身份,就是在逃的宫婢,罪人之后加上宫中逃奴,自有禁军亲自来收拾她。
荆婉儿面上淡淡,既没有诧异也没有害怕:“从婉儿冒险回到长安那一刻起,就没有害怕过面对这样的局面。“她早就什么都想到,依然什么都不在乎。
裴谈看了荆婉儿一眼,该说冥冥中有一道线将他和这个女子联系起来,荆婉儿如此大胆行事,仿佛根本不在意她的生死。
“大人,”荆婉儿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笑,慢慢面向裴谈道,“何况婉儿不是已经跟大人说好的,大人收留了婉儿,婉儿必倾尽全力,助大人破眼前之局。”
荆婉儿不是没有想过,若说有一个人可以给荆氏洗冤,做到推翻之前的案子,整个大唐只有裴谈一人或许能够做到。
因为裴谈的出身,智谋,肩挑的大理寺卿的官职,都让他具备了全部所有的必须条件。
可她不会说出口。荆婉儿以宫女之身,如此以命搏命,无非是不能为家人洗冤,只有同生共死。
裴谈望着少女,目光幽幽,完全像是看穿了什么:“你何苦。”
荆婉儿柔顺地垂下首:“这世上总有也许做不到,却不能不做的事。”
荆婉儿说会报裴谈给命之恩,她不肯从梧州逃走,选择重回长安这个狼窝,就已经说明了她要做的事。
她的意志,一直和流放的家族联系在一起。
“婉儿还有一言告知大人,虽然现在看似大理寺被动挨打,但也正因为那些人抓不到大人的把柄。大人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需等那背后的人,自己露出马脚。”以不变,应万变。敌不动我不动自是上佳之策。
裴谈看着荆婉儿,少女脸上有类似曾经的笑意。那有点像是看到的黑暗太久了,已经可以洞悉其中一隅。
第二天,林菁菁醒了。
这个女子表现出的毅力,比任何人想的还要深。
荆婉儿将给她擦拭的手缩回来,面上微笑:“林姑娘。”
林菁菁盯着这张只见过一面的脸,显然还有印象:“我在哪里?”
荆婉儿递给她一碗清水,“这里是大理寺。”
林菁菁捧着碗的手颤抖起来,碗中的水都差点撒了。
荆婉儿轻柔看着她,她太知道这样死里逃生的女子心里是多脆弱,更知道林菁菁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林姑娘,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你好端端遭人追杀,逃出了栖身之处。那追杀你的人因为不肯放过,你才会被乱刀……伤及至此。”
随着荆婉儿的话音落,林菁菁回忆起那可怕的一切,她脸色蜡白,双手渐渐捂住自己的脸,呜咽声从她指间不住传出来。
荆婉儿先让她宣泄完,林菁菁昏迷了这么久,还有昏迷前最恐怖的记忆,这种情绪如果不宣发出来,她就算醒了,也活不长。
裴谈在书房里看着荆家的卷宗,当年荆家是被圣旨直接定罪,由刑部派人押送着罪臣前往流放之地。大理寺中甚至连备案都没有,裴氏家族中,有人在刑部文案库供职,所以裴谈的手中,才会有这一份誊抄出来的审案记录。
从始至终,荆哲人没有认罪,刑部甚至隐瞒了他当堂怒骂反抗的记录。
荆哲人性格如此,就可见荆婉儿为何是如今的婉儿了。
这大概是唯一一个,被审之人甚至没有签字画押,就直接连辩解都没有几乎被推出流放地的案例了。
荆婉儿是荆哲人唯一的女儿,当年不满十岁,她就成了唯一还留在长安的人。
所有成年女眷,和所有族中男子,都没能幸免。
世家宗室日益壮大,连中宗也感到威胁了。虽然他宠幸韦氏,给予了韦氏几乎半个天下的荣耀,可是,天子终归是天子,天子的心一旦变了,势必要让整个天下都要跟着殉葬。
现在中宗要立威,他要手里有剑,就想到了当初被视作蝼蚁的荆氏。
朝堂斗争的牺牲品。
这是裴谈看过了整个案件之后,清晰写在台面上的四个大字。
荆哲人之后,满大唐再无一个平民出身的官员,这自然不是巧合。
世家和宗室,自那以后就牢牢把升官仕途的渠道,抓在了自己手里,所有站在朝堂上的人,都或多或少是他们生长出来的羽翼。
外面长安街上,无数远赴千里赶考的人,十年寒窗,三天大考,最终等待他们的,也只有一切努力终成空的绝望。
而更绝望的,是他们会继续等待下一个十年,直到耗尽此生。
高高在上的宗室外戚,俯瞰人间皆是蝼蚁。中宗不糊涂,三年科举,再无一人突围而出。但就算九五之尊又怎么样,一个人也对抗不了宗室的力量。
“是大人把你救回了大理寺。”看到林菁菁的疑问,荆婉儿慢慢说道。
林菁菁怔了怔,她似乎并不相信她一条贱命,会值得一个大理寺卿去救。
荆婉儿幽幽说道:“你当初来找大人,不就是希望大人帮你。也正是因为大人没有撒手不管,你才没有成为长安街巷的一条无名尸体。”
当听到一条尸体的时候林菁菁的神色明显动了动,那可怖的景象在她脑海中越深,就越难抹去,她当时所有念头似乎只剩下一个,活下去。
荆婉儿继续徐徐说道:“而且,这世上若说还有谁能帮你,那就只有大人一个了。”
这样的话,能震慑荆婉儿,也能震慑林菁菁。
林菁菁秀丽的双眸中蓄满眼泪:“只要能帮助范公子,我什么都愿意说出来。”
荆婉儿知道这个女子醒了过来,所要面临的残忍就会不止这么多,而最残忍的,现在就在大理寺验尸房内。
荆婉儿凝视着林菁菁,当初中宗让她出宫认尸,曾问,她是否还记得她兄长的点点滴滴。
是那样残酷的问她是否记得,确保她在见到尸体的第一面,就能认出是不是她的兄长本人。
现在荆婉儿并不想把这种痛苦加注在别人身上,可是林菁菁和她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林菁菁从在大理寺外击鼓的那一刻,就有了面对爱人已死的觉悟。
“大人既然管了你的案子,就会直到水落石出那一天。如果你准备好了,我就让你随时去见大人。”荆婉儿说道,裴谈才是大理寺的主人,他想怎么用林菁菁这步棋,自有决断。
林菁菁,是为了范文君才活下来,她立刻抓紧荆婉儿的肩:“让我现在求见大人,我有话说。”
林菁菁大病之中,最不应该情绪激动,可是荆婉儿看着她,像看着荆家被查抄时候的自己,不管多么气若游丝,根本无法让自己再平静下来。
“我爹曾是绵州乡里的贡生,和你的范公子出身一样。”荆婉儿想了想说道,“他二十岁夺得乡试第一,后来被乡里推举入京参考。他自己徒步从绵州来到长安,大考前一天还露宿在马棚中,后来放榜了,知道他得了那一年殿试三甲的头名。”
一个民间百姓居然得了头名,让那些自诩才情出众的长安才子都变了脸色。
这些往事,都是娘亲在世时候,对荆婉儿说的。自己的丈夫如此才能卓绝,她的脸上全是满足和崇敬。
林菁菁怔怔的,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眼泪落了下来。
长安秘案录 第五十一章 新仵作
林菁菁握住荆婉儿的肩,眸中有某种坚定:“范公子若还活着,他也会是三甲头名……”
每个女子都坚信自己爱的情郎,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荆婉儿看着她的脸上都是泪,“你现在要养自己的身子,大人虽然会管这个案子到底,可是,你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没有什么比给人一个希望,更能治百病的了。顿时林菁菁的面色变了变。
看见女子深深垂下头,荆婉儿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她缓缓离开床边。
书房里,裴谈正下意识把看过的卷宗收起来,密道里门打开,荆婉儿走出来。
“她如何了?”他问。
荆婉儿想了想,“她迟早都要知道。”
尸体就在验尸房窗户的土下,被裴县借由守着验尸房的由头,也守住了那具真尸。而且已经被烧毁,这个双重打击,让这个柔弱女子怎么承受。
荆婉儿如冷凉说道:“因为是市井布衣,便被草菅人命。”
如林菁菁所说,范文君可是有状元之才,这样一个很可能有大才,未来入仕翰林的人,却被什么都来不及的一生断送了。
裴谈望着荆婉儿,荆氏一门在这长安里,曾有一个被人轻视的外号,就是布衣士族,纵使荆哲人凭借科举实现了入仕的官袍加身,也依然改不了那些生来就是贵族的骨子里的偏见。
荆婉儿如今就是唯一能体会到林菁菁和范文君切肤之痛的人。
“大人,”衙役匆匆进来报告,神色慌张,“裴县侍卫抓住了一个意图接近验尸房的人,可那人……服毒自尽了。”
裴谈看向衙役,又是一样的服毒自尽,明知道有裴县守着的验尸房固若金汤,却还要一意孤行,里面那具尸体对他们来说,显然是比命更重要。
裴谈道:“新的仵作到了吗?”
衙役连忙道:“到了,已经在门口候着。”
裴谈说道:“把服毒自尽的尸体抬到大堂上,让新仵作来验尸。”
荆婉儿随着裴谈去了大堂上,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穿着衙役的衣服,却口吐鲜血,已经僵硬的尸体。
邢左领着一个年轻人上来了,那年轻人穿着灰色长袖衫,脚上鞋子打了补丁。
“大人,这就是刑部刚调来的仵作,叫沈兴文。”
沈兴文,听着像是读书人的名字,不像个仵作。
那年轻人此刻抬起了头,一张脸方方正正,最多不超过而立之年。仵作这个行当因为要求经验极高,大多都是年过半百,何况年轻人也没有人愿意做仵作。
但这个沈兴文……
说话间沈兴文已经敛袂,跪下对裴谈行了个礼,“小民沈兴文见过大人。”
裴谈望着他,刑部推荐过来的仵作,按理说不会有问题。可是这个沈兴文之前却从未听说过。
“你做了多久的仵作?”裴谈问道。
沈兴文拱了拱手:“回大人,算上今日,就刚满半年了。”
一个刚满半年的仵作……刑部也不是天天出人命的地方,这个沈兴文才接触过几具真正的尸体?
沈兴文慢慢看着裴谈:“大人请放心,小人虽然做仵作的时间短,但验尸的经验大人不必怀疑。”
荆婉儿不由看了眼裴谈,想不到会来一个这么奇怪的仵作,裴谈心里,应该也没底吧?
只不过现在骑虎难下,如果再换一个仵作,时间上也来不及。
裴谈沉吟片刻,“那你先验尸吧。”
沈兴文再次拱了拱手,他那灰扑扑的长衫一手撩起来,人半跪下去,端详起尸体的脸色。
片刻之后,就看他扒开尸体的胸前,尸体胸前有一片淤青,毒液是藏在这个人的牙齿之中,所以就算裴县阻止再怎么快,也赶不上他服毒的速度。
这沈兴文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尸体,甚至捏起毛发,放在手心搓着不做声。
既然尸体是服毒自尽,那仵作最多就是验一验死于何毒,况且这死人混进大理寺伪装成衙役,必然什么线索都留不下。
却看那沈兴文,捏住尸体头发之后,一副沉吟皱眉的样子。
荆婉儿望着这年轻仵作有些觉得有趣,也想知道他能看出什么。
不久沈兴文起身,像模像样拍了拍自己的双手衣袖,躬身行礼说道:“尸体小人验过了,此人怕不是寺中真正的衙役。”
……
大堂上一片寂静,没想到此人看了半天,就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死人牙齿中藏着毒,自然是有心之人伪装衙役混入,沈兴文说这么一句可有可无的话,是要干什么?
接着沈兴文似乎感受到大堂寂静,目光微动之后,说道;“此人的胸骨曾经断裂过,虽然后来被接上,却不是专业郎中所治疗,因此淤青不散,小人保守估计,已经有数年之久。”
胸骨断裂了数年,这在常人来说绝对无法忍受,可此人却生受了下来。
沈兴文继续说道:“不仅仅是胸骨,死者是手骨、包括脚掌这样细微的地方,都有断裂重新接骨的痕迹,说明曾受过夹指的酷刑,而且没有得到过任何医治。”
裴谈的目光这时幽深了起来:“他口齿之中藏得是什么?”
沈兴文摇摇头:“最劣等的砒霜,纵使他没有咬破,长此以往融化在口中,也会慢慢致死。”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用慢性毒杀死自己呢,这个死去之人分明也是受人控制。
裴谈沉寂了下来,一个被驱使的马前卒,为了探路甚至不在乎一条命。
沈兴文面色如水淡:“小人多嘴一句,像这样的人多半是死士,被各家士族豢养,执行主人任务,任务失败便会被处刑,浑身骨头断裂这些不过是家常便饭,最主要的是随时都得没命。”
荆婉儿看着这年轻仵作说的轻描淡写,对世家宗族里的这些肮脏事像是已见怪不怪。
裴谈良久说道:“把尸体抬下去吧。”
沈兴文看了尸体一眼,没有说什么。
荆婉儿从他的面色中感受到一股异样,他看着尸体的时候,是看着尸体的手掌。
“请问沈仵作还看出什么了吗?”她悠悠问了一声。
每个仵作,都有自己的特长,类似于混江湖的人都有一向独门秘技,用于傍身之用,沈兴文是刑部推荐来的仵作,纵使年轻,则更说明他有过人的地方,才会被刑部留用。
沈兴文闻言轻轻笑了笑,他看着裴谈说:“小人将正常验尸上能看出的,都对大人说了,至于其他的,小人并不知道大人是不是想知道。”
正常验尸能看出尸体受过的伤害,和被砒霜毒死的事实,沈兴文说话故作半明半露,倒像是想看裴谈的意思。
裴谈望着他,“你方才握着尸体的头发,是在看什么?”
沈兴文果然笑了笑,方方正正的脸都多了丝俊雅,“许多仵作验尸只看身躯,其实头发最能反映一个人的生前。因为躯体可以伪装,可头发却不能。”
荆婉儿心中微微跳了一下。
沈兴文继续说道:“这具尸体,头发浓密,底端却呈现焦黑,若小人判断无误的话,这是一种特殊刑具造成的。”
裴谈盯着他:“什么刑具?”
大理寺的库房中,收藏着许多少见的秘密刑具,可裴谈也没有见过这种能把人头皮烫的焦黑的。
沈兴文说道:“铁帽子。”
裴谈目光微动。
沈兴文悠悠开口道:“这是兵部才有的刑具,兵部负责打造各府兵器,这种铁帽子就是他们自己人打造的,旁人应该见都不曾见过。”
没错,连裴谈都不知道。
这个刑部来的年轻仵作,却不仅熟知各世家会豢养死士,更连铁帽子这种兵部独有的都知道。
裴谈看着沈兴文,单是兵部这个线索已经可以牵连出很多东西了,若这个沈兴文是受人指使,故意到他面前说这些,那背后之人可以说策划极为缜密了。
若沈兴文真的只是自己看出了这些,那他这个仵作,可说是极其高明了。
沈兴文这时回身看向衙役:“将你的刀给我。”
衙役警惕地看着他,片刻又看向裴谈。
裴谈淡淡地,“给他。”
沈兴文一笑,毫不避讳地从衙役腰间抽出了刀,然后用手拉了一缕死者的头发,挥刀斩断了。
他把那一截抬起来:“大人请看。”
连荆婉儿都看到了,那乌黑头发的底端,呈现一种焦黄的颜色,若不是沈兴文仔细到了扒开死者头发,根本发现不了。
那沈兴文还把头发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确实是焦味。”
荆婉儿下意识咬住了唇边。
沈兴文这时看向裴谈:“铁帽子不像是烙铁,烧红了印在人皮肉上,头发根丝连接头皮,根丝的热度会一直延伸到人的颅骨,使人如同头顶着烈焰炙烤,远比烙铁残酷许多。”
光是听着,已经让人头皮阵阵发寒。
以前听说过宫里的人用刑,为了不被人看出,落下残暴的名声。便使用极细的银针戳进人的体内,叫受刑之人叫天天不应,痛苦说不出。而今这个铁帽子,更胜一筹,除非把死者的头发剃光,不然谁看得出头皮上的端倪?
长安秘案录 第五十二章 他还活着吗
沈兴文的验尸结果可谓惊人,矛头直指兵部,自然也就指向炙手可热的一品权臣宗楚客。
如果说之前没有实质证据,那现在由沈兴文这个仵作说出来的话,自然份量就大不一样了。
可是,裴谈看着沈兴文,半晌却没有当场说出什么,而是离开了大堂。
“大人。”荆婉儿自后面忽然无声地跟上来,在半途就叫住裴谈。
裴谈望着她,见荆婉儿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目光幽灼,甚至哪怕周边只有她和裴谈二人,她也慢慢走向裴谈,声音轻轻的如呢喃:“这个沈兴文能从头发辨认人的身体,若他真的是受别人指使来到大理寺,那么,若他看见了验尸房现在的尸首……”
剩余的话已经不用多说,突然出现的年轻仵作很可能成为他们计策的变数。而这个仵作又看起来那么可疑。
裴谈目光幽邃,望着远方一处并没有说话。
——
首领悄无声息地潜进内院,低着头不发出声音如同只是人身下的一道影子。
“我们派去的人被发现,已经吞毒死了。”死士首领弓腰低头跪在地上。死士任务失败就要自死,这是唯一的下场。
宗楚客看着他们:“韦相把你们派给我,说你们潜藏遁影,无所不行。”
可是接了两个任务,却连连失败,一个吞毒死了的死士,命还没有那么值钱。
死士首领垂头:“裴县是裴家顶尖的高手,他守着验尸房,我们找了所有机会,都不能接触到尸体。”
宗楚客脸上浮现一丝不耐烦的狠厉,若是他的手下,他早就下令处死了。
屡次坏了他的大事,现在更把一个天大把柄送到裴谈手上,要是裴谈利用这个对付他,他难道要再次向这个竖子屈服。
“如果进不去,就在外面动手。”宗楚客冷冷看着地上的人,“用火直接烧了验尸房,不要留下一点痕迹。”
本来还不想做的这么绝,免得韦相认为他办事不利,可现在办不了事的,正是他韦相派来的死士。
死士首领的目光如一道暗影:“尚书大人,原本属下不该置喙大人所为,可是大人先派我们追杀一个烟花女子,如今又无论如何要毁了那具尸体。敢问大人这二者间有何联系?”
韦玄贞是吩咐宗楚客,找到一个无身份的被弃尸,伪装成流放讨回的荆家人。既然是无名无身份的弃尸,即便留在大理寺,也不会被查出什么。可宗楚客却派他们要毁了尸体。
得知毁了的尸体,可能不是真的,他的神色又变得如此可怕。
死士首领这时,慢慢抬起了自己一直垂着的头,他右脸上面,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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