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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秘案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时音
——
晨起一早,裴谈打开房门,就看到守了一夜的裴县。
他没有从裴家带婢女,只带了这么一个侍从,除了贴身保护他,裴县实质上也是这大理寺,裴谈唯一可信、也唯一得用的人。
裴谈问他:“怎么样?”
裴县目光幽深:“公子,昨夜有人放了信号烟。”
身为训练有素的裴家侍卫,裴县可以认出专属于信号烟的东西,昨夜那烟幕,十之八九是和宗霍一案有关。
裴谈淡淡说:“能判断烟雾的具体方位吗?”
裴县说道:“只能看出大约至少百里,辨不出具体地点。”
这些烟幕弹也都是有迷惑作用的,不会让你找到真正的发射地点。
裴谈说道:“一夜之间逃窜百里,可以说是疲于亡命了。”
宗家父子两违抗旨意,现在又拿着假的通关文牒出城,真可以说既无君臣也无从属了。
但宗楚客虽然贵为一品尚书,本身宗家却不像是七宗五姓那样底蕴深厚的家族,宗楚客是白丁出身,仕途沉浮才走到今天,他竟敢做下这种欺君罔上的事情,可见已彻底触及君王之怒,宗楚客不明白,将他父子逼成今天的,正是他自己。
中宗下令处死宗霍,就是对宗楚客的警告,可是宗楚客……他或许正因为明白了,所以才不顾一切,依然要救宗霍。
在儿子和中宗之间,宗楚客选择了儿子。
就注定了,他连儿子,最后也保不住。
裴谈说道:“准备一下,我要进宫一趟。”
马车行走在长安城街道上,中间一阵风吹开了裴谈的帘子,他看到外面,正是到了他参加过婚宴的苏侍郎家。
他想起来新郎苏守约,娶的正是博陵崔氏的女儿,可谓是一步登天。
就连裴家这样的望族,想娶到五姓七宗里的崔氏女儿,也需要天时地利的机缘,但是这个机缘,竟然眷顾了一个旁门家族。
不由自主,裴谈骤然间,意识到了他忽略了什么。
即便宫外有宫女,是听从荆婉儿支使,那么这个宫女,可以在大理寺外徘徊,也可以打探大理寺周边的消息,那名紫婵儿,曾关押在大理寺牢狱中,所以她有机会也有时间可以描绘大理寺的地形,再送到宫中给荆婉儿。
那么,苏家呢?
那个女扮男装的宫女,可是堂堂正正拿了苏家帖子的入幕之宾,那荆婉儿难不成真的有通天手段,不仅能打听到他当天会去参加婚宴,甚至还能因此拿到正式的婚宴请帖,堂而皇之地进入了苏家的宾客中?
裴谈的掌心骤然捏紧,那被绢帕包裹之下的右手手心,手掌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
区区一个荆婉儿,做得到这个地步吗?
就在裴谈悚然震惊的时刻,马车外面,裴县的声音适时响起,拉回现实:“公子,我们到文昌门门口了。”
宫门守将要验看裴谈手里的令牌,片刻后,裴谈伸手将令牌从马车中递出。
守将一看见令牌,就立刻肃穆收起拦路的长矛:“寺卿大人请。”
裴县驾着马车,行进了宫门的宫道,听到裴谈片刻说道:“这次把马车停在玄武门外,你就走吧。”
进了文昌门,就算是到了宫中了,四处低着头行走的内侍来来往往的,即便是宫中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间段来了这样一俩不合时宜的马车,也无人抬头看上一眼。
玄武门距离中宗的紫宸殿还有好一段的距离,裴县虽然诧异,还是应道:“好的公子。”
到了玄武门外,裴谈自行下马车行走。他有出行令牌,所过之处没有人敢阻拦。
裴谈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觉得自己需要思考。
他独自走在安静如斯的宫道里,没有人来打扰他,他目光幽深,开始从头到尾,把从那块人皮开始,到现在的每一桩看似巧合的线索,都一一像是筛检茶中的污垢那样,精细细密地过滤了一次。
这样做之后,他发现壶底的残渣,有多少都是他之前没有注意过的。
——
中宗这段时间也忙的焦头烂额,对于他这样一个,前半生饱受监禁之苦的帝王而言,想要完全抹去前半生的黑暗,不管他有多么想,也始终还是自欺欺人。
所以中宗愤怒,他愤怒每一个与他的前半生息息交错的人,甚至那些……黑暗中扶持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的那许多人。
裴谈是未时进宫的,他居然足足在宫中,独自走到了酉时,才放任自己走到了紫宸殿。
中宗今天的脸色不大好,所以他问:“裴卿,你今天有好消息带给朕吗?
裴谈和往常一样跪在地上:“好消息就是,臣已确切查明,宗霍的确未死。”
中宗脸色沉下来,这对中宗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好消息。知道尚书宗楚客的的确确抗命不遵,如同在打中宗的脸面。
“人现在何处?”
裴谈说道:“昨夜已经拿着奉车都尉的通关文书,从北城门一路逃到了百里外,臣派去的人一直紧跟着。”
中宗目色极冷:“这父子俩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裴谈跪在地上不言语,中宗在殿内来回走了几遍。
说道:“你方才说,谁给你们开的通关文书?”
裴谈目光沉敛抬起:“五品,奉车都尉。”
果然是一个小到,连中宗都得反应片刻,才能理解的官职。
中宗沉着脸说道:“一个奉车都尉,和宗家有什么牵扯?”
竟然帮助做这种欺君大罪,即便是五品官,也该死。
裴谈顿了顿,才幽幽说道:“臣以为,奉车都尉未必和宗尚书有关系,因为越是无关,这份通关文书才最安全。”
裴谈破案,不会牵连无辜,宗楚客之所以找一个五品都尉,也是不想让人发现和他有牵扯。
中宗沉吟了一会:“朕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都尉只是被利用的棋子。”
裴谈道:“必然是。”
这名奉车都尉,一定连通关文书是用在谁身上,都不清楚。
这样,才不可能查到宗楚客身上。
因为中宗的重视,和裴谈的想法,君臣两人,竟然一夜谈到了子时。
“裴卿,你今晚便歇在宫里吧,朕让人为你打扫宫苑。”
如果再乘坐马车出宫,等回到大理寺,已然太阳高照了。
裴谈顿了良久才说道:“臣早听闻太液池的景致,趁今夜风朗月清……臣很想借机去夜游一番……”
太液池在大明宫中,有关太液池传说早就流传整个大唐。
中宗眸中深邃,望着裴谈道:“既然裴卿有意,这后半夜,你便随意在宫中游玩吧。”
通关令牌加上中宗这句话,从此时到天亮的五个时辰,裴谈都可以尽情在这宫中4意作为了。
裴谈眼眸中含着此夜星光,“臣谢陛下赏。”
子夜,月空笼罩下的宫中静谧如太液池湖面,可如石子陡然落到湖心,底端幽黑凶险,如有千层浪卷过。





长安秘案录 第十六章 画舫
荆婉儿的呼吸,由重变轻。尽管看不见身后的裴谈,可是她知道是他。
在画舫的船头,她所看见的唯一的人,就是他。
裴谈进宫,自然穿着官服,才能面圣。那三品大理寺卿的袍袖,在画舫船头的风中,那么惹动……荆婉儿的双眼。
“你是、裴大人吗?”她仿佛小心翼翼,想得到确认地问道。
荆婉儿也实在不敢相信这么巧,她今夜出逃,竟然就会在宫中遇见裴谈。
而裴谈,虽说挟持了荆婉儿,却在随后就发现她身上穿着的是宫女服饰。一个宫女深夜出现在太液池?
就在他也感到事情有异时,听到这名宫女问了这句话。
还能感受到,那话语中的小心翼翼。
裴谈终于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了,被匕首相贴颈部,这女子没有害怕,倒是立刻叫出了他的身份。
裴谈许久沉默之后,说道:“你如何知道本官?”
熟悉裴谈的人都知道,他几乎从不用“本官”的称呼。
他的身上许多时候还保持着裴氏公子的习气,彬彬有礼时的一声“裴某”,让人深觉自在。
荆婉儿难以描述自己的心情,哪怕被匕首对着,她也觉得比这五年间任何一刻都要惬意。
裴谈虽然同样看不见荆婉儿的神色,但黑暗中人的感觉异常敏锐,他能感到用匕首对着的这名小宫女,不仅没有一丝的害怕,甚至即使知道了他的身份,也没有丝毫惊慌的感觉。
裴谈自认是个君子,他原先以为是这大明宫中的贼人,岂料是个柔弱女子。而这女子一身还湿淋淋的,再被他一个大男人用刀尖对着,裴谈不由皱皱眉,就在那一刻他松开了手。
荆婉儿感到脖子里的凉意不见了,立刻伸手去摸,果然已经没有了匕首。
她这时,终于敢在沉默中转过了身体,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抬起了头颅,裴谈这时已经从另一个衣袖里拿出火折子,晃亮,两人就在这微弱光亮中第一回见到了彼此。
裴谈微诧,一张想象之外的清秀脸孔,荆婉儿也是第一次见到裴谈,比想象中更年轻的脸,他举着火折子的,正是裹着纱布的右手。
“真的是裴大人……“荆婉儿喃喃出言。
裴谈打量她浑身上下,就在他要进一步问询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整个画舫都猛地晃了一晃。
荆婉儿也被这变故弄得一惊。
裴谈举着火折子看见了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厢房外,脸上是刚才被匕首对着都没有出现的苍白之色。
接着裴谈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画舫自动靠岸了。
他在这太液池上,俨然已经漂了一整夜。
一夜的平静也就此被打破,无数嘈杂的声音从画舫外面传过来,有人厉声叫:“是什么人在画舫里!?立刻出来!”
这声音像是宫里守卫,冷漠和严厉。
而荆婉儿肯定这就是搜寻一夜的人,想不到连这里都找到了。
杂役房私逃宫女的事情,这一夜已经传遍了大明宫中,宫中所有护卫倾巢而出,为了抓一个没有翅膀的小宫女。
“来几个人,进画舫去搜!”裴谈听见外面,有人说道。
画舫前后通达,厢房加起来也只有五间,要搜索根本没有难度。
而听着声音,他们一定是从船头上传,会从那里开始搜。
这时,面前的宫女忽然近前一步,目光灼灼盯着他:“……裴大人,宗霍是不是已经逃出长安了?”
外面的所有声音加起来,也没有这一声少女清音振聋发聩。
裴谈迅速看向她。荆婉儿的眼睛极亮,甚至有点像这暗夜的星子,里面蕴藏的是所有人无法想象的东西。
这世上,会关心宗霍是否活着的宫女,只有一个。
裴谈心里几乎是雪亮了。
画舫外,有一声意味深长的响起:“你们看这画舫地上,怎么有水渍?”
荆婉儿浑身湿透,从水底上来,地上的水渍自然是她身上留下的。
只见裴谈忽然灭了手上的火折,抬脚上前推开了厢房的门。
那些搜查的大明宫守卫,果然此刻聚集在了船头上。
裴谈背对荆婉儿站立,声音轻轻的如浮云:“躲在里面不要出来。”
然后厢房的门在荆婉儿面前关上,外面传来裴谈远去的声音。
当裴谈身影,渐渐出现在画舫里的时候,搜查的守卫个个都是一愣。
裴谈的三品官服不是假做的,而他淡然行走的身影,也一时让搜查的人不敢进退。
“你是?”带头的守卫眸色一深,盯着裴谈看。
裴谈的身影出现在船头之后,就看到在岸边,密密麻麻,站满的都是穿着银盔甲的千牛卫。
其中有人目光幽微:“原来是大理寺卿大人……大人怎么会在这画舫中?”
裴谈看着那说话的人,“本官昨夜进宫,耽搁太晚,承蒙陛下厚爱夜宿宫中。”
“原来是这样……”为首的人眸子动了动,“敢问画舫中,只有裴大人一个人吗?”
那这水渍又如何解释?
裴谈淡淡道:“本官独自乘坐画舫在太液池漂了许久,夜里水流湍急,弄湿了船尾吧。”
为首的人目光幽微深邃,对裴谈的话,却并没有表示出任何相信。
半晌之后,那人才噗嗤一笑:“我等也是任务在身,不知裴大人能否允许我等进去搜一搜画舫,若是无人我等也好交差。”
裴谈目光幽幽,半晌则是道:“请便。”
为首之人就笑了,说道:“既然如此,我等……”
“慢着!”
人群里传来一声带着怒气的尖细嗓音。
昨夜跟着裴谈的那个宦官,匆匆地排开了人群,出现在了裴谈面前。
当看到裴谈独自站在船头的时候,那宦官似是松口气:“裴大人,陛下托奴才来问一声,您这一夜游湖可曾尽兴?”
裴谈面色不变:“十分尽兴。”
宦官陪出了笑脸:“那就好,奴才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太液池虽然大,但顺水漂流,必然会飘到此处,这宦官似乎早早便等在这一头。
那宫中守卫们,见到中宗身边的宦官,自是添了几分慎重。
宦官看了一圈人,脸色冷下来:
“裴大人乃是得到陛下的亲口许诺,乘坐画舫在这太液池上赏游,你们搜人搜到了这里,还惊动了裴大人,莫不是连陛下的旨意你们也要怀疑真假?”
守卫们立即跪了一圈,惶恐道:“属下不敢。”
宦官不耐烦道:“去去去,赶紧到别处搜查,记住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日进宫,终身为婢,死也要死在这宫墙之内。
等到人都散开,宦官脸上的绝情,才换成了谄媚的笑容。
“对了,裴大人,您瞧这天儿也快亮了,陛下让奴才送您出宫,不要耽误了大人的正事。”
裴谈看着那宦官,“好,容裴某稍事收拾一下。”
宦官满脸赔笑:“那自然。”
裴谈便再次返身,进入了画舫之内。
荆婉儿一直倚靠在厢房门口,外面的动静,她基本也听了七七八八,听到裴谈的脚步,她下意识向后退了退。
裴谈推门进来,看见凝立相望的荆婉儿。
荆婉儿浑身包括鞋袜都湿透了,这幅样子,只要出去必然会被抓个正着。
裴谈望着她:“接下来,你听我的做。”
……
天色越来越亮的时候,宦官已经领着裴谈,走在了外围宫道的道上。
再往前面不远处,就是出宫的大门。
裴谈顿住了脚步,对宦官说道:“就送到这里吧,本官进宫时,已经让贴身的护卫和马车,停在宫门不远处等候了。”
宦官闻言,也立即赔笑说:“既然如此,那奴才就告辞了。”
裴谈说道:“有劳公公。”
宦官行了礼之后,就转身返回了宫道上,裴谈继续朝前走,看见越来越近的宫门。
侍从裴县,确实是守着马车,等在文昌门附近。
而裴谈一夜没有出来,他也是尽忠职守地一直等着,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但是就在卯时刚过的时候,裴县看见一个身材瘦小的宦官,一路低着头走向他和马车。
此时宫道上昏暗无人,这个小宦官自然显得晃眼。
可裴县以为,可能是他家公子在宫里,临时传什么话给他。就像昨夜,一个宦官临时来告诉他,裴谈要在宫中待到天明,让他一直等候一样。
就看那瘦小的宦官,一步一步接近了马车。
裴县终于注意到那宦官的一双脚,极为纤巧,分明是只有女子才有的纤细足踝。
裴县一只手骤然握在刀上,目光凌厉看着那接近的“宦官”。
就在他要拔刀的时候,那宦官也终于到了跟前,“他”抬起一张脸,都是慌乱之色:“是裴大人的侍卫吗?……是裴大人吩咐我来找你的!”
这句话,让裴县握刀的手,骤然松开。
这“小宦官”自是荆婉儿假扮,她回忆起裴谈重新回到画舫里的时候:
她看到裴谈直接走到厢房角落里一个箱子旁边,从里面扯出来一件衣服。
衣服被丢给荆婉儿,她看见那根本不是一件女子的衣服,而是宫中宦官的一件绿色袍衫。
“把这件衣服换上,到文昌门等我。”




长安秘案录 第十七章 有办法
当裴县,守在马车旁边,望穿秋水,终于看见裴谈的身影从宫道上出现了。
他几乎从未像此刻的喜悦:“公子!”
裴谈也看见了他,但还是一步一步走到跟前,裴县下意识想说什么,被裴谈轻轻摇头制止。
于是,裴县低下头,什么都没说。
此时文昌门的守卫刚刚换防,裴谈目光淡淡扫了一圈,才慢慢上了马车钻进了帘内。
荆婉儿就坐在马车里,身上还穿着小宦官的衣服,只是那张脸明显有受惊一夜的苍白。
裴谈与她相望,两人都没发出声音。
门外,裴县的声音低低传来:“公子,要现在出宫吗?”
裴谈目光看着荆婉儿:“出宫。”
说着,他已经坐到了荆婉儿的对面。荆婉儿把自己缩在了马车的角落里,一双眼睛看着裴谈,似有言语。
马车轻晃了下,裴县在外面开始驾车向宫门口走。
刚刚换防的文昌门守卫略感诧异,可是裴县随后就拿出了中宗的御赐令牌:“大理寺卿裴大人,昨夜奉皇命入宫,尔等可向宫中求证。”
不必多余求证,看到这张令牌就够文昌门守卫不敢阻拦了,二人立即打开宫门,并未多加盘查。
裴县把令牌收回到怀里,一声清脆鞭响,他就冲出了文昌门。
荆婉儿感受到这一阵不同寻常的颠簸,脸色终于变了变。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她真的安全出宫了。
她立刻看向对面的男人,裴谈还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样子,只是在荆婉儿看过来的时候,他目光深处明显幽了幽。
他们这算是第一次见面。
可是,在这次以前,荆婉儿和裴谈,并不能说是毫不相识。
“多谢大人救我。”半晌之后,荆婉儿先选择打破沉默。
裴谈看着她:“你之前问我,宗霍是不是已经逃离了长安,为什么你会问这个?”
荆婉儿目光幽深:“因为奴婢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所以今夜才会有奴婢被宫中内卫追那的事。”
裴谈的眸色比夜色还深:“你所谓不该发现的事,又是什么?”
听着马车轱辘现在发出的声音,马车已经驶在了长安街的街道上。
则仿佛也历经了重生,望着裴谈不动。
“自然是奴婢发现了宗霍未死,而死去的尸体、根本是移花接木的障眼骗术。”少女声音清亮,目光也如镜底般清澈无垢。
裴谈看见这样一双眼睛,自然就知道,他在此前的种种猜测,都得到了验证。
荆婉儿,实在是敢冒真正的不讳做这些事。
这时马车外,裴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平静的低沉感:“……公子,我们难道直接回大理寺吗?”
加了一个“难道”,是因为马车中定时炸弹那般的少女。
裴谈和荆婉儿的目光对接,他回裴县的话也清晰明了:“直接回大理寺。”
荆婉儿已经从宫中出来,那就必须要去他的大理寺。
这个少女已经涉案最深,此时想要撇开并不可能。
裴县听到了裴谈的确认,沉默了一下,终于调转马车,驶向了大理寺的弯道。
似乎距离宫中越远,荆婉儿身上的盔甲就卸的越干净,她此刻,已经宛如一个透彻的清秀少女。
驾车的裴县确定了目标,便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大理寺。
车内裴谈一把掀开帘子,看见大理寺森严熟悉的后门。裴县把马车停在了后门,很谨慎小心的做法。
“公子,还是让属下先行把后门的守卫调走。”
裴谈想了想,默认了这个做法。
裴县身影立即消失在后门,片刻以后,只听嘈杂脚步声走远,裴县亲自盯着人都撤走,才从后门又出来。
裴谈示意荆婉儿跟随自己下车。
因为荆婉儿现在还穿着宦官的衣服,打扮的不伦不类。若没有裴县事先把守卫调走,势必会引起骚动。
荆婉儿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觉得肩膀一暖,回头发现一件披风在不知不觉间罩在了她的身上。
她下意识有些发愣。
是裴谈解下了披风,盖在了荆婉儿的身上。论到仔细,裴县向来是从裴谈身上学的。
“走吧。”裴谈总算说话了。
他踏进了后门,裴县走在最后,荆婉儿走在二人之间。
三个人自是十分低调的,即便路上有人经过,裴谈走在最前,身后还跟着一脸冷漠的裴县,无人会在意中间还披着披风的荆婉儿。一炷香后,总算未引起大理寺内任何一人的察觉,回到了裴谈所住的院子偏厅里。
“公子,怎么处置这宫女?”刚在厅中站定,裴县就沉声开口问道。
刚才在宫中那种情况,他既不能声张,只能先一切依照裴谈吩咐行事,然而现在已经回到大理寺,自然有什么就可以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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