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秘案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时音
裴谈看着一言不发站着的荆婉儿,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可以说完全都无法细想,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在当时情况下最下意识和合理的反应。
然而,事情可以做,后果却必须承担。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荆婉儿的身份,纵使逃出了宫,也一样不会安全。
良久,裴谈轻轻说道:“从杂役房到太液池,至少需要三个时辰,宫中内卫久经训练,他们的反应,不会等你逃到太液池才动手。也就是说,你早知道今夜的危险?”
而知道了危险,不选择向宫外逃,而是反其道深入内宫,这恐怕才是既能拖延时间,又顺利让内卫不能第一时间找到她的原因。
这个少女,面对危险如此冷静,实在极聪明。
荆婉儿和裴谈相视,她已经知道,她今夜能逃掉,实在是上苍给的运气。
“你一直用信鸽,和宫外联络?”裴谈终于问出来。
荆婉儿安静站了良久,她曾经用信鸽给大理寺传信,自然这点是瞒不了裴谈的。
“不错,婉儿的确是从宫外得到的消息,知道宗霍已离开长安,更知道他一走,便是婉儿死期。”
只要弄清楚事情的因果,这些事情并不难猜出。
裴谈看着她一时没有出声。
裴谈的沉默,让偏厅中的气氛慢慢更加凝重,还是裴县忍不住继续说道:“今夜之后,宫中逃走宫女一事必定传的人人皆知,此女很可能……会成为公子的负累。”
荆婉儿静静说道,“一切都由奴婢所起,奴婢愿意承担,必不牵连大人。”
裴县却不客气地冷冷看着她:“你不过一个宫女,如何承担?”
荆婉儿慢慢解下了披风,她换下来的宫女服,被她绑住石头,丢在了太液池里面。那太液池底下,藏着大唐开朝以来的无数秘密,没有人敢真正打捞太液池。
她凝视裴谈,说道:“婉儿从进宫起,就不曾怕过死。如今也一样。”
她如同在暗示,即便裴谈现在把她交出去,她也不会反抗。
裴谈目光却盯着她的脸,他既然把她带出了宫,自然就不会再无端送回去。况且宗霍已逃离长安城,这桩替死案,现在就只有荆婉儿能说的清楚。
裴谈的手指在桌上轻敲,显然在思量对策。有一点裴县说的对,大理寺内的眼目丝毫不少于宫中,荆婉儿在这里多一刻,同样是将大理寺也带入危险中。
就在这时,裴谈想到了一个人。
——
主簿邢左在书房查案卷的时候,接到裴谈传唤,就匆匆赶来了偏厅。
“大人有何吩咐?”
裴谈此时背着双手,在屋内踱步:“之前那个民妇紫婵儿的案子,你可还有印象?”
那件事过去还不到两天,邢主簿稍一思索自然想起来:“记得,不知大人为何突然问起?”
裴谈幽幽看着邢主簿,便问:“她所嫁的那个相公,一起在长安开的酒楼、你可记得叫什么名字?又位于哪个街道上?”
邢主簿心中有些诧异,但还是立刻回道:“启禀大人,那对夫妇开的酒楼,叫紫轩楼。就在城门左转的庆安街上。”
裴谈眯眸想了想,并不远,“你现在吩咐备一辆马车,我要去一趟庆安街。”
邢主簿听到裴谈要去,随即就吃惊问道:“莫非那对夫妇又犯了什么事?大人可要带着衙役过去捉拿?”
裴谈立即道:“不是犯事,你也不用带人,只消将马车停在大理寺后门,我自有用途。”
邢主簿尽管疑虑,却不好质疑裴谈:“是,那属下这就去给大人准备。”
等邢主簿出去后,偏厅里安静了片刻,裴谈道;“你们出来吧。”
荆婉儿跟裴县,都从事先藏身的偏门里出来,方才裴谈的话他们都听的清楚,尤其是紫婵儿的名字出现的时候,荆婉儿的神情已经与刚才不同。
裴谈将她看在眼里,他也是在刚才,突然灵光转念,想到的那个同样逃出了宫,现在已经嫁做人妇,改头换面生存的宫女紫婵儿。
其实荆婉儿根本不需别人替她担心,她只要出了宫,其实已经等同鱼儿入水……
看着荆婉儿依然平静无波的眉眼,裴谈目光有些幽沉。
不多一会,下人已经来通知,马车已经在后门准备好。
长安秘案录 第十九章 长乐王殿下
此刻楼中无人,荆婉儿忽地就跪了下来:“请大人成全。”
裴谈比她想象的还要洞彻明晰,他用恩情裹挟紫婵儿,让紫婵儿不得不收留她。可差别就在于荆婉儿从不认为自己救人一命,就对紫婵儿有了多大恩德,相反,她可以让紫婵儿作为她在长安城的眼睛,为她传递消息。
但……她不能毁了别人生活。尤其是看到刚才和夫君站在一起的紫婵儿,荆婉儿更意识到她的出现已经给这对在长安城平安生活了多年的夫妻带来了什么。
裴谈的声音慢慢响在上方:“你不用跪我。”
荆婉儿心头紧了紧,她是宫女,纵然已经逃出宫,死罪却已经架在了她头顶。
良久,她缓缓吸口气:“此事过后,婉儿任凭大人的处置。其实宫中逃奴一事……经过昨夜,婉儿已是死罪,但此事到底事关宫中的颜面,若婉儿一人死就能让此事了结,婉儿愿意去死。”
从头至尾荆婉儿声音幽幽,态度顺从,可裴谈却渐渐地眯起了眼睛。
逃奴,自然关乎宫中颜面,尤其是,五年内逃走的宫女总和,一旦曝露天下,不仅是宫廷震动,恐怕长安以致天下都要传为笑柄。
这才是荆婉儿要说的,她一个人逃走的事情,尚且可以弥补,如果五年内逃走全部宫女的事情被牵连了出来,死的,可绝不止这些藏身在长安城的宫女了。
可还记得曾经那年的巫蛊之惑,牵连了多少了,宫中尸骨成堆。
仔细想想,就知道,这件事的内核,只会比巫蛊更加可怕。
裴谈许久没出声,荆婉儿确实聪明,聪明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找到弱点“威胁”他。
荆婉儿一手心都是汗,她整个人甚至其实都开始微微发抖。
“我说过,你不用跪我。”裴谈响起的声音依然淡淡,“留在这里,以后的事,自有以后再说。”
想不到裴谈会用这样轻描淡写的方式就一笔带过了荆婉儿的请求,荆婉儿神情怔然,甚至完全无从应对。
但她终究确定了一点,就是至少现在,裴谈对宫女逃宫这件事,什么也不会说。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的荆婉儿,只能顺从裴谈说的,慢慢起身,心里约略也明白,她渴望现在得到裴谈的答复,基本是不可能的。
裴谈是长安的大理寺卿,他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违背了他的职责。
“裴县。”
听到命令的裴县立刻就出现在侧门,“公子。”
“我们走吧。”
紫婵儿夫妻也立即从侧门出现,有些惶恐又有些诧异地看着裴谈主仆走到了门口,就这样打开大门走出去。
只有那沉默凝立于酒店大堂,神色有些哀伤的少女。
回到大理寺,除了裴谈跟裴县,一切还是肃穆如常。没有人知道清晨他们这里来了一个神秘少女,如今又悄然离开的插曲。
“公子,您为何要多此一举救了那宫女?”这实在不像自家谨慎作风的公子。
裴谈神情不显:“若宫里有人要杀荆婉儿,那十之八九是与宗霍有关。”所以荆婉儿不能死。
裴县却还是道:“那她死了,岂不是更能证实这件事的阴谋?”
荆婉儿死还是生,根本对这件事的判断没有影响。
裴谈看了自己侍从一眼:“那具替宗霍死的尸体,也是荆家的下人。”
所以只有荆婉儿,才能第一时间明白那块人皮刺青的意义。
而裴县却骤然微微震动,因为他明白了裴谈话中之含义,……已经有一个荆家人为此而死,够了……
裴谈这时慢慢踱步到窗边,“也许这件事,会成为我们解决这次替死案的契机。”
裴县默默转身:“属下只是担心,会查到公子头上。宫中搜寻不到宫女,必然会联想到,昨夜曾出入宫廷的人。”
即便裴谈持有中宗令牌,但照旧会有登记,只要一查,必然躲不过去。
裴谈目光幽幽:“放心吧,他们查不到。”
这句话的玄机,从宫中揭起。
寻了一夜,出动了内卫和千牛卫都没有寻获的宫女,只能报告给崔尚宫。
崔尚宫震惊:“不可能!怎么会找不到!?”
她紧盯着那内卫统领。
内卫统领也是神情冷冷,昨夜是他亲自带人搜查了整个禁宫,并没有发现崔尚宫报告的那样身形样貌的宫女。
“难道崔尚宫,是怀疑我们内卫办事的能力?”笑话,整个大明宫,便是一只苍蝇逃了,都绝不可能逃出他们的手心。
崔尚宫胆子再大也不敢和内卫翻脸,她恨恨地咽下了话,这怎么可能?难道那贱人真的生了翅膀不成!?
内卫统领这时冷冷说道:“崔尚宫,你管辖的地方竟然出现宫女逃离,现在更是下落不明,你准备怎么向陛下交代?”
搜寻一夜,若说宫女找到了还好,那所有罪责,自然会被推到这宫女的头上。可是如今,没找到人。
崔尚宫这才觉得四肢发冷,不可能的,事情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就在昨天请求内卫出手抓人的时候,她还在冷笑,觉得那贱人终于主动露出了狐狸尾巴,哪想到,天一亮就给她迎头痛击。
她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说:“除非她已经不在宫内,不然怎么可能找不到?莫非她有同谋?”
不然无法解释这样匪夷所思之事,荆婉儿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有一个人逃出宫廷的本事。
那内卫统领冷冷半晌转身说:“马上让人查一查,昨夜有没有人持令牌出宫。”
出入宫门的车辆都要例行检查,荆婉儿本事再大也不可能隐身。除非是宫门守卫没有检查过的车子。
那么就是……内卫统领眼中闪过冷冷的光。
内卫统领和千牛卫营的人,亲自前往宫门查询出入记录,自然是无人敢隐瞒,立即拿出登记册子。
宫中共有十一门,可能在深夜出入宫门的,不是有御诏,就是正二品之上的爵位,所以一圈查下来,只有文昌门,丹凤门,广济门三门有人出入。
内卫统领一翻册子,昨夜,宫中沈婕妤召了自己的亲族几人,进宫叙话,因为沈婕妤刚刚有孕,所以中宗特别批准沈婕妤可以随时召家人陪伴,沈婕妤亲人一共三人,走的是广济门。
内卫统领只是盯着看了一会,就把这册子丢回给了手下。
接着他翻开了文昌门的出入册子。
上写着,大理寺卿,裴谈,受皇命入宫,寅时过离开。
内卫统领盯着那“寅时过离开”几个字许久,通常臣子在宫中滞留一夜,极为罕见,大明宫戒备森严,等闲人岂能无故在宫中滞留。
他问文昌门带来的守卫:“大理寺卿一夜都在与陛下议事吗?”
那守卫低头回话:“并不曾,昨夜大理寺卿一个人夜游太液池,此事有陛下身边的蔡公公作证。”
内卫统领神色冰冷:“夜游太液池?”
守卫声音更低了:“据说……是陛下批准的。”
或许游太液池本身不可疑,但是内卫统领接到的回报中,就有搜寻过太液池周边,并且提到过裴谈所乘坐的画舫。
那样的画舫,要藏一个人……太容易了。
内卫统领目光越来越冷。
就在这时,他翻开了手边,最后一个登记册子。
长乐王。
三个字映入眼帘,内卫统领的目光一下子紧缩了。
丹凤门,是大明宫的正门之一,能走这道门的,自然是皇爵。长乐王。是昔日滕王李元婴的长子。
滕王李元婴,那是大唐的传奇。
一首《滕王阁序》,是每个大唐子民都会背诵的。
而作为滕王之子的长乐王……和其父一样,是个文采风流的人物。
所谓文采风流……自是风流。
内卫统领骤然,把手中册子合上,他联想昨夜一夜的事情,揪合出前因,与后果。
接着他立刻打开了荆婉儿的画像。
崔尚宫早有准备,第一时间就已经把荆婉儿的画像分派给了各个抓人的内卫司。
只见画上女子,足见是眉眼清秀。
内卫统领的心中盘算了片刻,“长乐王昨日,在何处赏月?”
看守丹凤门的守卫摇头:“长乐王在宫中一向踪迹自由,我等并不敢盘问。”
那可是滕王之子,皇亲贵胄,长乐王要去哪里,何须对他们汇报。
内卫统领只能良久之后合上了画像,挣扎计较了片刻后,沉声缓慢说道:“杂役房宫女走失之事,此刻起谁都不许再提了。”
——
大理寺中,裴县万分不明:“公子为何觉得不会查到?”
裴谈站在窗前,望着那株青叶思绪却已飘远:“昨夜是十五,长乐王也会进宫。”
听到长乐王的名字裴县骤然一怔。
若说在现在朝局紧张的大唐,还有哪一位是异类,那必然是……长乐王,李修琦。
裴谈眉目清淡:“长乐王一向觉得宫中的月色胜于长街,所以每逢十五,都会进宫赏月。若内卫想要查询昨夜进出宫门的人,那必然会查到长乐王。”
裴县显然还有些茫然:“即便是查到长乐王,那又如何?”
相反,长乐王身份尊贵,那些内卫恐怕不敢怀疑,到时候只会把怀疑的目光都对准裴谈。
裴谈却淡淡一笑:“长安中人谁人不知,长乐王风流多情,府中豢养的美貌女奴已经多不胜数。这样情况下,宫中若不见了一个姿色上佳的宫女,又有谁敢去深究。“
长安秘案录 第二十章 邢主簿
城外百里的有间客栈中,出人意料,宗霍的一行人居然足足逗留了三天三夜。
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警惕地从客栈里出来观察四周,显然他们也担心逗留太久引出祸患,可惜从地狱里解放的宗霍根本没有顾忌,彻底地纵情声色。
裴家的暗卫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埋伏在周围。
三天后,车队终于劝服宗霍离开。离开的时候,宗霍心满意足,脸上有一种半睡半醒的醉态。
裴家几个暗卫,立刻进客栈检查,发现这家客栈老板的女儿,已经无声无息吊死在了房里。
检查尸体过后,两个暗卫对视一眼:“是被勒死的。”
而掀开女子的衣服,下,体凌乱不堪,显然被极端凌辱。
这间客栈周围荒无人烟,宗霍贪恋女色,只有这客栈中的女儿可以供他泻火。
可怜这个女子就遭了秧。
一个暗卫捏紧了手心:“马上传信禀报公子。”
这宗霍替死逃生,在路上又犯下累累罪行,早已是罄竹难书。
宗氏父子为了掩盖罪行,早就不把任何人的命放在眼里。荆婉儿逃宫以后,宫里的内奸也把消息传给了宗楚客,“崔尚宫没能把那收尸的宫女杀掉。”
宗楚客捏碎了手里的杯子:“你说什么?”
想要把替死这件事做到人不知鬼不觉,灭掉所有当事人的口是重中之重,想不到这点事,那个崔尚宫都办不好。
来人将昨夜宫中发生的事情,悉数告诉宗楚客。包括怀疑是长乐王把人带走了。
宗楚客神色更晦暗不明:“若不是长乐王呢?”
不是长乐王,就是……裴谈。
当初一力主张他儿子死罪的,就是这个裴家孽子。
“裴谈昨夜是奉诏入宫,况且有陛下身边的蔡公公证明,应当……不是带走那宫女之人。”而且裴谈也没有带走荆婉儿的动机。
说到底,宫中戒备森严,想要无声息带走一个人,必然要权势滔滔,想来想去,还是长乐王最有可能。
但事关亲子,宗楚客显然没那么容易放松戒备,他看着回话那人,声音幽冷寒森:“如果被裴谈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那人也是一惊,不由想到这个裴谈可谓是瘟神无疑,当初见到这个貌若温和的裴家二公子,谁也没想到他是如此冷面无情,没有丝毫顾及宗族情面。
“倘若裴谈已经发现了什么,他必然是第一时间戳破此事,且禀报陛下,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默不吭声……”那人小心翼翼,做出了推测。
确实,当时裴谈能不顾一切阻碍请中宗下旨处死宗霍,那现在如若他发现宗霍其实未死,难道不会更坚决地站出来戳穿一切吗?
宗楚客目中精光闪过,片刻没有言语。
——
因为没有人愿意冒险得罪长乐王,所以崔尚宫更是被警告,不得再提及此事。
崔尚宫因此恨得咬牙切齿,她没想到自己精心盘算的一步棋,会落到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地步。
“去把巧儿给我带过来!”她恶狠狠吩咐。
巧儿被带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明白,却下意识感觉到战战兢兢,尤其当她接触到崔尚宫阴沉的脸,她一颗心就沉了下去。
崔尚宫冷冷看着已经吓呆的小宫女,“那天我吩咐你跟荆婉儿一块去收尸,你是听我的话全程寸步不离跟着她的吗?”
巧儿抖得厉害:“是……是的……”
崔尚宫目光阴深不见底,她之所以让巧儿跟着,就是为了防备一手。如果荆婉儿没有在尸体上发现什么,那就一切还好。
“那你原原本本告诉本宫,那天荆婉儿是如何做的?”
巧儿目光呆直看着崔尚宫,她觉得有种绝境的寒气从她脚底升上来,她那天没有带出宫的腰牌,被荆婉儿独自留在了宫门内。
她没有看着荆婉儿是怎么收尸的。
“奴婢看见……她用火油、烧了那具尸体……”
当时她站在宫门内,看见燃烧的火光和白烟,浓烈的充斥了空中。
崔尚宫目中咄咄逼人:“你们将尸体拖到了何处烧毁?她又是如何做的?”
那坟地在宫中占地多顷,那具假冒宗霍的尸体究竟毁在什么地方,哪怕是留下的灰烬,也是证据。
巧儿的脸血色褪尽,她呆滞不语望着崔尚宫。
崔尚宫的声音越来越危险道:“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亲眼看着她把尸体处理掉的吗?”
崔尚宫的残酷在杂役房积威深重,没有宫女能在她面前撑住半刻钟,巧儿原本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本性,在崔尚宫有意的半压迫和试探之下,她精神终于崩溃。
“奴婢、奴婢知错了!求尚宫大人饶了奴婢吧……”
崔尚宫冷冷盯着她半晌:“为什么要求本宫饶了你?”
巧儿哭的断断续续:“奴婢、奴婢并没有跟着那荆婉儿出宫收尸,奴婢、奴婢只是在宫门口看见她烧尸体的火光,奴婢不是有意要欺瞒尚宫,奴婢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崔尚宫的手死死攥紧肉里面,好啊,荆婉儿从她眼皮下逃了,现在又发现巧儿也是阳奉阴违,如此看来,那天荆婉儿究竟是如何处理尸体的,根本无从知道。
这件事,如果被那位宗尚书知道,怕是连她的性命也不保了。
“来人,把巧儿拖下去,乱鞭子抽死!”
巧儿脸如土色,“尚宫大人饶命……”
崔尚宫身边的宫女可不会心慈手软,两个身形高大的掌事宫女早就一步上前,死死捏住巧儿的两条胳膊,把她往门外拖。
巧儿终于反应过来,尖叫道:“尚宫大人!尚宫大人!”
崔尚宫恨不得她立刻死透,要是让这巧儿再嚷嚷出什么,传进宗楚客的耳里,不止这么多年她步步钻营,爬到的尚宫之位难保,甚至连她都得像这些宫女的贱命一样,她怎么能容忍。
“把她嘴堵死了,在她断气之前不许她再发出哪怕一丝儿声音!”
巧儿的恐惧被塞进喉咙中,眼睛睁得老大,不明白自己的命为何一息间就没了。
崔尚宫处死了巧儿,心里的那口气却还是吊着,她但愿荆婉儿确实是被长乐王带走了,成为长乐王的玩物,如果这一生都不能离开长乐王府,对她也是个交代。
夜晚,白天还是恶魔的崔尚宫,低眉顺眼的对着一个穿着太监衣服的人:“请公公放心,都处理好了。”
太监捏着嗓子,眯起眼说道:“尚书大人问你,为什么那宫女会提前逃走,是不是你走漏了风声?”
崔尚宫目光掠过一丝阴狠,神情却愈发恭顺地卑微着:“自然不是,那荆婉儿一向忘不掉自己曾是长安千金,早就不甘心为奴,想必见到长乐王进宫,她打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主意,自然靠上长乐王……这棵大树。”
太监声音冷漠:“你能确定荆婉儿是跟着长乐王走了?”
崔尚宫弯折身子:“她一个任人宰割的低等奴婢,如果不是有长乐王这样的人护着她,任她有生出翅膀,又怎么飞的出这大明宫?”
太监目光动了动,也不知是信没信这句话。
崔尚宫眸子一转,从衣袖中拿出一份书信:“这是那晚丹凤门的守卫,所供述的证词。当晚,长乐王独自驾着马车进宫,离开之时……他们都亲耳听见,马车中有女子的调笑。”
这可谓是铁证,证实长乐王李修琦,确然是带走了宫中女眷。
见到了这份证词,太监眸中的神色才松了松。
“为保万全,若叫尚书大人知道荆婉儿是被其他人带走了,不仅你没命,就连咱家都要给你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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