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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古言】宝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鲨鱼辣椒
……还是个练家子。
辛秘更警惕了,只是面上不显,眯起眼睛,用审视挑刺的目光看着对方。
这一招是她希望别人主动求饶的时候惯用的招式,配上她本就冷艳的长相效果很好,这次也不例外。
男人显然明白了这个像是出门游山玩水的娇小姐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对象,求饶般拱了拱手:“是小生唐突了,吓到小姐。只是……这桃子可是吃不得的。”
辛秘狐疑地看着他,本不欲多话,但霍坚又没有回音,她只能拖延一下时间,干脆反问:“何出此言?”
“小姐有所不知,”男人侃侃而谈:“这山中盗贼频发,这处破庙曾经是附近唯一可以遮风落脚的地方,盗匪们也就经常光顾,吃的和财物拿走,那人嘛……”
他用下巴点了点她身后浓密的树丛。
辛秘一阵恶寒,看看脚下踩着的浓密草皮,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快步离开,走到没有植物覆盖的砖石路上。
男人还在自顾自地讲着故事:“要说分明旁边就是个县城,这些人为什么偏偏要避开人烟,在破庙休息呢?当然是县城的守备军比盗匪还可怕啦,一层关卡就要收叁成的利润,多过几层,不仅赚不到几个子儿,还要自掏腰包才能保住性命……嘿嘿,这世道,就只有狗皇帝看不到有多民不聊生咯。”
“所以,你也是行脚商?”辛秘看他。若他说是,那可真是太过低级的谎言了,分明世道艰难,他还敢孤身在外,不仅没有运货马车,连大包袱都没有,别说货物了,干粮都带不了多少。
但男人摇了摇头:“我孤家寡人一个,干不来那种活。我是个发吉祥财的……嘿嘿。”
就是盗墓的,是时下很瞧不起的职业了,都是战乱年代,活着已经很不幸,没人希望自己好不容易一口薄棺安身后还暴尸荒野。
他说完之后故意看着这位大小姐的反应,不知她会不会嫌恶皱眉。结果对方素白冷艳的面孔一丝反应都没有,嘴里干巴巴吐出社交吹捧:“不错,是个养活得了自己的好活计。”
“……”确定了,这位小姐没听懂。
男人咳了一声,忍不住有些挫败,但换直白的语言解释一遍好像又有点刻意,只好跳过这个话题:“……在下想在这处暂且落脚,小姐可允?”
这话问的,我不允你还真出去吗?
辛秘越发讨厌他了,说话油嘴滑舌的,偏偏还光明正大透着一丝不怀好意,她接触的多的辛家人虽然也圆滑,但都是个顶个的笑脸迎人,可不是这种让人想给他一拳的混小子。
她耐心即将告罄,在心里盼着霍坚赶快回来。
这种时候又懂得锯嘴葫芦的好了。
好在她没有等待多久,皱着眉搭了两句话不到,寺庙门口就吱呀一声,木板被推开,高壮的男人信步而入。
他进来之前就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因而也没吃惊质问,先是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辛秘,确定她没事,这才转身向那个吊儿郎当的混球看过去。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审视和警惕。
他没有贸然出手,混球也没有。混混样的男人只是抱着臂挑着眉,用那种依然很欠揍的表情看着辛秘像乳燕投林一样快步走到霍坚身后去,还偷偷踢了他一脚,似是抱怨他回来迟了。
霍坚没有说话,将饱饱的水囊递过去。
他刚刚看她吃饼吃得干涩,去接水了。走之前在寺院外留下了几个小陷阱,一路狂奔来回,没想到还是有人摸了进来。
他扭头,重新看向那个站没站相,胡乱揪花的男人:“阁下是何人?”
男人耸了耸肩:“一个路过的盗墓贼,兼手脚不干净的小偷,看到这里有旅人,就想来寻摸一点小东西,但我可不想伤人啊!”他连连摆手,神色真挚:“师门有命,我不能伤人性命的。”
即使霍坚不懂得察言观色也能看出来他在说谎了。
他将右手摸向腰间佩刀:“还请公子离开,不要惊扰我家小姐。”
那男人看了他们一会,细细扫过霍坚隆起的手臂肌肉和稳固的下盘,终于放弃一般粲然一笑,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流里流气地冲辛秘抛了个媚眼:“小姐你的护花使者好凶,小生只得逃跑了,我们下次再约哦~”
走之前还要调戏她几句,霍坚额侧青筋乱跳,很想追出去。
但终究还是担心身后的少女,叹气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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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男二来了,是浪荡子惹。我在每本书里都在尽量尝试一种新人设,这次努力把他写好一点!
上一章有宝子猜霍坚的特征是不是粉红色,淦,也太可爱了哈哈h哈哈哈





【玄幻+古言】宝狐 二十只宝狐-水囊
不速之客走了,寺院里又恢复了平静,清晨日光清浅,嫩葱般的天色万里无云。
看霍坚已经把手从刀柄上放开,辛秘知道他听到那人走远了,也微微松了一口气,找他算刚刚的帐:“把我一个人丢下,嗯?”
“……”霍坚有些无奈。
分明是你让我出去的……
不过没说一声就走远了确实是他的问题,所以他也没有争辩,只是低低承诺:“下次不会了。”
他认错也太快了,辛秘有力无处施,哼了一声,掂了掂手里的水囊:“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霍坚沉吟了一会,:“他并非真的小贼,从步伐及呼吸来看他所学的应当是大开大合的制敌招式,稳健勇猛,更像武学世家的统一路数,灵巧并不是长处,也应当有过系统的学习或是师出名门。”
他沉吟了一会:“但……他行动之间又有几分轻灵的野路子,似乎他曾是走轻身流派的,后来又硬生生扭转了风格,转而去学这些正统招式。”
还挺复杂的,辛秘解开水囊慢慢喝了一口,也说出了自己感受到的气息:“我读到的,嗯……也很奇异。少时财运贫乏,到手的多是不义之财,他可能还真的做过偷鸡摸狗之事,倒是青年时期财运旺盛,如正午烈阳,但极不稳定,几乎随时都要失去这份富贵。”
她思考的时候喜欢用手指点着下颌,眼睛一转一转的,黑白分明,清澈动人,霍坚看着她线条柔和的侧脸,一时没有移开视线。
直到那双乌零零的眼睛忽然转过来,嗔怒地看着他:“……跟你说话呢。”
“……”他倏然回神,低下头去,心口一阵急跳,不知是惊还是惧。
还好辛秘瞪了他一眼,自动给他的出神找补了:“都说了让你老老实实休息一会,你这么恍惚一会还怎么上路啊?”
“……我们待到正午再出发。”他干巴巴地回应着,不敢再乱想:“暑热难耐,追兵们没有确切消息知道我们的行踪,一般不会这个时间专门派人来追。恰好我们在山林中穿行,又不会太过炎热……”
紧张之下,他不由得话多了点。
辛秘狐疑地看了看他,似乎是觉得他真的困晕头了:“行了,我也没说什么。那个人可能是什么大家族的子弟,小时候流落在外苟且偷生,大了之后被迎回族里,争权夺位,一朝成功便是泼天富贵,若失败就一无所有。”
她简略地介绍了一遍自己曾经看到过这样的财运,而那人基本就是这样的生活轨迹,只是他比较幸运,成功了。
那个吊儿郎当的男人就说不好了,不过他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就是了。
说完她赶着霍坚去破庙里休息。
男人还在犹豫,她皱眉:“如果你病倒了,我一个人是绝对走不出去这座山的,到了夜里我不是被猛兽生吞活剥就是被追兵抓住。”
虽然他并不会一天不睡就病倒,但辛秘扬着眉毛看着他,面容雪白神色娇纵,霍坚还是听从了。
只是在休息之前他仍是去砍了些树木,加固了庙门,再把各种小陷阱摆了一圈,确定有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被他发觉之后,才去庙中休息。
辛秘留在寺院的阴影处里,看着逐渐亮起的天色,叹了一口气。
离苗疆还有极为遥远的路程,他们两人相当于刚踏出桑洲的门,现在商队也丢了,物资大部分也丢了,虽然辛梓会很快派人手前来,可中间会出什么变故也说不定。
只是落单了一天,她就感觉生活相当的不便。
且不说食物,相信跟着霍坚也不至于饿着,他的身手让他可以猎一些小型的动物烤来吃。
穿衣洗漱也不说了,虽然辛秘这是活了这么久第一次不洗澡就睡觉,还是爬完山不洗澡,但眼下算是特殊情况,逃远一点没准可以找个水潭简略清洗一下。
最麻烦的是……如厕啊!
她轻咬下唇,懊恼地踢了一脚寺庙挂满青苔的破砖墙。跟着一个男人,那男人还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支开他真的变成一件麻烦事。
更何况这里没有香香的澡豆,没有净手的泉水……
辛秘想想一路上听到的外界传闻,说辛氏的家神怎样怎样奢靡无度,住着黄金宫殿,只吃精粮佳酿,浑身涂着玫瑰花的膏脂……不能想,想就是心疼自己。
她坐在门槛上,背靠着庙门长吁短叹。
初秋燥热,太阳升高带来了灼热的温度,但她正置身山间,山风微凉,温度正得宜,叫人放松懈怠。
想着想着,她又想起了霍坚。
这人好像一点苦一点累都不叫,还很习惯的样子,也对,他以前是个打仗的,军衔再高怕都是要吃些苦头,应该对这种跋山涉水的事很熟练才对。
发了一会呆,辛秘不由得想起了从前她还在辛氏老宅里幽居时,曾听到过的那些消息。
有一段时间里,不管是话本还是传言,都有很大一部分是讲他的。从他还是一名初初展露头角的一等目兵开始,一路到统领、提督……一直到最后辉煌的将军之位,他在纷乱的大历边陲浴血了十多年,创下了无数战绩,可谓是战功赫赫。
前些年,几乎是整个桑洲的小儿都知道有个大英雄,叫霍坚。
直到他这样一面守卫国土的厚盾、绞杀敌人的锐矛,卷进了权力倾轧之中。叛国、贪墨、软弱、避战……数不清的罪名被丢在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身上,将他一点点卷入黑暗的污泥。
“大英雄”霍坚再也无人提起,他只是一个苟延残喘的罪臣。
不知道他会后悔吗?
霍坚只休息了两个时辰不到,他背靠着庙宇内的断柱调息完毕,睁开眼睛。
习武之人身体素质本身就要强一些,他又习惯了这种常年的奔波,恢复得也很快。
拉门出去,坐在门槛上的辛秘一动,险些就要向后倒下来,他忙俯身接住,正欲告罪,一看之下又有些哭笑不得。
刚刚信誓旦旦让他安心休息,她来守门的辛秘已经合上双眼,睡得呼吸沉沉,就连差点摔到后面都没醒来,脸蛋上晕开两团粉粉的红。
她的脊背隔着几层布料躺在他手上,薄薄的温度一点点染了过来。
与曾经那个冰冷高傲的神明不同,现在的辛秘,是暖的。
时间刚到上午,还早,他索性扶着她的背,一点点将她打横抱起来,放到不会被山风直吹的屋内。
怀里的女人轻轻巧巧,睡颜安详,浓密的墨发散乱了,乌云般流泻在他掌边。
霍坚不敢多看,刚刚将她抱起来只是下意识的、怕她觉得冷的行为,真正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他反而有些束手束脚的紧张。
放轻脚步,但是速度尽量快地走回寺庙内,将她放在自己方才倚靠过的那堆干草之上,看着她细长的眉毛皱起又舒展,辛秘似乎是被他吵到了,咕哝了一句什么,但好在没有醒来,仍然闭着眼睛,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深深的阴影。
男人半蹲在她面前,解下外袍,给她披好。
做完这件事他没有立刻站起来。
虽然知道这样看一位女眷的睡颜于礼不合,但……他神色不辨,静静地看了她一会,才悄然起身离去,坐到她方才坐着的门槛那里,抱臂等待着。
到了正午时分,辛秘准时被他拍醒了。
她睡得有些昏沉,吸了吸鼻子,推开那件沾染着自己体温的衣服坐起身来,懵懵地接过男人递来的水囊喝了一口。
咕嘟咕嘟喝饱之后,辛秘呆呆地看了手中的水囊一会,深茶色的皮子被磨损得很旧,把手是老银镶花,虽然有种古朴的美感,但显然不是辛氏会提供给她喝水的器具。
她真的只是还没睡醒,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这不是我的杯子……这是谁的啊?”
能是谁的?
原本被两个人刻意无视的一件事被她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霍坚喉结上下动了动,一时无言,愣愣地看着她。
辛秘也看着他,恍惚失焦的眼睛眨了眨,终于一点点清醒了。
“……”她抿了抿唇,觉得手里的水囊变得沉重了许多。
能是谁呢?当然是霍坚自己带的呀……他们逃跑的时候基本什么都没拿,这个水囊是伴随了他一路从王都来到桑洲,又走到了这里的。
那个被他们意识到了,但很有共识不去提及的问题,尴尬地摆了出来。
——他们用同一个水囊喝水了。
最终还是辛秘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发什么呆?不就是喝你点水,这都要计较的吗?”
因为紧张,她比平时还凶。
但霍坚这次微妙地没什么又被怼了的无奈感。他像往常一样低下头去,貌似恭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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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古言】宝狐 二十一只宝狐-树林
收到辛氏发来的信鸽时,两人正在横渡一条小溪。
辛秘小心翼翼地踩着滑不溜秋的圆石走着,一只手扶着霍坚的手臂,而后者直接挽起裤
腿,踩进水里。
她走得很小心,完全没有听到翅膀扑楞的声音。
等度过河岸,她松了一口气,转头去看霍坚,这才发现他空着的另一只手里正捏着一只挣扎个不停的小东西。
那东西还带着个有点眼熟的项圈。
“给我。”她伸手,拧着眉看了霍坚一眼:“都要被你捏死了。”
男人干咳一声,顺从地伸手将那只确实被他捏的羽毛纷乱的鸽子送上去,他并没有分辨出这只鸟脖子上的徽迹,也不明白这鸟儿是怎么在山林中找到他们两人的,自然觉得这小东西来者不善。
辛秘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抱怨什么,冷淡着脸,一边抚顺那只哆哆嗦嗦的鸟儿的羽毛,一边给他解释:“辛家的信鸽是由现任家主找到的秘陪之法从小训练的,并且对我的气息也很熟悉,因此可以找到送信的目标。至于佩戴的颈圈,上面的标志是牡丹,因为……算了,因为牡丹好看。”
其实是因为建立信鸽网络的辛梓觉得她像牡丹,又华贵又难伺候,干脆把狐狸摇身一变,变成一朵繁复的重瓣牡丹。
但这个理由说起来有点跌份,她才不说呢。
霍坚当然听出了她强硬的转折,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她。
这束视线被说一不二的神明捕捉,她立刻看回去,眼如刀锋,寒光凛凛。
“……”
男人低下头,算了就算了吧……牡丹确实挺好看的。而且如果用铜钱、狐狸这种易懂的标志,简直就是给别的氏族送上门去的情报。
他低头拧干了下摆上的水,并不探头好奇信件上的内容。
辛秘已经拆出那个小木筒上的信件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她神色冰冰冷冷不辨喜怒,霍坚下意识地猜到信鸽带来的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辛秘消化了一会情报,转头告诉了他:“是胭脂铺管事发来的信鸽。本家的消息已经传给了他们,但另有一批鸽子被射下去了,虽然仍然不知道我的身份,但足够那些人知道我很重要,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搜城。”
孟县说小不小,但真要派人搜起来最多两个时辰就能发现他们早已出城。
霍坚思索了一会,在下决定之前先问了别的:“……辛氏族长,有做什么安排吗?”
辛秘一扬胳膊,那只刚刚在霍坚手里吃了大苦的小鸟儿咻咻地拍打着翅膀,逃命一样远离了这个煞神般的男人。
狐神看着远去的小小白影,信手将那张信纸丢进脚边的溪水里,特制的纸张遇水即溶,不过几息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道是不是霍坚的错觉,提到辛梓,她的表情更冷洌了
“当时跟在我们后面,变故发生之后去求援的暗卫们已经和辛梓碰头了,他会迅速派出精锐小队走水路来寻我们,在下一个渡口,祁官镇会面。”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眸淬了冰:“……但除此之外,他腾不出手来。”
辛梓下手太狠,挖的面太多,一些人害怕他,一些人厌恶他。但他们的共同点是……都希望他死。
所以这位年轻的病弱家主被刺杀了,精锐的刺客连续数次袭来,族长的庭院一周之内走水叁次,他腰上中了一刀,所幸没有危及性命,但那些躲在幕后的人是铁了心想要他的命,他们不会停手的。
“阿秘,你知道我的脾气,所以不要劝我,也不用担心我。这一仗是我注定要打的,他们狠毒,我将学着比他们更狠毒。扛过去,辛氏才能真正变成我的辛氏,我们的辛氏,若我扛不过去,那也都是命,麻烦你继续照顾好我姐姐便是。”
他寄来的手信上流露着这个男人的坚定:“没有人能伤害了辛家人却不付出代价,我会尽全力帮你,整个南部商路都会加急为你送信,钱、补给和所有需求都可以在南部任意一家商铺取到,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担心我,而是安全地保护好自己,等你回来,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辛家。”
即使从小体弱,但辛梓的骄傲和执拗让他永远有一副挺直的肩膀。
——这只雏鹰正在学着张开翅膀,为她遮蔽风雨。
她深吸一口气,迎上霍坚询问的目光:“没事。你去前面带路,我们得快些了。”
男人瞟了一眼她的神色,匆匆低下头去,应了一声,扶着刀走在前方两步的位置,一边清着杂枝一边带路。
辛秘咬着唇,一言不发地跟上了他。
变成凡人之后,她又懂得了另一种软弱。
这种感觉让人心脏窒闷,喉头酸软,就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的模糊。
——悲伤。
神明正因为亲人的鲜血和被迫成长而感到痛苦,开始痛恨己身的无力。
孟县后山本就不大,他们没走多久就绕了下去,只是还隐藏在茂密的树丛里就听到前方下山的拗口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有人。”霍坚轻声告诉还没听到的辛秘这个消息,让她伏在树林里不要动,他自己小心地攀上枝繁叶茂的矮树,半吊在树枝上,观察敌情。
辛秘还来不及梳理自己平生第一次感受到的让人眼眶酸热的的情绪,又忽然面对这种紧张的局面,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憋得呼吸一顿一顿的,咬着唇深呼吸。
正喘气,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了金戈交击的声音,隐约还有肉与肉碰撞的动静。
霍坚被发现了……!
她一急,下意识往前挪了几步,膝盖在粗糙的树干上磨蹭得痛了都没在意,就要挣扎着从藤蔓下面钻出来。
爬了两步又反应过来自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那一挂的,这么贸然冲出去什么都做不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很着急但也很现实的理智神明停下了动作,细细地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重新将自己缩了回去。
如果打得过,他自然会回来找自己,不用她出去。
而如果打不过……她咬唇,有些不安。
在这种紧张的寂静里,她缩成小小一团,躲在枝叶葱茏的矮树之下,叶片帘幔将她遮得严严实实,碎灼的日光一小块一小块地落在肩上,风声寂静,呼吸可闻。
她屏着呼吸,忽地听到了脚步声。
是习武之人稳健的脚步声,不作掩饰,踩在树枝之上咔嚓作响。
霍坚?还是……守在山下的敌人?
辛秘皱着眉,看着这副凡人的身躯,白嫩却孱弱无力的手掌,伸手摸上了颈间的项圈。毕竟若是敌人,也有可能不分青红皂白一刀砍来,到时候再放开神力课就太迟了。
只是……若真的解开项圈,驻守在其他家族里的神明,就会像看着黑暗中摇曳的烛火一样,清晰地发现属于辛氏的火苗已经离开了桑洲,离开了被重重保护的大本营。
到时候,即使她恢复神体,也还是危险重重,她毕竟不是擅长武力的神明,也没有上天入地的能力,无法从这里飞回遥远的桑洲城。
没有一个氏族会放弃自己的神明,更何况是几乎让辛氏改头换面的辛秘?只要拿捏了她,就相当于握住了辛家的喉咙,到时候,黄金珠宝、粮草马匹,应有尽有。
辛秘对自己的现状很清楚,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走这一步。
于是她咬牙,将项圈重新塞回衣领内,细白的手指握紧了方才看好放在脚边的一块尖锐石头。
石头碰到了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动静。
她咬着唇,一动也不动,侧耳听着。
脚步一点点地近了,那人听到了她这里的声音。沉闷而稳健的步伐,一定属于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有着她绝对敌不过的力气。
危急关头辛秘反而越发冷静了,她呼吸极轻,双眼紧盯着树冠间的缝隙,双腿半蹲,是一个伏击的姿势。
——在被供养起来之前,狐狸也曾是掠食动物。
“哗啦——”一只手掀起了遮蔽她的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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