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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乐无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司隶校尉
周游说:“我这几天会再去蒙特尔视察一次,和董事会成员开会谈话,省里的人应该也会在,到时看看他们的态度。”
沉如释点头,还想说什么,忽然桌前红色保密电话响了起来,沉如释接起,听着听着,他脸色一变。
放下电话,他神色凝重地说:“孟浮自杀未果,被控制起来了。”
谢衍收到周游不回家吃午饭的消息,于是决定出去和乐清辉下馆子。刚点到和乐清辉的聊天界面,电话响了。
是门卫室的保安,说快递到了,请她过来签收。
谢衍说自己没买东西,保安人说收件人就是写的她,姓名地址电话都没错。谢衍纳闷,难道是周游买的?
到了门卫后拿到手发现是一份信件,谢衍拈了拈,并不算厚,寄件人和寄件地址都有,来自附近某个写字楼,她心里存疑,便没有立刻拿回家去,而是离了保安岗亭几米远,确保自己在摄像头下又不会让人看见自己在看什么,才撕开了信件。
是一沓复印件。
第一页明晃晃写着澜水市第某某号案卷,日期是她和周游回澜水的那一日。
谢衍停住动作,收起信件,回家了。
文件被摊开在零食屋的桌上。
谢衍一页页翻过去,越看脸上的表情越淡。
早间的轻松愉快散去,心口仿佛被沉甸甸地压着。
是澜水市关于车祸案的案卷调查。物证、笔录内容都很详细,比如她留在现场的指纹,以及后座的剪刀。
以及拍摄后打印出来的申请查看案卷的人员登记表。
有公安局局长签名,刑警支队队长的签名,封洲的签名,最后一个是周游的。
周游的亲笔签名谢衍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
周游的字重,看着总比别人用的墨多,铁画银钩,笔力刚硬。
谢衍烧掉了这份文件,将灰倒进抽水马桶冲下去,然后出发去寄件人地址上写的写字楼。
写字楼存在,但并不存在寄件地址上的公司,那一层都没有租出去,还是毛坯的状态。问物业也不认识寄件人,按着电话号码拨过去果不其然也是空号。
寄信的人显然知道寄件信息空白的话谢衍不会收,所以弄了个假的,他只是要把这份案卷让谢衍看到,而整份案卷对谢衍最有价值的信息是公安局已经将她列为嫌疑人了,而周游,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高明的骗子是要连自己也骗过去,谢衍回想起周游这段时间的先冷漠后温柔,看似试探看似挣扎,好像真的在爱她。
她一直在隐瞒,而他其实什么都没说。
这么久以来,她和周游,到底是谁在做戏?
谢衍从外面回来时周游正在阳台料理花木,她从后面搂住周游的腰,蹭啊蹭。
周游把水壶放回台子上,洗了洗手,转身回抱住谢衍。
谢衍笑眯眯的,亲了一下他的下巴。
“这么殷勤,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男人的直觉?”
“你是不是犯什么错误了?”周游摸到她的手凉凉的,估计是在外面呆久了,就包进手里给她捂着。
“只要我不告诉你我做了什么,你就不知道我做错了。”谢衍说。
周游并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对谢衍的态度就像以前一样,不在意不生气,被这样回答了也能很心平气和地说:“有道理。”
周游今天下班早,吃完晚饭两人在小区闲逛,谢衍说:“这个季节杜鹃花开得很好,我想回老家看杜鹃了。”
谢衍老家在隔壁市某镇,开车两叁个小时的车程,周游就说:“那我把周末空出来,回去看杜鹃花。”
谢衍高高兴兴地亲了他一下。
大概是因为高兴可以回家看杜鹃,谢衍今晚很主动,上位的时候很会扭,周游掐着她的腰,轻轻喘气。
一起高潮后谢衍脸颊湿湿的,趴在周游的肩头,忽然轻轻软软地说:“车祸案有没有查出什么来啊?”
他还埋在她的身体里,精神和身体都陷入愉悦的疲乏,此刻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谢衍在等着他的反应。
但是,周游只是抬了抬眼皮,眼下还是一点氤氲的红,一双眼像是还陷在迷蒙的春雨中,完全被爱欲征服:“没有,他们还在查,不知道怎么样了。”
谢衍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即使现在,即使此刻,他却依旧能分离出情欲,不动声色,难以试探。
谢衍闭上眼,他却轻轻地笑了一声:“你怎么还有心情思考这个?”
“那我该思考什么?”谢衍埋在他脖颈间。
周游的手从她的脊背抚摸过臀,然后按下她的腰,继续抽送起来。
“你应该思考,”他眯起眼感受无上的快感,声音却拖长,如天边流散的云,惬意风流。
“欢作沉水香,侬做博山炉。”





好乐无荒 23.游哥常年命悬一线
一大早的,谢衍被周游撩醒了。
她从被子里探出头,睁开一只眼看他,然后又闭上。
周游隔着被子抱住她,手指还在轻轻捏她的耳朵。
“干嘛。”她睡意很重。
“帮我打领带。”他说。
谢衍睁了睁眼睛,“我不会。”
“骗人。”周游的手隔着被子掐了一下她的腰,谢衍缩起来,周游抱着这一团,说,“我问过朱秘书了,以前都是你给我打领带的。”
朱秘书?哪个朱秘书?
“朱联壁回来了?”她问。
“没有,他的肠胃炎诱发了阑尾炎,手术后还要住院几天。昨天刚和他通过电话。”
这么惨的。
周游又掐了谢衍一下,“不要转移话题。”
谢衍不情不愿地在被窝里挣扎了一下,哼哼唧唧:“你把领带拿来。”
谢衍把深红色的领带打个结往周游脖子上套,她眼睛没有完全睁开,但是动作十分熟练,打好以后观察了个整体效果,才发现周游一直看着她。
他笑了一声,给谢衍盖好被子,才出去了。
回笼觉最惬意。
谢衍醒后精神大好,连带着胃口也十分不错,一边把早饭当午饭吃一边想着等下出门买鲜肉饼,然后接到了一通电话。
蒙特尔学校会议室发生酒精爆炸,校董事长、校长、及今日视察的周游市长一行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蒙特尔位于澜水市老城区,离老市政府不到两公里的距离,谢衍开车过去,还在高架上就看见远处蒙特尔所在的位置浓烟滚滚。
谢衍赶到后才发现事态远比朱秘书说的严重。
会议室所在六楼还在烧,消防车来了好几辆,还有救护车,科技楼前站了不少人,谢衍直接挑开黄色的警戒带,走进大楼。
有人拦她:“你不能进……”
“我是周副市长的妻子,他人在哪?”
拦她的警察说:“您稍等一下。”
谢衍眼尖看见了谭一臻,直接喊:“谭警官!”
谭一臻回过头,看见谢衍时一愣,迅速暂停和身边人的说话,小跑过来。
这边空气很热,人又喧哗,谭一臻摘下警帽擦汗,避开谢衍的目光说:“周市长不在这里,他们被安置到图书馆一楼。你快过去,这边太乱了。”
“谢谢。”谢衍匆匆说,顿了一下说,“图书馆在什么方向?”
谭一臻用手一指,“那边右拐。”他带上警帽,又回去了。
谢衍在去图书馆的路上给周游打了个电话,到门口被查时也被很快放行,门口里里外站满了特警,手持枪支脸色肃然。
谢衍在紧张压抑的气氛中走到图书馆一楼的大阅览室,这应该是紧急安置点,但里面很安静,或者说,气氛很沉重。
她站在门口向里望,有医护人员在处理轻伤患者,叁两警察围着一个人做调查笔录,谢衍在一群人里看见了周游,他站在靠窗的位置,和警察说着什么,劫后余生,神色依旧镇定。
谢衍走进去,周游一眼看见了她。两个人互相走向对方,谢衍略快,抓着周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发现他只有右手关节处有些擦伤,谢衍低声问:“到底怎么了?”
周游抓着她胳膊的力道有点大,谢衍心想他或许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但他在控制情绪外露。
周游并没有告诉谢衍关于蒙特尔可能存在的高层腐败情况,还没查清楚前并不适合说,何况连省委那边市委市政府也打算暂时压下不报,他只是叙述了一下今天上午到蒙特尔调查开会,会议开始后不久察觉到会议室内酒精的气味在短短十几分钟变得极为刺鼻,问过校长后得到回复是蒙特尔学校用酒精消毒打扫卫生,开窗户也没有明显的降低,周游当机立断要求换会议室继续开会,校长磨蹭了一会儿,刚走出会议室不久,就发生了爆炸。
“目前还不清楚引燃点,事故原因还在调查,我今天会回家晚些……你不该来的,这里不安全。”他说。
谢衍摇摇头。
她一直跟在周游身边,但是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远处火光犹在,她的神色有些苍白。
别人看见,以为她是受惊过度,忍不住安慰市长夫人,说还好市长决定下的及时,没造成严重的后果,有几个也赶过来的夫人抱完自家丈夫哭后,又搂着谢衍的肩膀感谢,毕竟她们也不好直接抱副市长。
谢衍笑笑,接下来的一天都有些神思不属。
这次的意外事故并没有人死亡,但是有几个伤情比较严重,至今仍在昏迷。爆炸案很快上了新闻,当代社会新闻传播速度超乎人想象的快,中午就上了新闻,此刻市政府大楼外站着不少报社的记者。
她看着市政府前喷泉里晃动的波光,忽然很灰心。
耳边还是那些嘈杂的哭声,她抬手捂住了耳朵。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拉下来她的手,是周游。
“不是让你在楼下等我,怎么跑这来了?”
谢衍这时才发现天都黑了。市政府前的小广场路灯亮起,周围不剩几个人。
谢衍张张嘴,又摇摇头。
周游蹲下身看着她:“你好像比我还后怕。”
“大场面,没见过。”她说。
谢衍的手指被晚风吹的很凉,周游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尖:“我第一次见你这么魂不守舍。”
“我担心你,我吓坏了。”
“是吗,”周游抬起眼看她,“可我怎么觉得,你在担心别的事情。”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神情不像逼问,既不是随口一提,也不是很认真。
谢衍都很诧异自己能这么镇定,“你别多想了。”
“你今天几乎没有看我。”周游说,两厢沉默,他自顾自笑了一声,“或许是我敏感了。”
“我赶往蒙特尔的时候,一直都在想你。”谢衍忽然说,“虽然听朱秘书说你是安全的,但我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如果可以,请你长命百岁,如果不可以,请你死在我眼前。”
死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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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乐无荒 24.如果我在角落里遇见她
谢衍说这话的时候不带情绪,以至于听起来不太像祝福。
春末的晚风还是凉,周游不置可否,然后拉着谢衍的手站起来,“回家吧。”
谢衍被风吹的太久了,到了车上开始返热,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周游把纸巾递过去,看着她,忽然轻轻说了句:“真可怜啊。”
谢衍莫名其妙:“我哪可怜了?”
周游没急着发动车,他把保温杯里的热水倒给谢衍,看着她喝下去,摸摸手觉得不冷了才启动车子回家。
回到家吃过饭各自洗漱,谢衍泡在浴缸里,再一次点开手机通讯录。
还是那个号码,她默念着这串数字,却觉得陌生。
这串号码还是当时她带着小表妹去选的,包含了表妹的出生日期,出了营业厅左拐就是手机城,谢衍只能送得起诺基亚,但是听听还是很高兴。
听听其实很可爱的,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两个小涡总让谢衍忍不住戳一戳。
但是很少有人夸听听漂亮。大家都知道听听是外面抱回来的孩子,是乐家二姑娘为了挽留老公想出来的昏招,又不是亲生的,怎么会有感情,于是二姑爷走了,二姑娘疯了,听听也被抛弃了。
会照顾听听的只有谢衍一家,后来成了谢衍一人。
谢衍像装扮洋娃娃一样装扮小表妹,只要小表妹不长大,这世间所有的洋娃娃都该是她的模样。
后来小表妹长大了,别人的闲言碎语飘进耳里,也知道了彼此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但是谢衍无所谓。
“啊?有什么问题吗?”小学生谢衍的疑惑非常真实,她根本不觉得这是个需要纠结的点,“法律关系来讲我们确实是姊妹啊,再说了相处感情又不是假的。”
谢衍怀念那段时光,但也知道过去的记忆不全是好的,她怀念无非是因为时间的不可回溯,所以显得旧时光格外珍贵。
手浸泡在温暖的水里,耳边飘过周游说的那句可怜,然后她想起来自己对听听也说过这种话。
小时候的谢衍总会摇头晃脑地对表妹说:“真可怜啊。”初高中时也会说,分开后她很少想起听听,可是每次想起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小表妹可怜。
因为这是一种怜惜的情感,过度的在意,所以即使对方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也会觉得可怜。
谢衍再一次按下拨通键。
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无人接听。嘟嘟声响了很久,才自动挂断。
她又按了一遍。
她今晚重复了无数遍这样的动作,徒劳无功,直到周游在外面敲门,谢衍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泡的太久了。
站起来时胳膊却带倒了一边放着的玫瑰精油,玻璃瓶子咕咚沉进水里,就像白天时谢衍听说周游遭遇爆炸的心情。
周游确实对自己看得很透,没有彻底拆穿真的顾及夫妻面子了。谢衍想。
她的确没有在担心周游。
她在担心闻听。
她害怕这件事和听听有关。
接下来几天周游格外忙碌,爆炸案的后续处理很麻烦,同时还要处理很多公务,他把工作上的事都往前排,才勉强空出周末的两天休息日。回老家的路上谢衍开车,周游昨晚还在熬夜,今天也在车上敲键盘,赶在到达端山镇之前把写好的文件发了出去。
谢衍直视前方:“你不用一定陪我过来。”
周游合上电脑:“我答应过你了就会做到。”
“既然来了,就好好欣赏这里的杜鹃和离人桥吧。”
“离人桥?”周游本来都摘下眼镜背向后靠准备闭目养神了,听她一说顿时颇感兴趣地嗯?了一声。
离人桥本来不叫离人桥,叫爱人桥。据说民国时期端山镇有对青年男女,女孩美貌,被地主逼迫着做他第不知道多少房小妾,女孩子宁死不屈,和男孩约好某日在桥下见面私奔。到了那日,男孩子依约赶到,久候女孩不至,恰逢汛期大雨,河水漫堤,男孩不愿离开,就这么在桥下淹死了。故事传开后,有情侣来这座桥下,纪念别人的爱情故事,有的还会在这许愿恋爱顺遂,逐渐成了个不大不小的景点。
周游睁开眼:“尾生抱柱?”
谢衍干笑一声,她也严重怀疑这个故事是抄袭、啊不是,借鉴了尾生抱柱的故事,把那位着名的杯具人士尾生换个壳套在了民国的时代背景下,“不过这个故事还有一个版本,流传的没前面那个广。大概是清末民初,这里的一户人家实在太穷,就把妻子卖给镇上的地主叁年,给他们家生儿子,叁年后丈夫到桥下接他老婆,人没接到,但是被突发的大雨淹死了。”
看周游一言不发,谢衍补充说:“就是典妻。”
“我知道,《为奴隶的母亲》。如果是这个悲惨的故事背景,确实不好像前面那个故事一样能当做旅游卖点。”周游手支在车窗边看向窗外,“后来为什么叫离人桥?”
那还是几年前,又是汛期大雨,又遇雷暴天气,把这座桥冲垮了,没了尾生没了柱,也就没了游客。但是当地旅游局局长是个人才,年轻时约莫也做过可怜的爱情羔羊,于此道有着非同常人的领悟,遂迅速动员宣传部门,把爱人桥改名叫离人桥,高呼谈情说爱不如发家致富,来离人桥抛弃恋爱脑,拾起事业心,不被他人左右,走上人生巅峰。结果这一波逆向操作,反而吸引来了更多的游客。
谢衍说完,感慨:“可见在观念急剧转变的当下,我们要拥抱时代,学会转型才能长久生存啊。”
周游也点头:“这个旅游局局长现在还在吗?”
“今年刚升进市里。”
说话间,谢衍外婆家到了,就在镇政府不远的一条街上,独门独院,在十几年前应当是十分气派的,不过现在也老旧了。
家前屋后都开满了杜鹃,挨挨簇簇的,大片大片的深红,阳光下流淌着绸缎般的滟滟光泽。
以前谢衍妈妈在镇中学读书,有一天在耳边簪了朵杜鹃,第二天到学校,好多女生也在耳边簪了一朵,而她的桌子上,铺满了盛放的杜鹃花。
年轻漂亮的女郎是多少人的青春,她们存在泛黄的书页里,偷藏在曾经的少年人的心里。
谢衍推开吱呀的大铁门,看见了在庭中晒太阳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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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乐无荒 25. ( )
谢衍的外婆离群索居,性格冷淡,她的子女里现还活着的只有乐清辉,但是和小儿子也不亲近。
谢衍之前和她打过电话,外婆知道他们来,也不意外,只是对他们点点头就回屋了。
可能是年纪大了打扫家务力不从心,外婆拥有超前的断舍离理念,家里能扔的全扔了,全然没有老一辈这也留着那也要留着的习惯,谢衍走进堂屋,四面大白墙,一个圆桌加一圈椅子,墙上一幅画都没有。
谢衍以前看红楼梦,说薛宝钗住的是屋子像雪洞,脑补的就是外婆家。
外婆喜爱大女儿,也就是谢衍的妈妈,谢衍小时候爹妈工作忙,外婆还来带过她几年,但是谢衍长得像舅舅,外婆又很讨厌小儿子,所以外婆对谢衍的态度就忽冷忽热。
但是谢衍觉得很自在。她没有很强烈的情感需求,喜欢自顾自的玩,外婆从来不会管她想做什么,也从来不需要她做什么,如果谢衍想坐在她身边说一个下午的废话,外婆也只会听听,从不会不耐烦。
谢衍拉着周游到前屋的院子摘菜:“那边的空心菜,你摘一下。篮子给你。”
谢衍在这边摘黄瓜,茄子,还有一些小番茄,周游摘好菜走过来,打量了一会儿四周,说:“外婆一个人住?”
“嗯。”
“你和乐叔没有想过接她来养老吗?”
“没有,她很健康。”
“老人家年纪大了应该有人照顾,这是子女的义务,她也该享受含饴弄孙的乐趣。”
谢衍停下手里的动作,想了想回头说:“知道我外婆和你奶奶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什么?”
“赵院长独断地关怀着后代,而我外婆能不管就不管。”
这是周游第一次从谢衍的语气里听出她对奶奶的恶意,这种恶意如此轻微,几乎要被错觉为调侃。
周游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理解错了一件事,谢衍称呼他奶奶为“赵院长”并不一定是尊重,也可能是因为不愿意称呼她“奶奶”。
他慢慢地说:“人是独立的个体,但也是社会性动物,需要关爱和温暖,没有人会喜欢老年伶仃。”
谢衍站起来拍拍腿:“她前几十年拼命工作,供养父母孝顺公婆,拉扯叁个孩子长大,六十多岁还要照顾子女的孩子,到今好不容易闲下来,还不能享受个清净的晚年了?”
她提着篮子去厨房,经过周游身边时听见他说:“所以你也不喜欢亲密的关系,或者足够自我,才至今不要孩子?”
谢衍猝然一顿。
她转头和周游对视,周游个头高,所以垂着眼看她,语气平平,但是目光很锐利。
谢衍眼神顶回去:“你怎么就没想过,是我不想和你生呢?”
你怎么就没想过,是我不想和你周家扯上关系呢?
不欢而散。
这就是结婚太早的恶果,只凭一时的冲动,来不及让年轻男女确定彼此是否契合,谢衍性格散漫而周游严谨,谢衍口味重而周游口味淡,谢衍家族成员简单而周游家族庞大且关系复杂,家世背景差距过大连带着消费观价值观都不同。
谢衍和周游在彼此漫长且折磨的婚姻生活中逐渐明白一个道理,婚姻的本质就是互相忍耐,人永远不可能将另一个叁观成熟的人磨合成完全契合自己的样子,即使是爱也做不到,无论什么样的爱都做不到。爱只能让人忍耐退让,能改变人性本质的爱太过乌托邦了,没人相信这个。
但这不算最糟糕的,毕竟晚结婚也有晚结婚的不好。最糟糕的是谢衍和周游终于彼此磨合习惯以后,周游失忆了。
周游以前踩过的雷,现在又通通踩了一遍。
谢衍不高兴周游也不高兴,直到开饭两人都没说过话。
外婆端着碗看看他俩,不感兴趣地继续低头吃饭。
饭后外婆去小憩一会儿,周游坐在堂屋打开电脑工作,谢衍在菜园子里拔菜,拔完以后篮子放一边,推开院子的小竹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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