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乐无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司隶校尉
她的脚步很轻,一路踩过稀疏的光斑和虫鸣,看遍盛开的杜鹃花。
端山镇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镇中学逐年荒废,很快要和邻镇合并,周末,学校附近也看不见人,学校后面是一片人迹罕至的丛林,谢衍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这样的地方还有两栋住宅楼,虽然现在已经没人住了。木桥通过那里,中间的深深河道已经干涸,长满了绿到压抑的树木,一眼望不见底。
人若是摔下去,那是一点声响都听不见,找都找不到。
耳边的虫鸣声愈来愈响,整片深林氛围安静到可怕,谢衍坐在木桥上,看着下面一团团开着的杜鹃花。
杜鹃花的深红被绿色掩盖,都不那么显眼了。
木桥吱嘎吱嘎,年久失修,尽头插进土里的木头部分都已腐烂,而木桥到实地还有一端小坡,春季雨后泥土湿滑,常有人在从木桥跳到小坡时滑倒,只能抓着木桥越过去,抓不稳就会摔进长满树木的河道。
谢衍掏出手机看了看,果然,没有信号,深林间信号本就差,何况这里面的基站已经废弃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脚套,套上脚后走到木桥尽头把木头往上拔了拔,又把旁边提示危险的警示牌拔掉,用穿着脚套的鞋子踩平那片地,使其看不出异样和脚印,然后隐匿进林间。
她以一种微妙的心情等待着周游找过来。
外婆在午睡,他不会去打扰她,打自己的电话必然也是打不通的,于是只能出门来找,他知道自己是来看杜鹃的,所以会优先寻着有杜鹃花的地方找,只要询问那些地方的人就能知道自己有没有路过。而所有的地方都排除掉后,他怎么也该走这条路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她渐渐听见了周游在喊她。
谢衍,你在哪。
谢衍酝酿了一下,在树后大喊:“周游,周游!”
那边声音停下了,她接着喊:“我摔下来了!救命啊!有人吗!”
周游不是本地人,也没有认识的朋友,乡间河道惯常那么窄小,他不会怀疑这片河道到底有多深的,他会朝着自己的喊声一路跑过来,跑过木桥时看不见警示牌,跳过小坡时滑倒,想抓住木桥,木桥也会断裂,然后他就会摔进河道。
谢衍靠在树后,听见不远处周游喊她的声音,听见木桥嘎吱的断裂声,听见沉闷的声响顺着滚进草木的簌簌声逐渐消泯,最后连呼唤声也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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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乐无荒 26.杀夫之三而竭
谢衍原地站了许久,确定那边再无反应后,才绕到另一条林间的小路,越过林后的麦田,折返上大路回外婆家,多花了一个小时,到家的时候外婆已经在房间里禅修了。
谢衍和周游休息的房间在堂屋西边,她一推门进去,就听见之前故意落在屋内的手机在疯狂呼叫。
来电人是朱联璧。
他不是住院呢吗?谢衍接通:“朱秘书?”
朱联璧那边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哎哟终于有人接电话了——夫人,周市长在您那吗?”
“我没看见他,怎么了?”
“市政府这边有份报告急需周市长签字,还有一份小结要写,是之前就拟好的公文,也怪我没和沉璧同志交接清楚,周一大会这份材料要用到,文件必须提前一天交到秘书处,但是周市长电话不通,沉璧同志也没有您的联系方式,就赶过来端山镇这边了,您能发个定位给我么?”
谢衍发了定位过去,两人来得很快,估计是早就到了附近,只是找不到地方瞎转悠呢。两位朱秘书进门就道歉,说是自己工作交接问题造成这么大的失误,打扰了市长夫妻俩的休息日,回头他们自扣绩效,道完歉朱沉璧问:“夫人,您还记得市长往哪去了吗?”
谢衍皱眉叹气:“我午饭前和他吵了一架,吃完饭就出去散心,回来后没看见他。不知道他上哪去了。你们先进来坐吧,周游也去不了其他地方,很快就回来了。”
两位朱秘书耐着焦躁等了半小时,眼见日头西斜,旁边人家都开始热灶做晚饭了,两人再也坐不住,朱沉璧腾的站起:“我出去找市长,哥你刚出院,坐着就行。”
谢衍也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都这么晚了他怎么还不回来,难道真生我气了,我只是说的一时气话。”
虽然朱联璧不知道市长夫妻俩之前说了什么,但看样子应该是生活中的拌嘴,就安慰说:“夫人放宽心,可能只是手机信号不好,又或者遇到什么事了。”
说话间朱沉璧已然出了门,望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谢衍说:“这边人少,治安也一般,她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可别在外面呆太久了。”
朱联璧说:“啊,没事,我妹很安全。”
谢衍心说就算妹妹确实长得像王学圻,做哥哥的也不能这么放心吧。她起身去做晚饭,朱联璧没什么事不好干坐着,就跟着进了厨房。
朱秘书本就一介书生,平时最多帮忙搬搬行李,病了一场后越发瘦弱,谢衍都不忍心让他把菜篮子拎过来,那满提的白萝卜分量可不轻。
于是他就负责烧火,谢衍外婆家是有天然气的,谢衍用天然气炒菜,灶台的铁锅里煮玉米稀饭。朱联璧往灶眼里添柴,脸被火光烧得红红的,他抹把脸,觉得脸被烤的有点干,抬头见谢衍正在切菜,就问:“夫人,周市长在这里也帮厨吗?”
“是啊,我一个人可管不过叁口锅。”谢衍说。
朱秘书作为周游的贴身秘书已经跟了他两叁年,但仅限于工作,这是他第一次来谢衍老家,他用铁叉拨弄灶眼里的柴火,笑着说:“有点想象不出来。”
“那你觉得他应该是什么样子。”
“夫人,说实话您可别嫉妒啊,市委市政府里到现在还有一大堆女同志对咱们周市长充满好感呢,都夸周市长人帅,性格好,风度翩翩文质彬彬,啥形容词都有。但是呢,我作为周市长的贴身秘书跟了他一两年,就觉得周市长虽然看着很平易近人,但其实离我们特别遥远。尤其是上个月我去北京跟车祸后的周市长汇报工作,才知道周市长家的具体背景,那时就是震惊,但是又想难怪啊,我觉得周市长高不可攀真不是错觉。
周市长以前在乡下考察的时候,有农村的老人端碗给他,黑黢黢的拇指插进碗里了,周市长还是会道谢接过再喝下去,他肯定得喝,不喝不行,那样喝了我也觉得周市长还是周市长,还是会坐在干干净净的办公室里签文件开会的领导,让人不敢接近,心生敬畏。但是在这里,这么小的厨房,光是想到周市长会在这里帮你做饭,我就觉得他特别沾人间烟火,特别真实。”
谢衍被朱联璧逗笑了。朱联璧却感叹说:“其实想想,都是人,哪有不食人间烟火的,都要吃喝拉撒,只是有些人无论对谁都一样,而周市长,他可能只是对特定的人才会格外真实。”
谢衍收起笑,她看着切得厚薄一致的雪白萝卜皮,忽然有些乏味。
“那还是让沉璧秘书找到周游再说吧,天都快黑了,两个人可能都危险。”她淡淡地说。
朱联璧添柴分神,并没有注意到谢衍的古怪语气,只是很随口地说:“没事的啦,我妹当年可是省铁人叁项队队长,一拳下去,壮汉都会哭。”
话音刚落,忽听大门外一阵吵闹,谢衍皱着眉放下菜刀,对朱联璧说“你看着点锅”就走了出去。
天将将黑透,谢衍喜欢自己视野所及光线足够好,于是厨房到院子到大门前都通亮,一群人站在她家门口,叽叽喳喳吵吵闹闹,为首的是朱沉璧秘书。
朱沉璧女士,曾经的省铁人叁项队队长,一身腱子肉,单手提起一个成年男子不在话下。
她将周游扶进大门,对站在厨房门口震惊到失去表情的谢衍一笑:“夫人,我找到市长了。”
让我们回到两小时前,谢衍还没接起朱联璧的电话时,聪明的朱沉璧秘书已经想到她不能一个人战斗,于是通过澜水市公安系统联系到了邻市端山镇派出所,想要通过公安内网调查到谢衍外婆家住在哪,接到谢衍电话后暂时放下,出门找周市长时她再一次联系到了端山镇派出所——美式个人英雄主义不可取,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团结就是力量。
于是派出所全体出动,距离谢衍外婆家不到一公里的镇政府也不敢怠慢,有的走访寻找,有的去调监控,众人齐发力,终于在一片深林的河道中发现了昏迷又清醒的周市长。
一群镇政府和派出所领导把周游送进屋,周游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很好,一一谢过各位同志的帮忙,并约好明日正式见面道谢,好一会儿,人才散了干净。
谢衍给周游递了杯水,周游看了眼她,说声谢谢,接了过来。
“你怎么摔到那里去了。”谢衍把脸埋进周游的肩膀。
“我听见你在喊我。”
“我之前也在那里,脚踩进一个土坑,在那喊了半天,看见旁边有树枝,就拽着树枝爬上来回家了。”谢衍搂紧了周游,用一种后怕的语气说道。
周游垂下眼,看着谢衍的鞋子,轻轻说:“是么。”
朱联璧把晚饭盛出来,“还好市长救出来了,先吃点热乎的压压惊吧。”
周游对朱沉璧说:“今天的事情要多谢你,但是没必要这么大动静,不用打扰当地派出所。我摔的不深,之后也可以爬出来。”
朱沉璧秘书为难道:“可是您家那边,自从上次蒙特尔的爆炸案后就接连给我们打了好几次电话,所以这次没联系到您,我们所有人都特别紧张,联系公安局,公安局是立刻去联系了端山镇。最近特殊时期,市长,请您多包容啊。”
周游叹气:“好吧。”
谢衍埋在周游怀里,她什么话都不想说。
好乐无荒 27.每天都在扮演一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 (wo
今天可能是谢衍外婆家这几年来最热闹的一天了,外婆从禅修房里走出来,就被满屋子的人气儿惊得后退了几步。
朱联璧文弱,看着相对无害,就上前跟外婆自我介绍,说是来请市长签字的,外婆听完,叫谢衍把晚饭送她房间,就又回房间了。
朱秘书也是深入群众不少年了,头一次看见这么孤寡一老太太,饭也不愿意一起吃,谁上了年纪不愿意和子女住一起啊,一个人在老房子里摔到头脚哪是好玩的。
饭后周游就去写小结,写好以后看材料签字,两位秘书趁夜赶回了澜水,一番折腾后都快十点了。
等到人都走了,夜深人静,很多情绪才迟钝地翻涌上来。谢衍精神不振趴在床上,侧着头看正在办公的周游,他的面色完全看不出此人经历过险象环生的一天,台灯光下依旧冷漠镇定。
周游合上了电脑,不像谢衍能在外婆家里自如地躺下,他有点洁癖,不太能接受外面的床褥,不方便换床单时,他做出的抵抗就是穿上严严实实的睡衣,并且不乱动。
“明天我去派出所,可能挤不出时间和你去看杜鹃。”
“没事,我一个人可以。”谢衍闭上眼,说。
周游的身体很疲惫,但是精神却格外亢奋,闭上眼就觉得头痛,他深吸一口气:“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没有。”谢衍回答的很快,她的脸埋在枕头里,被压得沉闷。
过了许久,周游才慢慢地说:“很好。”
两个字像是从唇齿间磨出来的,带点令人不安的低沉。
谢衍也睡不好,她缩在角落里,不断地回想起她站在树后,听见那边人体摔倒,顺着土坡滑下去的声音。
那种声音让她疼痛,让她坐立不安。
她试图入睡,却还是在深夜惊醒过来。
身上全是冷汗,她想尖叫,她想哭泣,却只能咬住衣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不该引着周游去那边深林,她不该听见那种声音。
不然她不会想起,乐清醒就是被她推下楼的。
她不断地逃避,可是还是不断想起,她的亲二姨,往后一倒,顺着楼梯道往下摔,鲜血涌出,流到沾灰的水泥地面上,穿过楼门,沿着崎岖的地砖,渗进泥土里。
原来不管是什么样的生命,最终都要归入尘土。
谢衍抬起头,看见了远处脸色惨白的表妹。
后面的记忆停留在少管所,停留在她耳边的“杀人犯”。
后来她从少管所出来,因为是未成年,所以档案封存。她继续升学,工作,结婚,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但是听听不见了。她还在念高一,书也没读完,也许死在了哪个角落,也许没有,可即使回来她也不再是自己的听听妹妹了,而谢衍也不再是只要好好道歉就能得到原谅的姐姐。
请你原谅我,听听,我不是故意的。
这是根本不可能得到回应的道歉,连开口的资格都没有。
第二天谢衍起的居然比周游早。
基本上除了要早起钓鱼那几天,周游每天醒来看到的都是谢衍那张睡圆了的脸,而今天他走出房间,才在堂屋看见正在竹椅里葛优瘫着闭眼敷鸡蛋的谢衍。
敷鸡蛋消水肿是谢衍的惯常操作,周游不意外,他看眼时间:“你起得真早。”
谢衍并不想说自己一夜没睡,只是回:“外婆早起禅修,我等下陪她待一会儿。”
谢衍外婆修佛,卧室里的凳子都换成了低矮的禅修凳。谢衍坐姿不端正,没一会膝盖就疼了,有没有感悟到佛法不知道,但是腿确实挺疼的。每次她进外婆的房间探望她,最后都是腿麻麻而去。
这次也一样,谢衍慢吞吞扶墙移动,平行位移,走出房间时正在堂屋办公的周游时不时看她两眼。
谢衍:“你是不是在幸灾乐祸?”
周游:“请不要以己度人。”
谢衍揉着腿,小声嘀咕:“我不喜欢这种苦行。”
这种程度就叫苦行了?周游心想。人要有所敬畏才能学会生活,谢衍活得过于随心所欲了。
谢衍和周游前后脚出门,周游去派出所,谢衍去看杜鹃花。沿着土坡走了很远,一路兴致勃勃地拍照,却见田埂下有个婶娘在骂自家女儿:“读那么多书有个死用,赚不到钱,年纪还大了不好说亲。你姑家旁边那户外孙女当年进了遥感所,嫁了人还不是回去服侍老公了,你能比她有出息啊?”
谢衍听着听着,心想,进了遥感所,这说的不就是我吗?我当年要是没被劝着辞职回家当家庭主妇,现在大小也是个现管了。
她摆弄着手机,忽然觉得没什么风景可拍,也没那兴致,就转头回家了。
而另一头周游正在跟端山镇的镇领导和派出所领导见面,开头内容是就昨天的事情进行互相的客套谦虚感谢接受,然后周游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那里的木桥已经腐蚀严重,地面也很滑,最好在旁边立个警示牌,防止有人大意失足。”
“哎,一直有的呀,前两天我们所还有人去检查过,好好着,偏偏就昨天被拔了。”所长连忙说。
“想来也是,那里以前是住人的地方,警戒标识肯定不会落。”周游微笑着说,面色上完全看不出异样。
镇长接话说:“确实不巧,等会重新做个牌子放那。周市长中午留下吃饭吧,把你夫人也请来。”
周游客气拒绝:“她还有事不在,我中午回去吃,下午就回澜水了。”
周游走时镇长和派出所他们把人一路送到大路上,所长看着他的背影,纳闷道:“周市长昨天出那么大事,他老婆心态咋那么好,不陪他过来也就罢了,还不在?”
“周市长自己都那么淡定,只是个意外,两口子昨天安抚好情绪,今天不就调整过来了吗,管那么多。”镇长不以为意。
很多事情的发生都可以假托意外或者巧合,但是当封洲听说市政府的秘书处有人寻求公安系统帮助调查谢衍外婆家住址,而原因是周市长联系不上时,他难以避免地联想到了之前的车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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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乐无荒 28.男主:不要靠近女人,会变得不幸
先是车祸,再是蒙特尔爆炸案,接着是在端山镇险些遇难,封洲心说这要全都是巧合,周副市长未免太不幸了些。
谁信呢。早年反腐,近几年扫黑,涉事官员有的远逃海外,有的自杀,有的意外死亡,这意外死亡当中车祸占了八成以上。交通事故造成意外死亡的量刑同类最低,有的甚至只要钱给够牢都不用坐,如此高性价比的杀人手段,被频繁使用也不足为奇。
端山镇也是,乡镇地区,附近基础设施跟不上,确实容易发生意外,发生了也很难追责到个人头上。
封洲翻着案卷思考,虽说谢衍的嫌疑很大,但也不大可能独立策划蒙特尔的爆炸案,她只是个全职太太,按照中小学校的安保严密程度她连校门都进不去。
难道是团伙作案?
目的是什么?
针对周副市长的话,难道和澜水上层领导有关……
封洲还在想着,办公室门咣的一开,外面传来谭一臻恼火的声音:“晏科长,不要觉得您来自国安系统,我们公安就得让着你。这个案子国安不是牵头单位,我们不存在上下级关系,你直接把证物报告拿走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对面那个人直到走进办公室关上门才说:“谭队,您消气。”还倒杯热茶亲手奉上:“你我都知道,这个案子不同寻常,更不能走漏风声。此次国安特地抽调我们和你们共同侦办,人员背景都是再叁审查过的,可谁能说你公安内部没有钉子呢?首长已经发话,以后出现的第一手线索,先由国安这边接手,之后会再与公安合作调查。”
谭一臻冷笑一声:“说白了你国安还是要牵头,但出了事情还是两边共同担责,算盘打的真好。”
“这您误会了,等我们排查结束,确认所有人审查通过后,该共享信息还是共享,该合作还是合作,这段时间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一力承担。”
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出外勤了,只有封洲留下查卷宗。他从电脑后探出头,看清了正在和谭一臻说话的女人。
以职务来讲,这个女人算是很年轻了。确实是部队里出来的人,短发素颜,站姿笔直,只是说起话来更油滑。
正是国安派来和公安局合作的晏科长。晏科长全名谢晏,此人背景很深,据说是东部战区司令员晏时危上将的外家亲戚,姓名也是由父母的姓拼起来。所以相比较原姓,大家更多称呼她晏科长。
晏科长说话滴水不漏,封洲旁听了这半天,也还是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他们侦办的案件卷宗也不允许调阅,只是谭一臻有一次和他单独闲聊时说过,是军队内部出现间谍,还和澜水上层有关,但是更深的,他也没说。
不同单位之间合作侦办产生矛盾是常有的事,晏科长走后,谭一臻踹了一脚门边的哑铃出气,经过封洲身后时看见他还在翻谢衍的调查资料,便不耐烦道:“别看了,再看下去,你特么就更难脱单了。”
封洲把谢衍的个人档案啪一声倒扣在桌上,反驳道:“瞎说什么,我单身又不是我不想找,我是没时间找!”
谭一臻把自己摔进办公椅里,拉开易拉罐拉环,平淡地说:“我的意思是,谢衍这个女人不能多看。你看多了,把她的样子记在脑子里,就会觉得别的女人索然无味。可你又不可能得到她,到头来,坑到的还是自己。”
封洲不信:“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谭一臻哼笑一声,心说那你刚刚反驳那么大声干什么呢,掩盖心虚,人在接受痛苦现实时的第一阶段就是否认。
没意思,真是没意思。
那边的谢衍也觉得挺没意思,她在回到家的当晚,听说周游奶奶赵院长明日来澜水看他。
本来已经躺平了,听到周游说的话后整个人支棱了起来。
“明天周一,她不要上班?……”
“奶奶已经跟校领导请了一周的假,课都排出去了,会议也推掉了。”
“一周啊……”谢衍头大。
周游看她:“怎么?不习惯和奶奶一起住?”
“我没有和她在一个屋檐下相处过那么长时间。”谢衍躺回床上。
周游有些意外:“我以前很少带你回奶奶家?”
“嗯。”
说来很奇怪,周游小时候和赵院长应该是很亲的,周游是赵院长最小的孙子,别的堂兄们生在北京却大多长在外省,只有周游打小养在赵院长膝下,在赵院长家里,她和周游的童年合照也特别多。
但是到谢衍念大学的时候,周游和赵院长的关系已经一般,在校内看不见同框,谢衍一开始都不知道他是自家院长的亲孙子。尤其到了婚后,几乎是逢年过节才会登门,如果谢衍不舒服,他当天就会带谢衍回自己的家。直到这几年,周游外调,家里几位老人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他才逐渐多回家探望。
不过据谢衍观察,应该是周游单方面对赵院长冷淡,也不知道周游后来经历了什么,才会对亲奶奶这样。
赵秋益赶的是下午高铁,周游要上班,就由谢衍开车去接。但是没想到同行的还有一个人,谢衍在高铁站口等了半天,才看见一个女人扶着赵院长出来。
看清那个女人一瞬间,谢衍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她俩走到跟前时谢衍已经恢复了自然,她对赵院长露出一点笑:“院长。”
赵院长过来就拉起她的手,有点安抚意味的:“小衍啊,我今天本来就打算一个人的,但是小媛说什么也要送我过来,她也是一片好心,我就没拒绝。”笑容多少有点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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