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碎千山白 [1V1]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回锅又
霍星流语气格外温柔,帮她在伤手上厚厚地敷上一层药,又强行要她躺回去。偏她不肯,黏缠着要抱,于是就脱了靴子上床陪她,“医师瞧过了,内伤还好,但是胸骨断了两根,肋骨断了一根,小腿骨折,还有一些磕碰擦伤,零碎加起来,少说也要调养近一年,最好前叁个月都不要随意下地走动。但实在不能再在这里拖了,所以还是要赶路,你若真觉得对我不起,就要好好当心自己的身子,懂么?”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哭得累了,梁鸢才把时间线拨正,从第一样开始问起。
“你说那时么?我见你上去了不多久便坠下来,心早凉透了。原是想着替你收尸,算是善终,结果去到五层之上,不见尸身。走近了才发现你跌下的那一处的五色土空了一大块,我才道不自己做梦,而是真的有猫腻。检查了之后发觉只单单是中空,又恍惚极其从前看过其中哪一本野史中也曾提出当年扶微长帝姬祭国其实是诈死的说法,便死马当作活马医,没成想真从朝云台台底一处暗砖找到了机关,从暗道里把你捡回去。”
“嘿嘿……”梁鸢听完,忍不住傻笑起来,基本笑是最容易牵动胸骨伤处的,所以就是那双极黑道眼睛含着盈盈水光,亮得格外摄人,眉头却又不受控制地缩着,显得又疯又可怜,“这便是机遇了。霍星流,我说过,我一定会是天命所归。”
踏碎千山白 [1V1] 达达
还没得意完,就被霍星流屈起手指在额间重重敲了两下。
梁鸢吃痛,再笑不出来,哼哼唧唧道:“你嫌我伤得不够重?”
“是你嫌自己命太长!”霍星流越想越气,一把拧起她的脸,虽然她瘦了不少,但狠狠地掐,还是能掐起一把肉,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你就作吧。这是真真儿最后一回,现在你若说不想与我同行,我一定把你扔了,叫再死一回。”
少女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嘤嘤两声,“可是我已经没处可去啦。”
“哦,没处可去了,便想着我了?这会子离燕都还不远,你反悔也都还来得及,反正你本事大得很,何愁没有地方高就。”
“天子要杀我,天下哪里能容?”
“……”霍星流一顿,才松了手上的力气,改成捧她的脸,像揉捏面团一样搓揉她脸上的肉,有几分玩味道,“这会子你倒是聪明了。那你既然明白,怎么会做出那种蠢事?”
“我不知道。好像你一在我边上,我就什么都清楚。那几日你不在,我就……浑浑噩噩的。”梁鸢说起来也很神奇,“那时我知道他约我在朝云台很古怪,可是我不得不去了 ,一步错,步步错,那时候他是我唯一的选择。即便真死了,也是我活该。”
“你知不知道你错在哪里?”
“我……我不该那么想当然,赵允承发迹不易,心机深重,一开始就不该选他。”
“不。你错在太贪心,错在想一步登天!”
霍星流大拇指和食指一碾,把她的脸掐得圆嘟嘟,“你不肯走,是因为你一心想要发迹,借着天子亦或是哪位公子、世子的光平步青云。什么兵马,权势,封地,最好都双手奉来为你,不需腰吹灰之力。而不是跟我这个屈居人下的小侯爷去过处处受人牵制的生活。你总觉得自己是鸱鸟,应当展翅高飞,可你有没有想过,飞禽凌于天际,也要同兽斗,同人博,即便是同老天爷,也要赌四时节令,气候变化。仅仅有一双翅膀,就可以振翅远飞吗?”
梁鸢哑口无言,默默垂下头。过了一会儿,小声的说,“是我错了。”
“是也不是。若不是你这一回轻率莽撞,扶微长帝姬之局还要不知要骗天下多久——这是你的机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耐心地抚摸她,语气却逐渐从温柔变为严厉,“这回我原谅你,不是因为我对你的感情,而是因为命里该我救你,更因为你将将十六岁……”
她小声更正,“十七了。”
他被无端打断,气势掉了半截,“……十七。”顿了顿,才继续道,“我只当你是孩子,所以才包容你。如果你一直不想长大也没关系,总之在我对你厌倦之前,会一直对你好,尽我所能满足你的无理取闹。如果你向往爱情以外的任何事物,一分一厘都要靠自己去挣,并不是我不能给你,而是只有你自己挣来的才最稳妥,懂么?”
梁鸢冷不住来一句,“你比死在宫里的那一位更像是我爹……”
霍星流被逗笑,狎昵地捏她的颈,不轻不重地按了几下,“不是原就叫我达达么,往后可以多叫一叫。”
她涨红了脸,又像虫儿似的想往被子里钻。
结果被狠狠地提溜住了,“把药喝完。”
“不要!太苦了!”她拼命摇头,同时把脸埋在他怀里,“不喝不喝不喝,疼死我也不喝。”
“不喝药怎么好?”这会子他们漂泊在外,哪里像在丹阳那时,一口汤药配两块糖。霍星流知道她怕苦,可良药苦口,只得耐着性子哄她,“剩的不多,几口就喝得完。”
梁鸢知道躲也躲不过,只得抬起头,“喝也行。但你要喂我。”
不等他说好,她便补上,“用嘴喂我!”意思是要与他‘同甘共苦’了。
霍星流笑了声,仍是不犹豫的答应了。一手端来药,一手把她邀到自己怀里,含了一口便吻上去。梁鸢没想到他这样快,苦得胆汁似的药便顺着唇隙被渡到自己口中,下意识的想躲,却被紧紧箍住了身体,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只得含泪受了。
半碗喝完,一张惨白的小脸呛得通红。
霍星流也心疼,奖励地在她额心吻了吻,“乖。再几天就能出境入秦了,到时候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养伤,用不了大夫说得那么久就能调养过来。”
梁鸢这才惶惶然打量起客栈的陈设,问现在是什么地方。他说是距离燕都几十里外的一座小镇。将将过了除夕,原是不做生意的,还是他花了大价钱才开下来一间房。她惊讶不已,又问是什么时候。他便说已经是大年初二了。
“对不起……”梁鸢脸皮再厚,回想这一程山水艰险,实在不好意思含混过去,“我会改的,我会……嗯……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霍星流不置可否,只是替她顺顺头发,“乖,睡吧。”
“我睡不着。”她犹豫一番,还是说了,“你再骂一骂我,我觉得我还不够清醒。不是我不懂得愿赌服输,若我死了,定好好儿的去投胎,再不管生前事。可是我没死,怎么会不记得、不记恨那个罪魁祸首?我这会子能猜出他定是与燕天子暗中勾结,杀我也是经天子授意,可是我不明白,他不信我,难道就信天子了?”
霍星流在那几日里暗中监视赵允承,自然知道他的小姑娘做了什么天真事,于是就笑:“你自己想想呢?”
“我就是想不通!”梁鸢忿忿,“想得通,也不至于睡不着了。”她一闭眼,便是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被那个面庞俊朗却心如蛇蝎的男人从高台推下,那种无比真实的坠落感在幻境中一边一边折磨她,仿佛在无声的讥笑嘲讽她的愚蠢鲁莽,“难道就因为我是姑娘?”
“或许这天下多得是瞧不起女子的男人,但我不是,赵允承也不是。你也不必因此妄自菲薄,乱世纷纭,但凡有才有能者,终有立足之地,无关性别年纪。抛开这个,再想一想,你和燕天子还有什么不同?”
“……我与他哪里比得。可是那又如何?燕天子有的,难道就会给他?”
霍星流微笑道,“差不多,方向已经对了。”
梁鸢不得不静下心来细想,默默把燕国的实力估算一番,又绞尽脑汁地去想赵国。可惜她久居深宫,对天下时势实在了解不多,再想也只是一片空白。最后只得摇头,“我不明白。”
霍星流便道,“是燕慈。”他慢条斯理地解释,“你和燕天子的筹码是同一个人。可他是长帝姬的兄长,做妹妹的未出阁前自然属于父母兄长。可你呢?不过是与长帝姬相识不过几日的玩伴,连朋友也算不上。不过说你当时的想法不可为,只是如果要那样赌,成算太少,也不该那么轻率。其实……”
他一顿,“我以为你会更聪明一点,用你……用你有的去和他做交易。我是想死心,才会留下来看你。”
梁鸢摇摇头,再低声唤他,“霍星流。”
“嗯?”
她一字一句的说,“我好像,也成了你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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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我的,十万字男女主刚刚谈恋爱。嘛,不过苦尽甘来,以后就是甜甜了。
踏碎千山白 [1V1] 风雪夜归
秦是当年大燕封地,就连王位也是天子亲赐。
所以从燕都往秦国去十分容易,一路北上,畅通无阻,只因着年节过后的市集人潮在官道上被耽搁了一时,前后花了不到二十日,便从天子脚下来到了霍小侯爷的故乡:新亭。
月儿高高挂在梢头。
屋檐下挂着一盏六角花灯,在风中打着旋儿,洒下一地微光。北地的冬是真冷啊,雪说下就下,这会子还洋洋洒洒落着,来时的脚印已经被新雪覆盖。夜色中的新亭,静谧且寂寥。
霍星流在入秦后便恢复了容貌,这会子高束了个马尾,不再是黑衣劲装,而换作了一身寻常便衣。侧脸被灯影照得分明,只是唇抿着,表情有些僵硬,再叁拍了拍面前紧闭的门扉,结果还是石沉大海,了无音息。
“这里……真是你家吗?”
梁鸢一说话,就喝出团白气,然后又被吹散了。手炉已经不暖了,变成了沉甸甸的铜块子。她望着紧闭的门扉,托着伤腿蹦到到大门处,再叁确认了门楣上的的确确写得是霍字,又折返回来,“你不是说有好些年不曾回来,会不会这是别家?”
“新亭只有一个霍家。”
“那这……”
正说着,便只听得“咔嚓”一声落钥,角门被打开。
“来了来了。谁呀?这个点敲门!”是个正值青春的丫鬟,穿着娇杏色的袄衫,领口还裹了一圈绒领,扮的俏俏靓靓,面上也一团喜气。她提着灯,手里还捏着一张叶子牌,扬声向后头嚷了句:等等我,就来。才不紧不慢转过脸来,“是什……”
她看清了来人后僵住了,灯和叶子牌一起落在地上。
一双杏眼眨了眨,原本娇娇嫩嫩的粉脸儿霎时间惨白,“小…小侯爷。”她一腿软,扶着门框才没摔下去,仿佛是老鼠见了猫,“您您您……您怎、怎么……”
霍星流冷着脸,“府中的人呢?”
“额……侯爷和夫人前两日去山庄小住了,我、我们几个没去,就松散了些……”
“去收拾间厢房出来。”他淡淡吩咐了,伸手把躲在门边的小姑娘牵了出来。
女子的视线立刻就黏了上去,将这来路不明的少女打量了几圈,旋即喜上心头,见她好像腿脚不太灵便,还殷切地过去扶:“哟。这妹妹好生俊俏,是哪家的千金?多大啦?叫甚么名字?一路过来是不是冷了饿了,你爱吃甚么,我去吩咐厨房做呀。”
霍星流带着杀气的眼神横扫过去,“连翘。”声调很淡,当中的杀意却不浅。
连翘立刻撒开手,再不敢出声。
梁鸢瞧着有意思极了,视线从那美貌女子转到霍星流身上,又转回去,“你是他的小老婆吗?”
话音刚落,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明显地僵住了。
只没来得及等霍星流发作,连翘已经拼命地摇头了,“不敢当!这位姑娘何出此言?我只是霍家的家生丫头,和小侯爷全不相干!”她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冲二人行了一礼,“二位去花厅稍坐,奴婢这就去备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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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翘虽然嘴巴碎了点,但办事很麻利。很快送来了驱寒的姜茶,二人才喝了半盏,已经将空余的厢房收拾好了。屋子里铺了厚厚的褥子,锦绣花被是崭新的,熏笼里添了满满的红罗炭,就连窗下的净瓶都新插一只水仙。
空气中浮动着清淡鹅梨香,梁鸢一走进就困得不行,匆匆解了衣裳,就一瘸一拐地要去躺着。结果被霍星流攥住了手,她一回头,正对他不安的眼神,便笑:“干嘛呀你?”
“……”霍星流说不出口。
虽说带她回来,是他下定决心的表现,可有些过去即便是秦国最年少有为的征南将军,也没有足够的勇气说出来。
梁鸢却意料之外的通达,直截了当的说了:“因为那个连翘么?我又不在乎这些。她就是你的填房吧,嗯?你牵我的时候手心都出汗了,从不见你这么慌过。”
“小狸。”霍星流把她拽回怀里,低头在她额间吻了又吻,“我真的喜欢你,也只喜欢过你。”
梁鸢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我知道。你没必要因为过去的事觉得对我不起,没有人一生来就是为了谁,你从前又不知道会遇到我,我也从不是为了等你而存在。再说了,我真的不介怀呀,怎么不信我呢?”
听了一番豁达的宽解,他反而更难过了,“你若不是一点都不在乎我,怎么会一点都不在乎我的过去。”
“那不然呢?在乎无法改变的事情,把我自己气出个好歹,你便觉得我是真心对你了?”梁鸢觉得虽然生活上总是霍星流处处关照自己,感情上他比自己更像个幼稚的孩子,“何况我又不傻,并不是对你全无要求。从前的事既往不咎,可你既要对我信誓旦旦,就务必做到言行一致,我……还是把你看得很特别的,倘若你骗我,我会恨你。说不定…还会很伤心。”
霍星流这才遂意,将她吻了又吻,“乖乖,你好好休息。我原是想带你去山庄休养的,结果来得不巧,只能委屈你在府里多捱两日。我一会儿拨个人来,你哪里不习惯了只管来知会我。好不好?”
“嗯。”梁鸢进来乖觉不少,点点头,“这几日里赶路你都没怎么合眼,也去休息吧。”
霍星流看着娇娇软软的姑娘,就连说话的气息都如此芬芳,步子竟如灌了铅般挪不动,手指穿过她的手指,与她紧紧扣住了,忽然低下头道,“乖乖,我想肏你。”
他开始噬吻她的耳尖,“我还没在自己家里做过。”
结果梁鸢很无情地将他推开了,“下回吧。我想睡觉,咱们冷不丁过来,你父母也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不太好。”
霍星流依依不舍,抓着她狠狠亲了几口,“好罢。我先走了。”
踏碎千山白 [1V1] 还巣
前夜霍侯爷正与夫人在庭兰山庄赏月酌酒,家里的小厮连夜摸上山来,说小侯爷回来了。
这对夫妻结发二十多年,不曾有过外室妻妾,一直恩爱如初。可惜子孙缘浅,霍老侯爷在叁十六岁时才得了个宝贝儿子,也是唯一的孩子。可惜只养了七年便被接去了宫中,后来又在瀛城建府,自此便聚少离多。如今二人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日子过得清闲却寂寞,听说久无音讯的孩子自关外还乡,自是喜不自胜。
一大早就备了车马,领着人浩浩荡荡回了府。
叁年过去,再大的隔阂也比时间消磨了许多。小侯爷历经了沙场的磨砺,要比当初沉稳许多,与父母好生见过,心平气和地说了一番话。霍夫人盲眼之症本调理好了,结果一听说他带了个姑娘回来,虽不是秦地的,但总归是个姑娘,她多年的心愿总算有了希望,感动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呜呜直哭,眼看着眼睛又要坏,一家子吓得手忙脚乱,霍侯爷更是连劝带哄,众人一簇拥,倒是把霍星流挤成了外人。
霍星流看着一大家子吵吵嚷嚷,便坐在一旁看着,多少有些感慨。若是叁年前,见到母亲又因为这种事哭闹,他多半是扭头就走。可是此时已彼时,他有了心爱的姑娘,连带着那些全无道理的要求都变成了甜蜜的负担。
又是热敷又是上药,忙活了一刻多钟,才都缓过来。霍夫人被暂时蒙住了眼,想见未来儿媳的愿望也只好落空,但热情态度不减,想起山庄里的海棠树下还埋着两坛金华蜜酒,便要打发着丈夫再去取。
霍星流连忙拦住了,顺势提起梁鸢的伤,很容易就得到了二老的准许可以去到山庄休养。什么时候去都可以,只是走之前要让他们瞧瞧那姑娘。
至于众人口中的那位姑娘……
还在睡觉。
梁鸢很久没睡到正经的床褥,加上连着几日赶路,当时一沾枕头就睡了。足足睡了六个多时辰,直至日上叁竿了,才悠悠醒来。还是被院子里窸窸窣窣扫雪的声音吵醒的。
她托着病体,起来简单梳理了一番。一推门出去,就被雪光晃得眼晕。
“哟,小狸姑娘醒啦。”昨夜那个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传过来,伴着一阵脚步声,奔了过来,“我去备水给您梳洗,小侯爷方才来过一趟,见您没起便走了,我再去请他来。”
梁鸢定睛打量她,昨夜看得不仔细,白日里一细看,才发觉连翘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年纪似要比自己大一些,但生了张娃娃脸,眼睛乌溜溜的,一说话颊边就有两个酒窝。
虽然是丫鬟,但身上衣裳的料子都很讲究,头上腕子的首饰不多,但都是好东西,莫说是奴婢,这样光鲜的走出去,说是哪家的闺秀也不为过。
她对她道谢,甜甜得又添了句,“姐姐好。”
连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叁确认了面前少女的表情,发现她是真心在问好,竟不知要摆出什么表情。愣了一会,才笑笑应了一声:“欸。”
连翘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以貌取人了。之前匆匆见了一面,只觉得这姑娘尖下巴狐狸眼,气度又冷又媚,定不是个好相与的,整夜都没睡好。这会子说上话,虽只是一句,足以让她后悔对她的先入为主的偏见。
梁鸢没要人伺候,自己擦了牙,洗了脸,浓茶漱了几口,一番收拾下来,精气神好了许多,从小瓯里拿香片时,不经意的问道,“霍星流是不是故意的?”
“啊?”连翘听到这名字都哆嗦,片刻后反应过来,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原在府上也是伺候主子的。这种事向来都是我做。小侯爷向来体恤下人,宽仁大方,莫说新亭,即是瀛城里也没有比他更好的了。”
“哦?我听他说,他是在瀛城独住的,与本家并不相干。你既这样说,便是去过瀛城,与他住过了?”
连翘听着咻咻直抽凉气,“小狸姑娘,您千万不要想多。我……”
“小狸起了?”正说了,自门外走进来个高大的身影,正是霍星流。
他穿了件旧时冬衣,那时年轻爱张扬,是用鷃蓝云锦裁的氅衣,云肩遍绣四合如意的金线鹤纹,在雪光下熠熠生辉,领口镶了银狐毛,雪白柔软,衬得他的眉目清亮明朗,人也富贵风流。
梁鸢都看得眼前一亮,“你这身不错。”
“是么?你倒是喜欢我穿蓝衣。”霍星流去熏笼边烘手,又拣起上面架着的几件裙裳看,“这是我母亲给你挑的,有点老气,但料子还不错……唔,你将就试试,看看合身么? ”
连翘又是那副老鼠见了猫的架势,趁着说话的档,连忙端起东西就溜。
“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在别处小住。”
“嗯。庭兰山庄就在郊外的山上,不远,昨夜小厮去传得信,一大早就回来了。我还同他们说好了,明个儿换咱们去山庄里住,那里的院子里温泉,对你调养再好不过了。”
绕是梁鸢脸皮厚,这会子也用有些不安,“这就走了么?你不是许久没回家了,不多陪陪高堂?”
“嗯,我自然会,只是先把你接去那儿。”霍星流爱怜地摸她的头发,“他们到底是我父母,年纪也大了,少不得计较一些规矩体统,是怕你与他们共处会不自在。”
梁鸢很意外,却很受用,“这样为我好?”
“何时不为你好了?”他捏起她的手,吻她的指节,“你既肯千里迢迢随我来,我哪里舍得你受半点委屈。过一会子吃点东西,再把药吃了,我爹娘想见一见你,你肯不肯?不想见也没关系,我自有法子替你回了。”
梁鸢自然是不想的,可她又不是全没有心,见他如此为自己,怎么也不好意思了,“其实我也不是怕见生人,只是因为是你的父母,所以怕哪里做得不好。若是能不见,我到真希望可以躲得远远儿的,可来都来了,且还住在这里,哪里有避而不见的道理。……我会见的,但,你要教教我。”
霍星流拿了衣裳来为她穿,“没什么要教的,我事先说了你病得重,他们还怕打扰你。你只管坐着,给他们看看,问你什么也不打紧,想说就说,不想说我替你说。”想了想,从妆奁的首饰里拆了一串小铃铛,装进了她的佩囊里,“要是实在坐不住了,就偷偷告诉我。”
踏碎千山白 [1V1] 所以我喜欢你
秦地偏北,地广天寒,元节过了还在漫天飘雪。
屋子里人多,所以烧了地龙又额外添了一个熏笼,空气中充盈着特别的香气,又甜又暖。梁鸢穿了一身琥珀团福绣百花的织锦褂裙,领口的鼠皮拆了,露出颀长细嫩的颈,头发梳作百合髻,简单别了一些簪环,脸上略擦了些粉,唇用胭脂点得水漾漾。许是在病中,多少有些瘦弱,倒使得她过于娇艳的五官温柔不少。
霍夫人本家姓谢,闺字绮柔。原是山北节度使家的女儿,出阁前被父母娇惯,成婚后被丈夫宠爱,如今年过不惑,脸色却都还挂着烂漫的神采。这会子盼了多年的儿媳妇终于有影了,更是乐得合不拢嘴,目光黏在小姑娘身上转来转去,翻来覆去说了好几个‘好’字,“是个周全漂亮的姑娘,难怪我们青儿喜欢。”
梁鸢被妇人摸手摸到浑身发麻,只得勉强挤出个笑容,“伯母谬赞了。”
“兰姑,把东西拿来。”霍夫人笑眯眯地招呼一旁的嬷嬷,立刻又捧回少女的手,同她细声软语,“你们两个来之前也不提前说,我这做母亲的什么也没准备。临时从体己里拿了两样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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