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浮生(高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行魅
褚江宁错愕不已:“好端端的你骂我干嘛?”
“当然是礼尚往来啊!”妖冶的脸上忽然一本正经,“你当时不也用过类似的词儿羞辱我吗,今天如数奉还,省得后面忘了。”
他甚至有些委屈:“可上次你说讨厌听,我都改了啊!”
桃夭眼角眉梢透出笑意:“我也可以改呀,今天先骂痛快了,以后再改。”
褚江宁顿时明白了她的用心,压低的声音里带些愧疚:“我以前真的错了,行不行?咱就不能把这篇儿翻过去,我的祖宗!”
桃夭的表情陡然森冷,低头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错在哪儿了,说!”
男人吃痛,嘶了一声,话却说不出口。桃夭也不逼他,脸埋在他胸膛,舌尖在乳头上打转,褚江宁刚刚压制住的情火,似乎又要呈现迸发趋势。
“嗳嗳,怕你了。”他终究妥协,嗫嚅着开口,“我……以前太随意,说话难听……没有尊重你……以后保证不犯了,好不好?”
“不好。”她咬着牙,“你做初一,我就要做十五,这叫风水轮流转。既然头是你开的,那怎么收尾,我说了算。”
褚江宁此刻才领教到了面前女人的厉害:她很少直观表现自己的态度,即便遇到十分厌恶的,也不会硬碰硬。如果形势不利,她甚至可以逆来顺受唯唯诺诺。但这不代表她内心真就妥协屈从,一旦时机成熟,那温柔表象下定然挥出惊人一刀,致命诛心。
“说,你是不是贱人?”
他气急,刚要有所动作,她却早有预料,身子在他胯间磨蹭几下,气势汹汹的男人登时又弱了下去。
“来嘛,继续玩儿,我反正不在乎。”
“万一来个人敲门,我看你怎么收场!”
桃夭眼波流动:“来就来啊,真撞见了,大不了我给你钱,反正也没人认识我!”
“你什么时候学的脸这么铁了?”
“没办法,近墨者黑。同床共枕这么久,还不兴我偷师学艺啊!”
褚江宁喘口粗气:“信不信我立马办了你?”
桃夭仍是讽刺口吻:“光说不练假把式,忍不住干嘛强求自己呢?咱们俩还没在办公室亲热过呢,别说你这地方又宽敞又明亮,我还真喜欢。”
说话间,就要去解他皮带,褚江宁彻底认栽,苦着脸道:“好了好了,你想听什么,都依你我的祖宗!”
她停住手,哈哈笑着:“你是不是贱男人?”
贱男人暝着眼,声若蚊哼:“是……”
一咬他耳朵:“大声点儿,听不清。”
褚江宁提高嗓门:“是。”
“你是什么啊,嗯?”
“我是贱男人,成了吧?”
“还有呢?”
他已经没了耗下去的勇气,索性把她前面说的一股脑重复出来:“我是臭不要脸的淫贼,发情的公狗,骚断腿的浪货……”
“这还差不多。”桃夭放下手机,翻身下来。
褚江宁睁开眼,这才意识到不好,要去夺手机,哪想她几步就闪身到门口,一边扶着门把手,一边指指他。
一低头,发现自己还袒胸露怀,他气得脸色煞白,恨恨瞪她一眼,忙整理好自己衬衫。
半晌,褚江宁坐回自己位上,勾勾手指:“过来。”
桃夭又坐去他对面,笑得不怀好意:“你刚才的样子,还挺迷人的。”
男人黑着脸:“敢把这事儿传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娇媚的一张脸上毫无畏惧:“以后再让我听见你说那些下叁滥的话,我就把你那段自白刻成光盘,给认识你的一人发一张。”
话虽是笑着说的,可褚江宁知道,桃夭绝对不是开玩笑。
这个杀伤力,比那什么激情床戏大多了。真有那一天,褚江宁觉得自己公司都能不要了,连夜扛着火车跑路。
他有些头皮发麻,活了叁十来年,别说女人,就是男人也没有敢这么赤裸裸威胁的。可他偏偏被吃死死的,桃夭越耍手段,他反而越兴奋。至于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
为了挽回些尊严,褚江宁换个话题:“就算我给你摆平基地选址,还有韩在春的问题,但你得告诉我,往后这片基地谁来运营?别告诉我,你要自己去。”
“如果我说,就是这样呢?”
他不假思索道:“老杜不可能舍本逐末,放你离开云楼。”
“这样吧,咱们打个赌,只要你能把我们前面商量的事办妥,我也不会让你失望。”
褚江宁目不转睛看着她:“你赌输了怎么办?”
美人莞尔一笑:“那就……任凭你处置。”
“不后悔?”
“开弓没有回头箭!”
中午吃了饭,褚江宁直接找魏鸣珂去了,看着他车子走远,桃夭心里绷着的弦反而更紧。她的一番说辞,虽然从逻辑到私人情感都立得住脚,可商人逐利的本性下,她不敢笃定对方能听取几分。
褚江宁是个做事非常缜密的人,缜密到有些外人看来荒诞不经的行为,实则都是他的盘算。就像他们的第一次肢体触碰,虽然没有实质上的性关系,但分别时,对方却找了个最无赖的理由取走了她的内裤。那其实不是恶趣味,而是当时关系不明朗,他也没戴安全套,为了杜绝后患,才故意纠缠一番,将可能带有他体液的东西拿走。
这样机关算尽的男人,真的会被自己牵着鼻子走吗?
桃夭心里有些焦急,然而除了耐心等着,也别无他法。
杜伯炎的电话,在两天后打过来:“丫头,下午我在云楼等你。”
九月初的琅华台,秋高气爽,呈现出一种清净的美感。
这么多年,桃夭还是第一次买票走正门进入。恍然发现,往日看腻了的碧瓦飞甍烟水楼阁,今天也是焕然一新,不再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果然心情好了,看什么都是生机四溢的。
云楼里,杜伯炎坐在太师椅上,良久未发一言。
桃夭也不慌,镇定自若地微笑着。跟老头子们接触久了,她最基本的修养就是坐得住。无论他们聊什么说什么,她都听着,不多嘴也不形于色,只要离了茶桌,该忘的就都忘了,之后天王老子也别想探出口风。
这样的从容,是杜伯炎夫妇最为欣赏的。
可是眼下,也是这份从容,让杜老板心中泛起了苦楚。他思前想后,最终简明扼要:“那俩小子私下找过我了,说同意你的提案,但是他们往里多加了五个村。”
听到这个结果,桃夭终于舒了口气,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
见状杜伯炎却叹了口气:“看来你是下定决心,要舍伯伯和你俞老师远去了。”
外人并不知道,她只跟云楼签了叁年合同。杜伯炎夫妻从年初开始,就有意加重砝码,希望她继续效力。包括之前苏老太爷的寿宴上那场茶叙,也是夫妻俩抛出的糖衣诱惑。甚至只要桃夭愿意,他们还可以宣称她是杜家养女,等她嫁了好婆家,做她最坚实的后盾为她撑腰。
可所有的暗示,桃夭都含糊其辞蒙混过关,她却从头到尾,都没有表态过。伫宁的这个项目,是杜伯炎故意答应下来,试探桃夭意向的。同以前一样,她起初没有过分关注什么,直到一切都顺理成章,桃夭借口是魏鸣珂的提议,要去伫宁实地察看。
那时杜伯炎也只是叮嘱两句,略作点拨。因为他知道,以桃夭的性格,是不会趟这趟浑水的。
出乎杜伯炎意料的是,从伫宁回来的第二天,桃夭就带着一份计划书来见他,上面从茶基地选址到后续涉及的一切运营问题,都做了详细规划。那天的桃夭心肠如铁、光明如雪,毫不犹疑地告诉他,将不再与云楼续约,接着递上了辞呈。
那一刻的杜伯炎心知肚明,桃夭去意已决。他的挽留之态溢于言表:“丫头,你可想清楚,一瓯春的印,往后就归别人保管了。你这规划案做的是不错,但那俩小子疯惯了,可不一定跟你一样想干实事。咱们爷俩没外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彼时的桃夭目光坚毅:“我不后悔。”
杜伯炎却不肯把话说死:“这样吧,咱爷俩儿打个赌。最近几天给你放个假,先找那俩小子谈谈,看能不能把选址的事儿定下来。要是他们跟你的意见一致,伯伯也不多留你,反正这活儿最早接,就是打算给你练手的。如果这第一步都定不下来,那俩人也靠谱不到哪儿去,到时候还是回来,怎么样?辞呈你先拿回去。”
温顺了十几年的女孩子摇起头:“辞呈您先收着,剩下的事,我半月之内给您回复。”
乱浮生(高干) 35、踏月
桃夭很早就知道,自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普通人。
她一介平民的渺小之力,别说去改变什么,就算为自己所受不公奋起抗争,都会引发难以估量的危机。
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十叁岁那年选择激烈反抗的后果——导致了唯一疼爱她的奶奶,因痛心疾首而溘然长逝。所有人都对她这个受害者嗤之以鼻,世俗的白眼,只差最后一步就把她逼上绝路。
从来硬弩弦先断,自古钢刀口易伤。
所以当她成为桃夭之后,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和主观意图。
要想做成一件事,就先把它隐藏好,等到时机出现再步步徐图。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被洞悉心理而受制于人。
杜伯炎当下的反应,证明她这局赌赢了。
“我本来想的是,不久后的中日茶文化交流会,由你作为青年代表跟日本人交流一下。要不先等几天,交流会结束了再做决定?”
桃夭心里有数,只要举棋不定,诱惑总是无穷无尽的。
她毫不躲闪地看向对面长者,言辞恳切:“伯伯,我忘不了这些年您和俞老师的关怀,您对云楼倾注的心血,大家也有目共睹,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想尸位素餐,误了您的正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其实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云楼理应交给一个更八面玲珑的人去打理。而我,在茶园待了十年,对茶事的兴趣远高于人事,只有回到茶园,才能够更尽心地报答您和俞老师。”
一番说辞滴水不漏,都是聪明人,这份儿上,杜伯炎就知道留不住她了。一向运筹帷幄的杜老板,此时不禁怅然:“你这孩子啊,就是太实诚了。人各有志,既然你都规划好了,那就放手去干吧。但咱爷俩儿情谊不能断,往后遇见为难的事儿,也别跟伯伯和你俞老师生分。”
桃夭点头,杜伯炎话里自然有客套成分在,但他们夫妻能走到今天,心胸是不可能狭隘的。
见状,桃夭也有些动容:“伯伯,今后我不在身边,您跟俞老师要注意身体。”
“行。”杜伯炎说着,目光忽转向手边一双文玩核桃,“对了,这云楼的很多东西,当时都是给你量身置办的。不管穿的用的玩儿的,有称心意的你尽管带了走,用不着跟伯伯客气。”
桃夭闻言面色不动:“我以后都是在山地茶园里打转,绫罗绸缎金银珠宝那些,也没有用得上的场合了,还是都留这儿吧。不说转给新人,放这里,指不定将来还有再利用的价值。”
“你这丫头,是打定主意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了?”
她俏皮地打趣:“云彩,留在云楼里才最合适。”
爷俩儿相视一笑,分别的伤感也被冲淡几分。
离开的时候,天色还尚早,桃夭望一眼正在各自忙里的同事们,毫无留恋地走出朱红大门。
从开馆到现在,她打下了这里的基本盘。人都说云楼里的古典美人是朵不可攀摘的高岭之花,却从不知,冷漠是桃夭最后的保护层。她活得比一般人小心翼翼,所以才比大多数人力困筋疲。
叁年里,她没有一天是开心的。那种凌驾于普罗大众之上的特权效应,在此体现得尤为昭彰。这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云楼的浮华世界与她年少时的遭遇同根同源。可杜伯炎夫妇的再造之恩,她无以为报,因此只能委屈自己。这无比矛盾的选择,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她觉都睡不好,夜夜梦魇,只能靠药物入眠。
好在都结束了,回首繁华如梦渺,春光过也,风僝雨僽,一叶秋来。
往后,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
桃夭迎着日光走去,脸上绽放出怡然自得的笑容。心里无端的想起张小茉来,那姑娘决意重新开始的瞬间,大概也是这么开心吧。
同事们知道桃夭离职一事时,已经是几天后了。
朱姐最为惋惜,发了一串消息给她:“死丫头,搭档这么多年,说走就走了,招呼都不打一个。”
“还以为你是找到如意郎君,嫁入豪门当少奶奶呢!结果老杜说你要去山里种茶,妹子,年纪不小了,遇见合适的就嫁了吧,女人干嘛活那么累啊!”
朱姐是最早察觉桃夭与褚江宁间暧昧的,当时还奉劝她:“人长得帅家境也不错,能抓住还是不要错过。”
彼时她只是含糊点头,道不同不相为谋,连多余解释都不必有。她的野心从不是嫁男人,所以注定与豪门这方牢笼无缘。
盯着亮起的手机屏,桃夭点开微信,回了两句:“朱姐,以后常联系,有空来找我玩儿,管吃管住。”话尽管讲好听些,以后有没有交际,还两说呢!
关上屏幕抬起头,继续和对面的两人交涉:“既然方案你们都研究过了,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多出来的5个村我不介意,但我要主导整个基地的运作!”
褚江宁笑着挑眉:“这么大口气?”
魏鸣珂直接表达犹豫:“让你操盘……我不放心……”
早料到会遇上阻扰,桃夭目光笔直看过去:“哪里不放心,说清楚咱们逐个分析。是嫌我运营思路不好,还是质疑我的专业水平?是怕我用心不良,还是担心我会搅了你们的布局?”
魏鸣珂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印象中的桃夭,只是冷,但仿佛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怎么一个月不见,就这么强势了?他支吾了半天才说:“泡茶鉴茶你是行家,可做茶上,咱们也没见过啊。再说你毕竟没实操经验,真正商业逻辑和你种茶的那套不一样,差别大了去了!”
“这件事的本质,难道不是我做出好产品,你们搭建渠道,然后定位客户层级进行销售,最终实现闭环?我要的只是产品方面的主导权,这也正是你们所欠缺的,很过分吗?”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
“可是你心里就是别扭,没有理由,对吧?”桃夭横他一眼,又扫向褚江宁,“你呢?”
“我嘛,当然是听你们讨论了。”
“没有问题?”
褚江宁一副公事公办口吻:“老魏的问题你还没解决完,就来问我,小心消化不良。”
她就知道,这两个奸商不好对付。默了半晌,索性丢出杀手锏:“你们也明白,怎么让茶达到‘一瓯春’的标准,没人比我熟。不如,我们来个对赌协议……”
高楼之外,流云在晴空划过一丝白。桃夭将自己最后的底线,对两人娓娓道来。看她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魏鸣珂听得更加专注,殊不知,此刻桃夭手的心里,不知不觉间攥出一层细汗。
好在谈判顺利,叁天后她得偿所愿,拿到了整个茶基地的主导权。
褚江宁、魏鸣珂和杜伯炎叁位股东,各让出1%的股份,转到桃夭名下,同时伫宁的基地会将法定代表人更换为她。伫宁那里,韩在春所持股份会由褚魏两人买断式回购。
对赌协议期限叁年,协议期内,股东只有建议权,不得干涉桃夭对基地的运作,也不得做股权结构变更。而她付出的代价,就不只是薪资微薄和业绩压力这么简单了。
倘若对赌失败,她不但会支付巨额赔偿,更严重些,甚至会面临法律风险。
前路难料,除了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她没得选了。
褚江宁在正事上一点也不徇私,几天下来,直到将所有文材料都变更完,他才又变回游戏人间的模样:“走这么快,事儿办完就不带搭理我们的了?”
桃夭站住脚:“协议签订之日即刻生效,我可不敢忘记自己的责任。现在已经九月中旬,按计划进度,我希望11月份第一批茶苗进入播种期,让财务给我订下周二的机票吧!”
魏鸣珂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不对啊,你去伫宁常驻了,那云楼怎么办啊?”
桃夭瞧瞧他,又看看褚江宁,嘴边漾起浅淡的笑:“哦,我回来的第二天,就跟云楼解除雇佣关系了。怎么,两位不知道?”
魏鸣珂原本的兴高采烈脸上,骤然间比哭还难看,他双目如刀,剜着桃夭:“你……你这是诈骗!印都交出去了,还怎么给茶盖章?”
“这话我就不敢苟同了,有没有那枚印,跟能不能做到相应规格,是两码事。木已成舟,我需要火速收拾一下投入新工作,至于其它的,二位慢慢消化。”
要走时,又被褚江宁叫住:“正好我顺路,捎着你。”
桃夭没拒绝,留下兀自惊愕的魏鸣珂,他们扬长而去。
上了车,褚江宁把门一锁,转过脸来端详她:“不错,这次的套路连我都骗过去了,有你的。我还纳闷,那天去找我怎么放得那么开,原来打着坏主意呢!声东击西,呵,够心机的!”
她轻笑:“承让承认,可惜哥哥你审题不专心,百密一疏为时已晚。”
褚江宁皮笑肉不笑地睨她两眼:“你以为,从几张纸上加上自己名字,就万无一失了?涮了我,床上说几句好听的,哥哥就原谅你了。老魏那是出了名的邪驴,焚琴煮鹤得不偿失的事儿,他不是没干过。”
语气里带足了威吓之意,桃夭明白他的意思:“哥哥这么好心啊,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对方笑着抬起她下巴,四目相视:“我当然舍不得你受委屈,不过……你得答应我个条件……”他附到她耳边,低言慢语,桃夭却听得脸色大变。
褚江宁也不着急:“加上周末给你叁天考虑时间,过期不候。想好了再告诉我,不然下周二的机票订不订,还是个未知数。”
乱浮生(高干) 36、瑶花
经过一夜的心理权衡,桃夭决定先去跟俞曼声道个别。虽然后者心里,难免有些埋怨她,可毕竟多年师生情分,真等见了面,有些情绪反倒发作不出来了。
“你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还是尽想着折腾。”
桃夭听出了话里的嗔怪,却也无话可说。一个人认知观的形成,与其出身是分不开的。俞曼声出身世族,所以始终推崇所谓的世家教育,连对桃夭的言传身授中,也少不了歌颂往昔,追忆世族的无限风光。
未成年时的桃夭,也曾将那些溢美之词奉为圭臬深信不疑。等她年纪渐长,逐渐有了独立思考意识,心底的质疑也接踵而至:高雅的文化,真的只能是所谓上流社会那种圈地划界、框定范围的活动与交集吗?
历经世事后的桃夭,对此不敢苟同。她反而觉得,束之高阁的圈子文化,只是门阀的附庸而已,真正能够流传千秋万载的文化,应该深入千家万户。就像那茶,谁也品得谁也喝得,大俗尽头是大雅。
对上俞曼声的眼睛,桃夭目光真诚:“您是知道我的,从小就一根筋的固执。可俞老师,也是您一早就教我,志当存高远。咱们国家有六大茶系几百种名茶,可真正走出国门的寥若晨星,而当今主宰世界茶叶市场的,仍旧是英国的立顿。中华之大,却连个拿得出手的茶叶品牌都没有,将来又如何在世界舞台上争一席之地?您跟杜伯伯培养了我十几年,我怎么能不思进取,只在云楼坐享其成呢?”
这番话不无私心,却又激起了俞曼声心底的涟漪。她不是个鼠目寸光只顾眼前微利的女人,同样是弘扬文化,这一刻她认同了桃夭的理想格局。自己教出的孩子有冲天之志,将她困于小小云楼之中,着实屈才了。
俞曼声肃静的面孔上,逐渐浮现出欣慰:“我跟你伯伯,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既然你已经定好了目标,那就去做吧。就冲今天这些话,作为老师,任何时候我都以你为荣。”
桃夭终于笑了出来:“我知道您会支持我的,但愿咱们娘俩儿下次见面,就是我回来分享胜利果实的日子。”
俞曼声点点头,又叮嘱她:“话虽这么说,不过我还是得交代你两句,魏家那小子,从小就是个叁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主儿,别看现他在比谁都积极,只要遇上点儿问题,第一个打退堂鼓的也是他。还有褚江宁,你们感情上的事儿我不问,但那小子从来无利不起早,你自己多少有个数,不能什么都为别人打算,到头来苦了自己。”
“放心吧俞老师。”
隔阂接触,便不虚此行。从杜家告辞出来时,已经日近黄昏。桃夭细细回想着俞曼声的话,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她边往前走,边打电话给褚江宁:“我想好了,就按你说的办。”
电话那端的男人,发出得意的调侃:“我还以为你这人有骨气,不会理我呢。没想到才过了一天就答应了,比我还心急呐。”
她失去了耐性:“别废话,时间你定。”
“后天吧,到时我去接你,需要用的证件别忘了带。”话刚说完,桃夭就挂了电话。褚江宁痴痴地盯着手机上的通话记录,不怒反笑。
星期一的上午,当国家各个行政单位才刚进入办公时间不久,北京西城区的民政局外,就出现了表情严肃的一男一女。
上星期褚江宁的原话是:“你想用《合同法》解决问题,我没意见。不过,我要再加一重《婚姻法》的杠杆,这样才能真正的风险同担。等到一切步入正轨后,你如果想解除关系,我也配合。”
桃夭再叁考虑下,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虽然当时褚江宁话里话外都透着恫吓之意,然而为了争取这个机会,她可谓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如今的局面得来不易,她不敢因为任何一点冒险疏忽,让自己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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