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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烟猫与酒
厉岁寒正往冰箱里放芹菜,听见这话就回头看着陶灼。
“得先想个名字。”陶灼一本正经地说。
“真的?”厉岁寒一边眉毛抬了抬。
“真的啊,谢飞机还有大名呢,”陶灼故意说,“人家叫谢腾飞。”
厉岁寒看了他半天,目光温柔得要死。最后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好半天嘴角都挂着笑。
2020年的1月,农历19年的春节,新冠病毒爆发肆虐,陶灼跟厉岁寒窝在一起,过了他们的第一个新年。
年三十陶灼爬了个早,把电视打开听新闻,听春晚的预备直播,边给家里贴对联和福字。
他在厨房贴年画,在窗户上贴倒福,还在大门斜上方贴了个小灯笼。
厉岁寒现代感十足的家瞬间变得喜气洋洋,他笑陶灼买的福贴土,不高级,陶灼看着满意得很,对厉岁寒说你懂个屁,过年就是得花花绿绿的,人过日子得沾地气。
拾完家里,两人一块儿在厨房做年夜饭。
厉岁寒自己的厨艺就只能算个勉强,陶灼更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硬挤在厨房添乱,感慨道:“我哥在就好了。”
“你哥的店这几天还开门么?”厉岁寒往排骨汤里放香料,“我看不少店还在营业。”
陶灼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接堂食,年夜饭的单全给退了,但是可以送外卖。”
“损失不少。”厉岁寒说。
“是吧,本来春节是最挣钱的,三家店租金都不老少。刚看到有说外国语大学还是民族大学,要五月才开学,”陶灼摇摇头,“要真到那时候也太夸张了,五月一年都过去一半了,这连年都没过呢……”
“你们非典的时候停课了么?”陶灼想到哪说到哪,捣了厉岁寒一下,“我怎么觉得我当时好像该上课还是上课,就是每天量量体温。”
“停过一阵子,好像是天热以后才停,”厉岁寒摇摇头,“记不清了。”
“哎。”陶灼叹了口气,看着窗外冬雪暖阳的平和景象,愣愣地说:“反正都会过去的,再过十年回想起来,又跟做梦一样……真到五月我不就变相失业了?”
厉岁寒被他的脑回路拐得想笑,说:“所有行业都受影响。”
“你们就不会。”陶灼想了想,“一人一台电脑,在家画就是了,反正还在搞前期,院线上不上也波及不了,网络行业优势还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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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损俱损,流转一卡饿死的也不少。”厉岁寒蘸了勺汤让陶灼尝味道,“但是养个你还不是问题。”
“那我真失业了就去给你打工。”陶灼撅着嘴嗦汤。
“来吧,想画画就画画,不想画画就坐办公室数钱。”厉岁寒给他把着勺子,“小口,烫。”
到了晚上春晚开播,两人的手机开始陆陆续续到各种祝福。
一切流程都与之前的任意一年没有差别,不过今年大家的祝福都围绕着新冠和口罩。
陶灼跟齐涯发消息,厉岁寒抱着他,也拿着手机。两人各自忙碌了一阵儿,陶灼把手机一扔,开始对厉岁寒摸摸索索。
“齐涯那么大人了还被叫去磕头领钱……别玩手机了,厉下惠,”他摸了两把就蠢蠢欲动,把手往厉岁寒睡裤里掏,趴在他胸口上眉飞色舞,“这么好的氛围,看我,你看看我。”
厉岁寒控制着呼吸的节奏,耷下眼帘看他。
“笑什么?”陶灼对厉岁寒的目光表示抗议。
“笑你馋。”厉岁寒动了动腿,手从陶灼领口伸进去,揉了一把又抽出来,压上他的后脑勺,拇指刮了刮他的耳缘,“吃么?”
“那我也……”陶灼脸红红,期期艾艾地提要求,还比划一下,“等会儿你也得给我……这个。”
厉岁寒笑了,摁着陶灼脑袋的手加了力气。
年初一早上,陶灼还瘫在床上没睡醒,就听见枕头旁边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嗯?”一声睁开眼,厉岁寒正手要走,看他五迷三道的样子很乖,头发还贴在枕头上支楞起来一绺,就抓抓他的脑袋,轻声说:“醒了?下床磕头吧。”
陶灼没听完就哑着嗓子笑,眯着眼往枕头底下掏,果然摸了个红包出来。
“几个钱啊,就想骗人磕头。”他打个哈欠,拥着被子盘腿坐起来,打开红包的封口往里瞅。
“厉爸爸,”陶灼扫了眼厚度就把红包扔在枕头上,直起身子去抱厉岁寒的大腿,乐得不行,“来,站好,要几个头?我还想吃麻团儿。”
“大年初一给自己招了个疯子。”厉岁寒笑着掰他的手,“滚开,小叫花子。”
大清早的,两人笑着闹了会儿,陶灼觉得真神奇,自己竟然每天都比头一天更喜欢厉岁寒。
他搂着厉岁寒不松手,还伸着脖子“啵啵”亲他,厉岁寒直接把他抄底抱起来,端去卫生间刷牙。
第46章
几天没羞没臊的日子过下来,陶灼跟住在世外桃源一样,每天什么也不用想,一日三餐厉岁寒给做好,想说什么想玩什么厉岁寒都伺候着,简直比在家还安逸。
有关新冠的消息似乎变成了一串串单纯的数字,每天看公众号里跳动起伏着,身边却事种风平浪静,没见谁确诊,也没听说谁被拉走隔离,卓晴晴都还在家好好的。
直到1月28日那天,全国已通报的新冠确诊病例,超过了非典。
当时陶灼刚从浴室洗澡出来,头上挂着大浴巾,听见新闻就站去电视跟前看。
“真的超了啊?”他麻痹了几天的心一下又紧了起来,“这可怎么办?”
厉岁寒没理他,他正在阳台打电话,陶灼站着看了会儿,拿过手机想问问陶且唯的情况。
刚打开微信,安逸在他们四个人的群里分享了一个视频,连着发了三个崩溃的表情包。
陶灼点进去,是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孩在追殡仪车,哭着喊妈妈。
热评第一只有一句话:那可是妈妈啊
“我靠……”陶灼张张嘴,在沙发上蠕动着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坐好,顺着词条一个个往下点。
他看到了在大桥上狂奔的野猪;
看到独自在大街上拉着手风琴走过的老人;
看到湖北电影制片厂感染离世的整整一家五口;
看到深夜排出几个街区买口罩的人们,春运一般挤在医院排不上号的患者,与汉口殡仪馆领取骨灰的看不到头的队伍;
看到母亲去世,只能向着家的方向鞠躬痛哭的抗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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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父亲被带走隔离,独自死亡在家中的脑瘫孩子;
看到对出发去援疫的妻子哽咽大喊:一定平安回来,我包一年家务的丈夫;
看到妈妈去世前留给孩子的字条:一个人过日子要打细算,东西要买小包装,不要过了保质期;
看到当年非典前往小汤山医院支援的一线医务人员,“若有战,召必回”的请愿书;
看到扔下钱和口罩就走、不愿留下名字的环卫老人和年轻男人,与说着“国难当头,匹夫有责”、自发去前线运送物资的货车司机;
看到把定点医院的医生挡在门口拒给物资,却敢拦下央视记者,将一万六千套n95口罩优先供给给莆田医院的武汉红十字会;
看到武昌医院院长刘智明殉职,他的遗孀,武汉市第三医院的护士长蔡利萍追着扒在车后大哭;
看到“刻”在空无一人、苍茫雪地里的,“送别李文亮”。[1]
……太多、太多了。
“我靠……”陶灼脚趾头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勾勾着,他红着眼圈划手机,小声嘟囔,“这都是些什么啊……”
抽着气使劲揉揉脸,他又清清嗓子,给家里打电话,严肃地跟老爸老妈又强调一遍病毒的严重性,一定不能抱有侥幸心理。
“你别管我们了。”老妈的情绪听着也是不怎么高涨,“现在连婴儿能都感染,你们也得注意保护自己,啊,缺什么就跟妈说。”
陶灼听见老爸还在旁边插了句“问他吃不吃饺子,给他送点儿”。
“哎,我不吃。”陶灼鼻子猛地一酸,又说:“我们包着呢,你俩别惦记我啦!”
“行行,好。”老妈笑了笑,“狗崽子,从小到大连自己的袜子都不洗,出去还会包饺子了。”
陶灼心虚地咧咧嘴,又问老妈:“我哥怎么样?这两天给他发微信都爱理不理的……小陶姐也还好吧?”
“不就是着急唯唯么。”老妈提起这茬就没忍住叹气,“年前到现在就没歇班,说忙不过来,不管什么科室了能上的都上,那你光用人去堵关键是医院缺东西啊!昨天还是你哥不知道去哪儿淘弄半箱子口罩给她送去。穿得跟外星人一样,连你哥面都不见,隔着老远让他把箱子一搁就赶他走了……”
“什么外星人……那是防护服,都得那么穿。”陶灼安慰老妈,“她是怕我哥走近了不安全。”
“你妈还能不知道啊?”老妈这几天估计也不敢跟陶臻多说这些,憋坏了,一开头就停不下来,接着说:“她在咱们这儿还算好,那些去武汉的,我跟你爸都看不得,全都是当妈的,抱着孩子在那掉眼泪。还有些小姑娘,有的比你年龄还小,折腾得都没样子了,饭都没时间吃,还感染……你哥昨天给唯唯她爸妈打电话,老两口嘴上说得好听,没事儿没事儿的,怎么可能不心疼。”
陶灼刚看完的视频里就有无力大哭的护士,老妈一开口他就有画面感,心里顿时堵得难受。
“我哥得心疼死了吧。”陶灼瓮声瓮气地说。
“能不心疼么,医院现在是什么地方?”老妈擤擤鼻子,“我还心疼你哥呢,操心唯唯还得操心他的店,上火上得一天也不说话,这怎么也见不着好了呢……”
厉岁寒挂了电话回来,看见陶灼丧着脸窝在沙发里,眼皮还湿漉漉的。
“怎么了?”他立马过去问。
“没有,看了几个视频。”陶灼把脸朝厉岁寒肚子上埋,厉岁寒摸摸他的头。
“你会包饺子么?”陶灼埋了会儿,抱着他的腰抬起脸问。
两人对着手机搜来的食谱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把馅子剁了,面也和上了。
“这能行么?”陶灼怀疑地用手指头戳面团,□□都拉丝儿,“这么黏?”
“得发面。”厉岁寒严谨地按照食谱比例又掺了些面粉,用保鲜膜把面盆一裹,让它去发面。
陶灼一开始还有兴头,弄完以后简直累得要死,他再也不想包饺子了,出去往沙发上一歪就不动弹,还感叹:“我妈可真不容易。”
说完顿了顿,想起家里这些年都是陶臻主厨了,又更正道:“我哥更不容易。”
厉岁寒给他倒了杯果汁喝,陶灼拍拍沙发让他坐下,枕着厉岁寒的腿,眼睛错也不错地欣赏他的脸。
“你说,回头隔离完我突然带你回家,我妈能不能欣然接受?”陶灼开始想象。
“还想要‘欣然’呢?”厉岁寒笑了。
陶灼“啊”一声,先是跟着乐一下,然后越想越好笑。
是有点儿过分了,一般家庭能接受就不错,他还想要欣然接受,确实有些强妈所难。
“那就一般接受也行,我跟她慢慢墨迹。”陶灼退而求其次。
“我觉得,比起你家里能不能接受你找个男的,更需要接受的是那个男的是我。”厉岁寒笑着摇摇头,“给自己儿子找家教,找了个引狼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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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灼跟他对视一眼,忍不住又是一阵狂笑。
陶灼傻乐半天,厉岁寒摸摸他的脸,又碰碰他的眼角眉骨,说:“真准备现在说?以后也一样。”
“早晚都得说,以后也一样那干脆就早点儿挑明白,”陶灼抓住厉岁寒的手亲了亲,“不想让你自己跟家里顶着,也不想我小姑一天急慌慌就盯着我张罗。”
厉岁寒嘴角往上一牵,又问:“你不怕?”
“要说一点儿不慌还是有点儿虚,但是怕倒确实不怎么怕。”陶灼曲起一条腿架着脚丫子晃晃,“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爸妈心里有数,他俩就是装着不明白,我哥肯定跟我站一头。再说了,卓晴晴这次都给她吓完了,找男找女哪有亲儿子命要紧……我都计划好了,你就放心吧。”
厉岁寒亲了亲他。
“我倒是有点儿担心小陶姐,和我哥。”陶灼抬手抱着厉岁寒的脖子,又想起那些视频和新闻,很忧伤地叹了口气,“现在就希望我嫂子能好好的吧。”
陶灼的担心不知道该不该说成“一语成谶”。
“谶”得倒不是感染了新冠,而是一张申请书。
那天是年初七,陶灼原本放假到年初八,他跟老板联系问问情况,老板说咱们暂时先改成下个月开学,回头看看教育部怎么说。
陶灼给老板发着流泪表情包,心里反倒有些窃喜,年假一下子长了一个月,这真是有点儿美。
厉岁寒的工作室也得延期,每天在家打打电话发发邮件,跟投资和各个合作方联系,特殊时期,大家倒是都很体谅,配合着互相调整。
陶臻的电话打过来时,陶灼正划着日历跟厉岁寒算日子,说咱们是20号开始隔离,正好等立春就能回家,好兆头。
刚说完,他手指一戳,就把陶臻的来电接通了。
“灼儿,给你嫂子打个电话,”陶臻直接开口道,嗓音把陶灼吓了一跳,“我跟她爸妈都劝不住她了。”
“她怎么了?”陶灼心里咯噔一下,厉岁寒也从电脑前转脸看他。
陶臻那边响起打火机的声音,陶灼瞬间能想象到他疲累的表情,喉咙口都揪起来了,又不敢出声催。
呼出口烟气,陶臻才哑着嗓子说:“她要去武汉,上周递的申请书,估计是已经批了,今天才告诉我。”
陶灼愣了半天,他跟厉岁寒对视着,半天才吐出一句茫然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1]:此处取材的所有事件源于微博,发生在不同时间段,为配合剧情将时间线糅合。其中红十字会事件发生于1月29日;李文亮医生牺牲于2月7日;刘智明医生殉职于2月18日。
第47章
陶灼脑子里想说的第一句话其实是“她去干嘛”,可是话到嘴边,实在是觉得说不出口。
“她……她要去啊?”他吭吭哧哧地打了个磕巴。
陶臻一丁点儿多说话的心情都没有,“嗯”了声,也不接他的话,就在手机那头抽闷烟。
陶灼听着他从鼻腔里重重呼出烟气的烦躁动静,就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让人怎么说啊?
平时看那些“白衣天使”、“医护人员”,只觉得是一种群体的统称,并没有什么真切的代入感,潜意识里还会有种“理所当然”的仰赖,毕竟这就是他们的职业。
就如同消防员,一听说起火了开口就是119,就是找他们。
平时看见消防员牺牲的新闻也会唏嘘,但也就只是唏嘘,唏嘘的是这一整个职业,而不是实实在在牺牲的某个人。
眼下突然轮到身边实实在在亲近的人身上,这感觉真的太奇怪了。
陶灼潜意识里一方面认可陶且唯的选择,这是她的职业,确实是她现在该做的。
可是私心来想,这是他嫂子,是他哥疼着护着这么些年的人,这要是一去回不来了……
陶灼在心里猛“呸”自己两口,只能先安抚陶臻,说:“行,哥,你别急,我先打个电话问问。”
挂掉电话,厉岁寒问他:“怎么了?”
陶灼抓了抓头发,愣愣地说:“我哥说小陶姐要去武汉。”
厉岁寒眉梢动了动,也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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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让我劝她,我该怎么说?”陶灼真的太苦恼了,“她爸妈都劝不住,该说的肯定都说了,我都能想象到她怎么让我挂电话。”
怎么张嘴拦人都觉得心虚,仿佛一开口就会被陶且唯的正义之光给直接蒸发。
“她是自己申请,还是医院直接抽调?”厉岁寒问。
“说是自己写了申请书,之前就申了,没跟我哥说。”陶灼回答。
“劝不动。”厉岁寒说。
陶灼苦着个脸。
“能劝动的人,一开始就不会写。”厉岁寒看着陶灼,“与其跟着一大群人拦她,不如你鼓励鼓励她吧,打打气,也更有信心。”
“但是你说有没有可能,”陶灼试探着说,“她当时写的时候挺激情,然后写完也有点儿后悔,结果现在真抽上了,又不好意思不去,等着多几个人劝劝她把台阶架起来,她才好顺坡下来不去了……”
陶灼连说带比划地假设一大堆,话还没说完,厉岁寒就看着他笑起来。
“笑什么啊。”陶灼很郁闷。
“小人之心。”厉岁寒朝他招招手,陶小人撇撇嘴,过去让他抱在身前坐着。
“如果是我的话,你会不会让我去?”陶灼摸着厉岁寒的胳膊问。
“不会。”厉岁寒想也不用想,直接开口。
“那我要是非要去呢?”陶灼又问。
“你去不了。”厉岁寒摸摸他的脑袋瓜,“动了这个念头我就会把你锁在家里,当条真小狗。”
“哇,你还说我小人之心!”陶灼夸张地大喊,心里却并不觉得怕,还有些甜丝丝的,别过脑袋去亲厉岁寒,“我也不想让你去。”
磨蹭了一会儿,厉岁寒拍了拍陶灼的背,示意他干正事儿。
陶灼把手机够过来,又叹了口气,说:“咱们三个男的也是无语了,摞在一块儿还没我姐有觉悟。”
陶且唯没在电话里多说,陶灼刚喊了声姐,她就直接问:“你哥让你打的吧。”
“啊。”陶灼答应一声。
“别口舌了,晚上来家里吃个饭,你爸妈你哥都来。”陶且唯应该是在拾东西,“乒呤乓啷”的,陶灼还听见她老妈在喊“唯唯”。
“可是我明天隔离才到日子。”陶灼看看时间。
“你没事。”陶且唯爽利地说,“当新冠是块表啊?踩着12点解除。”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陶灼听见陶且唯轻松的语调,心里一下子更难受了,“我哥都要不能活了,姐你不想想他也想想叔叔阿姨吧?你这说去就去家里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这就不能活啦?”陶且唯直接乐了,“你也太看不起你哥了,槿市已经派过去四批了,那么多家庭,人家都能活就他不能活?”
“你……”陶灼被噎得接不上话。
“行了,我时间有限,晚上见面说。”陶且唯笑笑,“被你们咒来咒去的,万一真成了最后一面,好歹得多看两眼。”
陶灼简直要抓狂了,“啊——”一声皱着脸歪倒在床上:“你赶紧闭上嘴吧!”半个月没出门了,日常没什么感觉,傍晚要出发去陶且唯家前,陶灼对着镜子捯饬发型,怎么都觉得有点儿过长了。
“我好像个野人。”陶灼忧伤地说。
厉岁寒把他额前的头发都拨到脑后,给他扣了顶帽子,搭配上合适的围巾和外套,再让他戴好口罩和手套,往他兜里又放了张新口罩。
陶灼像个小孩,张着胳膊让厉岁寒套来套去,等两人都拾掇好,牵着厉岁寒的手出门。
“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上去?”到了陶且唯家楼下,陶灼问厉岁寒。
陶且唯那句“最后一面”杀伤力太大了,关键是谁也不能说没有这种可能,陶灼就很想让让陶且唯见见每个家里人。
“想一出是一出。”厉岁寒笑着给他拉上口罩,“这种时候我过去添乱,你哥真是要爆发了。”
陶灼心里一酸,抱了抱厉岁寒。
“去吧,劝不动就支持她,别让她明天出发了,一屋子人还全在反对。”厉岁寒说,“晚上回家陪陪你哥。”
“我哥还不知道晚上回不回呢。”陶灼嘟囔着下车,“回家陪我妈吧,她估计眼睛都能哭瞎。”
老爸老妈他们已经先一步过来了,陶灼进了陶且唯家,老妈立马喊着“灼灼”迎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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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灼发现自己“估计”都用轻了:老妈和陶且唯的妈妈全都是眼圈通红鼻头通红,两个老爸在沙发坐着,看着还能有说有笑,那眼底的情绪也根本压不住。
陶灼一一打了招呼,示意老妈先别离自己那么近。他从兜里掏出另一张口罩换上,在客厅一角坐下,解释自己其实明天才出隔离,还是谨慎点儿好。
老妈愣愣地看他两眼,嘴角控制不住地一抖,转脸捂着嘴。
“小灼来了?”陶且唯跟个王熙凤似的,人还没出来,先喊了一声。
“姐。”陶灼眨眨眼,都有点儿不敢认。
陶且唯比上次见到瘦了些,皮肤很不好,眼窝都深了,挂着两个黑眼圈,颧骨附近还有点儿爆皮。
“你这……也太憔悴了,跟在老北风里吹半拉月一样,”他咧咧嘴,“去了不得给人家拖后腿啊?”
“护目镜勒的,不碍事。”陶且唯笑笑,“我跟你哥学炖汤呢,来尝尝。”
陶灼一看陶且唯这个状态就知道,今天不管谁来劝,哪怕一屋子人给她摁住也没用。
她是真的想去。
进了厨房再看陶臻,陶灼心疼得都说不出话,只觉得他跟陶臻真是亲哥俩儿,他以为自己够像野人了,陶臻比他还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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